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被歧视对待就生气的话就恨哥哥吧,您是想这样说是吧?”“你恨不恨哥哥是你的自由,我只想说,恨我们不合情理。要是稍微深入一点说,我们需要对你区别对待,这也是为了让所有的犯罪者知道,自己要是犯了罪亲属也会痛苦。”直贵看了平野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很平淡。至今为止一直受到不公平的对待,但听到这种行为是正当的看法还是第一次。“大概在小学等地方是不会这样教育的,也许会说犯罪者的家属也是受害者,应该以广阔的心怀接纳他们。不仅是学校,社会上的人们也是这样认识的。我想你哥哥的事情在你工作的地方也被传开了,可因此你受到过什么故意跟你找别扭的对待吗?”“没有。”直贵摇了下头,“不如说,大家比过去更客气了。”“是吧。不明白那个理由?是大家觉得你很可怜,所以对你好了一些吗?”“我不那么想。”“为什么呢?”“为什么……说不好理由,但觉得不是那种气氛。”社长像是对直贵的回答感到满意一样点着头。“是因为怎样跟你相处才好,大家搞不清楚。本来不想跟你有什么瓜葛,可明显表现出那种态度又不道德,我想。所以才格外小心地跟你接触。有反歧视这个说法,就是那样。”对于社长的说法直贵无法反驳。在原来工作的地方有过那种不自然,不协调的感觉,可以说是这个缘故。“我说人事部的安排并没有什么不对,就是考虑到这种情况。因为不管是歧视,还是反歧视,如果其他人员不得不把精力用到工作以外的事情上,就做不好对顾客的正常服务。要消除其实或是反歧视,只有把你转到其他的工作场所,不大会因为这种事情产生不好影响的场所。”这就是到这个阴暗仓库的原因?直贵的目光落到自己脚下。“如果误解,我们也感到为难。并不是说你这个人不可信赖,也没有因为你是罪犯的弟弟,有着相通的血脉,有可能会做同样的坏事这样不科学的想法。如果不信任你,就是这个地方也不会把你安置来。不过,对于公司,重要的不是一个人本性如何,而是他与社会的相容性。现在的你是有欠缺的状态。”你哥哥就像是自杀一样,选择了社会性的死亡——直贵回味着刚才平野说的话。是不是可以说,刚志选择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社会性死亡呢?“可是,和真正的死亡不同,社会性的死是可以生还的。”平野说,“方法只有一个,孜孜不倦地一点一点恢复他与社会的相容性。一根一根地增加与他人联系的线。等形成了以你为中心的像是蜘蛛网一样的联系,就没有人无视你的存在。这样迈出第一步的地方就是这里。”说着,他用手指指这脚下。“您是说从这里开始……”“不行吗?”“不,”他立即摇起头来,“社长说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不过,我自己能做到吗?”于是,平野咧开嘴笑了起来。“你的话,行!”“是吗?可社长对我的事知道什么啊。”一不留神,直贵说得不客气起来,等他意识到,正要改口再说点什么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平野正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确实我对你的事几乎不知道什么。不过,知道你有抓住别人的心的能力。如果没有那个,这东西也不会跑到我这儿来。”平野拿出来的是一封信,直贵伸出手准备去接的时候,平野又一下子收了起来。“不好意思,不能给你看。写这封信的人拜托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知道。还写了因为是自己自作主张,要是读了这封信有什么不愉快,也不要责怪你。”听了这话,直贵有些察觉,写这样信的人只有一个人。“是不是你也猜出来谁写的了吧?”平野说,“如果那样,大概也能察觉写了些什么内容吧。写信的人深切地说,到目前为止你是多么辛苦,现在还在那么烦恼,还有你身上有很多优秀的地方。而且,还拜托我无论如何要帮你一把。文章虽然不是那么漂亮,可确实打动了我的心。”“这家伙……”“刚才我说了你迈出第一步的地方就是这里,也许应该更正一下,因为你已经把第一根线抓到自己手里了,至少和写这封信的人的心是连在一起了。今后只是两根三根地增多就行了。”平野把信收回到怀里,一直盯着直贵的眼睛。那视线仿佛在断言,要是辜负了写信人的期待,你就没有未来了。直贵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后说,“我加油干!”“我也期待着!”平野用手拍了两下放进去信的口袋,转身走去,他那身材不高又有些瘦的背影,在直贵眼里变得高大了起来。这天工作结束后,直贵没有直接回家。他乘上电车,目的地当然是寄信人的地方。他抓着电车吊带一边晃动着身体,一边一句一句地反思着社长的话。他想,没准真是那样。自己现在的苦难,正是对刚志所犯罪行做出惩罚的一部分。犯罪者必须要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就是自己犯罪的同时也抹杀了自己亲属在社会上的存在。为了显示这种客观事实,也需要存在歧视。以前直贵连想也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觉得自己被别人白眼看待,肯定是周围的人不对,一直诅咒着这是不合理的事情。没准这种想法是一种对自己的宽容。歧视不会没有的,问题是在这个基础上怎么做。想到原以为是自己一直努力过来的,直贵在心里否定着。自己一直是在放弃,只是在扮演着悲剧中的主人公。到了由实子的公寓,他摁了门铃,但没有回应。信箱中也塞着邮件。看来她还没有回来。他后悔来之前没给她打个电话。是到什么地方待会儿还是就这样在门前等着?直贵犹豫着。由实子也有自己的事。大概工作单位里的人邀她一起去喝酒的事也会有吧。要不去咖啡店什么地方,过一会儿再打电话看看吧——他这样想着,无意中扫了一眼信箱的时候,目光停留在夹在那里的一个信封上。准确地说,是注意到了写在信封后面的邮政编号的数字。那个数字像是有些特别。难道说,他想着,把那封信抽了出来。一看信封正面,他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简直不能相信看到的东西。武岛直贵收——这笔迹已经熟悉到了厌烦的程度。(5)直贵:身体好吗?时间过得真快,今年马上又要过去了。对直贵来讲今年是个什么样的年头呢?我这里跟平常一样。认识的人中有几个放出去了,又有几个新面孔进来。说起来,上周进来个有意思的家伙。长得像著名演员志村健。大家都让他模仿志村健。开始本人好像不大愿意,但又好像并非真的不愿做。就是这样一个家伙,一问为什么进来的,真让人有点吃惊。人不可貌相,真是那样。想仔细跟你说吧,那样的事不让写。从这儿出去的时候再说吧。不知怎么,最近关于“出去”的话题多了起来,是因为直贵写了这样的事吧。说起来,上个月的信中,写了等我从这里出去后,首先一起去给妈妈扫墓。你能这样说,我真高兴。我当然打算去给妈妈扫墓,不过,还是应该先去绪方家的墓地。在绪方墓前重新谢罪,然后才能去别的地方。怎么又写起来出狱以后的事了。还有好几年呢。我尽量不去想那些事情。不管怎样先努力干,好好度过每一天。可是直贵连我出狱后的事儿都考虑到了,我真感激。还是兄弟好啊!真想重新感谢妈妈为我生了个好弟弟。今年以来,每个月都认真地给我写回信,我很高兴。坦率地说,这以前感到有些寂寞。不过,不必太勉强,电器店的工作很忙吧,务必注意身体!只要在你高兴的时候给我写个回信就行了。天要冷了,注意别感冒!下次去信再说。武岛刚志看到那熟悉得有些腻味的文字,直贵拿着信的手在颤抖。脑子里一堆的疑问在转悠。为什么给自己的信会在这儿?刚志究竟在说什么?上个月的信是怎么回事?不过一看信封上收信人的部分,很容易想到答案。上面写的住址是由实子的公寓,后面写着“白石转交”的字样。也就是说,刚志以为这里是直贵的新住所,把信寄到这里来的。他为什么会这样认为,答案只有一个。正在这时,听到有上楼梯的脚步声。直贵转过脸去一看,是由实子。她一看到他,脸上就露出高兴的神情。“直贵君,你来啦!”她跑了过来,“怎么啦?”“这个,怎么回事?”直贵把手中的信封和信纸伸到她的眼前。由实子的表情一下子阴暗了,只是一个劲地低头、眨眼。“我在问你这是什么?你说啊!”“我慢慢跟你说,你先进来好吗?”她说着,打开房门。“你这样自作主张,究竟要干什么……”“求求你了,”由实子转过头来,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到里面来!”直贵叹了口气,跟着她进了房间。由实子脱下白色的外套,马上站到水池前。“直贵君,咖啡可以吗?”“你快点说啊!究竟是怎么回事?”直贵把信纸和信封扔到地上。由实子把水壶放到火上,默默地拾起信纸和信封,小心地把信纸叠好收到信封里,插到挂在电话旁边墙上的信袋中。那里面已经有了几个同样的信封,都是直贵非常熟悉的笔迹,大概都是写给他的。“对不起!”她跪坐在地上,低下头说。“干什么呀,这是。这样郑重地道歉,让人讨厌。”由实子吐了口气。“我知道是我自作主张,可没有觉得自己做了错事。”“你没告诉我就给哥哥写信。还故意做成像是我搬到这里似的,让哥哥把信寄到这儿。这事没错吗?”“从法律上讲,是错误的。”她低着头说道。“作为一个人来讲也是错的。用我的名义发出信去,又随意地读哥哥的来信。”“那个,”由实子像是咽了口唾沫,“每次打开你哥哥来信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可是,要是不看你哥哥写的,我又无法写回信。”“所以才说你干吗要干那事呢?由实子用我的名义和哥哥通信,究竟是要干什么呢?”“可是,”由实子稍微抬起头,并没有看直贵的脸,可他还是看出她的睫毛湿润着,“直贵君,因为你说过,再也不给哥哥写信了,新的住址也不告诉哥哥。”“那跟由实子有什么关系?”“没有什么关系……可是那样,他不伤心吗?本来是兄弟,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却不再联系了。”“我以前说过,我要跟哥哥断绝关系。就是想哥哥的信不要再来。想生活在和哥哥没有关系的世界里。”“你非要那么做,有什么意义呢?”“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只是再也不愿意被人用那样的眼光看着,不愿意被人家歧视对待。”他叫喊着说到这儿,突然一惊。自己刚刚说的歧视这个词,就像是针一样深深地扎进他的胸膛。想起就在几小时前,平野社长跟他说的话。由实子慢慢地抬起头来,双颊上流淌着泪水。“就是你隐瞒着,也不会改变现实的。不管直贵君怎样挣扎着逃脱也没有用的。那样做,还不如面对它更好些。”她的话又一次敲击着直贵的心。是啊,到目前为止,自己都是想当然地认为别人不对,这么生活过来的。今后必须在不再逃避歧视的前提下,摸索如何生存下去的道路,努力去实现它!刚刚下了决心。直贵紧闭着嘴,在由实子面前跪了下来,把手放到她肩上。她好像觉得有些意外,睁大了眼睛。“对不起!”他短促地嘟囔了一句。“哎?”由实子张开了嘴。“我今天原来没打算说这些话,我是来感谢由实子的。”“感谢?”“给社长的信,写那封信的人,是由实子吧?”“啊……”她好想弄明白了,轻轻点了下头,“那,也许也是多管闲事……”直贵摇了摇头。“社长来找我了。而且跟我说了很多。我弄懂了些事情,明白了以前我还是太自以为是了。”“那么,不会为我给社长写信发脾气了?”“嗯,而且……”直贵把目光投向信袋,“我为你给哥哥写信生气的事也许错了。能够给在监狱里的哥哥带来安慰的,也许只有我的信。”他看着默默点头的由实子,又说:“可是,不是我的笔迹,哥哥怎么认不出来呀?”于是她微微一笑,指了指桌子上。桌上放着一台简单的文字处理机。(6)直贵:身体好吗?又搬家了?这么频繁地搬家,筹集押金和礼金很困难吧。可要是为了工作上方便也许就没办法了。新的住所写着白石转交,是不是借住在叫白石的人家里呢?要是借住的话,是不是伙食也可以提供呢?那样倒是挺好的。因为你刚参加工作,有很多事情要忙。(以下略)——4月20日直贵:身体好吗?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收到回信。坦率地说,我吃了一惊。是不是有空闲时间写信了。不,当然,我非常高兴。只是没有期待过你马上就给我写回信。对了,上月写信时忘记问了,你开始使用文字处理机了。看不到直贵的笔迹觉得有些冷清,不过使用文字处理机大概便利些。毕竟是卖电器的,不会用文字处理机就怪了。现在就连进了我们这儿的人,会用电脑的人都很多。甚至还有因为使用电脑犯罪被抓进来的家伙。不过,不能写做了什么坏事。(以下略)——5月23日直贵:马上就要到连续闷热天气的季节了。雨水也多,到处都散发着发霉的味道。连有空闲的时候洗衣服都不行,很不好过。不可能不出汗,只好尽可能不让汗水弄湿了衣服。也就是说,在很多场合尽可能光着身体。这样做的人很多,房间里总是像澡堂子似的。你工作非常辛苦啊!上次来信说,要记住的事太多了。连脑瓜儿好的你都这么说,可见相当难啊。每天都要把资料带回家晚上还要学习呀?真不得了!要是我,不论怎样努力也做不好吧。(以下略)——6月20日直贵:身体好吗?来信收到了。真好啊!发奖金,我也真想使用一次这样的词汇,说发奖金啦!想知道能拿到多少奖金,不过,你要是说不告诉我也没办法。即便这样,听到发奖金的事,再次感到直贵已经成了公司职员。都是你努力的结果啊!你真能干!一边工作一边上大学,然后成功地找到好的工作。我真想跟别人吹吹,你是我的弟弟!实际上已经跟同房间的家伙们吹过了,我弟弟多了不起!(以下略)——7月22日读者刚志的来信,直贵的眼睛热了起来。刚志并不知道,自己写的信被一个叫作白是由实子的名义给他写的回信,只是高兴地写着信。大概刚志把弟弟的回信作为自己最大的激励,可直贵到现在为止连想都没想过,自己的信能有那么大的力量。直贵抬起头,目光从信上移向旁边垂着头的由实子。“明白了,由实子总是问我公司的事啊,各种各样的事啊,原来是想收集给哥哥写信的材料啊。”她微笑着。“不光是为了这个,我也愿意听直贵君说话。”“可是,哥哥一点也没发现是别人代写的吗?”“嗯。各方面都是小心翼翼地写的。”“是啊。”他坐回原先坐的地方,“可是,为什么那样呢?”“嗯?”“以前也想过问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事呢?”“那个……”由实子稍微有点别扭似的低下头。“我曾想过,到现在,不管是谁,只要跟他说了哥哥的事,都会从我身边离去。可并不完全是那样,只有一个人,没有离开我,那就是由实子。为什么呢?”“你希望我离开?”“你知道不是那么回事。”由实子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一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还是低着头,开口说:“我也是一样的。”“一样?”“我爸爸,是自行申请破产的。”说着,她抬起头来,“像是傻瓜一样,他迷上了麻将赌博,借了很多钱。大概是被什么坏家伙骗了。”“是付不起输的钱破产的吗?”由实子摇了摇头。“为了换赌债到处借钱。信用卡公司、高利贷……想起来就起鸡皮疙瘩。每天每天,被人催着还债……”她故作笑容接着说,“甚至有人来说,让我去土耳其浴室干活。”听了这话,直贵也觉得要起鸡皮疙瘩。“亲戚们多少帮了些忙,可还是杯水车薪。结果,我半夜逃离家藏了起来,一直到自行破产申请得到认可。我被寄养在亲戚家,好歹熬到高中毕业。进现在的公司,也有过各种各样的难处。要是父亲的事被公司知道了,估计就职的事也就吹了。”“现在呢?你爸爸。”“在一个为写字楼清扫卫生的公司里干活儿,妈妈也在干着钟点工。可是,好几年没见了。爸爸好像觉没脸见我们。”由实子看着直贵,微笑着,“是不是像傻瓜一样。”直贵想不出回答的话。她也有过那么辛酸的过去,连想也没想过。一直以为总是鼓励自己的她,大概是在优裕环境下长大的。“我们父女一直是过着四处躲藏的生活,讨厌逃避了。看到别人逃避也讨厌。所以不希望直贵君逃避,只是这个。”一滴泪水从她眼中溢了出来,直贵伸出手,用手指擦了一下。由实子用自己的两个手掌,将他的手握在中间。第五章(1)直贵:身体好吗?最近这里天气变化无常,让人觉得时而闷热,时而气温骤降,我想是不是正在一点点地不如夏季。今年的梅雨季也许又是干梅雨,让人担心再出现供水不足,要是缺水,在监狱里也会叫我们节水。实纪姑娘的身体好吗?上次寄给我的照片,我每天都在看。刚生下来的时候我觉得她很像直贵,可看了最近的照片,又觉得还是像由实子。当然应该跟你们两个都像。问了别人,说是有像父亲的时期和像母亲的时期,还会交替变化,最终定格在哪一方,要靠运气了。小时候长得一般大了以后变得漂亮,或者相反,都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这是不是真的没人知道。不管像谁,你们是一对俊男美女,实纪大了以后肯定是个漂亮姑娘。不如说,现在三岁的她已经是个漂亮姑娘了。那么招人喜爱,在街坊邻居中是不是也有人气呢?可是要小心点啊!这世上可有整天想着做坏事的人,要看好她,别叫人拐走。没打算吓唬你们,可一想到是实纪的事儿,就好担心。虽然我还没有见过她,可做梦时梦见过。不过,三岁是最招人喜欢的时候啊。是不是快要不用那么操心了呢?想起来,实纪是独生女,是不是有些可怜。差不多该再生一个了吧?当然花费要多了,但是有兄弟姐妹真的很好。不过,我说这些可能要招你们笑话,笨蛋哥哥,什么忙也帮不上。也许写了很多废话,别不高兴。那么,下个月再去信。刚志又及:实纪姑娘的照片,可能的话多寄给我几张。回到叫作葛西阳光住宅的公司宿舍,一个姓前田的主妇正在给院中的树木浇水。她住在一楼,和由实子很要好。丈夫是新星电机葛西店里负责卖电器的。葛西阳光住宅有两栋房子。每栋有八套住宅。新星电机使用其中一栋作为公司宿舍。“你好!”直贵一打招呼,前田夫人回过头来,马上露出笑脸。“啊,您回来啦,今天很早吗。”“东西卖不出去,送货也没事儿了。”“真是的,我家先生也发愁,过去只要降价就能卖出去,可现在怎么降也没顾客来。”“真没办法!”直贵点了下头,走上楼梯,直贵他们的家就在前田家楼上。打开家门,闻到鲣鱼节高汤的气味。由实子站在灶台前正在尝着什么东四的咸淡。她停下手,笑了一下。“回来啦,好早啊!”“楼下太太也说了同样的话。”兼作餐厅的厨房连着两个房间,一个是寝室,另一个作起居室。直贵一边脱上衣,一边看了一眼起居室。实纪在地毯上睡着了。身上盖着由实子给她盖的毛巾被。喜爱的狗狗毛绒玩具躺在实纪身旁。“刚才,让她稍早一点吃了饭,结果马上就睡着了。今天去了公园,她好像有些累了。实纪真是个一下子就会兴奋起来的孩子。”“习惯在公园里玩了?”“不光是习惯了,每天都要去,可烦人了。小孩子还是喜欢在外面玩啊。”“那当然。”换了衣服,洗了手,直贵坐到餐桌旁。由实子麻利地端上饭菜。“有没有交了朋友?”直贵问。“嗯。还是跟最早认识的惠美和芹奈最好。不过,和一个叫作辰的男孩子也一起玩了。他比实纪小两个月,长得要比实纪大一圈,真让人吃惊。”“没欺负实纪吧?”“不要紧,我们在旁边看着,辰也是个温和的孩子。”听了由实子的话,直贵放心了。不仅是对独生女,也觉得由实子顺利地度过了在公园登场这一关。他一边往嘴里塞着由实子做的饭菜,一边看着实纪的睡容。心想原以为自己不会有这样的日子呢,每天平和安稳地度过一段时间。可这确实是现实。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平凡生活,对他来讲就像是宝物。开始和由实子一起生活不久,她怀孕了。让直贵感到心烦的是,由实子没让他有丝毫察觉,突然宣布:“恭喜,你要当爸爸了。”入籍的手续是办了,可还没有举行结婚仪式。即便这样,还是在能看得见教堂的公园里,他把便宜的戒指戴到由实子手上,算是完成了两个人的仪式。有了孩子以后,不能再赖在由实子的房间里。直贵申请了公司的宿舍,竞争的人相当多,可直贵抽中了签。“直贵君完成了作为父亲的第一个任务啊。”由实子笑着这样说道。“我从来都是手气不好的啊,”他这样说。她点着头表情有些严肃,“也许以前太不好了,今后什么都会顺利。”“要是那样就好啦!”他也点头说道。搬家、由实子退职、准备生产、然后是生孩子,情况不断地变化着。直贵只是做立即必须做的事就耗费了全部精力。由实子倒是很镇静。在事态变化多端的生活中,她总是跟直贵说起的,就是给刚志写信的事。“赶紧把这事告诉哥哥吧,他肯定会吃惊的。不过,会感到高兴吧。”从开始同居到结婚后,她总是想着给刚志写信的事情。直贵因为忙,或是没有兴致写信的时候,她肯定会督促他写。“实纪会走路了。告诉哥哥了吗?哎!还没写呢?怎么啦,不赶紧写,哥哥的下一封信又要来了。上上个月也是这样。写点实纪的事吧!这个月的重要新闻,还是她的事。哦,对了,把照片也放进去怎么样?”总是这样提醒,直贵应该感谢她,可是也有一点儿不安,因为觉得她是不是过于在意刚志的信了。是不是为了不让自己有自卑感,故意这样做的呢——有时他这样想。快吃完晚饭的时候,大门门铃响了。直贵站在门里,从门镜中朝外看了看。一个长发的女性站在那儿,旁边好像还有人。“哎!谁啊?”开门前他问道。“晚上打扰对不起了,是明天要搬到这里来的,想跟您打个招呼。”女性的声音这样说道。直贵打开门,外面站着两个人。女性后面有一个男人,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一下子想不起来。“这个时间来,对不起!”女人再次道歉,低下头来。像是她丈夫的男人也模仿着她。“我叫町谷,明天要搬到二〇二号,今后可能少不了添麻烦,所以先来问候一声。”很爽快的说法,大概是比较稳重的性格吧。给人的印象她丈夫只是沉默着随着她。“那您太客气了!”直贵也露出笑脸应酬着,“有什么能帮忙的就告诉我,请别客气,明天我也在家。”第二天使休息日,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在这一天搬家。“谢谢!那个,这是点小意思,请收下吧。”女人递过一个小纸包,贴着的纸上写着“町谷”两个字。“啊,那谢谢了!”接过纸包,回头看了一眼。由实子也来到身后,“是要搬到二〇二号的邻居。”由实子也满脸堆笑。“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问我就行。”“谢谢!”那女人又低头致谢,看上去要马上离去。可是,她丈夫不知怎么一直盯着直贵的脸看,终于他开口说:“哎!你是不是原来在电脑部干过的武岛君呀?刚进公司的时候。”“啊!是啊。”被说起好久以前的事儿,他一下子不知所措。然后重新看了一下对方的脸,猛然唤醒了过去的记忆。“啊,是不是以前在会计课的……”“嗯,町谷。这次又返回到这里了。前一段是在龟户。”町谷小声嘟囔着。“是吗。”直贵在电脑部的时候,曾经见到他两三次。他应该是比直贵早一年的。“不知道你也住在这个宿舍里,”町谷把视线转到一边,用手指尖搔着脸颊。“是你的熟人吗?”他妻子问道。“啊,也谈不上熟人,”町谷像是辩解似的回答道。然后看了一眼直贵和由实子,“那,明天再见。”“好!”一关上门,由实子马上说,“什么啊,有种不好的感觉。”“怎么啦?”“不知怎么,总是一个劲儿盯着人看。再就是,夫人说话挺客气的,可丈夫呢,一发现你是比他晚进公司的,口气马上就变了。”“这社会不就是这样吗,只重视身份地位。”直贵一边锁门,一边故意轻松地说道。实际上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在电脑不的时间并不长,但正是在那短短的时间里,刚志的事情暴露,遭到一同工作的人们另眼看待,而这个町谷知道那时的事情。不会吧——直贵微微摇了摇头。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町谷一定已经忘记了。实纪已经醒了,开始不停地跟由实子撒娇。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直贵从窗口看到家具商的大型卡车听到了公寓旁,几个身穿制服的工人麻利地将货物搬运到二〇二室。搬运的全都是闪闪发光的新家具。直贵想起,自己搬来的时候,只有一张桌子是新买的。那是,看到没有找搬家公司,只是年轻夫妇两人奋战着搬运行李,楼下的前田夫妇和住在附近的同事都来帮忙,也许就是这个缘故,大家才熟悉了起来。町谷夫妇的搬家在下午三点前后结束了。一直到最后也没有直贵帮忙的机会。“町谷家媳妇,像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啊。”买东西回来的由实子,一边往冰箱里放着东西一边说,“娘家在世田谷,父亲是哪个大公司的头头。”“从哪儿听的呀?”“前田说的,在超市碰到了。”关于新人的闲话这么快就传开了。自己搬来的时候,闹不好也是这个那个地被人家说过,直贵想。庆幸的是,刚志的事没有传开。那天深夜,直贵觉得有人在摇晃他的身体,醒了过来,由实子正盯着他看。“怎么啦?”他睡眼惺忪地问道。“房子背后有怪怪的声音。”“怪怪的声音?公寓背后?”“嗯。”她点点头。公寓背后有点空间,人勉强可以通过。“不是野猫什么的?”“不像是。我从窗子往外看了,可是太暗看不清楚。”直贵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打开超屋后的窗子。确实太暗,他什么也看不见。“没听到什么动静呀!”“刚才听到的。真讨厌,要是有人放火或是什么的可怎么办?”“不会吧!”直贵朝她笑笑,可心里也变得有些不安。他脱下睡衣,“好的,我去看看。”他赶紧换上衣服,拿上手电走到外面。各家都已熄了灯。转到公寓的背后,打开手电的开关。看到的是大量的纸箱,折叠起来,满满地立放在那里。纸箱上有搬家公司的标志。直贵关上手电,转身往回走。他正要上楼梯,上边有人影显现了出来,是町谷。手里拿着扎在一起的纸箱。“啊……”他露出尴尬的表情。“搬完家,纸箱不好处理了是吧?”直贵温和地问道。“没有放的地方啊!”町谷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可是,放在房子背后不大好吧。为了防火或是什么理由,不让在那儿放东西。”“只放两三天就扔掉了。”“可是扔纸箱类垃圾的日子是固定的,而且住在这儿的人都遵守着规矩。”“真烦人!知道啦。”町谷打断直贵的话,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返了回去。(2)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要是说稍微有点变化,就是发现町谷家夫人像是怀孕了。搬家过来还不到两个月,可腹部的隆起变得明显了起来。“那对好像是怀孕后才结婚的吧。”不知从什么地方听到的闲话,由实子一边准备晚饭,一边有趣般地说,“肯定是在肚子还不明显的时候,赶紧办了婚礼。”“那跟我们不是一样吗。”“是啊。所以呢,我们应当是前辈啊。我们是不是该拿点什么去表示一下祝贺呢?”直贵笑着点了点头。心里稍微有些别扭。跟町谷在公司里很少碰到,可每次他都是很冷淡的态度。即便打个招呼,他的回应也让人感到像是很勉强似的。是不是还记着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呢?直贵想,町谷没遵守规则把纸箱扔掉公寓后面的事儿。直贵只是出于好意提醒了一下,也许町谷认为伤害了他的自尊心。可是,就这么点儿事,值得吗?直贵想,不会总把这点事记在心上吧。又过了三天。直贵从公司里回来,看到家门前放着个大的纸袋。往里一看,是新买的尿不湿。一问由实子怎么回事儿,她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药店里给的,用积分交换来的商品。”“干嘛还换尿不湿呢?实纪已经不用它了。”“别的没啥东西可换了,那个原想可以给町谷家。”“哦,是那样啊。”直贵点点头,“那,明天给人家送过去吧。也许稍微早了一点,还会高兴吧。”可是由实子缩了一下肩膀,撅起了嘴。“可不是那么回事。”“不是怎么回事?”“刚才我拿过去了,可人家说不需要。”“哎,真的吗,人家干脆地说不要?”“说法倒是客气的。我们没打算用尿不湿,您特地拿来不好意思,请送给别人吧。大体上这么说。”“不用尿不湿?”“好像是有人不用的。说用的话,换尿布一般比较迟。对于婴儿来讲过于舒适也不好。我们家过去不也是尽量不让实纪用吗?”“不过,外出的时候不是很方便吗?”“我也这么说了,”由实子摇摇头,“不管怎样,我们不用。她那样说,也不能硬放到人家那儿。”“所以才拿回来了呀。”直贵看着纸袋,歪了下脖子。抚育孩子各人有各人的办法这点没错,可好心好意拿过去硬是不要,这样的事有吗?用还是不用,先接下来再说不是也可以吗?至少自己不会就那样把人家顶回去。“这样的话,别当尿布用了,做成简易救急包吧。”由实子没趣般地说道。又说到关于町谷夫妇的话题,是在那之后又过了一个月的时候。星期六的傍晚,带着实纪去买东西的由实子,一回来就跟直贵说:“町谷家媳妇,今天第一次在公园里露面了。”“在公园,孩子不是还没出生吗?”“有人就是没有生之前先去公园,邻近产期的时候,预先听听大家的各种意见,孩子出生以后,也容易顺利地融入大家的圈子之中。”“那你也给她提出什么指导意见了吗?”“我没说什么。在妈妈们的圈子里,我是新兵,还是少说好。”“真难啊。”这时的对话就这样完了。直贵没有特别在意,由实子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重要意义。相信今后也是一样,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每一天会这样持续下去。正好那段时间直贵工作忙了起来。这么说不是因为公司的业绩增长了,倒不如说是相反,清理了大量人员,结果每个人的负担加大了。每天都是因为没有加班费的加班回家很晚。到家的时候女儿已经睡了,他一边听由实子说话一边独自吃晚饭。由实子说的话也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尽是些什么地方降价买了什么东西啦,或是电视里有趣的节目啦这类的内容。一结婚就没什么说的了,直贵模糊地感到,适当地附和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头是在一个休息日的下午。正在看报纸,实纪过来扯着他的衣服袖子。“哎,去公园!”“公园?哦,好吧。”直贵看看窗外,天上没有什么云,不用担心下雨。这时,正在晾衣服的由实子说:“爸爸累了,一会儿妈妈带你去!”“没事儿,公园也不远。我也想偶尔带着实纪去散散步。”“那样的话,去别的地方吧。三人一起去远足?”“好啊。去哪儿好呢?”直贵看着女儿的脸,“要不去游乐园,或是动物园?”可是实纪摇着头。“实纪,想去公园!想跟惠美、芹奈玩嘛!”“她要去公园嘛。”直贵抬头看着妻子。由实子在实纪跟前弯下腰来。“好。一会儿跟妈妈去,先稍等一下。”“不嘛,我不想去那个公园嘛!”“那个公园?”直贵交替着看着妻子和女儿的脸,“说什么呢?另外还有公园吗?”由实子没有回答,垂下目光,咽了口唾沫。于是实纪说:“那个公园,芹奈不在,惠美也不在嘛。”“不在,为什么?你带她去哪儿了?”直贵问由实子。她像是气馁,叹了口气,“最近,去别的公园了。”“别的?为什么?”“不为什么,买东西方便,那边车也少些。”“那算什么,就为这点理由就把孩子的乐趣剥夺了?她不是太可怜了吗?”“可是……”她说了半句话,又闭上了嘴。“我明白了。好啦,实纪,和爸爸一块去。爸爸带你去你喜欢的公园。”“太好啦!”实纪说着,举起了双手。“等一下!要是那样,我带她去,你歇着吧!”由实子说。“你又怎么啦,都说好了。我带她去没关系的。”“你在家里待着吧。今天管理公寓的公司也需要来电话,上次说过希望能跟你说话。”“哎?我怎么没听说过。”“我忘记了。实纪,稍等一小会儿。”说着,由实子开始做出门的准备。妻子和女儿走了以后,直贵躺下看着电视。不巧没有什么他感兴趣的节目,等得不耐烦。他看着电话,说是管理公寓的公司要来电话,究竟有什么事呢?就为等这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过来的电话,一天都在家待着不是太傻了吗?他想不如自己给那家公司去电话问问。可电话拨通了,响了几声后就听到录音的留言,公司今天也休息。留言里还说,要是有紧急的情况请拨以下的电话,直贵在听到那个号码之前就把电话挂上了。由实子这家伙怎么啦,是不是搞错了!直贵抓起钱包和钥匙,自己也想去看看女儿在公园里玩的样子。实纪经常去的公园,从公寓走也就五分钟时间。直贵一边走一边歪着头想,由实子说为了买东西方便,最近经常带实纪去别的公园。可这边的公园没有什么不方便呀,汽车的流量也没那么多啊!看到公园了,直贵心里突然萌发了个坏念头:悄悄地靠近过去,吓唬她们俩一下。公园的周围都是树丛,直贵靠那个隐藏身体慢慢地走过去。她们俩肯定在沙坑和秋千那里。听到过这两个地方是实纪喜欢的。公园中央的地方有几个像是小学生的孩子在踢足球,还有成对的男女在打羽毛球。走到沙坑附近,他从树丛后面探出头来,马上看到了实纪。在沙堆上做着什么,由实子在旁边看着她。好像没有别的孩子。特意来的,可实纪像是没见到芹奈和惠美。直贵想,也许大家并没有约好时间。他正想要叫她们的时候,实纪突然站了起来,朝着和直贵相反的方向。往那边一看,一个和实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和像是妈妈的女性手拉着手走着。女孩子手里提着个小桶,像是在沙坑玩的用具。朋友终于来了,直贵心里踏实了些。可是,那个像是母亲的女性朝着由实子低头致意后,拉着女孩子的手朝相反方向走去。女孩子好像不大愿意,直贵也看得出来。实纪站在那儿一直看着她们离去。然后由实子像是要女儿把注意力从她们身上转移到沙坑上来,把铲子递给了实纪。看到这个情形直贵察觉了事情的原委。不仅理解了由实子不带实纪来这个公园的理由,还包括她不把这事儿告诉丈夫的心情。直贵抬起腿,不吭声地走近妻子和女儿。先看到他的是由实子,但她也没说话,只是睁大了眼睛。像是从丈夫的表情中察觉出他已经了解了事态。“爸爸!”实纪也看到了他。她高兴地跑了过来。跑的时候还在沙子上摔了一跤,可马上就爬了起来,脸上还是挂着笑容。直贵蹲下身,看着女儿:“在玩沙坑呢?”“嗯。可芹奈不在,惠美也走了。”刚才走的像是惠美。“是吗。”直贵抚摸着女儿的头,然后站了起来看着妻子。由实子低着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你看到了?”“嗯。”他点点头。“是担心我在意没跟我说?”“很难说出来……”是啊,直贵想。一想起以前反复发生过的事情,“见外了”,这样的话说不出口。在椅子上坐下来,一边眺望着独生女在沙子上玩的样子,一边听着由实子诉说事情的经过。可是,她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按她的话讲,“从某一天起,大家的态度都变了。”“没有特别被人家说什么,或是故意找麻烦,可是不知怎么有些怪,像是故意疏远。要是跟人家打招呼人家也会回应,可不像以前那样站在一起说会儿话了。在商店里碰到谁,也是一下子就不见了。还有在公园里。”“实纪也受到同伴排斥了?”“我刚才说了没到那个程度。可是,只要我们一出现,大家就匆匆地走掉,要是我们先到,谁也不再过来了。就像刚才一样。”“所以才要去别的公园?”“嗯。”由实子说。“我们要是在这儿的话,他们不让孩子们在这里玩,不是怪可怜的吗,都是些孩子。”她吐了口气,“当然,我也不愿意又不快的想法……”直贵盘起手臂,说道:“怎么成了这样了呢?”由实子没有回答。不是她不知道,而是不好说出口。就是直贵,也不是一点不知道原因。原因大概是町谷夫妇,他这么认为。知道直贵的哥哥在监狱的事儿只有町谷。而且按由实子的话,周围气氛开始变化的时间是他们搬来之后。直贵想起町谷妻子在公园露面的话,肯定是她对公园里的母亲们说了武岛家的秘密。前些时候,由实子去送尿不湿遭到拒绝的事,现在看也可以理解了。纸箱!直贵回想到。町谷记恨那天晚上的事才传播开来的吧。“只好搬家了。”他嘟囔了一句。“哎?”由实子转过身来。直贵看着她的脸继续说:“没办法,我可以忍耐,可不想让由实子和实际不痛快。搬到别的什么地方去吧!”由实子皱起眉头,“直贵君,你说什么呢?”“哎?”“什么,哎?”由实子又回到了好久没说过的关西方言,“结婚时候说好的事又忘了?不管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从近以后再也不逃避了。不是这样定下来的吗?只是被周围邻居疏远这点事算什么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少跟直贵君以前受过的苦相比不算什么。没关系,我受得了,不信你看着!”“可还有实纪……”直贵一说,由实子也把目光沉了下去,可马上又抬起了头。“我来守着实纪,绝不让她受欺负。而且还有一个,不想让那孩子有自卑感。父母要是四处逃避,孩子也会抬不起头来,你不这么想吗?”直贵盯着由实子真诚的目光。他微笑着:“是啊。不能让她看到我们丢脸。”“加油干吧!孩子他爸。”由实子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3)直贵:身体好吗?我这几天有点感冒的征兆,一个劲儿地打喷嚏。可是同屋的人说不是感冒,大概是花粉过敏。我觉得花粉过敏一般只在春天才有,不是那样吗?他说就连秋天也会有的,不管那些了,我现在吃着治感冒的药。没什么大事,不久就会好的。实纪姑娘好吗?幼儿园的生活习惯了没有?上次由实子来信说,还是个小孩子,什么忙也帮不了。作为母亲要求太严格了吧。而且由实子比一般女性要坚强得多,也想让实纪姑娘长大后成为不寻常的人吧。另外,上次我也写过,实纪姑娘也不再那么费事了,是不是该考虑第二个孩子了呢?就实纪一个,她也会寂寞吧。这件事由实子也没提到,也许还是不好意思。偶尔也想看到直贵的回信,一张明信片也好,寄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