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会是谁呢?他们应该还没到啊!” 游佐三郎皱着眉头冲出小房间,绕过平台,来到顶楼正面的墙边低头往下一瞧。 “糟了、糟了,混账!” 他气急败坏地大叫一声,返身冲回门前,正准备走下水泥阶梯时,却被多门连太郎从后面叫住。 “喂,你怎么了?小姐来了吗?” “不是那位小姐,是竞争者来了。三宅和驹井拉着大道寺先生来了。混账,文彦这小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定是他通风报信的。” 游佐三郎气得连脚步都走不稳了。 多门连太郎则在小房间里徘徊了好一会儿,才悻悻走下楼梯。 当多门连太郎的脚步声自顶楼消失时,平台的一隅突然传来轻微的声音。 是文彦! 他那张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瞳孔里透露出厌恶和憎恨的神色。 第六章 主角到齐-------------------------------------------------------------------------------- “小姐,就快到修善寺了。” 智子听见司机的提醒,连忙往窗外一瞧,只见汽车正奔驰在狭窄的麦田小径之间,麦田对面的两例则是鲜明的群山,左侧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紧依着街道混混流淌。 “太好了,这样就不必再翻山越岭了。” “嗯,以前得越过天城山,现在道路打通了,走起来就不那么辛苦了。” 司机点头说。 “原来如此。外婆,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 阿真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她的脸色并不好看。 智子有些担的看看手表,发现已经五点了。 他们离开月琴岛的时候不过才早上九点多,快接近中午的时候到达下田。他们在那里吃过午饭,休息片刻,再搭上前来迎接的汽车时,已经是午后一点钟的事了。 金田一耕助、九十九龙马,以及女佣阿静共乘一辆车先行出发。智子、阿真和神尾秀子虽然也尾随着出发,可是为了不让阿真旅途过于劳累,智子便吩咐司机尽量慢慢开。 “司机先生,前面那辆车子应该已经到达修善寺了吧!” “是啊!应该到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耽误那么多时间……” 阿真有些抱歉地说。 “您千万别这么说。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翻山越岭的确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喏,前面左转之后就是修善寺的大街了。” 司机赶紧用愉快的语气转移话题。 汽车继续行驶了一段路程之后,两旁才陆续开始有人家,连刚才那条依偎着街道的小溪也突然近在眼前。 不过由于道路不像先前那么宽,所以车子只好放慢速度,缓缓爬坡。 “啊!那个……那个就是松籁庄饭店!” 在司机的提醒下,大伙儿纷纷往窗外瞧,却只看见树丛那头的钟塔。随着越来越接近的钟塔,车子也开进宽敞的大门里了。 “哎呀!” 从刚才起一直看着窗外的神尾秀子,不禁发出惊讶的声音。 “在二楼阳台的那一位不就是老爷吗?” “咦?爸爸……” 智子也往外瞧,可是这时正好有树挡住,无法看见阳台,随即汽车已经停在松籁庄饭店的大门前了。 车刚停好,一群穿着制服的男女服务生便立刻前来列队欢迎,还有位身材娇小的妇人也快步走过来。 “欢迎光临,各位辛苦了。” 神尾秀子正从车上下来,把行李交给服务生,她一听见这声招呼连忙回头。 “咦?是茑代……不好意思,劳你出来相迎。老夫人,这是茑代……” 阿真睁大眼睛。 “哎呀!是茑代呀!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自从十八年前莫代随大道寺欣造离开月琴岛之后,她们就也没见过面。 此时茑代低着头说: “很抱歉,许久没有跟老夫人请安了。这次旅途很辛苦吧! “哪里、哪里,以后还得请你多照顾呢!智子,这位是茑阿姨。” “很高兴见到你,哎呀!真是越来越标致了。” 茑代夸赞着,还不停地眨着双眼,智子却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才好。 她听说这个人以前是家里的女佣,现在却是大道寺欣造的老婆。所以智子只好先静静地向她一鞠躬。 “大家就别再客套了,快点进去吧!啊!对了,茑代……” “是。” “老爷是不是已经来了?我刚才看见他在二楼的阳台……” “是的,中午过后,老爷就来了。老爷一直期盼你们的到呢!” 一行人一进入玄关,便看见包括经理在内的所有旅馆人员在前厅列队欢迎,每个人都因为智子的美艳而睁大眼睛。 此时智子虽然身穿简单的便服,却依然无损她那美丽的貌。面对众人列队欢迎,她不但不怯场,反而显出女王般的高贵。 先到达的九十九龙马和金田一耕助也面带微笑地欢迎她,中有位中年绅士也面露笑容地站在那儿。 这个人便是大道寺欣造。 他年约四十二岁,可是由于保养得当,所以看上去要年轻得多。他那红润的肌肤、整齐的美须、高大的身材,再加上合身的灰色西服,给人一种尊贵非凡的感觉。 “哈哈!欢迎、欢迎。妈,您累了吧!” “哎呀!欣造,你还特地赶来……” “没什么,我也是临时决定来的。智子,累了吧!神尾老师,辛苦你了。” 智子微微地点头算是回应。 她什么人也不认识,只好以点头的方式跟大家打招呼,可是仅仅这样就已经魅力四射,足以让在场的男子倾心不已了。 由于饭店迎接的排场相当大,所以连在大厅和贵宾厅的客人也忍不住往这里多瞧两眼。人群中自然少不了游佐三郎和尾随而来的两位青年。 此外,还有两个人也站在远处看着智子。 一位是多门连太郎,另一位则是经过易容,却被多门连太郎识破的老人。这两个人各自站在不同的角落凝望着智子,不过在场的人并没有谁注意这两个人。 “你们都累了吧!请快回房休息,其他的事就交给茑代去打点。哦!对了,文彦呢?” 文彦原本躲在人群后面,此时才被茑代拉了出来。 “这孩子真怪,明明很想见姐姐,这会儿姐姐到了,却又别别扭扭地不敢出来。” “文彦,来这里。” 在大道寺欣造的呼唤下。文彦这才战战兢兢地来到父亲面前。 “智子,这位是文章,希望你们两人能处得来。文彦,还不快点跟姐姐打招呼!” 刚才一直面容紧绷着的智子,这会儿终于已出笑容。 “文彦,很高兴见到你,希望我们能成为一对好姐弟。” 文彦抬起头看了一眼智子,但他随即双颊泛红地把头转向茑代,靠在茑代的肩膀上撒娇。 “哈哈!害羞了吧!这孩子只会在家称王,到了外面却这么羞涩,那么,你去休息一下,我想妈妈比较喜欢日式房间,你们就去日式客房休息吧!” 在旺店女服务生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五评大和四坪大相邻的两个房间。智子和阿真住一个房间,神尾秀子和女佣阿静则住另一个房间。 她们才放下行李,茑代又过来招呼她们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休息。老爷说希望今天晚上能和大家共进晚餐……” 智子看了外祖母一眼,她想到外祖母长途跋涉,实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便没有立刻回复。 “嗯,好啊!好啊!” 阿真却立刻应允。 “请问晚餐还有谁出席?” “除了九十九先生和金田一先生之外,还有三位年轻人。” “年轻人?” “是的,这些都是老爷平日熟识的晚辈,老爷说希望大小姐能和他们交个朋友……” 在场的三个人彼此看了一眼。 “如果今天晚上不方便的话,明天晚上也可以……” 茑代趋紧接着说。 “不,没什么,很方便。那么,时间是……” “老爷说七点。啊!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各位,晚餐只是简单的西餐,不知道这样的安排……” “可以、可以,谢谢,我们知道了。” 这还真是个令人为难的邀请,不习惯长途旅行的阿真今天坐了一整天车、船,实在已经非常疲劳,本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可是一想到刻意来这里迎接她们的大道寺欣造,却又不好意思推辞。 “智子,你赶快准备一下吧!神尾老师,一切都麻烦你了。” “我知道。那么大家先洗个澡吧!” 不论在什么场合,神尾秀子总是从从容容、不慌不忙。她话不多,做起事来却相当利落。 七点不到,三个人都已准备妥当,就等茑代前来接她们了。 “呀!你们都已经准备好啦!” 茑代惊讶地说,随即又转向智子。 “啊!大小姐真是个美人胚子!” 这绝对不是客套话,因为今晚智子身穿翠绿色的晚礼服,加上珍珠项链和耳环的烘托,使她看起来更加高贵、有气质。 一身黑色套装的神尾秀子,则在胸前别上一朵白色的蔷薇。阿真身穿蓝底白点的晚礼服,并且配戴一条珍珠项链。 总之,每个人都穿出自己的风格,倒让穿着和服的茑代有种被比下去的挫败感。 “哎呀!你们穿上洋装真好看!那么,请大家随我去餐厅吧!客人们都已经入座了。” 当智子从日式客房走到西式客房时,站在走廊上的人们都忍不住回头多看她几眼。 大道寺欣造定位的餐厅,是在普通客人用餐的隔壁大厅。智子三人一走进餐厅,坐在餐桌前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欢迎她们。 智子双颊然红,但是她立刻抬起头来,面带微笑地走到大道寺欣造身边。 大道寺欣造也盯着智子看,露出一脸满足的笑容。 “啊!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俏丽了。妈妈,神尾老师,一路辛苦了。智子,这边坐吧!” 智子坐在中间的位子,左有文彦、右有欣造,欣造的右边则是智子的外祖母阿真,文彦的左边是神尾秀子。 在智子的前面.还坐了三位年轻人,以及九十九龙马和金田一耕助。九十九龙马左边是茑代,金田一耕助有边则是一位身材不高、长相滑稽的中年男子。 “智子,在吃饭前我先为你介绍一下。坐在你前面的青年,从右到左分别是游佐三郎、驹井泰次郎、三宅嘉文。他们都说想认识你,所以特地来到这里。啊!对了,接下来是金田一先生右边的这位先生,你大概是第一次见到他吧!他是茑代的哥哥,伊波良平先生,在我这儿负责总管的工作,他也是月琴岛上的人。好了,各位别拘谨,就当在自己家里用餐吧!” 眼下,本书中所有重要人物几乎都齐聚一堂。当然还有多门连太郎以及乔装成老人的可疑男子。 松籁庄饭店里正弥漫着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诡异气息。第七章 镜子上的留言-------------------------------------------------------------------------------- 五月二十三日,是智子毕生难忘的日子。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应验了那封骇人听闻的警告信中所预言的,也就是说,第一个男人开始在智子面前流血了。 那天早上,智子醒来时心情还算不错。虽然旅途疲劳、环境改变,但她毕竟年轻、健康,自然不会有失眠的烦恼。所以经过一夜休息之后,所有的疲倦都消失了。 智子醒来时,已经八点多了。她看看身旁仍在沉睡的外婆阿真,突然发现外婆衰老不少。 这个发现让她有些伤感,可是她终究还年轻,很快就忘了这种情绪,悄悄走下床去。待梳洗完毕后,她突然察觉纸窗外面似乎有人。 “是谁?” 智子低声问道。 “是我……你睡醒了吗?” 原来是神尾秀子。 “哦!是老师啊!我今天早上睡过头了。” “没关系。老夫人呢?” “她还在睡。” “那就让她再多睡一会儿吧!老夫人昨天大概累坏了。” “是啊!” 智子来到隔壁的房间,看见神尾秀子依然在编织毛衣。 “老师起得真早啊!咦?阿静呢?” “阿静在那边准备早餐。智子,今天早上十点有约哦!” “嗯。” 虽然智子只是随意应了一声,但她的耳根子仍不听使唤地红了起来。 “快去洗个澡吧!时间不多了。” “是。老师呢?” “我刚才已经洗过了。你知道浴室在哪儿吗?” “我知道,就是昨天晚上去过的那个地方。” “没错,家庭浴室。因为门上挂着使用中的牌子,所以你得在走廊上坐着等一会儿。我本来想陪你去等,可是又担心万一老夫人醒来找不到人,那可就不方便了。” “没关系,我一个人去好了。” 智子点点头,接过神尾秀子递给她的洗脸盆,慢慢走到走廊上。 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迎面吹来清爽的凉风,使她心情开朗不少。 智子举止高雅地通过走廊,突然连接大厅的纸门被人拉开了,九十九龙马探头进来。他一看到智子便笑着说:“是你啊!”接着又关起纸门。 智子顿时感到有些困窘,因为她实在不喜欢让人看见自己刚睡醒的样子。她快步前进,才一转过走廊,却又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正着。 “哎呀!” 她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大步,抱在胸前的洗脸盆里的东西也全都哗啦啦地散了一地。 “糟糕!都是我不好……” 茑代的哥哥——大道寺家的总管伊波良平倒退了好几步,连连低头赔不是。 “不,是我不好。” 智子很快就恢复了惯有的雍容姿态,那红嫩的双颊泛起动人的酒窝。 “爸爸睡醒了吗?” “是的,刚睡醒。老爷还问起老夫人睡得可好?” “外婆大概太累了,现在还在睡。” “哦,是这样啊!我这就去禀告老爷。那么,一会儿见。” 伊波良平很有礼貌地一鞠躬之后,便转身离去,这或许是总管特有的走路方式吧!只见他搓着手、弯着腰、迈着小碎步向对面走去。 大道寺欣造、茑代和文彦都住在对面,通往对面的走廊边有三间家庭用的浴室。 因为三间浴室都是空着的,所以智子一走进最靠近她的那一间,便把更衣室里写着“使用中”的牌子取下,挂在走廊的柱子上。 更衣室和浴室之间有一扇嵌着毛玻璃的门,一打开门就可以看到大理石砌成的宽敞、明亮的浴室,一评大的浴缸里装满了热水,让人看了觉得十分舒服。 智子整个人都浸在浴缸里,突然,她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从里面把走廊上的门锁起来。 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打算起身去锁门,因为她已经在走廊上挂着使用中的牌子,而且就算有人走进来,浴室的门也已经从里面上了锁。 总之,智子很快就忘了这回事,她开始在热水中伸展四肢。 那匀称的四肢,连智子自己都觉得好美。丰满的肉体,蕴藏着无限的活力。 智子又试着在热水里错曲着身子,让肌肤表面冒出无数的小气泡,随后在身子四周破灭。 智子咯咯地笑着,并乘兴摆出各种姿势。她那柔美的肉体在晃动的池水里,勾勒出如美人鱼般的优美线条。渐渐地,智子越发大胆了,她一边如蛇般地扭动身子,一边在浴缸里游泳。突然间,她停下动作,慌张地看着四周。 “真是的,我怎么这么放肆呢?” 她羞赧地自言自语道。 “唉!今天实在是太反常了。” 是的,今天早上的智子的确和平常不太一样。愉悦的感觉在她体内沸腾,皮肤的毛细孔也一个一个舒张开来。智子轻轻地屏住气息,双手按住胸部,头靠在浴缸边缘,闭上双眼。 昨天晚上吃完饭之后,大伙儿便相邀去大厅。由于星期六晚上大厅里没有其他客人,于是大道寺欣造便在大厅里播放音乐,在场的五六对男女服务生也开始跳起舞来。 吃饭时喝下的甜酒已经开始在智子的血管里发酵了,再加上大道寺欣造带头邀请神尾秀子跳舞,所以智子也在不知不觉中忘了害羞,轮流和前来邀舞的三位年轻人跳起舞来。 大道寺欣造去年曾从东京派了一位舞蹈老师去教智子跳舞,再加上智子的运动神经十分发达,节奏感也很不错,所以跳起舞来特别好看。神尾秀子当时也陪她一块儿学跳舞,因此舞姿也非常优美。 游佐三郎和驹井泰次郎一边跳舞,一边夸赞智子的舞步,当然也少不了说些甜言蜜语。三个人之中只有王宅嘉文因为体型肥胖,跳起舞来全身僵硬,而且跳舞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反而令智子感到很奇怪。 此刻智子正闭着眼睛,重新回忆这三人的模样。 游佐三郎穿着华丽,皮肤白皙,貌似女人,总给人没有魄力的感觉。驹井泰次郎虽然一副很有安全感的样子,却俗气得很。至于三宅嘉文则大肥胖了,而且又内向害羞。 可是,爸爸说这三个人家世背景都不错,而且他们也都很喜欢自己。想到这里,智子满足地噗哧一笑。 聪明的她自然知道这三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虽然日前她对这三个人并没有什么特殊感情,可是却也不讨厌年轻男子对自己的爱慕与呵护。 突然间,她觉得心中似乎笼罩上一层阴影。因为除了这三个年轻人之外,还有一个男子的身影也清清楚楚印在她的脑海里。 昨晚她和游佐三郎他们分别跳过舞之后,便累得坐在大厅角落的椅子上休息。游佐三郎和驹井泰次郎争着智智子拿饮料,而肥胖的三宅嘉文则和神尾秀子、茑代在一起谈一些无聊的话题。 当时智子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突然有个男子站到她的面前,礼貌地说: “你能做我的舞伴吗?” 智子闻声很快抬起头,只见一名陌生的青年正站在她面前,认真地盯着她看。 那是一张褐色、轮廓明显的俊美脸孔。男子魁梧的身材,高傲地压迫着智子。 智子下意识想避开对方的视线,但是对方的眼神是那么有吸引力,使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她不由自主地喘息着。 “请做我的舞伴吧!” 男子用眼睛对智子微微一笑。并伸出双手想拉智子的手。 “不我……” 智子把椅子往后得动,想拒绝对方的邀请,可是这时她的身后突然轻轻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请你和这个人跳支舞吧!” 智子以为那是大道寺欣造的声音,使依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恍恍格懈地跃进那个男人的怀里。 但是在跳舞的时候,她却看见大道寺欣造正在对面和金田一耕助、九十九龙马一起喝啤酒。 智子连忙朝自己刚才坐着的位子后面看去,只见有位戴着墨镜的白发老人正靠在椅子上睡觉。 “奇怪!” 智子不禁自言自语地说着。 (刚才那声低语究竟是出自何人口中?那个陌生的老人应该不会说出那种话啊!难道是我听错了?) “你怎么了?” 智子的舞步有些乱,对方忍不住好奇地看着她问。 “没什么……” “智子小姐,我是多门——多门连太郎,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跟你做朋友。” 智子因为自己的错觉而和这个陌生男子共舞已经感到非常懊恼了,所以当她听到这句话时,更是出现反常的情绪。 “不,我和未经介绍的人……” “无法成为朋友是吗?” “是的。” 智子直截了当地回答对方。 可是对方并不因此而生气,反而笑着说: “可是,我们不是正在跳舞吗?” “那是,那是因为……” 智子实在感到非常后悔。 “这纯粹是误会……我不跳了!” “哈哈!” 多门连太郎愉快地笑着。 “即使是误会也无所谓,反正友情多半起因于误会。虽然你嘴里说不愿意,可是我相信你一定会接受我这个朋友的。” (哼!真是个恬不知耻的男人!) 智子瞪了对方一眼,可是当她看到那轮廓分明的俊美面孔时,却又不禁感到有些迷惘。 这时,音乐正好停了,所以智子立刻趁机控开对方的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心虚地看着其他人,发现大道寺欣造、游佐三郎和三宅嘉文他们全都以责难的眼光盯着自己看。智子顿时感到十分难为情和后悔。 直到今天早上,智子想起这件事,心里仍有些疙瘩。 “哼!我得小心些才是。大都市里这种恬不知耻的男人多的是……” 没多久,智子便忘了这个男人,又想起另一件事。 “哎呀!我和那三个人约好十点钟在大厅见面,现在都快来不及了,还慢吞吞地在这里想东想西的。” 智子正准备从浴缸里站起来的时候,外面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紧接着有个人走进更衣室。 “谁?是老师吗?” 但是更衣室那头并没有任何回答,只见浴室和更衣室之间的毛玻璃门上有一道黑影在晃动。 “谁……是谁在外面?” 智子又问了一次,可是对方仍然没有回答。智子觉得很害怕,不禁整个人躲进浴缸里,将毛巾抱在胸前。 虽然她泡在热水里,可是由于心头十分恐惧,全身不断起着鸡皮疙瘩。 进入更衣室里的人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之后,又悄悄地打开门出去了。 智子这才松了口气,连忙从浴缸里跳出来,然后试着打开那扇毛玻璃门。 “哼!到底是谁这么没礼貌?也不看‘使用中’的牌子就闯进来?” 智子一面嘀咕,一面用大浴巾擦干身子。当她正要从衣柜中取出内衣的时候,整个人却冻住似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原来镶在墙壁的那面镜子上竟多出好几行红色的字,而且还是用智子的口红写的。 智子吃力地读着这些龙飞凤舞的红字—— 智子啊! 快回岛上去吧! 来东京住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因为你身边充满了血腥味。 令堂也是如此…… 智子啊! 快回岛上去吧! 切莫再踏出岛一步。 第八章 染血的球拍-------------------------------------------------------------------------------- “老爷。” 茑代一边削苹果,一边温和地叫着。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五月的和风轻柔地吹过宽敞的客厅。 “什么事?” 大道寺欣造坐在走廊的藤椅上,放下手中的报纸,转过头来看着茑代。 只见茑代低头削着苹果说:“大小姐不知道是怎么了?” “智子吗?为什么这么说?” “我总觉得她的气色不太好。” “我倒是没有注意。我想,大概是旅途劳累的关系吧!” “或许吧!可是,我却认为那不只是疲劳。因为她突然变得有些沉默,而且还常发呆……” “从月琴岛搬到东京,对她来说环境变化得太大了,你刚离开月琴岛来我这里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整天想东想西的,害得我也跟着紧张。” 茑代把切好的苹果放在盘子里,又附上象牙叉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当然没问题。可是她和昨天晚上真的差很多,所以我才会担心她是不是为了什么事不高兴。” “你真傻,老是注意这些琐碎的事。对了,智子这会儿在做什么?” “跟大家在一起打乒乓球。” “你瞧,她不是很好吗?” 大道寺欣造伸伸懒腰,迎着凉风,下意识地看着庭院。 “对了,文彦呢?” “大少爷好像不在大厅,一早就没看见他的人影。” “哦!” 大道寺欣造张嘴咬了一口苹果说道:“嗯,茑代,智子的事你不用担心,她来东京不会让我丢脸的。” “您这句话说得太严重了。她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不仅出身好,家教又严谨,除了跟老爷没有血缘关系之外,她好比是女王一般……” “女王?” 大道寺欣造专注地望着茑代,可是茑代的表情一如往常般平静。 “女王?啊哈!我只希望她别太胆怯就好了。” 就在大道寺欣造大笑的时候,茑代的哥哥伊波良平有事进来,所以茑代便悄悄退下去了。 伊波良平看着妹妹离去之后,才转头对大道寺欣造说:“老爷,刚才您吩咐我去查的那件事……就是昨天晚上和大小姐跳舞的陌生男子,他的确有些奇怪呢!” “奇怪?为什么?坐下来说。” “不,不用!我还是站着说吧!老爷,您认识一位叫多门连太郎的人吗?” “多门连太郎?我不认识。” “这么说来……老爷,那个年轻人叫多门连太郎,他拿着您的名片来这儿投宿哦!” “我的名片?” 大道寺欣造的眉头皱在一块儿,显得十分吃惊。 “是的,正是如此,我叫经理拿给我看,没想到名片上竟还写着‘此人是多门连太郎先生,请多关照’之类的话。” “怎么会这样?我不记得有这回事呀!那张名片真的是我的名片吗?” “是的,那张名片的确是老爷的名片,可是上面的字体有些不一样。” “是这样……” 大道寺欣造茫然地看着庭院。 “把名片拿来让我看看,或许是哪个朋友利用我的名片来做什么人情也不一定。回头我直接去找经理,在此之前,你什么都别说,这件事尽量不要闹大。” “我知道,以后我会多加注意这个叫多门连太郎的男人,他真是个无礼的家伙,这种人绝对不可以介绍给大小姐认识。” “嗯,就这么办吧!” 伊波良平恭恭敬敬地一鞠躬,刚要离去,却又突然停住。 “啊!对了,金田一先生说想要见老爷。” “金田一……好的,快请他来这里。” “是!” 伊波良平照例摆出总管的姿态,迈着小碎步离开偏房。大道寺欣造又重新低头看着庭院的一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金田一耕助顶着一头乱发,穿着皱巴巴的和服,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走了进来。 大道寺欣造一看到他,立刻神采奕奕地招呼道: “啊!早上好。昨天真是辛苦你了,累坏了吧!来,请坐。”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慢慢地坐在大道寺欣造所指的椅子上。 “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你千万别这么说。对了,你这回去岛上可查出什么?” 金田一耕助苦笑着摇摇头。 “大道寺先生,你这么问,倒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我不过在岛上住了两晚,就算是再有名气的侦探,也只怕……” “说的也是。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介意,只要智子平安无事就好。” 金田一耕助闻言,立刻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看。 “大道寺先生,有一件事,我想还是先跟你谈谈比较好。” 金田一耕助说着,随手拿起桌上的苹果吃了起来。 “大道寺先生,你不觉得这间饭店聚集了太多重要的人物?” “太多重要的人物?金田一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十九年前围绕在琴绘女士周围的主要人物,现在全都聚集在这里了吗?” 大道寺欣造睁大眼睛,吃惊地盯着对方看,过了半晌,才勉强发出一阵干笑。 “金田一先生,你未免想得太多了吧!至少我和那三位青年之所以来这里,纯粹是巧合罢了。” “是这样的吗?那么,你们又为什么来这里呢?” 大道寺欣造目不转睛地看着金田一耕助,略感不安地皱起眉头。 “金田一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难道你认为我们聚集在这里,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金田一耕助看看四周,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大型的咖啡色信封,并从信封里抽出一叠被挖得坑坑桐洞的报纸。 大道寺欣造看到这样东西,不由地睁大双眼。 “大道寺先生,你是不是从这些东西联想到什么事情?” “这、这和我曾经接到的警告信……” “是的。大道寺先生,现在你是不是认为这家饭店潜伏着什么危险,或许即将发生什么血腥事件呢?有人挖掉报纸上的字,用来制作匿名信件……” “这份报纸是在哪里发现的?” “在饭店后面的垃圾箱里。今天早上我吃过早饭,本想去柜台大厅看报,没想到却发现原本订在一起的报纸,如今却缺了好几版。昨天晚上跳舞的时候,我觉得很无聊,曾经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这些报纸,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那些报纸还是完整的。也就是说,从昨天晚上十点左右到今天早上九点的这段时间,有人取走报纸并偷偷剪下报纸上的字体。我赶紧在饭店中搜寻,终于在垃圾箱里发现这些报纸。” 大道寺欣造仔细看了看这些报纸之后,语气颤抖地问道: “你知道被剪掉的部分是什么字吗?” “我不知道。如果对方只是剪掉单独的字,倒还容易判别出来,但伤脑筋的是,这个人一剪就是好几行,所以根本无法判断他需要哪些字。我只知道这里是高岛屋的广告,所以只有‘屋’这个字被剪掉了。另外,这边是电影广告——‘凌晨零时出狱’的‘时’字被剪了。我所知道的就这两个字,其余的可一点头绪也没有。” “究竟是谁剪下这些字,他又是要写给谁的呢?” “如果能知道这一点,事情也就单纯多了。大道寺先生,你有没有再收到这种怪信?” “这还用说吗?如果我收到这种怪信,自然会立刻通知你啊!” 大道寺欣造眼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什么话也没说。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金田一耕助连忙把残缺的报纸收进口袋里。 只见茑代冲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爷,您快来,游佐先生和驹井先生吵起来了!” “游佐和驹井?” “是啊!他们用乒乓球拍互打,驹井先生鼻血流个不停,现场一片混乱……” “哈哈!他们竟然开始争风吃醋了。真是的,好歹也该注意一下风度嘛!” 金田一耕助摇摇头,又苦笑着说: “这些愚蠢的家伙……总之,还是先去看看吧!” 大道寺欣造和金田一耕助赶到大厅的时候,打斗已经结束,但反常的沉闷气氛仍弥漫在整个大厅里。 激动的游佐三郎被九十九龙马从后面抱住,驹井泰次郎则被伊波良平抱住,可是不论抱住人的,还是被人抱住的,全都僵硬地凝视着智子。 智子则正全身僵直地望着乒乓台上的那支乒乓球拍。 她用颤抖的手拿起乒乓球拍的把手,只见把手的接合处几乎已经折断,只剩一小部分相连着,所以当智子拿起把手的同时,也能看见球拍的背面。而球拍的背面此时已沾满驹井泰次郎的鼻血。 裂成两半又染上鲜血的球拍使智子想起月琴岛上那个上了锁的房间,里面也有一把裂成两半又沾满污血的月琴。 智子惨叫一声,扔掉手中那把沾上鲜血的球拍,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智子小姐,你怎么了?” 神尾秀子正要慌忙要冲上前,这时,多门连太郎一个箭步跨上来,一把拖住智子。 “老师,别担心,我不要紧,休息一下,明天就会有精神了。我想,我一定是太紧张了。” “是吗?我总觉得你的脸色不大好看,千万别胡思乱想。你一定是太紧张了,所以才会昏倒。” “其实我什么也没想,你不用为我担心。老师,你先去洗澡吧!我也好休息一下。” “嗯,那么我去洗澡了。如果有事,就让阿静来叫我。” 神尾秀子说着,顺便朝旁边张望了一下,只见阿真仍在微弱的灯光中熟睡着。 等神尾秀子抱着洗脸盆出去之后,智子的目光突然移到手表上。 此时手表的指针指着九点八分。 “还早。” 智子自言自语道,又侧耳倾听隔壁房间的动静,并看看四周,然后从胸前取出一张叠成几拆的纸片。 她微微颤抖的手打开纸片,只见上面贴着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字块—— 智子: 今晚九点半,请来顶楼的钟塔。 你将会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世。但千万别对旁人提起 这件事。 纸片上的字块字体不一致,而且其中还夹杂着同音假字,想必是制作纸条的人在慌乱之际找不到适当的文字吧! 这张纸片带给智子相当大的震撼,她两眼发直地看着这张奇怪的邀请函,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如果是昨天以前接到这样的信函,智子一定会一笑置之,根本不把它当成一回事。但是今天的智子却没有办法那么洒脱了。 事实上,当她今天早上在更衣室看到镜子上的留言之后,人好像突然长大了、成熟了,人生观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智子从小在外祖母阿真和神尾秀子的呵护中长大,一直不懂世间的险恶,就算她知道确实有邪恶存在,也以为那离自己很远,至少她认为自己是安全的,她绝不相信自己的身边会发生什么事情。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在她离开小岛的那一瞬间,充满敌意的箭就已经向她发射出来,这令她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智子反复思索镜子上的留言之后,一股怒火渐渐替代了恐惧感。 老实说,写出那些恐吓字句的人一点儿也不了解智子,她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女孩,所以,若是想以胁迫的方式逼她就范,绝对达不到目的。她不容许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任人践踏。 当时,智子将镜子上的文字默记在脑海里之后,使镇定地用湿毛巾将它拭去。 因为她不希望别人知道这里有人讨厌她,而且还打算把她赶回岛上去。 不过,这件事也让智子得到很好的教训。她渐渐明白迎接自己的并不是花园,也不是乐园,而是充满憎恨、敌意和威胁的泥淖。 (但是,究竟是谁留下这些字句?又有谁知道当时我正在入浴呢?) 神尾秀子当然知道,如果外婆阿真当时醒过来的话,大概也会知道。还有,九十九龙马应该也知道,再过来就是伊波良平,甚至大道寺欣造、茑代,以及文彦也都有可能从伊波良平口中得知。 (如此一来,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那么究竟是这些人之中的哪一个人做的呢?) 智子原本是站在更衣室前思索着,但她后来突然发现毛玻璃上正映过一道移动的人影。 一股愤怒的情绪随即涌上智子的心头,她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打开更衣室的门,然而,等她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之后,不禁呆住了。 “啊!是文彦。” 文彦也被智子激动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向后倒退了两三步,白皙的脸颊立刻羞得通红。 “文彦,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 文彦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可怜兮兮地望着智子。 智子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文彦,你怎么可以在这儿鬼鬼祟祟地偷看呢?” “因为我……我想见姐姐一面。良平说姐姐进去洗澡,所以我从刚才一直等到现在,但是始终不见你出来,浴室里又那么安静,我还以为你已经出去了,所以……” 文彦说了一大堆,还不时用手拭去额头上的汗水,脸颊也越来越红。 “嗯,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我只是想见姐姐……” 智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文彦,后来她感到自己的脸颊也越来越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