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份已经经过确认。师父是押小路高仓西入的心形刀流浜野仙左卫门,他从浜野处取得了目录的资格,在道场中担任师范代(注3)。”“出身呢?”“浜野道场附近的木棉商越后屋,这里写着是家中的三男。”“越后屋啊。”近藤也对越后屋略有耳闻,它在中京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叫什么名字?”“加纳总三郎。”土方答道。平民一般没有姓,加纳应该是他暂时用的姓吧。不过只要能够进入新撰组,就能一举获得会津藩士的待遇(庆应三年以后为正式的幕府直参)及正式武士资格,局时就能公然使用自己的姓了。因此对于各国庶民出身的剑客来说,新撰组的最大魅力正在于此。“在附书中有着简单的家系图。越后屋的远祖兴于美浓加纳乡,在战国时期稻叶一铁的家臣中有一位叫加纳雅乐助的知名勇士,他的子孙先是迁往越后,后又迁来京都。因此越后屋是平民之家,但却把加纳用作自己私下的姓。”“喂,你看。”近藤用下巴示意道场中央。加纳总三郎在淘汰赛的最后对手是个叫田代彪藏的男人。土方的名册上记载,此人是久留米藩的脱藩浪士,剑术流派为北辰一刀流,由队中监察筱原泰之进推荐入队。这个田代彪藏的剑术也相当了得,在之前的几场淘汰赛中同样是没有身中一刀而胜出的。田代摆出左诸手上段的架势。加纳选择了沉着的下段。双方相峙了一会儿。然而田代彪藏果然是有着与名字相称的迅猛,突然间拔腿向前缩短了两人的距离,当头一刀倾力落下。加纳迅疾地一闪,以竹刀背挡过这一刀,人以掠过田代的右侧。——田代腰部中刀。冲田总司裁判道。接着是田代用刺击获得一分。比赛的最后,是加纳和田代几乎同时击中了对方,然而冲田判定加纳总三郎取胜。“土方君,你觉得判决如何?”“或许应该是田代君取胜吧?因为冲田君站在东侧,可能没看到田代先击中加纳身体吧?”“恩,胜负如何无关紧要。只有此二人能够得上入队标准。你意下如何?”“是的。加纳,田代——”“到此为止。”两人在屯营沐浴过后,被引到了近藤的房间。这边的房子由于是新建的,还散发着木头的香味,室内装潢非常华丽,不逊于任何大藩高禄的武士。加纳和田代在近藤屋外恭敬地伏身行礼,在一旁的土方苦笑道:“两位,局长和队士并非主从关系,而是同志。请靠近一些。”“是。”加纳抬起脸来,大胆地向前凑了几步。看到加纳脸的近藤和土方不禁吃了一惊,男人居然会有如此的美貌——加纳留者前发刘海,双目细长,单眼皮散发着强烈的魅力,唇色虽有些发白,但唇线非常漂亮。“加纳君多少岁了?”“在下今年十八岁。”“好年轻啊。”近藤眯起眼睛来,他极少用这样的表情注视队员,近藤虽然没有众道(注4)的嗜好,但看着如此美貌的年轻人心情也决不至于糟糕。就连土方心中也不禁有些异样。“十八岁就担任师范代可真是进步神速啊。”“在下还差得很远。”“不,看了刚才的比赛,令人非常佩服。你的剑术相当不错。”说到这里,近藤才注意到自己一直都没搭理过加纳身边的田代彪藏。“你是田代君吧?”“是的。”与加纳形成强烈对比,这个田代彪藏眼窝深陷,难看的嘴唇包着突出的门牙,放在他右膝边的一口直刀通体漆成黑色,不知怎地令人心生不快之感。“眼下时局越发艰难了,为了镇护皇城,望两位务必抱定誓死报效国家的决心。”“有仗您的多多指教。”两人退了下去。至于两人的配属问题,近藤向土方道:“我想让加纳做贴身侍卫,你意下如何?”“好的。”为了熟悉队务,新加盟的队士往往要担任局长的随从,因此土方并无异议,“那田代君就分配到冲田君的一番队见习吧。”“就这么定吧。”近藤脸上浮起了微笑。二崛川屯营中有一处铺着和简陋草席的白洲庭院,新撰组经常在此处决触犯队规的队士。有时候一个月就有四五个队士要在此送命。斩首者或切腹的介错人选多从新人队士中选拔,这是为了练习他们的胆量。加纳和田代入队的次日,四番队的普通队美浓大藩脱藩者武藤诚十郎,以募集军为名从民家强借钱财后东窗事发,被判斩首。“让加纳君来执刀如何?”近藤向监察筱原泰之进建议,筱原当然是点头同意了。加纳总三郎来到白洲之上。他用钵卷(注5)系住了前发,身着黑羽双层绘纹的小袖,腰间系着博德产的腰带,腰插朱鞘细身的双刀,简直像是从画中刚走出来一般。按照行刑礼法他没有穿裤裙。武士的正式斩首做法,是让罪人穿戴整齐,用绳索捆绑后处决。两名队士从背后拉住了罪人的绳头现场检视则是监察筱原泰之进。加纳总三郎绕到罪人的左侧,利索地拔出刀来,动作非常沉着。(他难道杀过人吗?)土方心道。加纳将刀高举过头。“得罪!”首级应声而落。一滴鲜血都没有喷洒到加纳身上,他用上等的怀纸擦净刀身,眼角泛起淡淡的微笑。“勇气可嘉,如同兰丸在世。”后来近藤这样评价道。但土方却觉得那并非勇气,那种心境仿佛是来自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场所。——加纳还没有跟女人好过。最近在队中流传着这样的说法,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从来不参与谈论关于女人的话题,一旦同席有人谈论到女人,他的脸就会飞起红晕,显得非常狼狈。而这种狼狈的举措比起妙龄少女来还要富有魅力,强烈地刺激着队士们。似乎队中有好几个人都在接近他。这些人中意图尤其明显的,一个是五番队长出云松江的脱藩武士武田观柳斋,还有一个居然是同期入队田代彪藏。田代彪藏三十岁,出身是久留米藩的乡士,在他的故乡众道之举蔚然成风,不过当地武士一旦过了二十岁就会摆脱这种恶习。田代一是没有妻子,二是入队以后从没有去过花柳之地,因此很多队士都认为他有着那方面的倾向。——加纳在有意回避田代。队士中纷纷传闻道,据说田代曾向加纳提出结拜,但像是遭到了拒绝。在京都民间并没有众道的风俗,因此加纳对于田代的追求一定很吃惊吧。——不过那个小子很有这方面的苗头啊。队中也有人这样认为。只要有过一次类似经验的人,判断别人的直觉往往很好。加纳逐渐开始露骨地表现出对田代的厌恶,例如在大屋子里大家说话的时候,只要田代一走进来,他就会立刻当场退席而去。——开始对此讨厌是正常现象。年纪大的队士如此评论。——到了十八岁还不剃去前发,这不是等于摆明了在诱惑此道中人吗。可怜的反倒是田代君哩。总之诸说纷纭。田代彪藏身高五尺六寸,平素寡言,面色阴沉,长着一对突出的门牙,一旦笑起来却显得不再那么可怕。由于他说起话来带着明显的筑后口音,给人的感觉更为粗鄙。某一天土方来到一番队的集聚房间,从廊下向里张望着。“啊,这不是土方先生吗。”队士们纷纷端正了坐姿。“您在找谁啊?”“冲田君在吗?”冲田总司是一番队的队长,这个年轻人虽说率领的是近藤的亲卫队,却常常行踪飘忽不定,从来不见他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刚才他好像出门去了。”(真令人头疼啊)土方于是向外走去。这附近名叫不动堂村,北面是西本愿寺的围墙,西南可见到东寺的高塔,中间则是连成片的大块菜田,崛川便在屯营的旁边静静流淌着。土方见到村童们在崛川中捕捉着杂鱼,冲田则蹲在河边跟孩子们在谈笑。“总司——”冲田眯起眼睛来看向这边。“你和孩子们在玩吗。”“哪有啊。和这些孩子玩有什么劲啊。”虽然口中这么说,但对于冲田这个奇妙的年轻人来说,与其和队中的大人们聊一些废话,不如和孩子一起放风筝或玩踢石子的游戏来得有趣。“我抓到了小鱼哦。”“打算如何处理。”“当然是吃啦。”大概打算让人把鱼煮到骨头酥软的程度再吃吧。冲田自从池田屋一役以后,身体似乎一直不太好。“想和你谈谈田代和加纳总三郎的事情。”“啊,是那事啊。”冲田一边望着水面一边说,“可真有点伤脑筋呢。我完全无法理解男人怎么会去追求男人的。”“那两个人入队时候的比赛最后,你是判定加纳取胜的吧。”“好像是吧。”“但我记得当时是田代击中对方略早一些,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先后差别而已。”“不过他那一刀力量不足。当然要说那是同时击中也未尝不可,但我记得很清楚,加纳总三郎那一刀非常干净利落,力量也较足。因此我就判定他取胜了。”“那他们两人谁的剑术更高一些?”“加纳总三郎。”冲田毫不迟疑地答道。土方向来承认,冲田在剑道的判定眼光比近藤和自己都高出一筹。“是吗。”土方向门内走去。土方虽然并不是要对队士们的隐私刨根问底,但他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因此无论如何都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得出结论。他穿上防具来到道场。没轮到执勤的队士们正三三两两地在此练习或是比赛,土方叫了一声:“加纳君在吗?”加纳应声而出。“来练习吧。”“是,请您多多指教!”土方惯使他那咄咄逼人的气势来压倒对方,趁虚而入不断进攻,但加纳的刀法非常之狡猾,总是能抓住空隙的机会来反攻,好几次浅浅击中了土方。“够了。”土方收起刀来,这次是从人群中叫出了田代彪藏来进行对练。田代戴着一对笼手拿着竹刀的样子,实在够像一只鼹鼠般滑稽,由于对手是副长土方岁三,显然这个木衲的男人多少有些顾虑,一直不敢进攻。“田代君,不用顾虑。”田代大喝一声进攻而来,土方身形未变,就击中了他持刀的手。实力相差太大了。“这也算是北辰一刀流的目录水平吗?”一声呵斥,田代闻言抖擞精神,再度攻上。这次土方是架开之后趁势击中了他的面门,又是回手一刀击中身体,完全没有给予任何喘息的机会。“到此为止——”土方退后两步,收起了竹刀。(果然如总司所言,田代比加纳水平差一个档次哪。)土方把加纳和田代叫到面前,让他们两个对试。田代摆开青眼架势。加纳总三郎也是相同姿势。田代的剑尖仿佛是在搜寻对方弱点一般轻颤着。这是属于北辰一刀流的独门招式。只见田代轻吐一口气,微微抬起手来诱引。加纳总三郎刚舞动剑尖,田代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击中了他的身体。(真奇怪啊)土方心道。这之后田代彪藏的一招一式变得更为得心应手,剑刃充满了以前从未见到过的气魄,完全占了上风。反之加纳却完全打不起精神来,最后一直被逼到了道场的角落,咽喉上中了一记突刺而惨败。(他们两个有了关系)也就是说加纳已经成了“女人”,因此他那精湛的剑术才会在田代面前完全无法发挥出来。(原来是这样啊)土方虽然无法理解众道,但却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加纳总三郎与田代已经勾搭上了。这一传言并非是自那以后才开始流传的,因为队中自有敏感的观察者存在。三番队队士丹波筱山藩脱藩浪人汤泽藤次郎便是其中之一。这个男人长着一张血盆大口,眼睛闪着糜烂的色彩,光是这副长相就足以令人退避三舍。然而他为人好勇斗狠,但凡拼杀必然冲锋在前。在他的故乡筱山也多有众道之风。就是这个汤泽,对加纳总三郎相当着迷。(若能与总三郎共度良宵一宿,那真是做鬼也风流啊!)众道者对男色所暗抱的感情,往往比思慕美女的普通男人还要炽烈千百倍。汤泽将加纳总三郎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愈发肯定他以被田代彪藏诱导为众道中人,这令他异常嫉妒。于是他抱着横刀夺爱的决心,开始接近总三郎。而已经沦为众道者的总三郎对他的追求也并不厌恶,在汤泽面前表现出的一举一动,也渐渐多了一层他人所不能察觉的微妙暗示。有一日雨天,汤泽试着邀请总三郎去祗园一家名为“枫亭”的小饭馆。“祗园?”总三郎睁大了眼睛,“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吗?”“哪里,那里的雨观枫叶甚是有名,咱们只是去饮酒观景罢了。”没想到总三郎居然就这样简单地答应了。于是在汤泽的安排下,终于在那里乖乖就范。——或者说,仅仅是作了象征性的抵抗,总三郎便令汤泽得偿了所愿。“此事绝对不可以告诉田代。”汤泽严厉地说道。总三郎默默地点了点头,他那前发飘垂在白皙的额头、低眉顺目的样子,实在是要比女人更有魅力。自那以后两人的关系维持了三次,而汤泽的嫉妒之心也一发而不可收拾,终于在第三次之后动了杀气。“啊——”总三郎僵直了身体。“我不会伤你,不过你真的那么喜欢田代彪藏吗?”“为何这样问?”“因为虽然我们已经有鱼水之欢,你却至今不愿和田代分手。赶快和他绝交吧。”“这可不行。”“是因为田代纠缠你吗?”“倒也不是。”总三郎的说辞相当狡猾,他是打算同时把两个男人控制在手里吧。此时总三郎的心,或许已变成了一个相当淫乱的女人。“你到底打算如何?”在汤泽的追问下,总三郎只是面浮起困惑的微笑。这异样的微笑看在汤泽眼中,却仿佛是在轻蔑自己的同时,诉说着总三郎对田代的绵绵深情。(一定要杀了田代彪藏!)汤泽暗暗下了决心。三这一日清早,向来勤勉的土方岁三少见地睡了懒觉。因而当他被监察山崎丞叫起的时候,太阳早已挂得老高。“有什么急事吗?”土方向纸门问道。监察山崎的身影在纸门外微动了一下:“有个队士被杀死了。”“我这就起床。”土方立刻来到井边,用粗盐用力漱了一下口,感到有些头疼。梳洗完毕,他回到自己房间。山崎打开“庆应元年九月再版京都指掌图竹原好兵卫版元”的地图指着上面一点说:“就是这里。”他所指的是松元大道东洞院之上因藩药师的东墙外。队士的尸体是由附近居民在黎明时分发现,并通过奉行所向屯营报告的。“死的是谁?”“我这就赶往现场察看。”约莫半刻时分,山崎匆匆赶回,土方这才知道死的是汤泽藤次郎。他是遭到右胸直劈到左腹的一刀而当场毙命的,看起来凶手是相当厉害的高手。“下手者是谁——”“尚未得知。”按一般推理,凶手应当是萨摩或佐藩的武士,但这两个南国藩和其他藩结发、佩刀和服装都有着相当大的差异,一眼就能辨明。而事发当天其实是有目击者看到了下手人。“目击者是因藩药师的僧人,据说凶手并没有萨摩或土佐的口音。”“没有……?”“难道下手人会是队内的人?”“队内有谁跟汤泽关系特别恶劣?”“就由在下去调查吧。”山崎说着退了出去。汤泽藤次郎的葬礼结束之后,山崎的调查也一直没有进展,时间就这么飞逝,来到了深秋。这一天,土方和近藤在一起吃晚饭。聊天的时候近藤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有关小姓加纳总三郎的事情。”“总三郎怎么了?”“他好像跟队里的某人成了相好的啊。”“到现在才注意到吗?”居然连自己的小姓跟队士好上了都不知道,土方对于近藤的糊涂不禁哑然失笑。“土方君,你来处理一下吧。”“处理?”在新撰组中,处理便意味着死。不过真有处决的必要吗?众道是僧门和武门的旧有习俗,并没有违背士道的准则。“执行处决?”土方带些不服地说道,“不会吧,近藤先生,莫非连你也迷上了总三郎了吗?”“土方君,你……”近藤有些狼狈起来。“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没让你去处决他啊。我的意思是说,例如可以让监察山崎君带他去跟女人玩玩。”“明白了。”近藤跟土方之所以会采取跟对待其他队士严厉手段完全不同的做法,或许是出于对总三郎的怜惜之情吧。不过这两位当事人对自己这种心态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于是土方找来山崎,跟他传达了近藤的意思。“带他去岛原玩玩就可以了吧?”“差不多吧。”“可以动用军费么?”山崎开起了难得的玩笑。“当然不能从经费里出。他家不是押小路越后屋么,兜里总有几个钱吧。你的部分么……”土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大判金币来。不过土方和近藤的好心都扑了一场空,根据山崎的报告,他约了多次,但总三郎就是不答应。“好吧,那就先这样算了。”土方笑着说。“总三郎或许是害怕被你无缘无故邀请不会有什么好事吧。”“那真是天大的误会了。”不过山崎确实是个尽忠职守的人,他一有机会就带着很认真的表情去接近总三郎。而总三郎一见到他就远远地躲开。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除了相好的田代彪藏和死去的汤泽藤次郎之外,还有武田观柳斋、四方军平等人经常来言辞相扰,现在连监察山崎也来追求,对这个年轻人来说该如何是好呢。然而随着与山崎相处时间一长,加纳总三郎也渐渐变得话多了起来。山崎由此而意外得知了死去的藤次郎也曾经引诱过总三郎。“他也是众道中人?”“是的。”总三郎点头道。“难道他已经和你……”“那怎么可能呢。”“你到底是和谁结下了缘分呢?”“和谁都没有呢。”“哦,跟任何人都没有结缘吗?”其实山崎早从土方那里得知了总三郎和田代彪藏相好的事实。“我喜欢山崎先生。”总三郎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显然他是误解了山崎问话的用意。山崎多次想要跟他解释,自己并不是喜欢众道,只是打算带他去游郭玩耍,但总三郎总是一笑而过,仿佛在说:这一手实在是太老套了。“武田先生也说过同样的话。”总三郎含糊其词道。他所提的这位后来因内通萨摩藩而在鸭川钱取桥被斩杀的五番队长武田观柳斋,似乎也曾以玩女人的借口带总三郎去过游郭,并在房间里引诱过他。(怎可把我与观柳斋混为一谈。)山崎心中暗暗叫苦。“土方先生,这件事我还是不管了吧。”山崎向土方抱怨。“恩,我希望你能把这件事情当成一件重要的任务。”“可是。”“这可是男人们求之不得的哦。”或许是觉得这相当有趣,土方笑了起来。然而,这之后的事态终于向着山崎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下去。当总三郎与他在廊下擦身而过的时候,脸上会飞起一抹红晕,看起来他像是主动喜欢上山崎了。(天啊!)山崎仰天长叹。随着总三郎的态度一天天变得奇怪,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主动跟山崎说:“山崎监察,能带我去岛原玩吗?”“加纳君,我可有言在先啊,岛原可是跟女人玩的地方哦。”“我知道。”总三郎虽然口头这么说,可内心或许盼望着山崎和观柳斋是一路人吧。“那今天晚上一起去吧。今晚你不用值班吧?”“好的。”看着总三郎那白皙的脖颈,就连山崎都从心里初次萌发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不行!)山崎赶紧甩甩头,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被总三郎迷惑。当晚,他们来到了岛原有名的游郭。山崎找来了旧识的老板,把加纳总三郎还没跟女人好过的事情告诉了他,并拜托他找一个比较有经验比较温柔的妓女。“天神(注6)可以么?”老板以为加纳总三郎不过是个普通队士,因此心里盘算了一下如此说道。“不,要太夫。(注7)”“太夫?”看到老板为难的样子,山崎苦笑道:“那是押小路越后屋的少爷。”“啊,原来如此。”老板也听说过越后屋的名气,赶忙回道:“既然是越后屋的少爷,那就请岛原第一的美女锦木太夫来陪伴吧。”这个世界还真是金钱说了算呢。新撰组队士这一身份有怎及得上越后屋的少爷呢。“那山崎大人呢?”“我只不过是陪客,女人就不要了,给我空个房间喝两杯酒吧。”“小的明白了。”于是到了晚上,二人便如约出行。岛原离壬生屯营略远了一些,在半路上,总三郎的鞋带突然断了。“还能走吗?”“恩,还凑合。”总三郎撕裂手帕当作临时的鞋带系上,不过走起来还是很费劲。“我们走到那里叫轿子吧。”山崎的态度相当亲切,而总三郎也非常开心,甚至趁势靠在了山崎的肩上,并拉住了山崎的手。(天啊!)山崎抬起头仰望星空。(满天的星星闪着各色的光辉,啊,明天一定是个晴天吧。)他拼命想着这些无关的事情来分自己的心。不然一旦对总三郎涌起怜悯之心,事态便不可收拾了。(不行!)当来到本愿寺前的时候,正好来了两辆空轿子。于是山崎赶忙把总三郎推进其中一辆,自己逃一般地钻进了另一辆。来到岛原之后,山崎总算摆脱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趁着那些女人和龟奴把总三郎团团围住的当口,山崎才躲进了其他房间擦了把汗。他看着自己被总三郎拉过的手,手上仿佛还留着一股甜甜的微妙感觉。莫非我也有这方面的倾向?山崎简直都要怀疑起自己来了。接着他击掌叫来了熟悉的老侍女阿松,从土方给的钱拿出一部分来吩咐道:“你听好了,今晚锦木太夫所要陪伴的加纳总三郎,略有些众道的倾向,而且也没跟女人好过。第一次跟女人上床跟切腹没什么两样,你作为介错可要在旁逐一指点。”“明白了。”阿松笑着退了出去。稍微几杯酒下肚,山崎便起身回了营地。次日清早,总三郎脸色铁青回到了驻地,与山崎擦身而过的时候,也当作毫不认识对方一般。恐怕是总三郎觉得昨天山崎的所作所为是一种背叛吧。下午时分,游郭的老侍女阿松赶了过来,劈头第一句就是:“山崎先生,吓死我了,昨天你走了之后,真是乱成一片呢。”据她说后来总三郎不停要找山崎,完全不理睬锦木太夫和做伴的侍女,好不容易劝说他钻进被窝,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锦木太夫一个指头。(真是对不起总三郎呢。)山崎起了这样的念头——话虽如此,总不能自己跟总三郎钻一个被窝吧。当天晚上。当山崎从奉行所办事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他转过一个街角的时候,手中带着“诚”字样的灯笼里,刚换上的蜡烛忽然灭了。山崎蹲下身来重新点火,突然间将蜡烛投入河中,跳到崛川堤上拔出刀来,厉声喝道:“别找错人了!我乃新撰组的山崎!”言罢背靠柳树踢飞了木屐,眯起眼来看着黑暗。一个黑色的人影正慢慢靠近。明知是新撰组而敢孤身夜袭的,想来必定是对自己的剑术有相当的自信。山崎试探着踩了踩脚下的土,土块色拉色拉地落入了崛川,这声音令山崎当场作下了判断。他身行一动,用上段姿势向影子头上迎面劈下。原以为能将对方一刀两断,没想到黑影敏捷地躲开了。黑影用刀对峙了一会,这才拔腿向东逃去。山崎松了一口气,从容的重新给灯笼里的蜡烛点上火,这是他借着光芒发现地上掉了一物。那是一把小刀。应该是从对方刀鞘上掉出来的吧,三寸二、三分长的样子,做工相当粗糙。回到营中,他立刻让各队的队长暗中调查谁的佩刀上丢失了小刀。没过多久,就发现了这把小刀的主人是一番队士田代彪藏。监察山崎向土方作了汇报,当然在此之前和加纳总三郎的事情也告诉了土方。“原来是这样。”土方的笑容在脸上转眼便逝,“看来你是被误解了。他以为你夺去了总三郎,这才为报夺爱之恨来找你的吧。众道真是可怕啊。”恐怕是总三郎倾心于山崎,冷落了老相好田代,田代这才会对山崎怀恨在心吧。“据说众道的嫉妒相当厉害。田代本来是将总三郎引上众道之路的男人,被你横刀夺爱,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气呢。”“我可没有横刀夺爱。”“我明白。”土方把小刀托在掌心看着。刀上有着俱利迦罗(注8)的雕像,看上面的名字,像是筑前的工匠。“田代曾经是久留米藩的足轻吧。”“不,身份还要低一些,他是在家中打杂的。”“是在那里染上众道之习的吗。可惜一手好剑法,却是自取其亡啊。”土方把小刀扔在了榻榻米上。“杀害汤泽的也是这个男人。”山崎也点头赞同。土方站起身来,向近藤屋子走去。听了土方所有的报告后,近藤静静地说道:“虽然事有可悯之处,但绝不能放任自流。处决吧。”此时的田代就跟疯子没什么两样了,要是放任不理,不知以后又要惹出多少麻烦。“不过,土方君,处决一定要秘密进行——”“派谁去好呢?”“加纳总三郎好了。”“这个——”土方表情流露出“这未免有些残酷吧”的弦外之音。不过他又马上伏下眼来。近藤的嘴边挂起一丝微笑,就连长年来的盟友土方也是初次见到他如此古怪的笑容。恐怕他是在想象让情人去斩杀情人的异常情景吧。“就派总三郎一人去够么?两人的剑技可是不相上下啊。”“不,加纳一个人就够了。”“或许不行吧,万一失手反倒会被杀。”“那就加两个帮手吧。加上你和冲田君两人总该行了吧。”“我?”土方惊讶之后,破颜一笑。四“要我杀田代先生?”“总三郎的嘴唇有些发白,然而马上又浮起了微笑,表情变得残酷起来。“我会努力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土方冷冷地看着总三郎:“执行者只有你一个人。”“是!”总三郎出奇的镇定。当一切都安排妥当以后,加纳总三郎便在屯营等待太阳的下山。而土方和冲田两人却不在屯营中。在亥刻时分,两人已经来到了鸭川的四条中洲,站在了草丛之中等待。再过不久月亮便会升起吧。到那时总三郎将会和情人田代一起来到这里。“来了。”冲田说道。这一晚或许冲田的身体有些不适,声音没什么力气。一直沉默不言的他只对土方说了一句:“这两个人我都不怎么喜欢。别说是看到他们脸了,就是听到声音都觉得不舒服。土方先生呢?”土方没有作答。对待这次处决,他始终抱着为难的感情。虽然在此之前他也多次肃清过队士,但每一次都是发自他那内心特有的正义。但这一次他的正义感又将何去何从呢。“来了。”冲田重复了一句。两个人影。当他们即将通过土方面前之时,加纳总三郎突然停了下来。迅疾地出手。但田代彪藏仍是侥幸躲过了这一刀。他也拔出刀来。此时月亮还没有升起。“总三郎,你背叛我了吗?”声音相当凄惨。加纳总三郎扬声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背后有副长土方和一番队长冲田,因此笑声显得特别地有恃无恐。“田代先生,杀害汤泽一事,以及在崛川对山崎监察设伏一事,已经证据确凿。我奉上意前来予以诛讨。”“且慢!什么证据?”田代的声音透着完全的不知所措。土方闻言不禁心下一动。“难道我们搞错了吗?”或许杀害汤泽藤次郎的是总三郎吧。那是因为当时他对田代还抱有着爱情,憎恶侵犯自己的汤泽之故。这之后,他的爱情转移到了山崎身上,开始讨厌起田代的纠缠不休,于是设计偷了他的小刀加以陷害,故意将其落在袭击山崎的现场。这样解释的话完全合情合理。然而这些终归是想象。身处这异常爱情之中总三郎的心情,或许完全是土方所不能想象的吧。田代带着憎恶之情向总三郎杀来,总三郎好不容易架住了他的刀锋。田代的臂力相当之大,随着他的用力,刀锋慢慢迫近了总三郎的额头。这时总三郎的突然左脚一滑,架势失去了平衡,发出了惊呼。月亮照得他的脸分外白皙。他张开嘴嗫嚅着说:“饶、饶了我吧。”田代依旧没有松开一丝力气。此时总三郎似乎是在说梦话一般吐出几个词来。藏身在暗处的土方没能听清楚,但恐怕即使是听到了也难以理解吧。因为或许那正是二人在闺中的戏语,也就是另类的爱语。奇怪的是,就因为这寥寥数语,田代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了个空。与此同时总三郎的身行一沉,给了想抽身而退的田代一刀。当田代倒地后,他又像发疯一般冲上前去,连劈数刀。土方和冲田默不作声地离开了现场。当过了桥之后,冲田才站住了。“对了。”他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想起些事情,要回中洲一趟。”土方当然知道他口中的事情是指什么。于是土方一个人沿着鸭川堤向南走去,没走出数步,突然一种无法形容的厌恶之情涌上心来。“怪物!”他向地上吐了口唾沫。这时堤岸下传来了低沉而有特征的呻吟之声,很快又消失了。“总三郎过于漂亮了,以至于被男人们玩弄得久了,被怪物上身了吧。”土方将手按在了腰间佩刀和泉守兼定的鲤口之上。刀锋离鞘一闪,然后又纳入鞘中。与此相伴的是,一株樱花幼树缓缓倒了下去。或许连土方自己也不明白,这一刀斩的究竟是心中的何物吧。吹胡沙笛的武士一出了祗园,行过林荫小道,往东面顶峰走不远,有一片真葛(葛草)原。从那里望去,可以将京都美丽的街道景色尽收眼底。阿鹤走过真葛原,继续往上攀登。山路上狭窄的石阶夹在点点山石间,两旁尽是矮矮的灌木。阿鹤又往上走了半丁(注:45米),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山腹间的小庙——长乐寺。这就是祗园的“神女”常提到的“雨濡红叶长乐寺”,这种深山古刹,平时很难看见前来拜诣的香客。阿鹤每个月母亲的忌日,她都要到这来祭拜。阴历一月二日。这个时节已经没有红叶了,寺庙周围的枫树林都已经光秃秃,只剩下树枝直指天空,料峭寒冬。祭拜完,她就准备下坡回家。这时石阶右面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她从未听过的奇妙音乐。“难道是狐仙显圣了?”阿鹤心里直打鼓,虽然现在是午后,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忐忑不安。不久那奇妙的音乐又响了起来,阿鹤终于听出那是笛声,虽然说是笛声,但绝对不是阿鹤熟悉的那几类笛声。阿鹤从小在京都长大,对笛子多少有些了解。可现在笛声既不是横笛、也不是尺八、一节切。她将停留在耳底的笛声,和脑海中熟识的笛声对比,既不是貊笛、神乐笛、筱笛、亦不是天吹、箫、明笛。那枫林里传来的笛声是那么的陌生。枫树林里的笛声有点像尺八,但比尺八的音色稍许复杂一点。它如同川蝉飞过河滩那带着湿气的翅膀拍打声。听着听着,阿鹤心中逐渐浮起了淡淡的悲伤,这悲伤又渐渐渗进了血液中。她吓得快步跑回长乐寺,气喘吁吁地向僧人叙述了刚才的一切。“那会不会是御所,本愿寺的戏子呀?他们经常一个人到这里练习演奏,这样就不会打扰别人了。”阿鹤这才放下了心,回身下山。刚走过枫林五,六步,她还是回头快步走进了枫树林。果然,树下坐着个人。还是个武士。武士梳着一个大银杏,木棉的羽织(注1:披肩)加上小仓的袴(注2:裙裤),这身穿着与其说朴素,不如说是粗陋。腰间的大小刀镶着银质的护手,蜡色的刀鞘,刀上垂着紫色的刀穗,和简朴的衣服来说,稍微“奢华”一些。武士两腿懒散的搁在枯草中,肤色白皙,五官如雕塑一般有棱有角。武士停止了吹奏。“谁?”他话音严厉,表情也异常严肃。阿鹤拔腿就想跑。突然,武士脸上浮出了和蔼的微笑,可能他知道自己吓到了阿鹤,感到有些抱歉吧?阿鹤终于松了一口气,阿鹤不知不觉,带着几分妩媚说道:“这是什么笛子啊?”“胡沙笛。”武士顺手就把手中的乐器递给了阿鹤。阿鹤接过来一看,这件乐器长一尺二寸,是用粗糙的树皮卷成的。上面大而化之的刻着几个洞眼。“这就是胡沙笛,”武士说:“这是很久以前,虾夷族(注3:日本的原住民)使用的乐器。”武士的故乡在奥州的南部藩,那里还仅存着几个虾夷部落的村落。他幼年就是在那里向老人学会吹奏胡沙笛的。“我家乡的人,很讨厌它(胡沙笛)”武士说,他的故乡人们只要一听到这种笛声,就会发现天空变得阴云密布,霎时风雨毕至。渔民说如果听到了胡沙笛声,翌日出海肯定会遇上狂风暴雨。纠其原因是为胡沙笛的音色听起来让人感觉太悲伤了。“想来京都人应该不会讨厌这种笛声,但我也不敢在市井内吹奏,不当班的时候,我就时不时来这吹着玩玩。”阿鹤怯生生地说道:“那个。。。。。。”她提出让武士再吹奏一首,武士睁大了眼睛看着阿鹤用生硬难懂的奥州方言说:“你喜欢它的音色吗?”虽然听不懂武士在说什么,但是武士脸上惊喜的神情,对阿鹤来说实在胜过了千言万语。“那就麻烦你了。”“好的。”武士将脸朝天空,大概是在考虑演奏什么曲子吧,沉思了良久,终于开始了吹奏。阿鹤弯下腰,抱着膝盖蹲在草丛中。武士的笛声时而响彻云霄,时而低吟阵阵,笛声在阿鹤的心中产生了共鸣,她不禁悲从中来。阿鹤斜眼看了看武士的脸庞,奥州人的脸长得什么样,她还是头一次啊看见。畿内(注4:京都附近)地带的人脸都是又平又扁,可眼前的奥州人是张青涩,略带寂寞,棱角分明的长脸。阿鹤心想:武士的故乡在陆奥,看这个地名望文生义就知道,武士的家乡离京都很遥远。他是个天涯孤独的人,思念故乡时他就到皇城中寂静的深山,吹奏北狄的谣曲排遣寂寞。看着看着,眼前的武士在阿鹤眼里成了迷失在京都的北狄,孤独的北狄吹奏的孤独谣曲触动了阿鹤的心弦,她眼眶里不知不觉就热泪盈眶了。阿鹤立刻撩起衣角擦干了泪水。“怎么啦?”武士吃了一惊,侧脸来看阿鹤,阿鹤看见他脸上充满了惊慌,看来武士是真的担心她了。阿鹤急忙回答:“不是。”她抬头一看,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变得阴云密布。草原上吹拂起了阴风,山麓中下起了暴雨,看来武士说的胡沙笛会呼风唤雨的传说还是真的。两个人默默走下了山麓。两人来到祗园林,顺道走上一家茶屋二楼的雅座。阿鹤走进房间时,看见邻屋铺着床铺,阿鹤知道这就是祗园林有名的出缝茶馆(注5:情人旅馆)。武士则根本没有注意这些,只是端坐在卷帘窗下,遥望着天空。武士的无知让阿鹤放心了。他何尝知道,对面的武士只是故作镇静,他内心也是心潮澎湃。这位武士就是新选组的队员——鹿内熏。二,阿鹤是祗园町的梳头娘姨,家住建仁寺町大路后面的小巷里。两人在真葛原不期而遇之后,后来又约会过两次。每次鹿内都是深夜悄悄溜出营房,和阿鹤来相会。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鹿内每次都正襟危坐说故事,根本没有对阿鹤有过一丝轻薄的举动。和最初木衲少语的印象相反,鹿内变成了一个活泼风趣的人。为了逗乐阿鹤,鹿内经常讲一些故乡的古怪风俗,南部藩乡士(注6:乡村武士)的生活起居,充满明朗谐虐抚养鹿内长大的奴仆左兵卫生活中的怪事,鹿内的明朗是阿鹤熟知的上方(注7:关西)人所没有的。鹿内总觉得向阿鹤说他故乡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时,感觉非常愉悦。那种愉悦实在是语言无法表达的。他们约会了三次。阿鹤越来越喜欢观察鹿内身上发生的细微变化。首先是服装。和第一次见面时粗陋的服装相比,那身黑羽二重(注8:黑绢)羽织(注9:披风)显得豪华了很多,但是美中不足裙裤(注6:袴)还是略显肮脏。第三次他们在出缝茶屋见面时,阿鹤主动说:“我来帮你修补修补那条裙裤吧?”,她看着高兴得如同孩子一般上窜下跳的鹿内,阿鹤心中不禁可怜起这个外乡人来。到了第四次,鹿内穿了一袭新的仙台平(注10:仙台特产的外衣),“我穿这个漂亮吗?”鹿内站起来,将新衣服展示给阿鹤看。在阿鹤的眼里不止是漂亮,简直是潇洒。皮肤白皙,身材魁梧的鹿内给阿鹤的印象是华丽,贵气,和初次那个倒卧在草丛中的武士已经有了天壤之别。“鹿内,变了。”有这个印象的不止是阿鹤,鹿内的上司,小队长助勤原田左之助也是这么想。左之助老家在伊予海边,为人豪爽,但有些急躁。队员都有些对他敬而远之。但是这位火爆脾气的小队长对鹿内关怀有加,有时还会说:“这个臭小子,就不是人养的!”这句看贬实褒的话是夸奖鹿内是个胆大如斗的豪杰。文久三年八月发生的“禁门之变”(注11:常州藩在京都进行的政变),让不久之前京都呼风唤雨的长州藩,在这次政变中被幕府打成了“朝敌”,一下子成了全日本的众矢之的。到了十二月份,幕府严令,今后新选组,见回组再发现潜入京都的过激浪人,可以便宜行事,就地正法。但是到了第二年,元治元年三月,又有数十名常州藩的浪人,分批潜入京都。奉行所得到这个情报,立即派出衙役进行侦查。查出浪人聚集在寺町丸太町的伊吹屋。新选组接到了奉行所的报告,立即命令原田左之助和属下十名队员对伊吹屋进行袭击。可惜他们晚了一步,虽然浪人们在伊吹屋做过停留,但现在都作鸟兽散了。原田带着队员回到了新选组屯营,苦笑着对大家说:“还是让这帮人逃走了。”不过同行的鹿内预感到这批浪人肯定还会回到伊吹屋,当他向原田提出这个想法时,虽然原田笑着说道:“不可能。”但他还是把鹿内的想法报告给副队长土方,土方认真听取原田的报告之后,表示了对鹿内意见的认同。土方和原田一样,很早就对原田为之侧目,想提拔鹿内当助勤(注12:队长助理)。土方对原田说:“我们就让鹿内立点功劳吧。”他说话算数,特意从队内的小金库(金箪笥)拨出了一笔机密费让鹿内随意使用。鹿内用这笔钱购买了衣物,冒“奥州盐龟明神祢宜 平田右京”庙祝名义,对外称是到京都吉田神道家接受任命的庙祝,单枪匹马、堂而皇之在伊吹屋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