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北侧山丘上的开发地。是工人发现的。上上下下一片大骚动呢!”开发地——我的主人喃喃地说。那个山丘被开发了。“车牌果然也在那里……”我的主人说。听到这句话我便明白了——他怀疑车牌或许就埋在石塚旁,所以今天才过来。俗话说本性难移。“不好意思,”我的主人梦呓般地向其中一名组员询问。“发现车牌的附近应该有一个石头堆成的石塚吧?应该有的,对吧?”在一阵困惑的沉默之后,一开始带回消息的声音说:“嗯,对。听说是挖开石塚的时候,发现车牌的。”那里是塚田和彦最喜欢的地方。收藏战利品的地点。说着“太成功了”,开怀大笑的地点。我的主人离开餐厅,慢慢走向车站。(人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有时候是会不惜牺牲以骗取别人的信任。)二十四年前,被雨淋了一身帮忙寻找小铁的塚田和彦……。全身湿透了。仿佛要重现那一幕似的,下起雨来了。第八章 证人的钱包1Persona non grata——意指“不受欢迎的人物”。打开门时,候诊室里正播放这首曲子。这阵子有这类服务的医院增加了。为了有助于舒适地度过漫长的候诊时间,以及让患者放松而播放音乐,我觉得这点蛮贴心的。我的主人习惯看诊的这家牙医,对这点似乎特别讲究,在不同的时间带,选曲也跟着不同。下午一点到五点左右,是小朋友常来的时间带,播放的是《小狗圆舞曲》或《土耳其进行曲》等轻快的古典音乐。有时候也会播放“大家的歌曲”(注:【大家的歌曲】是NHK于1961年开始播映的音乐节目,焦点在于播放歌曲。早期以儿童为观众,但也广受大人喜爱。),这么说来,颇受大人欢迎的《漂泊的一元铜板》这首歌,我和我的主人就是在这个候诊室里学会的。而早上主妇及老人较多的时间带,则播放有线广播。在这里歌谣和流行乐穿插播放,与其说是牙医候诊室,感觉更像美容院,蛮有意思的。傍晚到夜里的这段时间,则以上班族居多,选曲也顿时变得时髦起来。所以现在才会播放《Persona non grata》。此时刚过傍晚六点,候诊室除了我的主人,没有其他病人。我的主人脱下鞋子,换上拖鞋,打开我取出挂号证,递到柜台窗口。“晚安,我要挂号。”她对柜台小姐说道,接着说:“候诊室放了电视呢!”我感到诧异。我被放在主人爱用的哥白林织品的袋子里,看不到四周。“嗯,是啊。”传来熟悉的柜台小姐爽朗悦耳的声音。“那些早上的病人要求放的。”“真的啊……医生人真好呢!”“是药商送的液晶电视啦,免费的,免费的。”诊疗室传来清喉咙的咳嗽声,柜台小姐和我的主人一起笑了出来。“可是,为什么这里需要摆电视呢?回到自己家里,想看多久都行,不是吗?”结果,柜台小姐苦笑地说:“大家说想看八卦节目。现在因为那个案子,每天不是都闹得沸沸扬扬吗?”柜台小姐口中的“那个案子”,我马上就想到了,我的主人应该也是知道的。她吓了一跳,心头的一颤透过细瘦的手腕传了过来。“那个叫塚田的是不是真的杀了老婆,老人家跟太太们碰在一起尽是讨论这件事,活像大家不是刑警就是侦探呢。”真的,好有意思呢——我的主人虽然轻松地这么回应,但是她应该是一点都不觉得好玩。这其中的原因,只有我知道。虽然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我就是知道。我,是我的主人——木田惠梨子——的钱包。我和惠梨子认识不过一年左右,她是在去年秋天时买了我。当时她刚辞掉工作了三年的旅行社工作,领了一笔微薄的离职金。惠梨子之所以买了我,是因为母亲的劝说:“你就要当家庭主妇了,买个好用的钱包,怎么样啊?外观不好看,但是坚固耐用,可以放很多零钱,容易拿取的那种。不要再用什么名牌了。”我认为这是非常中肯的建议。乖巧的惠梨子听从母亲的话买了我——我与其说是钱包,形状倒更像是在大大的双珠扣式钱包上附的钞票夹。没错,惠梨子是因为结婚才辞掉工作。婚礼预定在今年十一月底举行,大约只剩两个星期的时间了。新娘子以及新生活的准备等,花费颇多:到目前为止,惠梨子一直从我怀里将这些钱拿进拿出的。而我则一一看着她花用,因此我有把握,她一定是个好太太。惠梨子的未婚夫叫高井信雄,比惠梨子年长七岁,今年三十岁。很传统的,他们是相亲认识,是所谓“先相亲后恋爱”的类型,他们只要两人独处,就火热得跟什么似的。我替惠梨子感到万分欣慰。像我这种基于实用而制作的钱包,有着评判主人的眼光。我明白对柔弱的惠梨子而言,和个性认真的男人结婚,早日步入家庭,才是她最好的归宿。尽管和她认识不久,但是这一点我非常清楚。高井先生对比他小的惠梨子似乎疼爱到了极点。都已经三十岁了,多少应该也知道分寸,何况他也不是个愚笨的人,然而令人讶异的是,愈是这种男人,对惠梨子这样的女性似乎愈着迷。要是惠梨子生了一个和她惟妙惟肖的小宝宝的话,高井先生一定会变成一个疯狂爱家的人。从订婚到举行婚礼,中间隔了一年以上的时间,这是因为高井先生非常忙碌,迟迟腾不出时间的缘故。而且十一月底举行婚礼时,万一发生了什么大事件,最坏的情况,可能是在新郎缺席的情况下举行也说不定。高井先生为了“小梨”,极力避免那种情况,但是唯独这一点他无法保证。如果要问为什么,那是因为高井先生是新闻记者,而且是身任一家大报社的社会部、一个叫“机动部队”的职位。像我这样的一个钱包,虽然不了解那是什么样的工作,不过异常忙碌是错不了的。想要知道他的工作情形,和他的钱包接触是最好的方法,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这个机会。就这样,在温柔的双亲以及尽管忙碌、但对她全心全意的未婚夫的呵护下,惠梨子真的无比幸福,所以我也非常幸福。但是教人难过的是,我不得不用过去时来叙述这件事。让现在的惠梨子烦恼的事——或许会破坏她的幸福——发生在去年年底十二月十五日。不过,当时她完全没料到那样一件小事竟会演变成这等骇人的大事,其实那也是在今年的夏天才发展成大事的。总之,先回到十二月十五日发生的事吧!那是个寒风刺骨的冬夜。2那天,惠梨子自己开车去拜访婚后在山梨县甲府市郊的朋友。她是惠梨子从小就非常要好的朋友,即将临盆。惠梨子带着贺礼去探望她。那是个大摇篮,因为有这件大行李,惠梨子舍搭电车,改为开车前往。她对自己的开车技术原本就很有自信。惠梨子事事都依赖人,唯独开车这件事能让她变得积极。这其中有个教人感动的原因。惠梨子从很久以前就这么想:将来结婚,在都内买房子恐怕是不可能的,或许会在近郊,而且是离车站有些远的地方,如果考虑到接送通勤的丈夫、购物,以及将来孩子通学等等,还是得熟悉开车才好。我要累计经验,熟悉开车技巧。和高井先生订婚之后,她便告诉他这个想法,并补了这么一句:“或许你也会调到乡下的分社,到时候车子也是不可少的吧。我得要成为一个好驾驶才行。”高井先生一听便笑着说:“不用拿到A级执照(注:即赛车执照)也没关系吧!”不过,我猜他应该是大受感动的。惠梨子一早就离开东京,在上午抵达朋友家。快临盆的女人与即将结婚的女人有聊不完的话题。朋友的先生跟惠梨子也熟识,而且彼此又有深交,所以惠梨子一开始就打算在那里住一晚。事实上,他们越聊越起劲,三个人一直聊到晚上是一点过后。然而朋友却突然在这个时候觉得要生了。比预产期早了将近三个星期。朋友的先生急忙让她坐上车,连夜赶往固定产检的甲府市妇产科医院。惠梨子则留下来负责看家。惠梨子曾来拜访过好几次,彼此又是熟识的朋友,所以惠梨子毫无畏惧地接下深夜看家的任务。抵达医院的朋友的先生、以及接到朋友先生联络的双方家长打电话来,她都应对有方,担任联络的工作。虽然担心第一次生产的朋友,不过可能是想到即将出生的婴儿,惠梨子的声音闲的既开朗又兴奋。她一定是想到了自己的未来吧!如此这般,似乎直到深夜灯都还亮着。不知是否因为这样,那个男人才会来拜访惠梨子留守的这个家。我一直被收在她的手提包里,没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脸。我只听见玄关的门铃响起,以及惠梨子以为是朋友夫妻俩的双亲赶到,急忙去应门的脚步声。接着我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抱歉,深夜打扰。”那个声音说。说话彬彬有礼,声音听起来落落大方。“车子突然没汽油了,我被困在这附近,动弹不得。我是从东京来的,对这一带完全不熟,很伤脑筋。能不能跟你借一下电话?”惠梨子是个行事谨慎的人,而且这里是她不熟悉的城镇,再加上她是替朋友看家,所以她应该是上着门链回应的。当然,她不可能回答“好,请进”。当然不能让陌生人进家里来。惠梨子聪明地回答:“很抱歉,我帮朋友看家,不能擅自借你电话。不过,这家人很快就会回来了,或许你可以晚点再过来看看。”自己是帮人看家,但是这家人很快就回来了,我不是一个人唷——她这么应付对方。当然,这个人或许真的是遇到困难的旅人,但也可能是利用这种借口接近,心怀不轨。结果,男人放弃了,“这样啊,那就算了。抱歉,深夜里打扰了。”事情就只是这样而已。虽然有点惊险,但毕竟没事。接着在医院的朋友的先生打电话来。“还没有进去分娩室吗?要等到早上?真辛苦……现在才刚过一点呢!”我记得惠梨子是这样说的。换句话说,那个男人大约是凌晨一点的时候来的。第二天早上大约七点,婴儿出生了。接到电话的惠梨子高兴地直拍手——是个女孩。之后一时之间,频频电话来往,到了八点左右,朋友的母亲来了。她向惠梨子道谢之后说:“可以请你去医院看看吗?去看看婴儿!”当然,惠梨子也这么想。她收拾行李,决定开车去。她打算先去医院,然后直接回东京。当惠梨子走近她停在朋友家门前的车子时,捡到了事后成为瞩目焦点的“证据”。“咦?”她喃喃地说,蹲在地上,捡起了什么。她拿着那个东西想了一会儿,然后环顾四周。我记得她说:“是昨晚那个人吧。”意思是要求借电话的那个人掉了什么东西。惠梨子将捡到的东西放进手提包的内袋。那是一张像提款卡的东西。当时她可能是打算送去派出所。只因婴儿出生时的一阵忙乱,她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她回到东京一阵子之后,翻找手提包里的记事本时才想起。“哎呀,我把它带回来了。”惠梨子吃惊地喃喃自语。她侧着头,取出卡片,里里外外仔细地看了看。卡片的背面挤满了细小的文字。“啊,这样的话,可以直接拿去还。”她这么说道,将它放进我里面的小夹层里。如此一来,我终于知道它是什么卡片了。那是某家俱乐部的会员卡,上面写着“维京俱乐部”,可能是健身俱乐部之类的地方。从惠梨子的话听来,她好像知道这家俱乐部。另外,那张卡片的正面用罗马拼音刻上会员的名字。“KAZUHIKO TUKADA”当时惠梨子和我完全不晓得这个名字背后的意义。数日之后,去银座买东西的惠梨子从四丁目的十字路口往昭和大道走了一段路,进入一家新落成的大楼,里头有个宽敞的大厅,播放着悦耳的音乐。惠梨子从皮包里拿出我,走进柜台,从我的夹层里取出那张捡到的卡片,交给柜台小姐。“不好意思,我捡到这个东西。”柜台小姐向惠梨子道谢,但是惠梨子打断她的话,很快转身离开了。她还得去买很多东西,再加上捡到卡片的经过,让她不太想有什么牵扯吧。之后她完全忘了这件事。不管是那张卡片、刻在卡片上的名字、还是深夜来借电话的男人的长相。直到夏季来临,那个男人的脸和名字被电视的八卦节目一再地报道为止。塚田和彦——现在全日本人都想知道他的事,注意他的事,甚至连牙医候诊室里都可以听到他的名字。这个人涉嫌与森元法子共谋,为了保险金杀害了包括彼此配偶在内的四个人。3“唉,惠梨子,又有无声电话。”惠梨子看完牙医回家之后,母亲这么对她说道,口气显得有点担心。“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真的没谱吗?”惠梨子也无精打采地回答:“没有啊!一定是恶作剧啦。现在的电话不是连乱打的电话号码都会记录下来吗,所以才会连着打好几次。”“是吗?”母亲似乎在想什么事。“真的是这样吗?牙齿还要多久才会好?”“好像还要很多次。医生说智齿也拔掉比较好。”母亲劝她最好在婚前检查有没有蛀牙,如果有的话,就先治疗。她说:“要是怀孕了,牙齿就会变差!”“太急了吧?”惠梨子虽然笑着说道,却马上去看牙医。我就是喜欢惠梨子这种乖巧的地方。“你好像没什么精神,怎么了吗?”被母亲这样问,惠梨子笑了一下说:“被牙医钻了牙齿,没有人还会活蹦乱跳的吧?”“哎呀,可是也有人喜欢那种叽、叽的声音呢。”惠梨子脱下外套,连同放着我的皮包一起挂在客厅的衣帽架。惠梨子和母亲喝了一杯茶,然后一起准备晚餐,聊了许多事,像是料理的调味、今后得买齐的东西、当天天气的预测……。“不去蜜月旅行真的没关系吗?”高井先生和惠梨子不去蜜月旅行,而是利用年底年初的假期去高井先生的故乡福冈。惠梨子点点头说:“高井不晓得会被调派到哪里。他希望趁现在和双方家长密切来往。”“他也常来我们家呢,”母亲高兴地说。“干脆入赘好了。”这是真心话吧。因为惠梨子是独生女。两个人开心地一边聊天一边做晚餐。不久,惠梨子的父亲回来,开始吃晚餐,愉快的谈话不断。知道惠梨子内心忧郁的我听起来,她那有些过高的音调,让人觉得她似乎在勉强自己,不过就算担忧也没用,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傍晚的新闻出现塚田和彦的名字时,惠梨子好像吃了一惊。“有关连日报道的涉嫌保险金交换杀人——”“怎么又是这件事啊!”父亲说。“我们的事务所也是,那些女孩子跟定时工的欧巴桑一聚在一起就是聊这件事。”“实在是心狠手辣啊!”母亲的声音有些严厉。“为什么警方不赶快逮捕他们?怎么能让这种人逍遥法外呢?”惠梨子轻声说:“没有证据啊。”“哎呀,应该有吧!前阵子不是吵着说发现车牌了吗?”惠梨子的母亲说的“车牌”,与第四名死者有关。发现酒店小姐葛西路子的尸体的树林附近,好几次有人目击到可疑的车子,那部车子虽然与塚田和彦的爱车极为相似,但车牌号码却不同。目击者所看到的车牌是从别的车子偷来的,并非和彦的车牌。然而那个关键的车牌,于十月底在和彦故乡的山里被发现了。在警方的追问下,和彦坦承是他埋的,但是关于这其中的理由,他却是这么说的:“大概是十月中旬左右,有人在树林里目击到车子的事成为话题时,那个车牌被人丢进我家的车库。我当时如果立刻报警就好了,可是我想绝对不会有人相信我,才偷偷把它埋了。请相信我!我是无辜的。我是被陷害的,那个人不但杀了我的妻子,还想嫁祸给我!”根据警方的公布,被发现的车牌上没有留下指纹。因此,塚田和彦与森元法子虽然以重要关系人的身份遭到严厉的侦讯,却依然未被逮捕。但是媒体和世人没有人相信他们的说辞,大家都认为这两个人共谋杀害了四个人。不,是大家都这么期待。“随便怎样都好,赶快把他们抓起来,之后再慢慢调查不就好了?”连惠梨子那还算明理的母亲都会说出这种话。大家打从一开始就认定塚田和彦和森元法子是凶手。他们两人的确有太多可疑的地方。我也这么认为。但是这两个人被世人如此厌恶的一大原因,应该是他们人性上的缺点吧?塚田风度翩翩又潇洒,而且是个有钱人,而法子年轻貌美,但是他们却给人一种少了什么的感觉。他们蛮不在乎地承认格子结了婚却彼此外遇的态度,与其说是老实,似乎更给人一种厚颜无耻的感觉。可是,不管他们多么厚颜无耻、多么不讨人喜欢,也不能因此认定他们杀人,这是绝对不行的,然而世人却忘了这一点。所以惠梨子很痛苦。如果这一连串的杀人案真的是和彦与法子所策划,一旦这四起杀人案里有一件他们两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证明两人都不可能杀人的话,那么所有的情况都会被推翻。再怎么不相干的人也不至于说出“只有那一件他们是买凶杀人”的话来。对,这就是问题所在。这一切均起因于森元隆一的命案,命案于去年十二月十五日深夜发生: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两点之间,他在东京被杀害了。由于塚田和彦的不在场证明无法确认,所以被认为是他干的。但是就在同一天夜里——凌晨一点的时候——向当时人在甲府市郊拜访朋友继而替朋友看家的惠梨子借电话的就是塚田和彦——尽管他本人好像忘了这件事。惠梨子在周刊杂志看到他的照片便立刻想起这件事来,她想起他的脸,以及他掉落的会员卡。可是已经太迟了。对这类社会新闻不感兴趣的惠梨子,直到今年夏天快结束时才终于听闻塚田与法子的案件,当时舆论已经一面倒——两人是凶手。每一个人都这么说,这么呐喊,这么相信。惠梨子能够证明塚田和彦的不在场。人在甲府的他,不可能杀害在东京的森元隆一,以时间上来说,也绝不可能。可是惠梨子也非常明白,事到如今才说出来,不晓得会被卷入多么大的风波。她会被媒体追逐、追查、苛责,世人也会以好奇的眼光看她吧!而且惠梨子即将和身为新闻记者的高井先生结婚,大报社对这起保险金杀人疑云的报道原本一直很克制,但是找到车牌之后,也开始一股脑地报道有关塚田与法子的种种嫌疑了。高井先生就是特别采访小组的一员。在这种情况下,惠梨子怎能说出口呢?对于正嚷着要制裁塚田与法子罪行的世人来说,惠梨子正是个Persona non grata——不受欢迎的人物。4第二天早上一醒来,惠梨子的右脸颊肿了起来。蛀牙并不严重,治疗也快结束了。右脸颊之所以肿起来,是刚长出智齿的缘故,牙医老早就在注意它了。惠梨子从半夜开始牙疼,害得她几乎无法入睡,更惨的是,深夜两点左右又有无声电话,这让惠梨子变得更加暴躁。对她而言,这是个难熬的一晚。天一亮,惠梨子丢下一切,直奔牙医诊所。当她听到牙医说肿没消之前不能拔牙,她泫然欲泣地说:“婚礼时也肿着一张脸的话,人家都不敢穿新娘礼服了啦!”牙医笑了,“不要紧的,还有两个星期吧?在那之前会治好的。”“可是,像昨晚那样睡不着的话,我会很困扰的。接下来还有很多预约,很忙的……”牙医想了一下说:“那我开特别的止痛药,可是这种药效非常强,一吃马上就会想睡,和安眠药一样,要小心服用唷。”回到家之后,母亲一脸担心地等着她。“哎呀,竟然肿的这么大。”“怎么办?我今天原本要去区公所的。”她要去拿户籍誊本,这是要连同结婚证书一起附上去的。“这点小事,妈帮你去,惠梨子在家睡觉吧!这阵子一直很忙,你也累了吧?”惠梨子躲进房间,母亲出门了。我被收在平常的皮包里,挂在老位置的衣帽架上。三点左右,惠梨子起床去打开冰箱。可能是拿喝的吧。然后她顺便打开电视,八卦节目正好开始。她果然还是很在意塚田和彦的事。惠梨子偶尔切换频道,追着塚田事件的话题。目前的情况没有不同。但是塚田的嫌疑愈来愈大,被逼到了绝路,森元法子似乎也因为连日的侦讯而筋疲力竭。“作奸犯科终究是不划算。”一名主持人以教训的口吻说道。接着画面上出现两个人过去的朋友、附近邻居、公司同事、亲戚——每个人的说辞都不利于他们。森元隆一遇害的那天晚上和法子在一起的朋友,一开始好像还包庇她,但是现在却完全翻脸不认人,说出“我被她利用了,被拿来证明她的不在场”这种话来。只有一个人站在和彦那一边,那就是“洁娜维芙”餐厅的合伙人畠中。他是个口齿不清、说话含糊的中年男子,但是对于采访记者失礼的地方却没有动怒,非常沉稳。“塚田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说。“我一开始是聘他担当副经理,但是他把店里管理得相当好,待人也很不错。洁娜维芙能有现在的规模,都是他的功劳。请没有出资的他担任合伙人,也是为了不想让他这样的人才被挖角。”畠中请没有资金的塚田和彦担当合伙人,这件事也招致世人的怀疑,也就是他是不是被塚田抓到什么把柄?或是被蒙骗了?他与塚田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塚田是个绯闻颇多的人,我也知道法子的事,所以他要跟早苗结婚时,老实说,我很不安,可是尽管这样,塚田也不可能杀害早苗。就算万一他做了这种无法无天的事,也不会用这种马上就令人起疑的方法,因为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有这么多令人不解的地方,不就等于证明了塚田的清白。”那么你觉得凶手是谁——面对记者的质问,畠中这么回答。“我不知道。或许就像塚田所说的,是对他怀恨在心的人要陷害他吧。”记者说:“如果塚田是个恶毒到会找来他人如此怨恨的人,也很有可能杀人吧?”畠中瞪大眼睛说:“这不是在抬杠吗?”“你很护着他呢!难道这次的事件,你也牵涉其中吗?”畠中没有回答这么太过于无礼的质问。画面似乎切换到摄影棚,传来女主持人的声音,“畠中共犯说啊,想都没想过,很新鲜呢!”看来情况是愈演愈烈了。惠梨子关掉电视。她每天祈求、等待的就是有人出面证明塚田和彦的清白。惠梨子对于自己没有说出塚田的不在场证明感到非常内疚。这一点我很了解。要是我能够说话的话,早就替她把我的皮包口弄得震天响了,因为我曾经收着他掉落的会员卡啊。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惠梨子立刻接起电话。“喂?”噢,好像又是无声电话。惠梨子静静放下话筒之后,紧接着开口说:“啊,你回来了。怎么了?怎么那种表情?”是她母亲回来了。静悄悄的,连个脚步声也没有。怎么了呢?“惠梨子,”母亲说,“你认识三上行雄这个人吗?”“三上行雄?不认识。谁啊?”母亲吞了一口口水,她说:“户籍上写着你今年春天跟那个人结婚了。”5在之后的数日里,惠梨子的世界充满了巨大的震荡,简直就像天塌了下来似的。最沉着的是高井先生。“这种事并不稀奇。”他以冷静的声音,对着惠梨子激动的双亲,以及自己满是困惑的双亲(从福冈飞来的)和说不出半句话的媒人说明。“背地里被送缴结婚证书,与陌生人结婚的这种例子,以前也曾有过。当然,这是无妄之灾,不过没关系,可以更正的。”擅自送缴结婚证书,当然违法。辖区的警局来了两名刑警,问了许多问题,而查出“三上行雄”的也是他们。不愧是专家。“他好像是小姐以前上班的旅行社的客户。你记得吗?他好像去要过好几次旅行行程的宣传册子,柜台其他的女职员记得他。”三上行雄,二十六岁。他已经不住在结婚证书上所登记的地址,目前行踪不明。本籍地住的是双亲,但是他们说儿子已经两、三年没消息了。“也不好好工作,却老爱吹牛的样子。成天妄想,唉,算是一种偏执狂吧。在老家的时候也是这样,他高中的时候,曾经用雕刻刀割伤拒绝和他交往的女孩子,对方受了轻伤。”惠梨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在旅行社的柜台工作时也经常有人邀约,三上行雄会对她一见钟情,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可是,从爱意到一厢情愿地妄想结婚,甚至送缴结婚证书,这已经是超出常人的行为了。惠梨子也说出这几个月来经常接到无声电话的事,警察“唔……”地沉吟。“搞不好那也是三上搞的鬼。我们会保护小姐的安全的。”原以为这样就可以放心了,高井先生却丝毫不敢大意。“这种情况,警方的保护也有限。不要单独外出唷!”最关键的高井先生始终温柔,而且理性,让我真的好放心。因为,不是每个人都会像高井先生这么想的。惠梨子的双亲当然相信自己的女儿,但是难免会有一些不安。正因为两人都是平凡人,所以很难接受“被擅自送缴结婚证书”的事。他们的心情也并非不能理解。“唉,惠梨子,你和那个叫三上的人没有关系吧?”惠梨子被这么问,似乎再也忍不住地勃然大怒了。“你们不相信我吗?”“当然相信啊!相信是相信,可是……”“是那个叫三上的人脑筋有问题。”“真的是这样吗……”连惠梨子的双亲都这么说,就更别说高井先生的双亲心里怎么想了。希望举行婚礼的日子赶快来——我只能这么祈求了。新婚当天,受到老天爷的眷顾,是个好天气。那是个空气冷冽而清澈的晚秋早晨。新娘惠梨子为了事前的准备,比家人更早出门。我被放在手提包里,放在坐上计程车的她的膝上,因着能够与她共同行动而高兴。到了结婚会场,在下计程车之前,司机问打开我付钱的惠梨子:“您今天结婚吗?”“是的。”“今天是很适合结婚的好天气呢!祝您幸福。”多么好的司机!我心想。惠梨子也回答“谢谢”,下了车之后,她一边走一边轻轻哼着歌。可是,就在下一秒——才听到迅速接近的脚步声,惠梨子的身体便剧烈地一晃,接着整个人僵直了。我听见了陌生男子的声音。“我一直在等你呢!怎么可以从我身边逃走呢?”我马上知道他是谁,是三上行雄!“你是……三上先生?”惠梨子声音颤抖地问道。对方笑了。“你在说什么啊?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可是你的丈夫啊!”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快活,但却让人有种变调的感觉。那是调错了音律的钢琴所演奏的结婚进行曲。“过来,我们两个一起远走高飞吧!逃离这里吧!”“逃离这里?”“是啊。你那顽固的双亲想要拆散我们,还强逼你跟别人结婚。我们快逃吧!”三上抓住惠梨子,好像是强行将她带走。惠梨子没有喊话,一定是被他拿着什么东西威胁了。“那可不可以把刀子收起来?我好怕。”果然没错。她说刀子!“不行。我一收起来,你父母就会派人从我身边把你抢走,不是吗?我一直一直在监视你,你都没发现吗?我监视你,计划着要和你一起逃亡。”三上准备了车子,搞不好是偷来的。虽然我没办法看见,但是感觉得到惠梨子是被逼着上了那部车的。传来座椅放下的声音。怎么办?那一定是双门车,惠梨子被塞进没有退路的后车座了……车子开动时,惠梨子突然大声求救。或许是有人路过吧。可是她这么做却得到反效果,车子往前冲似地猛然开了出去,接着传来三上安抚的声音。“吵闹也没有用的。你要和我一起远走高飞。”这个男人疯了。惠梨子根本逃不掉。车子不停地开,即使叫累了的惠梨子开始哭泣,车速依然没有减慢。三上打开收音机。随着摇滚乐,他偶尔发出干哑的笑声。到底经过了多久呢?我无从得知。惠梨子紧紧地握着放着我的手提包,仿佛那是她的救命绳一样。“我们要去哪里?”惠梨子声音沙哑地问。三上只发出“嘿、嘿”的声音。“我不会逃走的,可不可以让我坐在副驾驶座?这里好挤。”“不行!”三上突然吼道。惠梨子吓得缩成一团。“你想骗我,然后从我身边逃走,那是不可能的!”这个男人或许想强迫惠梨子和他一起殉情。这么一项,我的开口几乎要咯咯地发起抖来。半疯半狂的他,认为自己与惠梨子是两情相悦,然而他正常的一面却明白这是自欺欺人。为了强将惠梨子变成他的人,他不能交出她,只有杀了她。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惠梨子又开始哭泣。为了擦泪,她打开手提包。我看见她苍白的脸。她翻找手帕时碰触到我身边的小纸袋,吃了一惊。此时,我也明白她在想什么。不久,惠梨子开始低声和三上说话,像是“这里是哪里”、“我想看海”。她压抑恐惧,装出逐渐对他敞开心房的样子。三上一开始不怎么理她,可是,当他执迷与惠梨子的那个部分被她温柔的声音驯服之后,便开始回话了。“惠梨子,把窗户打开,让风吹进来吧!”他甚至这么说,一副男朋友的姿态,然后又开始哼起歌来。不久,惠梨子喊他,“我口渴了。”三上停止哼歌。“我想喝点东西。自动贩卖机的就好,可以买给我吗?不下车也可以买吧?”“你不会逃走吧?”“不会。”三上又开了一会儿,然后停下车子。惠梨子警戒地坐好,等他回来。三上很快就回来了。“拿去。你要果汁还是咖啡?”“果汁。”车子又开动了。我听见惠梨子拉开易拉罐果汁的声音,同样的声音接着响起,可能三上也打开了易拉罐咖啡。车子又开动了。惠梨子好像在喝果汁,接着她谨慎地转动身体,避开三上的视线,右手滑进手提包,摸到刚才的纸袋,拿出里面的东西。就是这样,加油啊!惠梨子!纸带上印着惠梨子固定看诊的牙医名字。没错,里面有牙医给她的强效止痛药。她的智齿肿得厉害的那一天吃剩的药丸一直放在手提包里。惠梨子把药丸丢进了罐装果汁。有好一阵子静悄悄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可能是假装喝果汁,等药丸融化吧。不久,她出声喊三上,“哎,我也想喝咖啡,可不可以和我换?”车子摇晃了一下,三上很吃惊。“你说什么?”“你的咖啡给我喝嘛,我的果汁给你。”这个白痴男,快点照着她的话做!三上这个时候的表情,我还真想看看的。是下流地笑着?还是多少还有些许正常,对惠梨子的话感到惊讶?总之,他似乎把咖啡给了惠梨子,接下了果汁。“谢谢。”惠梨子说。“你也喝喝看果汁吧?虽然蛮好喝的,只是有点太甜。”三上好像照做了。从车子的晃动,可以感觉得到药效发挥作用了。晃呀……晃呀……车头摇着,车屁股晃着。“惠梨子……这个……好奇怪……”传来断断续续的困倦声时,我感觉到惠梨子猛地探出身体。我听见三上“砰”地倒向旁边的声音。惠梨子时不时地尖叫,我想象着她拼命用脚踢蹬,越过座椅爬到驾驶座的情景,在心里替她加油。激烈的晃动、对向来车的喇叭声、冲撞!接着惠梨子“啊”地大叫,回过神时,车子已经停了。惠梨子,你为老公和孩子练就了一身驾驶技术,真是太好了。6惠梨子睡得很沉。这里是安静的病房。虽然是个人房,但是旁边有高井先生和他的双亲,以及惠梨子的母亲。我待在惠梨子的枕边。因为还待在手提包里,所以只能用听的,从谈话内容来看,惠梨子的伤势似乎并不严重。“总之,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这是惠梨子的母亲在说话。“外子现在正在跟刑警们说话。三上因为倒在车上睡着了,好像也没有受伤。”此时,那名刑警似乎来了,母亲被叫到了走廊。高井先生的母亲迫不及待地说:“在婚礼会场前把人掳走,应该不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吧。”“真是的。”高井先生说。他的声音非常低沉、稳重。“信雄,你明白妈说的意思吗?”“什么意思?”“孩子的妈,别说了。”“我偏要说。信雄,这个婚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比较好?”“妈——”“因为,可不是吗?一般人才不会这样。惠梨子和那个叫三上的一定有什么关系,要不然那个男人也不会这么想不开吧?”“是三上的脑袋有问题啦。”“会变成那样,也不晓得是谁搞成的。”高井先生的双亲边吵边离开病房。四周静了下来。可是过了一会儿,我听见细小的啜泣声。是惠梨子。“你醒着啊。”高井先生说。“你听到了吗?”惠梨子沉默不语,但是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或许是她点了点头,然后用棉被蒙住头。“妈说的那些话,不是真心的,只是一时激动罢了。”高井先生平静地说。“而且,我不会当真。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过了一会儿,传来惠梨子的哽咽声。“你相信我吗?”“当然。”“就一般的想法,妈刚才说的或许还比较有道理,我被怀疑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是吗?可是我很清楚你的为人。”之后惠梨子哭了快一个小时。我非常了解她为什么哭,所以当她哭完之后,以坚定的声音对高井先生说以下的话时,我一点也不惊讶。“有些事情非得亲身经历了,才会真正了解。”“什么?”“我有话想跟你说,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不过一样重要。这或许可以洗清一个人——或许是两个人的冤屈。”惠梨子说出了塚田和彦的不在场证明。首先,高井先生慎重地寻找可以证明她所言不假的事来。“维京俱乐部”的柜台小姐记得惠梨子送还会员卡的事——尽管她已经不太记得惠梨子的长相。“一个很漂亮的小姐拿着‘主妇’用的钱包,从里面拿出会员卡,让我印象深刻。”据说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也以自己为荣。惠梨子不久即将被卷入巨大的风暴!但是不要紧,因为有高井先生在,而且我也陪在她身边。“Persona non grata”——她即将成为不受欢迎的人物。但是我最喜欢惠梨子了,不管她去哪里,我都会陪着她。第九章 部下的钱包1一回到家就被管理员叫住,说是宅配送到。我的主人一声“嘿咻”搬起签收的货件,在他西装内袋里的我,被箱子的一侧给压着了。“这是什么啊?”他讶异地说着,将东西搬进了房间,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喂?喔……嗯,刚回来。”主人的声音不再那么紧张,而我也和他一样,“喔”地明白了——是白井舞子,他的女朋友。“喂,东西刚刚送来了,那是什么?”喔,宅配的寄件人是她啊!“嘎?衣物箱?那是什么——放到衣柜里?喔,装衣服的箱子啊,干嘛寄这种东西来?”现在换成舞子在电话那头讲了一大串。“什么……怎么决定得这么突然?”舞子又说话了,我的主人短促地一笑。“这样,那不要一点一点地寄,一次搬过来嘛!咦?”他又笑了。“知道了啦。随你高兴吧!”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得意,真受不了。“我不在的话,管理员会代为保管,只是东西太大的话,管理员会不高兴。嘎?这样啊,那就不会麻烦了吧!”又聊了一会儿行李的事之后,主人说:“唉,你现在可不可以出来?嘎?有什么关系,反正都要搬来了。整理什么的晚点再弄,出来嘛!”看样子有机会演变成约会了。今晚主人搭档的巡查组长说“我们休息一晚,让脑袋空一下”便放他回家了,所以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只是我怀里的钞票并不多,所以他才频频邀她“过来这里”吧。在房里约会,就不用多花钱了。“那我等你。”他说完挂上电话,接着“咻”地吹了声口哨。这个兴高采烈的男人今年二十九岁,叫寺岛裕之。他是隶属于东京谋警察署搜查课的便衣刑警,而我是负责掌管他钱财的钱包。大约一个小时后,舞子来了。她买了晚餐的食材,我的主人一听到菜单便拿着我到附近买酒。两年前主人成为便衣刑警、隶属于搜查课时,我才为他所有。把我当做贺礼买下来送他的,是他的姐姐。她是个像工蜂般忙碌、如鞋底般坚强、如母牛般温柔的女性。姐姐比他大八岁,他对姐姐十分敬畏,所以很多时候我就像主人的姐姐那样,直呼我的主人“裕之”,因为我是她的代理人。今晚裕之会这么兴奋,是因为舞子终于决定和他同居。两人一起吃晚餐,聊的尽是这件事。我待在隔壁,被放在吊在衣柜把手的衣架上的外套内袋里,听着两个人的交谈。“明明一直说不要,怎么突然愿意了?”裕之又嘻嘻地笑个不停——我仿佛看到了他整个松开的脸——这么问道。“理由并不重要吧!”舞子笑着说道。她说会将自己的东西慢慢地整理好,然后装箱寄到这里,还说大型家具和家电用品会送给朋友或贱卖、回收,全部处理掉。“生活必需品你这里都有,也都比我的新,所以没关系吧?我只想就这样一个人带着衣服和碗筷过来。”所以不用搬家也行——刚才舞子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原来决定这样啦!我这么想道,接着又想,舞子和裕之同居,我也可以落得轻松一些。裕之在我装零钱的地方放了舞子房间的备份钥匙。那是支非常坚固的钥匙,对于不算大型钱包的我来说,是有些吃力。钥匙应该跟钥匙圈串一起,可是主人的钥匙圈已经挂满了自己屋子的钥匙和车钥匙等等,可能是放不下了吧。而且裕之可能是想将舞子住处的备份钥匙另外收着吧。遗憾的是,因为工作忙,他还没有机会使用到这把钥匙,只是这是有象征意义的东西,不能草率。他没有将它串在钥匙圈挂在腰上,或许是想藉有收在钱包里好贴近心脏吧。总之,舞子搬过来,这把备份钥匙也就用不着了。对我而言,真是一种解脱。话说回来,舞子竟然下定决心了!是有什么原因让她决定这么做吗?几个月钱,裕之向她求婚,舞子说还不想结婚而拒绝他。她说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只是提出一张证明就随之而来的麻烦姻亲关系。当时裕之提议:“那同居呢?”舞子对这个提议也不甚赞同,之后他们就一直为这件事争个不休。“有什么关系嘛!”“我就是不要。”“为什么?”“没有为什么。”简直就像小孩子吵架,但是我可以了解舞子不愿允诺的心情。她是个很自由的人。我一路看着舞子轻松地完成许多事:她是人才派遣公司的一员,在各家企业上班,期间并且安排假期,于国内外各地旅行。她也上许多才艺课,兴趣广,朋友多。和裕之认识时,身边围绕着许多男友。裕之第一次见到舞子大约是一年前。他在前往办案的外商银行柜台看到一个“脱俗出众”的完美女人,她就是舞子。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数日之后,他们第一次约会便顺利地共度春宵,第二天裕之连衬衫、领带也没换就去署里,被刑事组长问:“昨晚外宿?”还开心地笑。当天他没做什么像样的事,夜里回到住处,便发生了森元隆一的命案。这么说来,那已是十二月的事了。命案现场是一片寒冬的枯寂原野,有如死人般苍白的月光照着尸体。之后春季来临,那片原野也绽放着新绿,夏季艳阳高照,秋天芒草茂密,接着冬天再度降临,今晚又将洒下阴森的月光吧。当时才刚认识不久的裕之与舞子,两人的感情稳定发展,案子却毫无头绪,一点破案的迹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