“我当然要一起去,我要去哪里找你?”“那个研究所在调布──”他们约定下午三点在新宿车站见面后,挂上了电话。虽然头很痛,但他还是决定起床。以前用的书桌上有一台打开的笔电,那是他从中学到高中时期每天使用的。他想起昨晚为了确认伊庭孝美的事,自己又打开了电脑。他在国中二年级的夏天和她互通电子邮件。在父亲禁止他们交往时,他删除了所有的邮件,但他把那些邮件存了文字档,放在另外的资料夹中。档案名就叫“孝美”。他已经十年没有打开这个档案了。但是,档案中只留下她的手机号码、电子邮件信箱、伊庭孝美当时就读的学校名字和生日而已,而且,十年前就已经确认她改了电话号码和电子邮件信箱。也许可以透过游泳队得知什么消息。他想起秋山梨乃说的话,发现自己内心充满期待,忍不住露出自嘲的笑容。梨乃一定觉得自己很娘娘腔。他来到一楼,在盥洗室洗脸刷牙后走去客厅,看到志摩子正在操作手机。他第一次看到母亲用手机,感到有点意外,但现代人不用手机反而比较少。没想到志摩子一看到苍太,慌忙把手机收了起来,苍太感到很奇怪。“你在干什么?在传邮件吗?”苍太问。“对,是啊。”志摩子露出尴尬的笑容,站了起来。“该不会是传给哥哥?”苍太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志摩子立刻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才不是呢。”说完,她走向厨房,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苍太说:“你是不是宿醉?昨天喝到那么晚,浑身都是酒臭味。”“没事,我不是打电话回来,说我会晚回来吗?”“你说和高中的朋友一起喝酒,是谁啊?望月吗?”“你不认识的,因为很久没见面,所以聊得很开心。”志摩子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走去厨房,苍太对着她的背影说:“我今天也要出门。”母亲转过头问:“去哪里?”“还没有决定,要和其他同学见面。”“那个人不用上班吗?”“他留级多年,还是大学生,暑假整天没事。”“是喔……那你这次回来到底有什么事?”苍太耸了耸肩,“只是回来放松一下,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志摩子把视线从儿子身上移开,轻轻点了点头,“我马上去做饭。”说完,终于走进了客厅。他在将近中午的时候才吃了早餐。母亲做的菜果然好吃,他添了两碗饭。“哥哥呢?他还没有回来吗?”“嗯。”志摩子小声回答,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妈,你知道黄色牵牛花相关的事吗?”志摩子的表情似乎有点紧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爸爸和哥哥之前有没有说过关于黄色牵牛花的事?任何事都没有关系。”“牵牛花没有黄色的……”“我知道,但搞不好某个地方有,或是并没有绝种之类的,你以前有没有听说过?”志摩子皱起眉头,摇了摇头。“我没听说过,你为什么问这个?发生什么事了?”“我才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家到底怎么了?哥哥在哪里?他到底在做什么?”他忍不住越来越大声。“做什么……当然是在工作啊。”“他到底做什么工作?真的是警察厅的工作吗?”志摩子露出心虚的表情后,用力深呼吸,似乎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不然还有什么工作?”“妈,”苍太直视着母亲的眼睛,“我们家为什么要去看牵牛花?为什么以前每年都要固定去看?不,不是过去式,我猜想今年也有去。到底是为什么?”“因为这是惯例……”苍太缓缓摇头后站了起来。“我认为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当他走出客厅时,志摩子叫住了他。“苍太,你可能有什么误会,但是,你只要考虑自己的将来就好,这也是要介最大的期望,死去的爸爸也一样。”苍太没有回答,直接走出客厅。02下午三点整,苍太和秋山梨乃在新宿车站见了面。她今天穿了一件飘逸的衬衫和牛仔短裤,脚蹬一双高跟凉鞋,和一百七十七公分的苍太差不多高。梨乃手上拿着蛋糕店的纸袋,苍太问她里西装了什么,她说是松饼,打算当作伴手礼。“你真细心,我完全没想到伴手礼的事。”“爷爷的这位老同事来参加了葬礼,我不能太失礼,但后来才想到,案发当天,我也是带了松饼去爷爷家。”梨乃说到这里,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们搭了京王线的准特急车,十几分钟就会到调布。车厢内有点拥挤,两个人站在车门旁。“关于伊庭孝美的事,我已经拜托了朋友,”梨乃说,“我上次不是说,认识她们学校游泳队的人吗?刚才我传了电子邮件给对方,对方也回覆了,说有空的时候会帮忙打听。”苍太看着她的脸说:“我今天早上就有这种感觉,你为什么做事这么迅速?”“我只是性急,有什么事就想赶快去完成。”“太厉害了。但是,目前并无法确定那个键盘手就是她……就是伊庭孝美。”梨乃眉头紧锁,“你昨天说,你绝对不可能认错人。”“我的确这么认为,只是没有证据,所以才想要找出证据。”“这样就好了啊,反正无论如何,都要确认一下,而且,我也认为你没有认错人。”“为什么?”“因为,”她继续说了下去,“她不是你的初恋情人吗?这么重要的人,怎么可能认错?至少你不会认错。”苍太忍不住苦笑起来,“你还根本不了解我。”“我对于你其他方面的确很不了解,但是,在这件事上很有自信。因为你昨天对我说了一整晚。”苍太忍不住吓了一跳,“一整晚?”梨乃很受不了地把身体向后一仰,“你连这个也忘记了吗?你昨晚至少说了五次你们一起去买霜淇淋的事。”苍太用指尖按着太阳穴,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烫。“所以,我猜想你八成没有认错人,我相信你。”在梨乃一双大眼睛的注视下,苍太心跳加速,“那就先谢谢了。”他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到了调布车站后,梨乃立刻打电话给对方。她在讲电话时巡视周围,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挂上了电话。“他已经到了,我们快过去吧。”他们从北口出了车站,走向约定的巴尔可百货一楼咖啡店。苍太在路上得知了对方的名字,那个人姓日野。咖啡店里没什么人。当他们走进去时,坐在里面的一个小个子男人站了起来。他看起来大约六十岁左右。梨乃先向他打了招呼,“谢谢你来参加爷爷的葬礼,也谢谢你今天从百忙中抽空过来。”“没事没事,”那个男人摇着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请尽管开口,反正我很闲。”梨乃向日野介绍说,苍太姓山本,是她的朋友。因为无法保证要介之前是否曾来找过他,梨乃担心说出蒲生这个姓氏会引起怀疑。这家咖啡店是自助式,所以苍太去买饮料。问梨乃要喝什么,她说要拿铁。日野的面前已经放了一杯咖啡。苍太用托盘端着热咖啡和拿铁回到座位时,看到梨乃的指尖在手机的液晶画面上滑动操作着。“借我看一下。”日野说着,接过了手机。他打量了一会儿后,抬起了头,“原来如此,这就是秋山先生最后培育的花,真是太有意思了。”“你觉得怎么样?”梨乃问。“的确也有可能是牵牛花,只是无法断言,因为也可能是特徵相同,但完全不同种类的植物。必须亲眼看到实物,并且进一步调查基因,才能做出明确结论。”“我听山本说,”梨乃瞥了苍太一眼,“如果这是牵牛花,就是很了不起的事。听说现在市面上并没有黄色牵牛花。”日野用力点头。“没错,所以,我也不敢贸然断言。”“我爷爷以前曾经研发新品种的花,他有没有投入黄色牵牛花的相关研究?”日野听到梨乃的问题,嘴角露出笑容。“我们的确研究了牵牛花,但我们的重点不是黄色牵牛花,而是蓝色牵牛花。”“蓝色?那不是很常见吗?”“对,很常见。我们研究的目标正是为什么到处都有蓝色牵牛花。我在葬礼时也曾经告诉你,我和秋山先生的目标是蓝玫瑰。花的颜色取决于植物具有什么色素,根据这个特徵,照理说,无论牵牛花和玫瑰都不可能有蓝色的花,但是,正像你刚才说的,蓝色牵牛花很常见,我们对这件事产生了好奇。当然,我们的研究目的是为了研发蓝色玫瑰。”“但是,你们在蓝玫瑰的竞争中失败了。”“没错。”“是不是在那之后,决定挑战梦幻的黄色牵牛花?”日野露出落寞的笑容,缓缓摇着头。“没有,因为公司认为开发蓝玫瑰的投资损失惨重。所以,秋山才会离开公司,研究部门也遭到裁撤,我们并没有下一个研究目标。”“原来是这样。”梨乃露出沉痛的表情。“请问,”苍太插着嘴,“在开发新品种的花时,都做些什么事?”日野把满是皱纹的脸转向他的方向。“要做很多事,除了单纯的交配以外,还会基因重组,有时候也会尝试细胞融合,但是,这些都只是我们工作的一小部份。”“你的意思是?”“我们大部份的工作是培育花卉。因为基因重组后,期待中的花并不会在一个小时后就绽放,所以,我们主要的工作就是培育这些花种,让它们顺利开花。因为想要尽可能缩短日期,所以经常会一整天在温室内或是用照明操作。不同的植物影响开花时期的要素都不一样。”梨乃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原来爷爷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花。”“也许吧。”日野点点头。苍太指着梨乃放在桌上的手机。“秋山先生会不会想研发这种花?”日野微微皱起眉头问梨乃:“秋山先生之前就在栽培牵牛花吗?”她摇了摇头:“据我所知,之前院子里并没有种牵牛花。”“如果是这样,我不得不说,可能性很低。”日野转头看向苍太,“育种的工作需要以十年为单位,我的朋友中,也有人在栽培牵牛花,听他说,即使花了好几年的时间,也无法培育出理想的花。不可能昨天或是今年心血来潮,就可以让梦幻的黄色牵牛花开花,这一点我绝对可以断言。”“秋山先生会不会研发出什么划时代的方法呢?”苍太不愿轻易放弃。日野偏着头:“如果有人要求我研发黄色牵牛花,我首先会进行交配,试着和近缘种的黄花交配,但这种事应该已经有人在做了。除了交配以外,还可以采用细胞融合的方法。把牵牛花的细胞和其他黄花的细胞融合,或是基因重组,把会产生色素的酵子基因单离出来,加入牵牛花的基因中。以前曾经用这种方法挑战过黄色非洲堇,只是没有成功。如果这些方法都不行,就要使用放射线,强制进行突变。当然,这些都是没有十足把握的方法,都必须经过无数次尝试,绝对不可能一次就成功。秋山先生绝对不可能用极机密的方式,在家中进行这样的研究。”日野的话很有说服力,也就是说,只能寻找其他可能性。“你有没有听说某个研究机构成功开发了黄色牵牛花之类的消息?”眼前这位年长的技术人员偏着头否认了。“没有,如果成功改良了品种,必须通知农林水产省,但我没听说有类似的消息。”“是喔……”苍太和梨乃互看了一眼,她轻轻耸了耸肩。“我的回答似乎辜负了你们的期待,我也希望秋山先生能够培育出划时代的新品种,但是,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日野用充满同情的语气说道,“如果你们仍然无法接受,我建议你们去请教一下专家。我刚才也提到,我有一个朋友专门在培育牵牛花的新种,虽然他并不是以此为职业,但经验和知识都很丰富。”“你愿意介绍给我们认识吗?”梨乃问。“当然啊。”日野说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他告诉他们一个名叫田原的人的电话,那个人的职业是牙医师。“我会先联络他,相信和他谈了之后,一定会对你们有帮助。”日野露出平静的表情说道,为这次谈话画上了句点。1901早濑一站在门口,一个身穿白色衬衫,黑色长裙的女人立刻走了过来,似乎不太适合“女服务生”这个称呼。“请问您约了人吗?”女人面带笑容地问。“对,是啊,”早濑巡视店内,“他似乎还没来。”“请问有几位?”“连我在内两个人。”“我为您带位,请小心。”那个女人用优雅的动作为早濑带位。无论她的谈吐和举止,都和一般的咖啡厅店员大不相同。他跟着女服务生来到咖啡厅深处的桌子旁,在两侧有扶手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整个人顿时很放松。他之所以约对方在饭店的咖啡厅见面,是为了避免不小心遇到同事。刑警会在东京每个角落出没,但几乎不会去饭店的咖啡厅歇脚。他约了蒲生要介在这里见面。早濑主动约他是下了很大赌注,因为万一传进上司耳朵,自己可能就吃不完兜着走了。不但有可能被调去闲职,更可能被迫递辞呈。但是,他又有“不赌此时,更待何时”的想法。他想起裕太的脸。虽然自己这个父亲没有任何优点,也没有任何值得尊敬的地方,但至少希望能够实现儿子的心愿。早濑在“久远食品研究开发中心”看到蒲生要介后,重新检讨了在之前侦查过程中掌握的所有资料。虽然他不了解蒲生的目的,但他显然对秋山周治之前工作的地方和研究内容很感兴趣,他想要找出根据。命案发生后,曾经彻底搜索了秋山周治家。侦查员把书信、植物生长笔记,以及各种笔记统统装进纸箱带回搜查总部,早濑他们做了彻底的调查,只是没有找到任何看起来和命案有关的线索,所以渐渐认定是一起强盗杀人案。但是,蒲生似乎发现了什么,否则,他不可能去“久远食品研究开发中心”。当他专心地看资料时,其他刑警揶揄他:“即使现在去翻垃圾桶,也不可能找到宝。”辖区分局的人觉得既然抓不到凶手,就希望案情赶快陷入胶着,因为他们不希望搜查一课的人一直在分局内进进出出。早濑平时也都这么想,无论是任何案子,一旦成立搜查总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辖区分局就像是旁观者。但是,这次的情况不一样,早濑绝对不能让案情陷入胶着。在他几乎要放弃时,发现了那张纸条。这张纸条就像标签一样出现在庞大的资料角落。『案发六天后失窃院子里的盆栽黄色的花?』──纸条上写了这些字。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写的?他去问了搜查总部内的每一个刑警,迟迟找不到了解详情的人,大部份人甚至没看过这张纸条。最后终于找到了这张纸条的来源。原来是秋山周治住家附近派出所的员警写的。案发六天后,死者家属去死者家中后,向警方报案,死者家中遭窃。附近派出所的员警赶到现场,死者家属告诉员警,院子里的盆栽不见了。因为案发当时并没有发现失窃,很可能是现场保存的警备解除后,有人上门偷走了。大门没有锁,任何人都可以随时走进院子。恶作剧的可能性很高──员警听了死者家属的报案内容后,这样向搜查总部报告。早濑立刻联络了那名员警,得知死者家属就是秋山周治的孙女。早濑想起案发当天曾经见过她,是一个身材高,五官标致的年轻女孩。记事本上记录了秋山梨乃这个名字。早濑无法从员警口中问到什么消息,决定当面问秋山梨乃。他有所有相关人员的电话。他去了秋山梨乃指定的芳邻餐厅和她见了面,当提到被偷的盆栽时,她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而且还提供了不容忽视的消息。盆栽不是在案发之后被偷,而是案发当时就被偷走了。果真如此的话,案情可能会一百八十度改变。如果只是普通的窃贼,不可能偷盆栽,也许那盆盆栽才是凶手动手杀人的目的。听秋山梨乃说,那是一盆不知道名字的黄花。当早濑问她,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时,她否认告诉了其他人,但她的眼神令早濑在意。那是在主张自己没有说谎的眼神,干刑警的人,遇到这种情况时,反而会起疑心。早濑设下了圈套,他提到蒲生要介的名字,说知道他们见过面。这一招果然奏了效,秋山梨乃承认曾经和蒲生接触。这才是关键。早濑立刻深信,被偷的那盆花和命案有关。掌握这些线索后,接下来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打电话给蒲生要介,说有关于那起案子重要的事和他谈。然后,他又补充说:“也可以说是关于黄花的事。”果然不出所料,蒲生立刻指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02早濑喝着一杯要价一千圆,简直贵得离谱的咖啡,蒲生要介在约定的时间准时出现。他穿着深蓝色西装,拎着公事包,低头看着早濑,微微欠了欠身说:“你好”,然后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的表情从容,不像是在虚张声势。长裙的女人走了过来,蒲生也点了咖啡。“不好意思,临时把你找来,”早濑说,“你原本是不是有其他安排?”“的确已经安排了几件事,但我都取消了。既然强盗杀人案搜查总部的刑警打电话来,说有重大的事情要谈,我当然不能置之不理。”早濑探出身体,抬眼看着对方的脸。“我提到黄花的事,才是吸引你的关键吧?”蒲生面不改色,“你说呢?”咖啡送上来了,蒲生一派悠然地加了牛奶,用茶匙搅拌着。“前几天我看到你,”早濑说,“在『久远食品研究开发中心』,你去那里做什么?”原本以为蒲生会惊讶,但他不为所动。“没什么,只是为了工作,警察厅的工作。”蒲生戏谑地耸了耸肩问,“有必要向你报告吗?”“如果你不说就伤脑筋了,警察厅的公务员怎么可以不向我们打一声招呼,就擅自和案件相关者接触呢?”“如果你有不满,请循正当管道来抗议。我只是基于自己的目的行动,还是说,我做的事影响了你们办案?”早濑把双手架在桌子上,抬眼瞪着蒲生的脸,“我可以向上面的人提黄花的事吗?”“什么意思?”“蒲生先生,虽然我不知道有什么内情,但我认为你私人对这起命案很有兴趣。我猜想起因应该是秋山周治的院子里被偷的那盆花,我不知道你和秋山的孙女是什么关系,但你从她口中得知了黄花的事,察觉到这起事件和秋山在植物方面的研究有关,所以就向负责调查他人际关系的刑警,也就是我们了解情况,进而向秋山以前任职的公司去打听。怎么样?我的推理有错吗?”蒲生仍然一派悠然,拿起咖啡杯喝了起来。“那不是推理,而是幻想,要怎么幻想是你的自由,旁人无从置喙。”“可别小看幻想,尤其是刑警的幻想,更不容小觑。”蒲生露出锐利的眼神看着他,早濑毫不畏惧地和他对峙。“秋山的孙女向警方通报盆栽被偷,但因为脑筋不清楚的员警不当一回事,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反映在侦查工作上。但是,蒲生先生,这件事反而对你有利,搜查总部并没有发现黄花的重要性,甚至不知道黄花的存在,负责本案的刑警都在查一些无关紧要的线索,你可以在这段期间为所欲为地行动。”蒲生突然看向远方,举起一只手,穿长裙的女服务生走了过来。“麻烦续杯。”他指着早濑的空杯子说。“你打算请客吗?”蒲生露齿一笑,“饭店咖啡厅都可以免费续杯。”“是这样吗?原来如此,难怪贵死人了。”“请继续说下去。”早濑舔了舔嘴唇,再度开了口。“我看到你去『久远食品研究开发中心』,对你来说,这件事是重大的失算。如果没有看到你,我会很快把问一些奇怪问题的警察厅公务员抛在脑后,但是,正因为我在那里看到了你,所以才重新看了办案资料,发现盆栽遭窃的事。虽然你现在表现得很从容,内心恐怕就没这么镇定了。听到我说这些让你伤脑筋的事,你正在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敷衍我,用一路走菁英路线的聪明脑袋,动员所有的脑细胞在思考,我说对了吗?”当他一口气说完时,新的咖啡刚好送上来。早濑喝着黑咖啡,等待着对方出招。既然可以免费续杯,就没必要小口喝了。这么一想,就觉得嘴里的咖啡很好喝。“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蒲生缓缓地问。“直说无妨。”“为什么你不把刚才那番话告诉你的上司?既然你确信被偷的盆栽和命案有关,为了破案,你应该向上司报告。但是,你没有这么做,而是和我联络,请问是为什么?”“终于进入正题了,”早濑说,“我为什么没有向上司报告,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么做很无趣,我得不到任何好处,只会让搜查一课那些人卯足全力侦办。即使因此破了案,我也分不到半点功劳。既然这样,就要设法透过其他途径解决。”“你是说,你想偷跑吗?你想跳过搜查一课吗?”“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但直截了当地说,就是这么一回事,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知道哪里有什么机会,”蒲生把咖啡喝完,看了一眼手表,“不好意思,我接下来还有事,差不多──”“我可以再说一个幻想吗?”蒲生叹了一口气,“请简单扼要一点。”“你的目的并非为了逮捕凶手,对你来说,这件事根本不重要,所以,你没有把黄花的事告诉搜查总部,你另有目的,而且和警察厅无关,和你个人有关。这个幻想怎么样?”“我刚才也说了,幻想是你的自由。”“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最好和我合作。”蒲生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合作?”“我们相互交换资讯。我的目的是逮捕凶手,和你之间没有冲突。”蒲生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但眼神依然冷漠。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拿起桌上的帐单站了起来。早濑抓住他的手腕,“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呢。”蒲生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谈交易,至少自己手上要有牌。”那是从腹底深处发出的低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