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常一样,不断露出似是谄媚笑容的影山,一面搔抓波浪状的头发,一面露出像是恶作剧被发现的孩童般表情。“主要在于加法和减法!那只是藉着在周围八个文字加上或减去中间的鬼字,让人名浮现而已。我之所以发现,乃是因为注意到八个字之中,部首为‘厶’的字有四个,而且,中央的鬼字也一样。于是,这绝对有某种关系存在,才终于解开谜团。减掉鬼的宏是久,加上鬼的市是兰,减掉鬼的么是甲,加上鬼的木是根,减掉鬼的亿是羽,加上鬼的人是仓,减掉鬼的厶是曳,减掉鬼的的口是布。节字的巾当成门的简体字虽然有点勉强,不过以鬼字为中心,我个人觉得已经相当不简单了。我就把这些恢复为容易了解的图形吧!”根户说着起身,从书桌上拿来纸笔,开始在桌上画了起来.[必要插图14]“以北方在上,则是……”除了影山之外,其他三人茫然望着图形。不知何故,羽仁觉得根户手中似乎开始施展出不可思议的咒法。“喔,这个嘛……”最先注意到的人是布濑,他瞇起眼镜底下的眼皮,“这等于是实际居住的方向呀!”“不愧是唸法文系的布濑。”根户说出似曾相识的说词,“这的确是以图形来表示以某处为观点我们各别的住处方向,我曾经比对东京的地图调查,发现若是以‘黄色房间’为中心,一切都完全吻合。若说是偶然,也的确是奇妙的偶然,但我们彼此的住处存在着不可思议的位置关系,在解开影山的图形之谜以前,居然完全没有发现,也实在是太粗心了!”果真如此的话,影山是在参加道个家族后不久,就注意到这种奇妙的偶然吗?三人慌忙将目光集中在仍不想破坏这种愉快气氛的戴黑框眼镜的瘦小男子身上。“既然已经了解到这个地方,后面的部份就简单多了。在九宫之中嵌入九星术固有的数字和颜色,再运用‘凶’的概念即可,而‘圆形是黑暗的印记’也才有它的意义……这么说,各位应该可以明白了吧?在我们眼前已经堂堂提示出‘白色房间’、‘黑色房间’、‘黄色房间’三种颜色,若将此嵌入持有者居住的位置,就可更加清楚应该抵达的途径……中央是黄、北方是白、西南是黑,这么一来,这就是中央出现五黄的定位盘了。假定真是如此,则周围的颜色也同时决定了,由北向左旋转是一白、六白、七赤、二黑、九紫、四绿、三碧、八白。如果我们实际一一去印证,又会是什么情形?羽仁的地方是‘白色房间’,所以一白没有问题。仓野的地方应该是六白,但是根据另一种说法,这个六白是指从黄色到橙色之间的颜色,所以这边应该也算是最合适的。曳间的地方是七赤,但不要因为那家伙的房间根本就不是什么红色,就认为完全不符合,各位应该都很清楚,他住的公寓名称是‘红庄’。接下来,布濑的地方是二黑,亦即‘黑色房间’。久藤宅鄙应该是九紫,而雏子的房间布置乃是以紫包的色调为主。”羽仁听着根户的说明,感觉到一阵轻微的晕眩,直到这时候,他才第一次明确意识到无形之物的诅咒。“霍南德和奈尔兹的房间鯆着绿色地毯,壁纸也是枯草色,所以也符合接下来的四绿,更何况,霍南德又特别喜爱绿色。甲斐的地方是三碧,这也合乎他的房间是以蓝色为基调。最后轮到我…属于八白的这个房间如何,应该是不逊色于羽仁的‘白色房间’吧!”羽仁感受到强烈的不安,偷偷瞄了影山一眼。然后,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有问题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影山的表情仿彿道接反映了羽仁的不安一般,漂浮着一种暧昧的阴影。“影山,到了这里,我完全知道你确实预测了一切。把我们譬喻为鬼虽然没什么意思,但应该嵌入方位盘的数字绝对是图形上所写的‘四鬼’。也就是说,我们的本命星若为四绿木星,那么对照方位盘,则四绿之兰——霍南德进入本命杀(煞),其对宫的仓野则进入的杀(煞)。”根户刻意漠视影山似地继续说着,“另外,我也试着思考相反的状况。亦即,或许所谓‘四鬼’乃是暗示中央的鬼嵌入四绿。若嗅如此,周围的框架由上往左转就是九紫、五黄、六白、一白、八白、三碧、二黑、七赤。我调查的是五黄杀和暗剑杀这组,但有趣的是,即使适用我的观点,仓野进入五黄杀,对宫霍南德进入暗剑杀,状况几乎是一样。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意图何在,但无论如何却明确预告了霍南德和仓野两人头顶上方,凶恶的死神将挥下大镰刀……当然,五黄杀有表示逼近眼前的不幸特质,暗剑杀则具有表示不断涌来的不幸特质,所以瞬间遭勒毙的霍南德是暗剑杀,相反的,因为出血过量痛苦而死的仓野则为五黄杀,仓野之死的这种解释,应该更接近本命真相。”在洋溢柔和光线的房间里,布濑丝毫不想隐藏苍白的脸色,打岔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曳间的死又是怎么回事?”事实上,脸色苍白的不只布濑一人,奈尔兹、根户、羽仁,甚至连影山的脸上都是毫无一丝血色,彼此茫然互枧,简直就像一群白画聚集的幽灵。有一段时间,羽仁充分领略到某种事情即将被揭开的期待与恐惧!“这又是怎么回事……”根户敲击似地把铅笔用力摔在桌上。“这是此次事件无法了解的重点。七月卅一日的推理竞赛当时,如果可以理解的话……坦白说吧!未被预告死亡的曳间,为什么会遭杀害?而且命案现场是在仓野的房间,理由何在?”“根户!”布濑呻吟出声,“那是……那是一种错误,纯粹的错误!”羽仁好不容易忍住想捂住耳朵的冲动,却因为有一席话和他内心某个部份似乎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并非直接的记忆,而是后来听仓野所说,奈尔兹的小说中也写到的一句难堪的话。(没错,杀害曳闸并不记载于凶手晌杀人计划表上,曳间是被误认为是仓野而遭杀害。)这是完全崭新的景象!笼罩眼前的厚厚雾霭忽然散去,前方出现的深邃视野,不由得令他们微微颤抖。“我们也可以这么想。仓野外出时,曳间来访,随后而来的凶手在楼梯上叫人,等房门一打开,便立刻用短剑刺中心脏。当然,凶手绝对没想到房里的人会是曳间,因为窗户紧闭、窗帘也拉上,光线相当昏暗,凶手误以为曳间就是仓野。这样一来,也可以解释犯案之后,凶手等待仓野回家超过三个小时的理由吧!并不是为了让仓野看见靴子,只是为了要夺走仓野的性命!”“可是,仓野并未遭杀害……”羽仁不表认同地说。“这就是奇妙的犯罪心理。”根户不感兴趣地说,“凶手犯了错杀对象的错误,对于再次杀人产生了恐惧,加上往烤箱似的热气中持续等待仓野返回,虽然最初应该打算矫正疯狂的杀人计划,但是到了最后的执行阶段,终于开始犹豫……道么一来就已经完蛋了。在犹豫不决之间,发现曳间尸体的仓野回来了。就这样,虽然只是瞬间的犹豫,却令他逃离凶案现场。留下了世间不可思识的‘不是密室的密室’。当然,从外侧锁上大斗,主要是为了防止仓野以外的人闯入,更是为了消除仓野的防备心。”“那么,凶手是……”直到此刻,奈尔兹才淡淡开口,声音沙哑。感觉上,此刻在房间里坠下的巨大恶意阴影,与窗外流泄而入的初秋阳光完全不搭。奈尔兹的喃喃低语,当然是紧跟在根户说话之后应有的疑问。“应该和影山为何能如此准确预测被害者的疑问重叠吧!不可能是偶然的理由在于,相对于雏子和杏子同样简称为‘久’,而片城兄弟则称霍南德为‘兰’。由此可知,影山得以正确指出彼害者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进行杀人计剀并且付诸行动的人就是影山自己……”说着,根户慢慢抬起头来,其他人也随着他一起动作。他们见到的是茫然如幽灵般伫立的影山岛影。“大致上,和我们相交最浅的是影山,家族之中发生杀人事件,他没道理可以预测被害者会是霍南德或仓野。但是,如果凶手是影山本人,要暗示自己预定的被害者名单就容易多了……像霍南德遇害当时,仔细想想,影山,你是最后见到他的人,对不对?你进来我们所在的房间时,假设是在勒毙霍南德之后,情况又会如何?没错,若是将我推入储藏室的人是你,则打造密室的人一定也是你。即使在羽仁家宅邸时,你也随时可以潜入……”根户的语气攻势不断。影山表情依然苍白,却似好不容易恢复镇定,眨动眼睛。“这根本就未接触到所谓的诡计!而且……我有不在场证明。曳间遇害时我有、仓野遇害时我也有,警方全调查过了……”影山结结巴巴地好不容易反驳,突然,像忍住疼痛似地扭曲脸孔,一面从咬紧的牙缝中发出轻微的呻吟,一面以微弱语气低声说:“我……完全搞不清楚了!”他再度抬起头,“虽然那是我的恶作剧……”最后,影山转身冲向房门,瞬间消失在根户的住处。由于发生得太突然,其他人几乎连声音都还来不及发出。只是,影山开门的瞬间,在变成通风道的房间里,他们只清楚意识到一阵风掠过。此后,影山再也没有回来过。不只是根户的住处,从那天以后,影山从未出现于他们面前。从那之后,时光的流逝还是没有停止脚步,不知觉间,一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但是当时那阵风的感触却生动地残留着,而且,在他们眼前,被封闭于深深浓雾底层的钝色世界,伴随着压倒性的重压感在他们眼前展开。8.追溯解谜试着翻阅报纸或周刊杂志,那时候,有关在他们之间发生的一连串事件报导,在版面上已经找不到了。或许对他们而言,坚持不透露有关家族内部的详细状况,应该是他们唯一的胜利。警方的调查毫不松懈,但事件的真相和凶嫌的真实身分却始终成谜,一连串的谜团逐渐陷入胶着的状态。此外,与他们有关的是,真沼和甲斐依然音讯全无,影山虽然不算是完全失踪,但是从九月一日以后,就未曹在他们面前出现过。就这样,小酒馆“黄色房间”完成了重新装潢,店名也改为很一般的“归路”。据说,当时搜集的无数玩偶也全都卖掉了。而且,直到十月初旬,他们才接到甲斐良一寄来重新改装开幕的邀请函。明信片上印着形式化的文章之后,还加上类似“请勿在意舍弟之事,请如往常一样惠顾光临”的字样。其中,受到伤害最严重的是奈尔兹,即使不知雏子在他内心占有何等重要的位置,仅只是十五年前失去了分身之一,现在又失去共同生存至今的另一位分身,即可得知现实是如何沉重地苛责着他了。更何况惨剧是以奈尔兹自己写的小说为引爆点,逼迫着展开现实与虚构的激烈竞争。他们只能对现实中的陷阱如此深不可测的巧妙而颤栗。陷阱四处张开恐怖的裂口。不,或许他们只是一直走在已吞入一切的虚搆之中。“有句话叫做胎内循绕,大概就是类似的状况吧!”在店里,发生命案的特别室房间也已毫无痕迹,色彩也以清爽的中间色调为主,昔日的不祥气氛几乎被认为是一时的恶梦。另外增建了新的二楼,四个人确定那儿没有客人后,于是要求挂出“二楼准备中”的牌子,挑了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下。十月五日。从窗户眺望的行道树也染上黄色,外面的世界已为秋日换上新装。两次台风通过日本上空之后,之前的异常气象成为过去,强烈蔓延于世上的末日思潮也急速消失,季节的变迁再度恢复顺畅的步调。“真受不了!完全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或许,死者到达的虚无世界也是这样吧!”根户回话时,奈尔兹的肩膀突然颤了一下。这句意料之外的话,也让羽仁颦蹙眉头,“你说死者怎么样?”“我的意思是,存在和自己的想法无缘的场所,无论生者或死者并无多大差别。这只是当作参考……”说着,根户从胸前口袋掏出黑色记事本,砰的一声丢在桌上。“这是……?”“死者之书。”根户的表情露出促挟的笑意。羽仁的神情也缓和了。“喔’.死后世界的导览手册?看起来不像是用古埃及的纸写的。”“因为负责记述是神官或黑魔术师的工作。这是曳间的记事本,上次我向他家人借来的,你看看吧!”“曳间的记事本?”羽仁翻开一看,全是密密麻麻的片段字句、文章,以及看起来像是没画好的魔法阵图形。“很遗憾这并非日记。写的是那家伙专攻的心理学名词,他往往有了构想,就一定会写在记事本内。所以,尽管和事件本质毫无关连,但若从头阅读的话,却也很有趣……当然,里面写的可能只是在他脑海中逐渐构成的片断思想,可是如果全部联系在一起,应该可以略微窥知恐怖的全貌。我自己是愈读愈觉得刺激、惊颤……他谋的是割时代的理论系统,让教授们惊讶的‘在记忆中的嵌入原则’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环节。我认为,若纯粹以数学的领域而论,应该可以将曳闲比喻为伽罗瓦(加罗瓦,Evariste Galois 1811-1832。史上最天才、最才华洋溢的法国数学家,年仅廿岁。)。”“又来了!一大推莫名其妙的话。”布濑摸着胡髭打断似地说着。看来他好像从暂时的忧郁中走了出来,成了昔日的嘲讽者。“但是,我认为邢不仅与事件的本质无关,和死者抵达虚无世界或什么的好像也没太大的关系。”“你这么说,我就很难回答了。”根户搔搔短发,“反正,你就读读看最后部份的文章!应该不能硬说是毫无关系吧!”布濑一听,立刻翻开记事本,里面记述着如下的内容——(我进行不知多少次的反覆思考实验,每次都发现有略微的出入。为了补强这种差异,我几乎是绝望地进行尝试。没锚,我很清楚在那上面稍微调整不会有效果,因为其中存在着发丝般的缝隙,高塔必须再次被推倒。连这样的地方也蔓延了不连续线。人究竟可以共同拥有哪些事物、如何共同拥有?我和你部这么想,所以我悄悄告诉你吧!事实上,所谓的人心,也只不过是脑内化学反应和电力反应稍微复杂的累积。就是这样没错,不连续线虽然因诅咒而准猜,却不必等待身躯能呈雁字型飞行,就请直接跨越过去吧:雷电多次想要摧毁高塔,但是,新的高塔每次一定又会再度重新屹立!我这些无力的低语,你可能会笑它矛盾吧!)接下来,令人痛心的空白一直持续到记事本结束为止。“如何?这是唯一吐露心情的部份。”“的确不错。”首先开口的是羽仁,“他留下的事情太多了。”但是,正想继续时,奈尔兹忽然以激烈的语气说:“事实上,谁都一样!”羽仁楞了楞,深吸一口。根户和布濑也忍不住傻眼。在他们丧失言语之际,紧绉眉头,咬紧下唇的奈尔兹体内,分不清是不耐烦或绝望,在光泽鲜艳的皮肤底层,不断喷出蓝白色火焰。“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嘛!我说话一向如此,奇怪吗?别开玩笑了!像这样遭到致命一击,还能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再度狠狠说道,用力在膝盖上打了一拳。羽仁又有一种惶恐的预感,似乎现实又将再次改变了。缓缓低下头去的奈尔兹,声音也突然变得有气无力。“这……一切都决定好了……也该到了关键时刻吧!”“你到底在说什么?”布濑好不容易开口。奈尔兹掩嘴回应:“为什么你无法从一开始就理解?我一直这样想……仓野被杀害时,我并没有不在场证明。”“什么?”三人异口同声惊呼。从那一瞬起,彷如屈服在他们眼前的躬腰少年,似乎才一眨眼的工夫,就完全变幻为“恐怖的凶手”!“这么说,你是……”“别急着下结论!我并未杀害仓野。只是,如果我没有不在场证明,那么,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没有不在场证明,不是吗?”奈尔兹像是在出谜题。“甲斐!”根户带着叹息,“但是,你……”“那是对我的一种惩罚!我在心底一直由衷祈祷有人可以指出这一点来,能够注意到我和甲斐的奇妙共犯关系。结果,雏子虽然提出控诉,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情况受到曳间的致命一击。”说到这儿,奈尔兹停顿不语,深吸两口气,像是在抑制亢奋的感情。“坦白说,杀害仓野的绝对是甲斐。甲斐当时受到根户与布濑错误判断的追究时,曾经向我求助过,说他是和我在一起。那时候我就已经非常确信,杀害仓野的凶手就是甲斐!”“那密室诡计昵?”布濑以诘问的语气追问。奈尔兹彷彿就是在等他这句话,伸手向一旁的包包,在里面摸索了好一会儿。“破解那个诡计的也是雏子。”他边说边取出一封信。“若要我为各位口头说明,不如自己阅读这封信,因为里面包括密室的破解,以及对于相关的详细指控……对了,刚才也稍微透露,这封信是对我的指控信函,我昨天才接到,为了尽早甩脱与甲斐之间的共犯关系,我把这封信和曳间的文章……”奈尔兹仍继续说着,但在羽仁的脑海中却逐渐模糊了起来,因为他的视线已开始专注在奈尔兹递上的信件内容。搬到此地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在你小说里有“时间彷彿是缓缓落下堆积而成的” 一语,最近我也经常有这样的感觉。在宽敞的房间里一人独处,感觉上一切都成了恶梦!即使在这样茫然发呆时,也会想到,会不会突然从梦中醒来,一切都回复往昔呢?只是从梦中醒来时,我将会置身何处?究竟怎么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着这样的恶梦?我完全无从得知。抱歉,尽是一些胡说!不过,我当然不是只想着这些,不仅不是,我还终于成功破解了仓野遇害当时的密室谜团。听到仓野的惨叫,最先赶抵现场的是羽仁,但房门上了锁,因此他回头去拿铁鎚准备破坏旁门。随俊赶来的甲斐利用身体冲撞,企图破坏房门。然后根户和布濑也赶到了,三人开始一起撞门。最后是我,羽仁也回来了。结果,房门终于当着五个人面前被控破。从听见惨叫到破门为止的经过始末大致如此,不过,这次的密室秘密完全隐藏于其中。当我们到达房间门前时,甲斐一面撞门,一面慌乱喊叫“快过来帮忙,房间门锁上了” ,因此任何人都信以为真,并未想要确定是否真正上了锁。可是,实际上如果没有上锁,将又会是什么情形?撞破未上锁的房门,根本是滑稽的闹剧,但却是事实。既然这样,羽仁赶到时应该锁上的房门,甲斐当时为何能够脱因而出到门外?你应该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不是吗?甲斐不必使用特殊的器材或操作,就可以走出那个房间,也就是说,那扇门从一开始到最后,完全没有锁上过。那么,是羽仁和甲斐联手做出伪证吗?不,羽仁并未说谎,他想转动门把时,门把的确是动都不动,因此才会认定房门是锁上的。事实上,当时是甲斐从房间内侧牢牢抓紧门把固定,让门把无法转动。我这样说或许像是在骗小孩,但绝对是比利用绳索或镊子之类的诡计更为实际的方法!也许就是这种单纯,反而成了我们的盲点。明白了这一点,后面的部份就没必要说明了。你也在场,应该记得甲斐抬高房门,让大家确认门上没有插着钥匙吧?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偷偷拉开了固定钮,让房门恢复锁上的状态也说不定!在此同时,密室也宣告完成。之后,只要等待钥匙从仓野的身上被发现就行了。造就是有关密室之谜的一切!我至今仍相信这是独一无二的破解方法。有关密室之谜,如此就已足够,但是,面对由此追溯导出的结论,我必须在此稍稍打住。有三件事情我无法明白。第一件是假设至今为止的说明是真相,那就应该不是计划性的犯罪。因为当时大家应该分别在各自不同的房间,所以最先赶抵现场的人是羽仁,而且他想到要拿铁链,暂时离开房门前。接在他后面抵达的人,无论是甲斐或什么人,应该绝对无法预料,或许羽仁不会离开,也或许在他转头回去拿铁链之前,有其他人到来也。毕竟,也有可能不是羽仁一个人最先赶到,而是大家同时一起来到门前……是的,最重要的是,肯定无法保证有让甲斐如此顺利进行的情况。这么一来,就成了完全是在偶然相助之下的犯罪事件?像如此狡诈的杀人凶手,会在丝毫无法确定成功机率的情况下去杀人,我实在无法相信!这一点,我无论如何也猜不透,甲斐这次究竟马什么会毫无计划地,甚至是冲动地杀害仓野呢?第二件是,仓野为何要吞下钥匙?听说并无被迫插入咽喉深处的迹象,最主要是,钥匙的位置必须是仓野自己吞下去才可能到达。但我总觉得,这说法仍脱离不了幻想的领域。最后不明白的是,奈尔兹,这和你有直接关系。假设你的推理正确无误,那就是你做出了伪证……当时,甲斐说“你错了,奈尔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并未想否定。是的,当然,在当时的气氛中,那是免除你受到怀疑的救星,解释成你无法当场否定也无所谓。然而,问题并非这样就可以解决!因为你听了甲斐说词的同时,应该醒悟到甲斐就是杀害仓野的凶手,而且为了洗刷你自己的嫌疑,竟然未否定甲斐的证词,这一点我实在无法理解。或许我犯了严重的过错……我很害怕自己会坠入眼前展开的幻想地狱!至此是我对你的结论。我想要忘掉一切,开始努力凝视崭新的自己!那么,我可能从现在开始,将持续等待未来漫长又几乎令人窒息的时间吧!抱歉,写了这些言不及义的内容。信函内文至此结束。信笺最后剪掉了一小部份,或许还有些许的内容,如果是这样,应该就是属于隐私的部份了。“雏子的推理是正确的,杀害仓野的凶手是甲斐。”估计读完后,奈尔兹隔了一会儿说。布濑看准机会,立刻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结果,还是仓野的推理最正确。杀人的动机是曳间的姊姊和杏子之间产生的恋爱感情纠葛,而在杀害曳间后,行为已经失控。霍南德的部份虽然不太清楚,但仓野的部份则可说是他的推理成了自己的致命伤……的确,曳间遇害时,三点十分的不在场证明就有些奇怪。霍南德遇害时,破门而入后,最先冲进房间的人也是甲斐……”布濑轻声说完,转身面向奈尔兹。“若说三点十分的不在场证明有问题,那我也应该受到怀疑。”奈尔兹冷冷回应,“反正那也难怪,因焉都怪我自己不好。可是……我可以再次对着大地神明发誓,至少我对大家并未做出积极的伪证。”三人脸上再度净现不解的表情。“但是,如果甲斐是凶手的话…”羽仁无法抑制发抖。“所以,从那里开始就是个错误。甲斐绝对不是这一连串事件的凶手!”面对楞住的三人,奈尔兹只是略微摇头,然后缓缓继续。脸庞兴奋得抽动,鲜红的嘴唇和鼻翼旁腊般的嫩皮上扬,长睫毛下的视线来回移动,此刻,连气氛都神似霍南德的奈尔兹,那股洋溢光辉的美丽,完全覆盖了外表。内心深处、应该由他自己透露的事件真相,以其他人的眼光看来,绝对是无法窥知的。“各位要知道,像这种充满‘颠倒’色彩的事件,解决篇的部分,应该也必须具备颠倒的特质才行吧!换句话说,这是追溯解谜……问题的解决必须是回溯过去的过去逆向进行……”9.国王不在根户忽然像是从白日梦中醒来似地摇摇头,望着仍充满明亮阳光的窗外景色,街区位于清爽的大气底层,抬头一看,上方是这个季节特有,只要陷落其中就再也无法逃出的无底苍穹。“甲斐杀害仓野,但甲斐并非凶手…这或许是个奇妙的反论,但事实就是如此,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为什么呢?因为甲斐必须杀害仓野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报仇’!”“报仇?”其他三个人一开始还搞不懂奈尔兹在说什么。“八月廿五日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我说出自己的想像?应该八九不离十吧!首先,甲斐带领仓野进入那个藏放盔甲的房间,甲斐的目的是想要弄清楚一件事。我相信在那个时候,甲斐还没打算杀害仓野,因为我刚才也说过,那完全是冲勤型杀人。我猜,仓野大概也略微察觉究竟要谈些什么事吧!所以仓野才会从内侧将房间门锁上,让谁都无法在途中进入。但是,这却成了问题的核心,甲斐同样在不让仓野发现的情况下,偷偷将门锁打开。之后,两人之间发生严重的口角,结果甲斐抽出身旁的小刀,刺伤了仓野……不,仓野当时还活着。全身血淋淋的仓野,尾椎间插着小刀站在那儿,当着甲斐面前将钥匙吞下。没错,仓野不知道甲斐已偷偷打开门锁,所以他当然认为,只要吞下钥匙,甲斐应该就无法外出。也许,这个行为是在无意识中进行的。是的,对仓野而雷,会有这种想法是很自然的事。但是因为甲斐事先已打开门锁,整个事件才转移了方向。甲斐眼见仓野浑身鲜血痛苦挣扎,由于恐惧而无法离开现场,就在犹豫不决之际,出乎意料地,羽仁迅速赶往那个房间,而且清楚传来他跑上楼梯的脚步声。于是甲斐慌忙冲到门边,拚命用力扳住门把。门抖虽然有人转动把手。但不久似乎就放弃了,脚步声逐渐远去。甲斐松了一口气,确定外面无人之后,小心翼翼开门外出,然后如刚才所说的,演出史上最伟大的一齣戏……只是,事件如果就这样结束,一切都将非常顺利,但甲斐始终想要有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舍不得放弃假装想帮助受到各位苛责的我,反而能让他的不在场证明成立的绝佳机会……这一点,也就是甲斐之所以为甲斐的地方。不,或许他认为我是真的害怕,完全为了庇护我而做出伪证……真的,从各种角度来说,甲斐是个温柔的杀人者,好心肠的杀人者。”“等等!我总算明白问题的所在了,但你的意思是,一连串事件的真正凶手是仓野?”根户结巴地打断奈尔兹说话。奈尔兹未回应,伸手取来根户从胸口丢出来的菸盒,挑选似地从中抽出一根。在众人呆滞的眼神注视下,他叼在嘴上,拿起一旁的火柴,双手包覆点火。三个人难以透信地凝视火柴的火炎混杂着些许的蓝色,快速移到菸头前方。整个过程就像是一种仪式。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奈尔兹抽菸。“甲斐质问仓野,事件的真凶是你吗?而仓野应该是回答说,曳间和霍南德确实是我杀的。甲斐之所以会偷偷打开门锁,一定也是基于实际面对杀人者的恐惧心理。”奈尔兹以出乎预料的习惯动作吐出烟雾,伸手端起冰冷的咖啡。几乎令人眼睛刺痛的白磁咖啡杯,在少年的手掌中奏出可爱的声音。“那么,接下来依照追溯的顺序,应该转移到霍南德身上了,就是七月卅一日的惨剧。”他说着,用看起来非常优雅的手势,将咖啡杯移至嘴边。“在此之前我想补充一句,那就是,各位或许还半信半疑的疑惑,认为当时遇害的其实是奈尔兹,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则是霍南德。看了我的态度和说话方式,也难怪会加深这样的疑惑。现在的我,简直就像是以前的霍南德……但我却想说,我兄弟俩的个性差异本来就不是那么大。不,说得夏清楚一点,我们的哥哥在出生后不久死亡的时候,剩下的我们两兄弟,在个性上本就不该有如此大的差异。至于我们两人之所以有各位所熟知的,有如阴与阳的相反外观,主要是我与霍南德之间彼此约定的一项原则,为了让我们看起来更像双胞胎,藉着推理竞赛时也说过的理由,我戴上开朗活泼的面具,而霍南德则戴上喜爱孤独、冷笑性质,完全相反的对比面具。失去霍南德之后,再也没必要区别谁是谁的时候,我恢复了本来的个性,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没错,很可能这就是我真正的个性!仔细想想,我的面具比霍南德更充满了欺瞒,只是这样而已…接下来是仓野杀害霍南德的部份。我要特别提醒的是,这是一桩从头到尾都是以彻底的缜密计划为主而付诸执行的杀人戏码。而且,构想的确来自我小说中的虚构密室事件。希望各位要注意,仓野是在推理竞赛之日的四天前阅读我的小说!当时,我的小说意图是所谓的制造动机,但同样的虚构情节,对仓野而言却具有完全不一样的意义,而且,仓野的肩上应该承受了绝对的使命,也就是让这起命案完全合理化,换句话说,他无论如何都必须在颠倒的密室里杀害霍南德,所以,他反着利用我的密室手法,企图藉此完成计画。我听过雏子和布濑的推理,两者的说法都相当动人,令我感到非常佩服的部分是,雏子提出的‘死角的问题’,而布濑则是‘拟态的问题’。然而…在这方面,雏子的推理是更接近事件的本质,因为终究还是‘死角的问题’。问题就在于雏子就是差那么一步无法触及真相,密室中遮蔽视线的并非寻常物体,却也非雏子所指的‘虚假景象’,还有其他……其中一种是,尸体隐藏在完全的黑暗中,但那个房间并无这种场所,因此不是问题。唔……还有一种可以考虑到的完全相反的状况,那就是因为光线而忽略了尸体。”“这么说,奈尔兹,”羽仁挺直身子,本能般叫道:“你的意思是,那盏美术灯是死角?”根户在那瞬间重新体验到了全身冻结的恐怖,脑子一阵麻痺,升起轻微的晕眩。但是,他好不容易站稳脚步,尝试重现当时的情景。确实,当时在美术灯上看不到任何东西!然而,那到底是不是因为黄色灯光的缘故,根户还是无法辨别。想凝神细看,那情景却像是拒绝暴露在他视线底下般地摇晃,正以为要变清晰了,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户虽然浑身焚火似地难过,但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奈尔兹的说法。“在保险盒装上开关自如的控制装匿,我想布濑的说明没错。按下控制器让室内处于停电状态后,仓野先是将根户推进仓库幽禁,充分确定根户绝不会立刻喊叫,那是因为根户脑子里有大家联手共谋的疑惑。事实上,根户也如仓野预料的无法立刻叫出声来。接着,仓野摸黑回到霍南德身旁,在迅雷不及掩耳之下用绳索勒死他。对霍南德来说,甚至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在黑暗中,他就在我们身边杀人。或许霍南德是在瞬间昏迷,然后就在黑暗里滑入死亡的世界。仓野确定霍南德死亡之后,扛起尸体进入中央的黄色房间,放在美术灯上。他之所以冒着危险,实在是因为时间不够。因为如果当时根户发出叫声,一切就都泡汤了。但不知是幸或不幸,根户仍然在无止境的黑暗中继续瞪视虚构的杀人者……关于钥匙的诡计,布濑的推理也很正确,仓库钥匙与外面的钥匙非常酷似,就这样置于桌上,仓野回到店面之后,便用真正的钥匙让密室成为双重密室,只要等到根户忍不住恐惧而大喊出声就行了。就这样,估计好适当的时刻,再开启电源。当然,在那之前,店面的照明开关也切断了。此时,中央的黄色房间露出灯光,从两侧房门的钥匙孔得以窥探中央的黄色房间时,不可思讥的密室就已完成了一切的准备。他再度关闭电源。接下来则不可拖拖拉拉了,众人已撞破房门,最后的工作能否在紧接着的几秒钟内完成乃是关键。跟在甲斐身后进入房内的仓野,推开前面的甲斐,以电光火石的速度迅速跳到桌上,从美术灯上拖下霍南德的尸体,让尸体躺在沙发旁。钥匙方面,之后再换回来就行了。对仓野来说,有利的是,其他人气势如虹地破坏房门,可是对于冲入完全漆黑的黑暗中,不知何故,动作却相当缓慢……若要找个心理学上的理由,那就是,我们主观的时间流动具有想要配合我们自身行动和步调的特性,就算仓野的动作再快,顶多也只有三、四秒的时间,感觉上也几乎只是一瞬之间。当然,三、四秒,甚至是十秒,在撞破房门之后,绝对不可能将尸体搬进中央的黄色房间,关于这一点虽然不会有所改变,却足够让尸体彷彿是在密室里突然出现的演出效果,发挥到最大的极限,而且接下来我又趴在尸体上痛哭,因此众人的内心更加受到干扰,于是产生扩大混乱的作用。”奈尔兹说到这里的时候,羽仁晃动身子。“原来如此,一切都在精密的计算下进行,仓野看清了所荷人的心理微妙动向,藉此一一巧妙搭配,建构出那奇妙的‘颠倒的密室’。结果,我们完全按照他拟定的情节,忠实扮演各自的角色。”然而,奈尔兹只是报以眨眼即逝的讽刺微笑,慢慢点燃第二根菸。“无论如何,”他略带犹豫,“剩下的只是简单的事后处理。换回外面房间的真正钥匙,趁黑拆下总开关保险盒上的控制装置就行了。反正不久一定会有人注意到房门敞开……而控制开关装置和遥控开关,应该是在警方人员赶牴前藏在店外吧!也可能是绑上汽球让它飞走,或是系在小鸟脚上飞走丢弃,或是其他湮灭证据的方法。这就是第二桩密室杀人戏码的真相。”烟雾裊裊地从奈尔兹手上的香菸缓缓往上飘。根户难以置信似地凝视烟雾轨迹。然后,当他注意到白烟循着双曲线幻灭时,坐在对面的布濑开口了。“恩,确实是很完美的一手将军。”说着,轻轻瞄了根户一眼。“但棋盘上最重要的国王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了……虽然有点讽刺,但仔细想想,或许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因为在这盘棋戏里,我们已经输了……”说完,露出有气无力的苦笑,完全不似平时的布濑。在根户内心深处,激起了一阵无奈的共鸣。“那么以追溯的顺序来说,最后便是曳间的事件!”羽仁破除沉默似地,“但有些地方我还是无法认同。假设曳间的命案凶手是仓野,那么凶手躲藏到三点十分的证词便是捏造的,我们可以完全忽视也无所谓。因为从推定死亡时刻的十一点至十二点半为止,仓野不是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吗?如果与他在一起的杏子做出伪证还有话说,但是为他做出不在场证明的,是咖啡店里的服务生或女服务生吧?对此又该如何说明?”羽仁探身上前说话时,一旁的奈尔兹困惑似地将拿着菸的手按在嘴上,然后像是在挑选适合的诃汇,陷入短暂的沉默。不久,眼神坚定,仿彿下定了决心,低声说出意外之语。“仓野并未做出任何伪证,因为仓野并未杀害曳间。”10.匣中的失乐店内流泄的曲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情调音乐转为巴洛克音乐.这时,随着通奏低音飘进耳中的是阿尔比诺尼(阿尔比诺尼,Albinoni。Tomaso Giovanni 1671-1751,义大利巴洛克音乐作曲家。)的《G小调慢板》,但他们或许并未注意到,因为奈尔兹喃喃低语之后的只是永无止境的沉默。“究竟是怎么回事?”根户耐不住性子说道。羽仁接着说:“我实在搞不懂!这么说,杀害曳间的凶手是另有其人?可是……你刚才不也说过?甲斐在陈列盔甲的房间质问仓野,间出了仓野承认自己杀害曳间,所以甲斐才对仓野挥下复仇之刀……”“是的,仓野当时应该确实说过自己杀害了曳间与霍南德。在清楚听见这句话之前,尽管怀疑,但还是无法相信会走到杀害对方的地步……但就算如此,仓野还是没杀害曳间!”“我真的糊涂了!这么说,仓野等于是供出自己犯下了自己并未执行的杀人案?”布濑问。“没错!因为仓野杀害霍南德的理由,只能从那一点导引出来。”奈尔兹的语气热切,立刻用豹一般的眼神快速瞄了三个人,他眼睛里有微徽的血丝。根户忽然怀疑,眼前这个少年是不是已经疯了!“杀害霍南德的动机是什么?”“仓野说他为了承担杀害曳间的罪孽,所以才杀害霍南德。”沉默再度降临。三人彷彿在凝视奇妙的物髓,一动也不动。若是电脑的话,一定会不停地吐出“无法解读”的字眼吧!奈尔兹看到这种反应,微微扭曲嘴角。“从这种表情看来,你们好像很担心我的精神状态,其实这也难怪……那我就把话题带回具体的部份吧!还记得进行推理竞赛七月卅一日的前一天,也就是我们前往雏子家悼唁那天的情形吗?我在小说里也有详细描述……”奈尔兹在确定三人都点头之后,接着说:“我去了雏子家之后,归途,因为仓野要回日白的住处,我不自觉地跟着他顺便前往。在公寓入口,仓野从门梁上取下钥匙,开锁后,拉开大斗。这时,在我移开视线的一瞬间,发生了某件事…没错,看到他因恐惧而僵硬的表情,我绝对确信仓野看见了‘什么’,于是我立刻冲入脱鞋间走道,确定了那儿什么也没有。可是…我的直觉仍旧没改变。你们认为会余仓野如此恐惧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奈尔兹轮流望着三人。这时,羽仁声音微微颤抖,缓缓回答:“也就是,你想这么说吧……另外杀害曳间的凶手在那里留下某种记号,仓野因此而知道真相,同时为了庇护那个人,于是体会到自己不得不承担杀害曳间的罪名。”“也就是说,”间不容发之际,布濑接道:“三起命案分别是由三个不同的人所为?但是,杀害曳间的人是……”奈尔兹急忙伸手放在桌上,“且慢,那是错误的。坦白说,仓野看到的并非某种特定物件,开门的时候,仓野看到的是某个严重的错误,以及交缠在一起的某种图式。”“图式?”三人不禁异口同声。“这一连串的事件,一开始就是因为某种重大的错误而起,一种愚蠢可笑的错误……如果没有那样的错误,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什么杀人事件!但是,错误发生了,尽管愚昧可笑,然而一旦发生了错误,一切都像滚下坡的雪球一般,陆续卷入了其他的东西不断膨胀,霍南德也就是因为这样而死。”根户听着奈尔兹的独白,再次觉得彷彿曾经在哪里听过相同的话。错误、重大的错误……根户拚命搜寻记忆,但途中笼罩着深沉的浓雾,在记忆中持续的只是陌生迷茫的景物。崩溃之后,眼前瀰漫的就只是后悔吧,根户静静等待奈尔兹继续开口。“那真的是很无聊的事……各位请回想一下仓野住处的大门吧!就是装设在大门上的门锁。那是插入钥匙后,藉着转动钥匙,用以开关房门的扭入式门锁,与一般的门锁不同,就是只会在这种门锁上出现的特殊现象,发生了这一项错误。所谓的特殊现象是这样的,那种斗锁是否已上锁,除非插入钥匙转向开锁方向,否则是很难判别的。一般门锁插入钥匙后转动,如果门开了,那就表示先前是上了锁;反之,也只要经过一次错误尝试后,就能够正确判别是否上过锁。但那种扭人式门锁,无论上锁与否,插入钥匙后都可随意转动,反正结果还是能够开门,所以判别的基准完全只能靠手感。当然,若是我们的话,应该也都是这样吧!但仓野使用那种门锁已有三年时间,利用‘手感’判别的能力应该相当正确。但也无法算得上是绝对正确、各位明白吗?七月十四日下午三点十分,仓野从新宿返家时,那扇门其实并未上锁。当时进门后,看到踏板前有两双鞋子时,仓野曹说过他有股奇妙的感觉吧!其实,那只是下意识的疑问,也就是眼前有鞋子,难道入口大门没上锁?当时,这种想法若爬上意识表层,应该就可以终止错误!但仓野的情绪却偏向于有人来访的喜悦。待事后回想时就已察觉,大门是上锁的,有鞋子是非常奇怪的一种逆转解释。换句话说,认为大斗上锁的错觉,在那个时候已经化为完全的事实了。所以,那日的情形,各位应该也能明白吧!或许当时他也是忘了锁门就迳自前往雏子家,待返回住处想用钥匙开门时,这次注意到了‘手感’不同,只不过在那一瞬间,应该也没多说什么吧!但是当他拉开大门时,那种‘也许……’的想法如闪电般掠过,他感到一阵恐惧而当场呆住了。没错,仓野当时注意到自己犯下的错觉!那么,假设十四日下午三点过后,仓野返家时,外面的大门并未上锁,情况会有什么样的改变呢?只要冷静思考,就应该能够了解。第一就是,那并非什么‘颠倒的密室’;第二是,高统靴的主人是杀害曳间的凶手的可能性非常小;第三——这是最重要的——则会怀疑那桩命案究竟是否为杀人事件。没错,坦白说,曳间并非遭人杀害,他只是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是自杀!”三人感觉上似乎已陶醉在奈尔兹的说明中,已经没人想回答。但他们清楚地意识到,此刻正在继续重大的审判。“换句话说,关于最初的事件,警方的判断最正确。例如被利刃刺杀的尸体,要判别是自杀或他杀,利刃刺入的位置与伤痕的角度关系就非常重要。自杀的状况,通常是由下往上刺;至于他杀则正好相反居多。警方乃是根据这种科学性的观察,再经过该方面的专家透过各种检讨之后所下的判断结果,因此信任他们应该是没问题……当然,这只是结果论!说明至此,各位应该已经都明白了吧!那双鞋子的主人是霍南德。当然,布濑目击三点左右前往仓野住处拜访的也是霍南德。霍南德发现了曳间胸口插着利刃死亡,是的,他的情形恰好与仓野是相同的状况。当然,霍南德也受到凶嫌还躲在建筑内的恐惧所威胁,想要逃走而慌忙跑下楼梯,但正巧仓野回来了。问题是,霍南德并不知道,还以为可能是凶嫌返回现场,所以慌忙躲进厨房的窗帘后方,等仓野过去之后,也没好好穿妥鞋子便慌忙逃离仓野的住处。亦即,在七月卅一日前的时间点上,知道曳间是自杀身亡的只有霍南德一个人。他最初当然很困惑,但是,看着案情的进展,警方似乎也认定那是自杀,所以他就更加确信。重要的是,那起命案对我们来说之所以必须认为是他杀,主要是来自大门从外侧上锁,而且还故意让人见到鞋子,以及躲藏于现场的凶手印象。这让一开始并未在场的霍南德,很容易便可推论出那是自杀的结论。十七日聚会时,我虽然对于霍南德不像是平常的他感到有些疑问,但若认为他知道一切,而且抱着观赏余兴节目的态度,以窥视大家的反应为乐,这也同样能有圆满的解释……只是霍南德由于兴奋过度而犯了一项重大的错误,为了让一切更加有趣,说出‘犯行必须是连续杀人’之类的话,结果这成了他的致命伤,他应该连做梦都没想到,荆棘之冠结果还是回到自己头上。但是,仓野注意到自己的错觉了。若考虑他在那一瞬间的心理,我实在不忍目睹……他在曳间的尸体前流泪,发誓替他报仇,认为只要能找到与曳间的死亡相对应的杀人手法,他会不惜一切去执行的这种精神状态却在现实中碰壁,完全粉碎。他失去了秤量曳间死亡的天秤另一边的秤锤,同时那也成了他的精神破绽……推理竞资席上,仓野叙述的推理,只不过是诉说他自己的心理状态,若将内容中的甲斐改为他,曳间的姊姊改为曳间,恋爱感情改为复仇感情,整个推理内容就是他自己的心理告白了,这只要确定根户提出的突变理论图形就知道了。若一开始就知道曳间是死于自杀,仓野当然也不至于杀人。然而,一旦执着于替曳闻的死亡复仇为目的,对仓野来说,就不得不把自杀的真相推向虚构的一面了。无论如何都需要凶手存在!因此,将自己塑造成凶手最方便,也就是自愿担任凶手!所以,为了让他的信念成为无可撼动的事实,他就必须杀人。是的,这就是一种仪式,而霍南德被选为活牲虽然有各种理由,但最重要的理由是,仓野确定鞋子的主人是霍南德,因此必须封住知道曳间死于自杀的霍南德嘴巴。在杀害霍南德时,他巧妙地让现实和虚构柑互交替,剩下的就只是理想的杀人事件了。而且,宣称‘犯行必须是连续杀人’的人成了恐怖杀人恶魔的诱饵,不是更具备了无上的魅力情趣?而且,以我们的绰号来说,应该也有某种意义……只不过,为了让杀人具有理想性,因此也需要有极端的不可能性和深不可测的谜团。而且,从我的预言开始,偶然出现在曳间死亡状况中的表面性‘颠倒的密室’主题曲,也必须在霍南德的命案中演奏。令人惊讶的是,符合这一切条件的杀人剧计划,虽然仅在一日之间就拟妥,但是这却反而证明了他疯狂的思考力在碰壁之后,在寻找其他出口的同时,他内心并发出受挫的感情冲击力道是何等的强烈!在此,我们必须看看霍南德的心理动向。卅日发生之事,当天晚上我告诉他。他听了之后,应该立刻就想到仓野已发现曳间是自杀身亡的。如果仓野发现了,那么这场游戏也将会结束。就这样,接下来卅一日在‘黄色房间’聚会时,推理竞赛于焉展开。霍南德本来打算旁观竞赛的进行,因为他认为,仓野应该会揭穿曳间是死于自杀的事实。是的,霍南德当时确实在等待仓野亲口宣告游戏的结束。但实际进行的状况却完全出乎霍南德的意料之外,仓野非但不想让游戏结束,甚至还积极地组合错误的推理。当时,霍南德一定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他当时第一次感受到不祥的气氛。虽然不知道他是否完全理解仓野推理内容的意义,却醒悟到现实开始往预料不到的方向发展。这对霍南德而言,是恍如悬吊在牟空中难以书喻的恐怖,而且,仓野感觉上似乎有了自己的计划,连叙述推理的顺序都刻意安排合乎自己的犯行。他是利用他带来的塔罗牌来决定顺序的,当时他利用一项魔术手法,魔术用语称为‘force’,亦即假装很自然地让对有抽出一张牌,事实上却是让对方抽到自己意图的特定牌的技巧。仓野就是藉此来决定众人进行推理的顺序。甚至,他还在此暗示了自己准备使用的杀人诡计!各位应该还记得,霍南德抽到的牌是Ⅻ“吊人”。没错,因为他就是被吊在美术灯上……当然,我们不知道仓野会有那样的特技,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羽仁应该知道吧?”“嗯!”羽仁寂寞似地瞇上眼睛,点头。“虽然不确定他拥有这种技巧,但可以确定的是,那家伙的确非常喜欢朴克牌魔术和玩牌游戏。当然,上了大学之后,就已经不太接触朴克牌,因为他坚持‘不受原则性、偶然性左右的游戏最美好’……当时我不在现场,对仓野而言,或许也是个大好机会。”说着,他以手掩面。布濑紧接着说:“结果,真正认真的人只有仓野?对了,回想七月十七日聚会当时的情形,或许确实可以这么说。”布濑说到这儿时,奈尔兹突然以令人不禁倒抽一口气似地说出尖锐言词。“但是,我绝对无法原谅!”根户睁大了眼睛。奈尔兹双手握拳置于桌上,不住愤怒地剧烈颤抖,略微下垂的眼眸凝视虚空。但根户轻易就察觉到,那眼神绝非停伫在现实的世界里!待奈尔兹的憎恨从拳头到瞳孔,然后似乎从头顶上倏地滑失后,奈尔兹接着说:“刚才谈到我的罪孽,以及我和甲斐的共犯关系,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告诉各位吧!听清楚了,杀害仓野的凶手是甲斐,而让情势转变成如此发展的人却是我!”“什么…”羽仁发出结巴似的呻吟。根户有一种仿彿被木楔劈开的感觉。“我在霍南德遇害时发过誓,绝对不会让杀害霍南德的凶手就这样逍遥法外,一定要在凶手的头上砸下报复的铁鎚!没错,到现在我仍然坚持这个誓言。无论是谁、说了什么,我到现在仍旧坚定不移。杀害我的影子、我的分身、我的另外一半霍南德的家伙,就算他有任何理由,我也绝对无法原谅。我当时说过,那部小说只是为了复仇而写,但在绞尽脑汁之后明白了一切原委,于是我开始在文字上执行我的誓书。详细过程不必赘述,但那部小说的第四章,是为了对杀害曳间的凶手、也就是对仓野展开的复仇而加上去的,具有教唆甲斐杀人的功能。我是在不断反覆思索的情况下,写下了那些情节。就算我这么说明,各位应该也无法认同吧!没错,那或许是卑鄙的行为,自己不直接亲自执行,却像操纵傀儡那样操纵别人的心理,藉此完成自己的复仇行动。是的,确实如此。然而,我必须给予杀害霍南德的仓野如语言所形容,在意义上真正的‘自灭’才行—让为了使曳间的死亡正当化,进而杀害霍南德的仓野,明白他自己的理论乃是严重的错误!我至今仍不明白,是仓野的做法正确呢?或者是我的做法正确?甚至两个人都错了…但是,到底有什么人可以担任最终的审判?因此我只能够继续吶喊!没错,我赌上自己剩下的一切,拒绝接受那种审判!”根户面对说完漫长告白的奈尔兹,意识到自己也陷入了深沉的悲哀之中。或许已经太迟了,但是,他如今才清楚领悟到,我们这群人昙的是同一族类。——找们是在密室中生存过来的。突然,一团炽热的感觉从心底往上冲。从胸口一举冲上鼻腔深处,根户本能地用尽了全身力气忍住。——打从生下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我们总是在自我的密室中成长。没错,而这件事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奇妙的喜悦,也正因为如此,这个世界肯定只是一座失乐园。——可悲的一族!——然而,我们或许必须在这个一无所有的密室中永远承受这种失乐吧?《如何打造密室》到底提出了什么样的质疑?我们到底必须品尝这种匣中的失乐到什么时候?没有人开口。四个人各自抱着不同的真相,似乎随着沉默就这样一道持续到永远!但在这个时候,仓促的脚步声突然袭来。从楼梯方向传来。根户连忙回头,原来是店老板甲斐的哥哥!他摇晃着福态的身驱,平日慈祥的容貌此刻苍白僵硬,站在楼梯的尽头。面对四个人疑惑的表情,他用略带颤抖的声音传达悲伤的讯息。“我弟弟的尸体好像找到了,在金泽海边,似乎是自杀!”那是最后的审判,没什么可说的了。终于,现实中的过程完全依照奈尔兹小说的内容一般落幕了。这是虚构与现实完全转换的瞬间吗?此刻的四个人,彷彿再次听见了如今已不存在的玩偶们嘲讽的哄笑。几千几百个黑夜降临,而且在秋日的阳光会经洋溢的房间里,他们的心恩恍如被巨浪攫取似地,丝毫不留痕迹地洒落在世界的另一边。也像是静谧、颠倒的祭典!代替终章的四种景象1.九星与血液“看来,我的想法还是有限,所以上天才会降下完美的审判!”奈尔兹的声音几乎在单调的轰隆声中被掩盖。其他三人也同时回想起甲斐的遗体。从苍白变成土灰色,已不复见人类的形体了。敞开的胸口,看起来就像黑色洞穴般恐怖,但并未渗出一滴血来,也因为这样,昔日曾是甲斐良惟的人类尸骸,现在看来只就只是个单纯的物体。其实也可以这么说,无论如何地悲伤、如何地愤怒、如何地遗憾,这些念头在遇上尸骸的瞬间,立刻就消失无踪了,而那具尸骸也绝不会有任何反应。传递的思绪永远只是单行道,死者已对这些思绪毫无制约,只是持续坚守自己的沉默。他们应该也已亲眼确认死者早就僵硬不动了,而这样的沉默也最适合与死者陪伴在一起。但是,他们长久以来所做的事又算什么?招来无数崩溃的一连串惨剧。只是为了一场毫无意义却又不存在的祭典?“这么说来,所谓的审判一定也不具意义了。”羽仁接在梦想之后喃喃说道,但又忽然回过神来似地低下头去。列车舒适的摇晃似乎让脑髓深处产生麻痺。很不可思议的,车厢里的乘客人数很少,但暖气不断从座位底下傅出,更加深了诱导睡意的效果。“究竟如何我是不知道,但我想,我们没必要再讨论这些了。我绝不是想庇护奈尔兹才这么说的。因为甲斐并非从奈尔兹的小说得到暗示,而是始于他自己进行完全不同的推理,结果对仓野产生怀疑…根户、羽仁,你们的看法呢?你们是否认为甲斐是因为那部小说才杀害仓野?”听了这句话,根户猛然睁开眼睛,回答“不”之后,似乎有所犹豫地沉默片刻。“我对此也一直有所怀疑。没错,不该会有那样的问题。就算甲斐是为了自己,也不可能发生这种事。那家伙绝对是根据自己的推理而怀疑仓野,在追问之后终于杀了人,没错,一定是这样的!”羽仁也接道:“你们说的完全没错,那小说能否诱导一个人的行动……确实相当可疑。”说着,他恢复孩子气的表情,双手拄在膝上托腮。奈尔兹默默不语,但很奇妙的是,那是一种幸福的沉默。列车旁流逝而过的峭壁消失了,这时窗外出现的是一望无际的山联。他们不禁被那美丽的风景吸引。几乎是深蓝色的绿色层峦,多到不知有几层相叠。从右而左,环绕稍宽的洼地,同时瓦相推挤,形成宏伟的带状地形。“好壮观呀…”羽仁最先赞叹出声,“我的梦想就是在这种地方盖一栋巨大的西式豪宅。”“像黑死馆那样吗?”根户立刻调侃,“至少应该决定是哪一种风格的西式宅邸吧!”“不,当然还没决定。”羽仁困惑似地搔着头皮,“细节部份的印象倒是已经完成。但最重要的是,能有怎么爬都爬不完的阶梯,以及怎么流也都不断循环的瀑布……”“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嘛!”根户说着,用力靠在椅背上。“若要多费神,何不想一些比较可能实现的东西?例如依十二宫而建的房间,或依九星设计的房间……”“等等!”这时,忽然举手的是布濑。“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注意到一件怪事,和曾说过的九星术有关。”根户立刻挑起眉毛。“怎么?三更半夜还睡不着,一定是眼前漂浮甲斐的尸体吧! ”“别胡说八道!只有你才会那样。”布濑笑道,“我不是开玩笑,而是非常奇妙的巧合,应该不是偶然。也就是说,除了根户的发现之外,我也发现了我们与九星术的关系。你们没注意到我们个别居住的地点,存在着奇妙的共同点吗?”“什么意思?虽然再听到任何话题我都不会惊讶……”羽仁应道。根户接着说:“共同点?既然和九星术有关,不是数字或色彩,那应该就是五种星吧! ”“哈哈,你上次推理时应该注意到这件事的。我这样说,你应该知道所谓的共同点……”“色彩?”根户沉昤似地低头回应。“是的,就是色彩!也就是说,我们居住的地方都有与色彩相关的町名。你那里是白山,属白:羽仁的住处是若叶町,在九星术上属碧;仓野是在目白,属白—曳间是蔌山町,应该是表示紫吧;我住绿之丘,所以是绿;久藤宅邸在下目黑,所以是黑:奈尔兹家在白金,属白:最后的甲斐家则是最危险的色彩,黄色,也等于隐藏的文字,也就是‘日本桥横山町’。而这些地点的中央为“黄色房间” ,一旁真沼的住处在赤阪,是红色。这样一来,若对照个别的色彩与方位,很明显就完全符合九星盘之中七赤进入中宫的那种类型,由北向左旋转是三碧、八白、九紫、门绿、二黑、六白、五黄、一白,完全吻合无误。怎么样?根户,除了你指出的房间颜色之外,还有像这样符合地名色彩的奇妙巧合吗?虽然不知道何者为因、何者为果,但这种吻合的现象,很难说它毫无意义吧!没错,影山到底要在九星盘上嵌入什么样的组合呢?若以这个新方位表看来,五黄杀是落在甲斐身上,暗剑杀则落在曳间身上。也就是说,在你的解释中,预见了因为他杀而丧生的曳间和甲斐的死亡;而在我的解释中,则是预见了因为自杀而丧生的曳间和甲斐的死亡,如此一来,影山很可能是刻意让这样的组合产生双重的意义。或许正如他最后所说的,那幅图形只不过是具有恶作剧的意义罢了,甚至跟本就不重要!”“原来如此。”根户佩服似地附和,“那么,我也来说说昨夜想到的事吧!”“这倒很有意思。这到底是怎么了?昨夜很晚还未入睡的我和你,莫非分别各有不同的奇妙想法?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得这么正式,害我不好意思……”根户羞赧地笑道,瞥了一眼羽仁和奈尔兹。“我是忽然想到的,而且是因为在思考仓野的事。我在回想和他谈论过的各种事情时,脑海突然浮现有关输血与血型的事。”“输血?”羽仁与布濑同时反问。根户点头,“那家伙这样说,在中学或高校的教科书中,应该是写说,譬如,AB型的人可以输入A型、B型和O型的血液,但是O型的人则只能够输入O型的血液。但是,这种O型的血液可以输血给AB型、A型、B型的人,而A型和B型则可以分别输血给AB型的人的观念,已经是很古老的观念了!现在的说法是,不同血型的血液不会输血给不同血型的病患了。原因何在?因为在先前那种状况下,也有可能因为抗原体反应,导致发生凝聚或溶血之类的症状。所以,一般世间上流传的观念,在医学领域里,尤其是临床医学方面并不适用。”“喔!这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突然冒出的话题,令羽仁直摇头,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根户微笑说道:“这与杏子的秘密有关。”“杏子?”“是的。这是一种解谜形式的问题,就像从以下几种文章里,找出能够导出一项结论者。依顺序来说,第一是雏子的血型为AB型,杏子的血型则是O型。”这么一说,布濑彷彿也在意起强烈阳光似地轻轻闭眼。“奈尔兹的小说中也有提到这点。”“第二是,雏子的双亲出车祸时,雏子的母亲曾经输血给重伤的父亲。”“嗯,这我也听说了.”“第三件事,上次应该也有提及,也就足,雏子的母亲在婴儿时期,也罹患与奈尔兹他们的哥哥失去生命一样的贫血症,曾经接受父母的输血。”“哈哈,我终于明白啦!”根户制止上身前挪的羽仁。“没错。能够生下AB型血型小孩的双亲,其血型的组合只有同样是AB型、AB型与A型、AB型与B型、A型与B型四种。而且,如果其中一方能输血给另外一方,就必须同样是AB型,因此,雏子母亲的血型应该是AB型吧!你们也知道,离子的母亲和杏子是姊妹,而能够生下AB型与O型孩子的双亲血型组合,应该只有A型与B型。可是,雏子的母亲曾经接受双亲的输血,而问题就发生在这里!知道吗?即使是在非常紧急的时刻,若要输入其他血型的血,仍要受到极微量的限制。但既然是像贫血症这样的疾病,需要的输血量应该相当大吧!而且,要同时将A型与B型的血液输血给AB型的婴儿,应该是不可能的事。这时就出现矛盾了,肯定是在某个地方出了错!因此,我得到的结论是,杏子并非她父母的亲生女儿,我认为,这样的观点最正确!”“恩,这么说,那就是杏子心中抹不去的阴影吧!”“是的……但是,事到如今,怎么说都无所谓了。”根户用寂寞的口吻自嘲说道,然后目光移向窗外的景象。“无论如何,一切都成为过去了,奈尔兹也没必要在意这些无柳的琐事。雏子在信上不也写了?我们从现在起,必须努力凝视崭新的自己!”那是坚定的语气!随着这句话,奈尔兹感觉窗外山峦的景色几乎眩亮得刺痛了眼睛。深绿如磨钵状耸峙,配合着车厢的摇晃,缓缓地流过眼前。“听了虽然不舒服,却相当合惰合理,根户真不愧是念数学系的。”奈尔兹彷彿在呼应盾上柔和的阳光说道。根户也抬头笑了,“哈哈!你这家伙,下地狱去吧!”“还有多久才到东京?”羽仁忽然开口,或许是因为列车逐渐开始加快速度吧!从这里开始,铁轨像是缓缓下坡,而疾驰的车轮节奏也逐渐加快!2.蓝色火焰一跑上楼,羽仁立刻大声吼叫:“喂,你们知道这个吗?”这种急迫姿态,让其他客人同时回头望着他。羽仁似乎也没料到二楼会有那么多客人吧!抱歉似地耸耸肩,迅速朝这里走来。“你白痴啊!”“知道什么?你是指什么?”布濑与奈尔兹同时开口。“呵呵,对不起,我不自觉就兴奋起来了。”他先辩解,“就是这个!”羽仁递出的是一册杂志。“这不是诗刊吗?”“没错,这里面的,呃……”他在诗页中慌忙搜寻,“就是这个,你们看这首诗。”两人侧着头,从两侧看着那一页,接着,惊呼出声。躺在上面的铅字曾经是他们听过的某此对话。上面刊登的诗作,一开始是如下三行——妳要去哪儿?哪儿也不去!那就走吧,“这是……”诗的内容持续下去,但读到这里时,布濑整个人也呆了。那是人们急着准备过冬的十一月中旬一个星期天。在“归路”歇息的客人之中,有不少人已经穿上大衣,系着围巾了。羽仁也穿了柔软的厚套头衫,他在奈尔兹身旁坐下,脱下套头衫。“这本杂志通常会徽募诗作,对于优秀的作品给予奖赏,这次得奖的就是这首诗,你们看,笔名是原页系冬,看起来就不像是人名,但绝对是真沼错不了!”“呀,吓我一跳!”奈尔兹摇摇头,让身体深深靠在椅背上。“但也真厉害!这本杂志给的奖颇具权威性,同时也让我们知道真沼在某个地方平安过活,这表示,极可能总有一天会与他偶然碰面……无论如何,真沼已朝向成为诗人的道路往前迈出一大步了,实在是了不起”!“那这次的聚会,我们就为真沼举行小小的庆祝好了,虽然根户今天缺席……”布濑说。羽仁也用力一拍膝盖,“那我也…i给我来一杯咖啡白兰地!”他朝走来点叫的女服务生叫着,“奈尔兹,知道了这件事,你应该会涌起更强烈的创作欲吧!或者,《如何打造密室》已经完成了?”“不,还没有。”“那你打算完成吧!”“那是肯定的。”奈尔兹说着,跳起来,“只不过,对于该有什么样的结局,我还是一直有困惑,我不知道该让事件在什么地方结束。”“呃……但是,完成之后会有什么情况’.媒体报导的只是事件极端表面的部份,其中有明显的错误,即使读了那部小说,会注意到内容是在描写这次事件的人,我想也不会太多。那么,对那些读者而言,针对现实与虚构的部份,他们大概就无法掌握到底何者才是现实吧!”“这的确是难题所在。”布濑随手翻阅杂志,但注意力却已经集中在那上面。奈尔兹并未搭理他,继续说:“算了,那就看读者自己怎么办了吧!接下来,我反正也只是用笔来叙述现实的结果罢了。现在还没天黑。就点个白兰地咖啡,没关系吧!”“说的也是。”“感觉上有点像是大白天里亮着灯。”“唉呀,听起来讽刺意味太浓了,因为我通常只扮演迷糊的华生角色。”“没这回事!”“若一定脱不了身,我宁愿当艾里希,毕竟价值不一样。”“这未免又太奢求了。”谈论之间,点叫的东西上桌了,羽仁随意接过,啜饮了第一口。“恩,相当不错!”他咋舌之后,在白兰地里加入方糖。“那就开始吧!”奈尔兹说。布濑也慌忙将杂志放到一旁,“喂喂,我也要看!”随着划亮火柴“咻”的一声,火光移到白色方糖上,只见火焰不停摇曳。“真的着火了!”奈尔兹说。羽仁轻轻让手掌慢慢碰触接近,立刻就在暗影中出现悄悄燃烧的蓝色火焰,同时装饰似地掠过黄色的微小光芒。羽仁姿势不变拿起汤匙,就像魔术师那样,在杯子上确定之后,才轻轻放入杯内。随即,白色方糖崩碎在咖啡色之中,也似乎听见了轻微的声响,在最后的瞬间,火焰忽然明亮燃烧,汤匙沉入,在缓缓搅拌之中,最后,什么都没留下。3.没有解决的解决“喔……不是真沼。”根户轻轻摇头回答。“那么……你的故事也结束了!”“结束了…”羽仁非常震惊,“你的态度似乎不太关心。”“不,也不是那样,我只是想问一件事。”根户说着,终于从牟躺半坐着的椅子站起身来,表情的确非常凝重。羽仁也跟着神情僵硬,催促着根户,“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出来听听。”“我一直在想的一件事。不是别的,就是关于这一连串事件.”两人面对面坐在根户的房间里,寒气也不知道从哪儿钻入,玻璃窗在根户背后批里啪啦响,羽仁彷彿胸口受到重击般,抬头望着声音傅来的方向。已是夜晚了。“也就是说,还有另外一种背后的真相。照正的意义是,拉普拉斯之魔真的存在,也就是一连串事件的真凶……”“什么?”羽仁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这么说来,整个事件并未结束,而控制一切的巨大阴影,现在仍紧紧贴近他们身旁?羽仁完全搞糊涂了。“怎么会呢?”“我的绊脚石是布濑目击的白日梦事件。”根户不理会羽仁,开始诉说自己的想法。“霍南德很偶然地到仓野家玩,然后发现曳间的尸体。不,那无关紧要,也丝毫没有不自然之处……但那是三点左右的事,布濑目击白日梦是在十二点半,如果布濑见到的是真正的霍南德,那么,这两个半小时的时间落差该如何说明?没错,关于于这一点,我怎么思考也无法说明。不,请不要误会,别误以为我道么说是认为布濑目击的白日梦人物是奈尔兹,以为事件的首谋也是那家伙。这都错了。我从各方面思考的结果,发现白日梦里的人还是霍南德没错,而且,也终于找到了可以填补那段空白时间的理由。你认为引导我的路标是什么?就是这本记事本!”根户从口袋里取出‘件黑色的东西。羽仁也记得那是根户曾经在“归路”公开过的曳间的记事本。“从上次之后,我不知道反覆读过多少遁这本记事本,就在反覆阅读之际,我的脑海中有一个疑问缓缓萌芽了,于是,我想起了某件事情。在曳间最喜欢的十大最佳侦探小说中,包括了远藤周作的《黑暗的吶喊》(编按:一九六六年十二月出版)。因此,为了确定在我内心中萌芽成长的疑问,我试着前往神保町一带闲逛……就是五月下旬,仓野见到曳间身影的那附近。就在那附近,我终于发现得以解开我心中疑问的地点了。那是类似催眠术研究所的地方,我也确定曳间在失踪的期间,一道都在那儿。”“催眠术?”羽仁拚命保持自己身体的平衡。“你仔细想一想,这次的一连串事件,实际上并非连续杀人事件,绝对是非连续性的命案。没错,规划此一惨剧,拟订计划,点燃导火线的人是曳间,在背后操纵事件的,则是当时已经死亡的曳间!我们只不过是完全受到死者的杀人计划控制、依照计划的情节行动而已!”“你的意思是说,曳间是因为预料到日后会陆续发生杀人事件而自杀?”“是的。”根户爽快地肯定后,接着说:“但是,要让事件发生需要什么条件呢?我思索的结果,注意到两项符合的条件,一是,隔了充分的时间回来后,仓野会错觉外面的大门上锁,另一则是,仓野回家之前极短暂的两、三分钟前,霍南德会来访。曳间充分了解我们的心理倾向,也就是在满足这两个条件时,就算抛开现实,也会如跌下坡一样朝惨剧前进……所以他事先对仓野和霍南德施加催眠术,就算在解除之后,接受催眠术的人也会在无意识之中,执行某种特定行动或思考,这就是所谓的后催眠。不可搞错的是,曳间并末直接指示仓野‘行凶杀人’,他是连仓野的人格都估算进去,并未加以扭曲,他只不过给了仓野‘错觉外面大门上锁’的暗示,也就是说,他只是给了启动的契机。至于霍南德,应该是在即将自杀之前,在催眠中暗示他去找仓野。至于是什么样的暗示,你大概也了解了吧!或许曳间不仅仅是要霍南德潜伏在附近,等待仓野返家,应该还给予他特定的意义,待确定见到仓野之后,便立刻抢先一步进入仓野家中……可是,霍南德自己却忘了要依照暗示行动,而且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受到催眠之后,可能为了预演,霍南德竟然前往附近一带徘徊,结果被布濑目击。但这件事情对于曳间的情节并无严重影响,不,反而成了有效的材料,促成了惨剧的开始。对了,或许仓野打算替曳间复仇的一部份心理,是承担接受催眠者对施术者抱持的一种称之为‘和谐一致:Rapport’的深层精神联系……所以,真沼的那种既视感,也是由于曳间的催眠术的缘故!曳间应该会经多次对真沼施行后催眠,将它当做练习的范本!不过,这和事件没有直接关系。”羽仁茫然听着根户的说明,然后目光慢慢转向窗户。忽然,黑暗中净现白影,羽仁注意到,开始起雾了。“也就是说,真凶在最初就已经死亡。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曳间必须做到自杀的程度来引发惨剧的发生呢?如果曳间也和他姊姊一样有潜在的精神病血缘,那么这一连串的事件不就是单纯的疯狂闹剧!”“这该怎媵解释才好呢…”根户斟酌字句似地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只是,在阅读这本记事本之后,逐渐让我明白的是,对曳间而言,我们这个家族不过是个实验场。然而,在此有一个奇妙的相反论调,那就是,曳间绝对不希望惨剧的发生。什么?我说话颠三倒四?但我告诉你,这可是真的。或许曳间的预测出了差错,仓野并未依指示去杀人,而是有其他的某种偶然介入,于是所有的一切都乱了规则也说不定。——曳间赌的就是这个,他的心愿纯粹只在于即使所有条件都齐备了,最好也不要发生惨剧……”4.不连续的黑暗——原来是这样啊!假设历经了许许多多的波折而未发生惨剧,就算我们头顶上覆盖了一大片的乌云,应该也绝不可能发生惨剧。奈尔兹如海上的漂船,漫无目的地持续思考。浓雾缠住了手脚,还以为会停滞,却又立刻朝后方流逝。这种现象已经反覆了多少次?奈尔兹全身像大量冒汗似地湿透了。——然而,实际上却发生了惨剧!不过,这一切或许都是无可奈何的。没错,因为现实如果不是这样,也许我自己会犯下杀人命案!白色的黑暗。或许就是这样吧!到处亮起的街灯,受到厚重的浓雾封锁,在模糊之中不断被搅拌,无法从彼方傅达至此方。在彷彿半奶带着甜味般的浓雾中,奈尔兹茫然徘徊。忽然,在遥远的某处,平交道栅栏降下,响起湿湿黏黏的号志声。奈尔兹不知道自己走的是否是一条道路,而这条路究竟会将自己带往何方,只是,每当眼前浮现障碍物遮挡去路时,他就会随之改变方向。在转过数不清的路口,经果无数次的弯道之后,他已经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暹身何处的街道,或者自己是否已经来到远离住家的荒野。记忆错误与催眠术。昔日曳间曾告诉过奈尔兹,在既视感发生的瞬间,记忆会逆向从现在朝向过去开始建构,就像亮起的光点,一一掠过电光板,从现在的这一点开始回溯时间而行。人类的记忆当然也是经常如此,记忆会让每一个瞬间从现在反覆到过去,而瞬间之前的自己如果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只是个记忆的话,那么人类的生存便是在这种毫不间断的虚构之中进行的。那么,说奈尔兹前进的地点是个茫然的虚构,这又有何可笑之处?思索之际,奈尔兹忽然注意到刚才的号志声已经停止。但是他却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因为竟然没听见通过平交道的电车声音!这是怎么回事?是发生故障吗?余尔兹内心产生这样的疑问,同时仍继续走在那条路上。雾愈来愈浓了,虽然奈尔兹成了溼透的老鼠,但或许也走在曳间走过的道路上。在浓雾里发出声响的,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少年奈尔兹忽然想到这样一句话:不连续的黑暗。——也许我已经被封闭在那部小说里了!现实与虚构完全互换,现在我面对的只不过是小说里发生的事。但是,或许这种疑问在浓雾中也不会有任何意义吧!到处亮起的深蓝色灯光,彷彿也都渗出了外晕,怎么看都像是瓦斯灯光。因此,所有物体在朦胧灯光的映照之下,几乎都不像它们原来的面貌了,而是自己妄想中的虚幻阴影。——但我猜想,那应该是变电所的亮光吧!少年奈尔兹双手插在湿漉漉的外套口袋里,身躯颤抖得很厉害。巨大的乌影在头顶上方遥遥伸展,彷彿耍将他吞噬一般。但是,再看一次那片晦暗,整个黑影气息却已消失了踪迹。少年奈尔兹意识到内心那股无法抑剠的不耐烦,但也只能持续漂流在几乎令人呕吐的浓雾里。——这种雾……对了,我期盼的到底是什么?只是像这样在雾的迷宫里持续行走,我期盼的到底是什么呢?这样的想法,让少年产生一种奇妙的心情。对了,所以此刻走在这儿的人应该不是我吧!会如此思考的人一定已经不是我了!然而,少年奈尔兹面前完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他答案。没有道路、没有坡路、没有建筑,也没有天空,有的只是雾、雾、雾,上下左右无从辨别地封闭了少年奈尔兹的四周。——所以,曳间,你赢了!已经跨越不连续线的你赢了,如此喃喃自语的少年面前,却只是一整片彻底的虚无。没错,就算一切都从那里开始进行,近乎游泳般永无止境走在浓雾深处的少年,仍必须等待与自己意志毫无关连的世界到来。——又深又浓的雾!直到此刻之前,他从未经历过如此深沉的浓雾。周遭的一切都被封锁在厚厚垂挂的半奶色浓雾之中,恰似沉浸在深海的景象里。后记以前会经在某本书上读过,人类大约在七年前,就已经可以替换身体上的一切元素。先不论其真伪,仅就《匣中的失乐》从脱稿迄今已超过该说法一倍的岁月,这部作品对现在的我而言,说得上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的作品。在这种意义之下,现在重新修改过去的作品,就好像为他人作品多管闲事般的愚蠢。想想八年前改为文库版之际,整整花费一个月时间希望能完成决定版,那更是愚蠢之至了。因为刚开始虽然并未打算动手,然而一旦开始看校稿,就已经无法忍受,结果浪费了许多时间。话虽如此,修订的几乎也都只是文章方面,而且也尽可能努力让文章年轻化,也就是说,这次的校订只不过是改换表面颜色罢了。无论如何,这十多年间,对我来说,《匣中的失乐》绝对是特别的作品,我也深爱着它,但无可否认的,就另一面而言,我也有几近厌恶的强烈感情。说得难听些,我认为这是拥有特别处女作的作家宿命。至少,大体而言,几乎所有作家通常都以初期作品最优异、密度最高,也充满了绚丽的光釆,至于随着时日逐渐成长的作家真可谓罕见,这绝对是事实。而我自己对后面这个说法满怀僮憬。也是因为逃避不了这样的诅咒。但是,纯粹只是因为时光的流逝吗?或者是因为最近完成了《无限环的伪书》而终于从诅咒中获得解放呢?现在重新阅读本作品时,也出乎意料地发现了自己有趣的一面。当时,我首先想到的是“看来,凭这样的作品,我还是无法陆续写出好作品。”事实上,像这种彷彿被什么附身般的冲劲,也只有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才可能办得到,现在是绝对做不来了。回想起来,在这十几年的时光里,应该也失去了不少东西吧!但是,获得的应该也不少,问题在于,两相抵扣之后的结果如何,我由衷希望不会是负数。但是,这个答案想必还得等上一段时日才知道吧!(现在我也只能这么说了)。只有一点看起来相关的是,一般而言,如果作家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失去了耀眼的光辉,那么他获得的将会是职业技巧、平衡感和刻划人性的能力。若以带有恶意的说法来叙述,那就是能够长年持续作家行业的人,也只能凭藉这样的能力来对抗了。所以他们在评价新人的作品时,尤其会特别重视人性的刻划,这也是在下意识里为自己正当化的缘故。我之所以这么说,绝对不是在讽刺。现在的我也很希望不去阅读没有刻剀人性的作品,甚至目前最关心的事情,也是在于小说如何才能剡剖出人性来。只是,若能在其中加入一些更微妙的情节,那就更令人满意了。本作品自七七年四月唬至七八年二月早在“幻影城”杂志上连载,同一年七月发行单行本,八三年十二月由讲谈社出版文库版,从执笔开始到现在,为了本作品而必须感谢的人不计其数。不过,这次发行小说版,对于所谓新本格塑造者、着名的伯乐兼编辑宇山日出臣先生,本人怀着未能寻获名驹之憾,致上最大的谢意。吉本健治天天读书网(www.book.d78i.com)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