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听到矶川警官的解说,霎时,在座的人都注视着金田一耕助,他不好意思得整张脸胀红起来,在五百子面前低头行了个礼。“啊……”五百子认真地看金田一耕助说:“我听敦子说过那件事情,是一件好可怕的案子!那些案子都是他破的吗?”“是的,都是金田一先生破的案子。您别看他的外表不起眼,他可是日本第一的大侦探,还有,老夫人……”矶川警官看了一下在座的人,确认他所说的话带来一些效果,又故意提高声音说:“现在金田一耕助也会揪出杀死您孙女的凶手,这个案子准会破的!”金田一耕助腼腆地伸出五根手指抓着那颗鸟窝头,然后环视现场一周。事实上,他在意的不是矶川警官说的话,而是房间里的大盘子……不!应该说是盛放在大盘子上的油炸豆腐皮寿司。十日晚上,老婆婆假借“栗林”的名字来到鬼首村后,多多罗放庵就失踪了。由遗留在多多罗放庵家中、十个查不出来源的油炸豆腐皮寿司来看,应该是老婆婆自己拿来送给多多罗放庵的。如果今天是泰子的忌日的话,当然必须作法事;但光是今晚守灵就用了这么多油炸豆腐皮寿司,那么八月十日法事的时候,也应该会有油炸豆腐皮寿司才对。“夫人,请问一下。”金田一耕助抓住荣子问:“我的问题可能很奇怪……不过,这些油炸豆腐皮寿司是你们家自己做的吗?”“是的。”荣子露出怀疑的神色回答。“我这样问或许报冒昧,但我还是想请问一下,这么多的油炸豆腐皮,你们是跟哪里订的呢?”“不是订的。”荣子仍是一脸狐疑。“这是我们家自己做的,老奶奶很会做油炸豆腐皮。”矶川警官发觉到金田一耕助这么问的用意时,不禁猛盯着大盘子里的油炸豆腐皮看。“是这样的,我是因为想到一件事情,才会问夫人这个问题。”金田一耕助说出自己想到遗留在多多罗放庵屋里那十个油炸豆腐皮寿司之后,荣子高声喊道:“啊!那些油炸豆腐皮寿司是那天村长从我们家拿回去的!”“什么?你说是村长从你们家拿回去的?”矶川警官也神色紧张地看着荣子。“是的,因为八月十日是我公公的忌日,我们帮作法事的客人准备了很多油炸豆腐皮寿司,村长也来参加法事。后来,他笑着说今天晚上有个神户来的客人要住下来,因此,我就跟婆婆帮他把油炸豆腐皮寿司包在竹皮里给他,村长就带回去了。”“夫人,请问你给村长几个油炸豆腐皮寿司?”“奶奶要我们一人包六个,所以我婆婆包了六个,我包了六个,装成两包送给村长。奶奶,对不对?”“是的,荣子说的没错。请问这些油炸豆腐皮寿司有什么不对吗?”“没什么、没什么。”金田一耕助好象很高兴,他用五根手指猛抓着他的鸟窝头。但是矶川警官的眼里却浮现更深的怀疑。多多罗放庵屋里的油炸豆腐皮寿司是十个,因此,可能有两个已经在多多罗放庵或老婆婆的胃里;而且从留在屋内的呕吐物中查出的毒药,和在这附近生长,俗称“村长杀手”的草花相符合。再说,村子里好象有人秘密提供生活费给多多罗放庵,说得清楚一点,就是可能有人受到多多罗放庵的恐吓,被恐吓者对恐吓者怀有杀意,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夫人,这些油炸豆腐皮寿司是你跟你婆婆亲手包在竹皮里的吗?”“是的,那是奶奶用筷子一个个夹起来给我跟婆婆包的。”“老夫人。”矶川警官的眼中闪烁着无法掩饰的好奇神色。“听说你跟村长很要好?”“这个啊……矶川,到了我这种年纪,老朋友渐渐少了,所以我跟村长的年纪虽然相差一大截,可是还算谈得来,村长虽然冷眼傲视人间,不过跟我的交情还不错,他常常来这里跟我聊天。对了,矶川,村长到底怎么了?”“这……目前我也不清楚。”矶川警官专注地看着五百子的脸。“老夫人,我想请问您一个问题。”金田一耕助在旁边插嘴道:“这附近有一种叫做‘村长杀手’的草花吗?”“啊!”五百子回头看着金田一耕助,她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村长杀手’的名字听起来真奇怪,那种草花有什么传说吗?”“啊!这个……”五百子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伸了伸腿说:“是有这么一个故事……村长跟我很合得来,什么话都会跟我说。金田一先生,村长的祖先当中有个很爱讲话的人,因此殿卜报讨厌他,好象给他吃了一帖药就死了。当时殿下用的毒药,就是从那种草花里淬取出来,后来那种草花就被取了‘村长杀手’的名字。这是村长以前告诉我的,不过,金田一先生……”五百子往前探出身体说:“小时候,我们这附近流传着一首彩球歌。”五百子眼神锐利地注视着金田一耕助,用细而颤抖的声音开始唱起歌来:我家后院有三只麻雀一只麻雀说:我们村长甚兵卫……“奶奶、奶奶!”这时候,五百子的一个曾孙跑进来,突然抓住她的肩膀说:“奶奶,来了、来了!大空由佳利……”“啊!是由佳利来了。”本来在听老奶奶唱彩球歌的荣子、敏郎的妹妹全都站起身,五百子唱的彩球歌不得不中断。事后回起起来,这真是一件憾事。如果金田一耕助能将五百子的彩球歌听完,或许就可以阻止日后的悲剧再度发生……接着,由佳利(千惠子)与文子、里子三个同窗同学,以及千惠子的母亲——春江一起从屋侧走廊进来为泰子守灵。第二个私生女“啊!里子……”金田一耕助曾经在报章杂志或电视、电影中看过大空由佳利的演出,但是当她和文子、里子一起在屋侧走廊出现时,他的心中不知道为何涌现一股无以名状的战栗感。青池里住站在金田一耕助后面,她两手抱着酒瓶,睁大眼睛呆愣在原地。由佳利、里子和文于这三个女孩,就不同的意义上来说,都是有问题的女孩。由佳利目前是个公众人物,她所引起的骚动自然不言而喻。泰子遭到杀害后,文子自然成为众人怀疑与好奇的焦点,大家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喜欢歌名雄,只知道文子并不讨厌他,这么一来,已经死亡的泰子便是文子的情敌。里子是二十三年前那桩凶杀案被害者的女儿,同时也是那桩事件的受害者。村民们认为毁掉里子美貌的那些红痣,是因为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看到丈夫的脸被烧得面目全非而遭到严重打击所造成的。里子觉得这些红痣很可耻,平常绝对不会让人看到她的脸。教人不可思议的是,她今晚竞坦然露出脸庞,丝毫不觉得羞耻。难怪身为母亲的青地里佳看了会发出那么悲痛由声音。在全场所有人的注目下,别所春江率先对着祭坛烧香,然后跟敏郎、荣子低声说些安慰的话语。昭和七年,当时春江才十七岁,今年应该四十多了,可是怎么看她都不像是赶过三十五岁的人,或许是丽质天生吧!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她生活的环境充满青春气息,因此她的心也变得年轻、富有朝气。春江的身材娇小丰腴,眼神清亮,脸颊、下颚的线条都十分完美,举手投足间更显示出娇美神态。她的女儿由佳利完全继承了春江的爱桥神态,如果单纯以五官来比较,泰子比她更出色。可是由佳利惹人怜惜的爱娇神态,却是泰子、文子比不上的。尽管由佳利的母亲——春江身材娇小,但她却拥有五尺四寸的身高,她的身材十分匀称,一身黑色晚礼服非常吸引人。号称“魅力女孩”的她,不论是举手投足,甚至只是一个眼神,都在散发出一股吸引人的悠力。“千惠子,你真的来了!”由佳利跟在母亲之后烧完香,来到敏郎他们面前打招呼。敏郎的妻子——荣子感动地说:“请到这边来!春江小姐也请。”她用京都人特有的夸张语调招呼着。“夫人,我们随便坐就好。”春江没有准备丧服,她直接穿着黑色皱绸,绑着朴素的带子。“别这么说,跟千惠子一起坐在这里吧!我想这样……泰子可能也会高兴些。”荣子只顾着找位子给她们坐,没空去理会其他人,等到她发现半蹲在屋侧走廊门槛边的文子跟里子时,才不好意思地说:“啊!文子、里子,你们也来这里烧香吧!还有跟千惠子三个人一起坐在这里,你们不都是好朋友吗?”文子与里子对望一眼,两人互相让着给对方先走,最后文子先来到祭坛前面坐下。因为时间上赶不及,祭坛上面并没有挂上放大照片,只放一张泰子小小的照片。金由一耕助注意到文于一看到那张照片,肩膀就开始颤抖起来。“文子,你来这里坐吧!”待文子烧完香,向敏郎他们行个礼后,直平坐在下座喊着她,眼底满含温暖的神色。“啊!直平,你在那里吗?过来这里,难得三个人都到了。”“是吗?那么文子你到那边去吧!你们这么巧一起到了?”“是的,里子来找我,说要一起来……”文子缩着身体坐在由佳利身旁,用小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答。“所以你就找千惠子一起来吗?”坐在最下坐的胜平问道。“不是的,胜平,我们是在门口遇到,然后一起进来。”春江代替文子回答。在文子之后烧香的里子,也默默地对敏即行礼,然后来到文子旁边坐下。相较于文于低垂着头的畏缩举止,里子反而毫不畏惧地露出红痣,面对在场所有人的眼光。位于最上座的十叠大房间以祭坛为中心,排列成不规则的两排,分别是从屋侧走廊数来最里面的三位僧侣、春江、由佳利。文子、里子,以及面对他们的敏郎、五百子、荣子和敏郎的妹妹夫妻俩,金田一耕助与矶川警官坐在靠近拉门的地方。青池里佳不知道去哪里了,她恐怕是害怕看到女儿的红痣吧!“千惠子,你要不要在这里唱首歌?”辰藏已经喝得酷钉大醉,他似乎有意给实际上是侄女,却对外称“妹妹”的大空由佳利找麻烦。由佳利只是“呵呵呵”地笑着,不予理会。“你笑什么,别装清高了!泰子可是专门到总社去迎接你,今晚帮她守灵,为了祈求她的冥福,你就唱首歌吧!”“今天晚上不行。”“为什么不行?”“因为我吓得发不出声音了。”“什么?”辰藏故意夸张地面带怒容,随即又爆出混浊的笑声说:“大家听到了吗?春江教养得真好,真会找藉口……我拿她没办法。”他的话让全场所有人都笑了。直到大家安静下来后,歌名雄出声说:“由佳利。”歌名雄的脸上浮现沉痛的神色。“刚才辰藏叔叔说的……”“怎么样?”由佳利很认真地听着。“请你认真地回答好吗?泰子也是你的歌迷之一。”由佳利好象要回答什么,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我刚才很抱歉。”她的双颗露出酒窝,笑着说:“那么,等一下我再唱吧!请让我休息一下,因为我刚赶过来,心情还没有平静。”“在回去以前都可以。”这时金田一耕助觉得由佳利真是个伶俐的女孩。由佳利在电影里说话的口音十分标准,没有夹杂任何乡音,她一定接受过严格的训练。可是,她很清楚这时候如果说话的口音太标准,会引起村人的反感,所以她对歌名雄说话时,也不忘加进一点方言。“真好,泰子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五郎,你比九泉之下的泰子还高兴吧?”胜平从刚才就一直顾忌歌名雄的心情,这时也跟着兴奋起来。“对了,奶奶。”由加利有点顾忌五百子,她略歪着头喊着。她的刘海剪齐垂在前额,头发没有绑起来,整个洒落在肩上。“我真的可以在这里唱歌吗?”“可以,唱吧!守灵也不是一定要哭哭啼啼的,尽量唱吧!”五百子的思想似乎很开通。“好的,谢谢。”“对了,千惠子。”“是。”“你真的很漂亮。”“啊!奶奶怎么这样说?”“是真的。我年轻的时候,漂亮的人声音就不好,声音好的人就长得不好看,你两者兼备,真是好人有好报。”“啊!奶奶,别说了。”对旁人的指指点点无动于衷的大空由佳利,一听到五百子出乎意料的赞美话语,不禁满脸通红,全场也为之沸腾起来。就在这时候,青池里佳走进来,在矶川警官的耳边说:“矶川警官、金田一先生,饭菜已经准备好了。”金田一耕助跟矶川警官悄声消失在拉门后,来到后面一间人叠大的房间。八叠大房间的北侧有很宽的屋侧走廊,从屋侧走廊跨过去往北走,就是五百子居住的偏屋。青池里佳带他们俩到后面那间八叠大的房间后说:“矶川警官、金田一先生,请到这里来。”壁橱前面排列着两份餐盘,而且铺着夏季坐垫,敦子坐在房内向他们颔首致意。“夫人,谢谢你的邀请。”“哪里!其实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我才应该感谢你们能来……请喝一杯”金田一耕助跟矶川警官坐下后,敦子马上拿起酒瓶倒酒。屋侧走廊的拉门也打开了,与其说为了通风乘凉,不如说怕有人在外面偷听。他们将八叠、六叠、四叠半这三间房打通,每一间房都开着灯。竹帘外的风铃叮作响,蚊香静静地燃着。“不愧是望族,那边房间里面的陈设已经让我赞叹不已,现在这些菜色又这么丰盛。”矶川警官说着马上往盐烤香鱼上落澳。老实说,矶川警官跟金田一耕助今天只吃了一餐,肚子正饿着呢!“哪里,都是一些家常小莱。对了,听说今天你们在‘龟之汤’也是吃香鱼?”“啊哈哈!这么好吃的香鱼,三餐都吃也可以。”“警官真会讲话,来,金田一先生也请用。”“好的,谢谢。”“夫人,你说有话要跟我们说,请问是什么事?”“这个嘛……”敦子一边帮矶川警官斟酒,一边说:“实在很难说出口。”她故意露出一抹犹豫的神色。“夫人,关于这件案子,有很多难以后口的事……不过,如果大家都不说的话,我们的调查工作进行起来就很困难了,若调查工作陷入胶着状态,就永远也找不到杀死泰子的凶手。请问您要说的是……”“是的,我也这么认为。”敦子向四周张望一下,才低声说:“警官、金田一先生,你们都听到我今天早上在‘椅子瀑布’对嘉平先生说的话了吧!”“是的。”“两位一定以为我是个没教养的女人,其实那是有原因的。”“请你告诉我们。”“事情是这样的。”敦子继续帮矶川警官跟金田一耕助街面,并且说:“其实,我家寨子跟‘龟之汤’歌名谁的亲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这件事我们已经听说过。仁礼家从中介入,要歌名雄娶文子是吗?”“是的,结果……”“听说‘龟之汤’的老板娘因此有些犹豫。”“警官,您知道‘龟之汤’的老板娘在犹豫什么吗?”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使金田一耕助跟矶川警官惊讶地对望着,敦子的唇边也浮现举世最邪恶的微笑。“夫人,你是指……”“是这样的。”敦子正要说的时候,突然转念一想:“已经没有酒了,请等一下,我去拿热的来。”敦子说着便站了起来,她一方面要平抚自己的情绪,另一方面是想确认房间周围的状况。刚才在隔着大叠房间的四叠半房间拉门后,不断传来水煮沸的声音,那里似乎有温酒的装置。不久,敦子拿来一个很大的酒瓶,里面大概装了两会(注:一合等于0.18升)左右的酒。“多喝一点,我们边喝酒边谈。”“好的,酒当然要喝,可是刚才你说的事情是……”“金田一先生。”“是。”“‘秤屋’现在跟我们有如天壤之别。”“天壤之别?”“我是指财产方面。我们已经很贫穷了,而‘秤屋’宛如旭日东升一般,那么好的家世,还低声下声拜托歌名雄娶那么漂亮的文子,‘龟之汤’的老板娘为什么要犹豫不决呢?”“夫人,或许她觉得应该对你们讲情义吧!”“警官,现在根本不是讲情义的时代。”敦子歪了歪嘴,一脸嘲讽地说:“如果已经下聘倒也还好,可是我们两家先前只是口头上讲好而已。”“那么夫人认为‘龟之汤’老板娘的犹豫,还有其他的原因吗?”“是的,如果娶了文子,他家的经济会变得比较好,文子的陪嫁也会很多,可是却会成为全村的笑柄。”“这话怎么说?”“那女孩……文于是私生女。”“私生女?”矶川警官差点被酒呛到,金田一耕助嘴里正咬着一半的香菇,哑然注视着敦子。“是的。 你们可以去问问村里其他人, 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只是他们都畏惧‘秤屋’的权势,不敢当面说,只在背后谈论。”“这么说,文子不是嘉平先生的女儿?”“是的,金田一先生,文子是……”敦子正要说出之际,大空由佳利的歌声正好传来。那是一首法国香颁——“枯叶”。彩色枯叶飘落荒野,飞逝夏日不停留……第十四章 公开的秘密花花公子敦子深吸一口气,听了半晌缓缓飘荡而来的歌声才说:“那难道是千惠子的歌声?”她露出一副想争论的眼神,看着金田一耕助跟矶川警官。“应该是吧!那种唱法一定是专业歌星。”“千惠子来了?”“是的,刚才她跟文子、‘龟之汤’的里子三个人一起来吊唁,还有她妈妈春江也一起来了。”“啊!”敦子惊讶地看着金田一耕助他们,静静地听着歌声;顷刻间,她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光。由佳利略带沙哑的声音充满悠力,在守灵之夜献唱,这首歌最适合了。她用日文唱过之后,又重新用法文唱一遍。待她唱完,原本寂静无声的大厅里乍然响起如雷的掌声。这时候,教子的肩膀突然激烈地颤抖着。“真的、真的。”她从丧服的袖口里拉出白衬衣的袖子,不断地按着眼角。看来,大空由佳利的歌声让敦子非常感动呢!“我不知道由佳利、文子和里子都来了。”敦子用鼻塞的声音说。“‘龟之汤’的老板娘没说她们三个来了吗?”“是的,我不知道。”“是歌名雄要求由佳利唱一首歌的。”敦子一听,突然抓着白衬衣的袖口,激动地吸泣起来。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官不明所以地对望着。教子这位“女中豪杰”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激动地哭泣?大空由佳利的歌声这么令她感伤吗?“她那些好朋友都还健健康康的,只有我家的泰子。……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真是越想越难过……”敦子的情绪转变太过突然,金田一耕助跟矶川警官只能呆呆地看着敦子激烈颤抖的肩膀。她哭了一阵子,终于擦干眼泪说:“真是抱歉,年纪这么大了,还这么想不开……”“千万别这么说,碰到这种事当然会难过,不哭反倒奇怪了。对了,夫人。”“是。”“你心情这么不好,我们还要你谈这些,实在不应该。不过,关于你刚才提到仁礼家的女儿文子的事情,可以再详细说明一下吗?”“嗯……”教子露出犹豫的神色说:“文子现在人在这里,我说这些话实在报残忍,可是又不能不说。”“你都快说出来了,如果不说……不是很不好吗?”“嗯,该从哪里开始讲呢?”“对了,矶川警官,不如这样吧!”金田一耕助插嘴道:“就由矶川警官提出问题,然后夫人针对问题回答如何?”“好,就照金田一先生说的。”“那么……金田一先生,你也帮我提问题。”“好的。”“夫人,首先我要问的是,文子既然不是嘉平先生的女儿,那么是嘉平先生的妻子有情夫,做出不轨的行为……是这样吗?”“不,不是这样的。”敦子慌张地否定道:“我的意思是,文子不是嘉平先生夫妻俩生的孩子。”“那么她是谁的孩子?”“父亲是谁我并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她的母亲是嘉平先生的妹妹——笑枝,也就是上一代仁礼仁平先生最小的女儿。她嫁到鸟取去了,不过,村里的人都知道文子是她生的。”“原来如此。”矶川警官看着金田一耕助的脸说:“大家都不知道文子的父亲是谁吗?”“关于这件事,有个很奇怪的说法。”“什么奇怪说法?”“是这样的。仁平先生有六个小孩,嘉平是老大,笑枝是最小的孩子,老大跟老么相差将近二十岁。 笑技从总社的女校毕业后,就去神户读J学院的专科部,住在嫁到神户的大姊家,可是就在这时候,她不知道跟谁怀了小孩。”“原来如此。然后呢?”“然后……”敦子犹豫了一下,脸上渐渐露出一抹红晕说:“事情发生的地点是鬼首村和神户,因此我不太清楚笑枝的对象是谁。不过有一次,村长说……”“村长说什么?”“他说不晓得男方是不是恩田?”“恩田?”矶川警官大声重复着,突然他慌忙向四周张望,压低声音说:“你说的‘恩田’……是那个杀死‘龟之汤’的源治郎,然后逃走的骗子吗?”“是的,就是他。”敦子眼中的泪水已经干了,此刻的她看起来相当坚强。“抱歉。”在一阵紧张而凝重的沉默中,金田一耕助故作喉咙有痰似地咳了一声,藉此打破沉寂。“放庵先生这样讲只是出于猜测?或者他有什么根据?”“村长在神户也有亲戚。有一回,他在姬路上火车,不料却发现恩田跟笑校也坐在同一班火车上,当时他们俩装做不认识的样子。可是后来,村长有一次在神户又看到这两个人走在一起。因此,村长说可能是笑枝回家时,在回神户的火车上,刚好和恩田遇到,后来就被恩田骗到手了,因为恩田那么会讲话,要玩弄笑技这样的小女孩,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那个恩田应该也跟夫人很熟才对,听说他有段时间曾住在府上。”“嗯,只是很短的时间。他确实很会讲话,大家都被他骗了!”“嘉平先生也知道文子的父亲是恩田几三吗?”“大概吧!”金田一耕助现在回想起来,他第一次在“龟之汤”的浴场里见到仁礼嘉平时,听仁礼嘉平的口气,似乎希望能够揭开昭和七年那件案子之谜。仁礼嘉平应该很想知道恩田几三这个男子的真面目,毕竟他养大了那个男人的女儿,当然想知道他的来历!恩田几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昭和六年的秋天,他忽然在这个村子出现,造成一阵骚动,第二年秋天,他在犯下血腥的凶杀案,就突然消失了。不仅大家不知道他的来历,他也没遗留任何证据,只留下别所春江肚子里的千惠子,以及仁礼笑枝肚子里的文子。金田一耕助又想起总社“井筒”的老板娘——阿系说的话:“我不认为恩田是会做那种坏事的人,不过他年纪轻不懂事,也许造了许多孽而不自知。”(这么说,阿系也知道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