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别再说啦,我自己也不愿这样的。”芝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两罐啤酒,绕过满地的纸箱,把其中的一罐递给了香子。香子接过啤酒,道了声谢。“今天我去了趟你们公司。”芝田拉开易拉罐上的扣环。“脸还专程去了一趟?”“我可不是专程去帮你请假的。我是去打听你们丸本社长的名声的。”“你在怀疑社长?”“对发现者存在有疑心,那可是一种假说。经过一番询问,我发现有两点可疑之处。”“哪两点?”“其一,丸本和绘里的事,你们公司里几乎就没人知道。然而他与江崎洋子的事却人尽皆知。”“大概是他和绘里之间还没多久的缘故吧?”香子咕嘟一声,喝了一大口啤酒,自从和高见坐下吃意式料理时起,香子就想喝口啤酒了。“当然也存在有你说的这种可能,不过这事却总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另一点就是有关丸本的出身地了。那家伙也是多名古屋来的。”香子险些把嘴里的啤酒喷了出来。“又是名古屋?”“对,又是名古屋。”芝田拾起酒瓶,微微一笑。“绘里来自名古屋,丸本也来自名古屋。我觉得这件事并非只是配合,其中必定另有隐情。”“有什么隐情?”“这我还不太清楚,所以我要调查一下。”芝田喝了口啤酒,说道,“明天我请了假,准备到名古屋绘里的老家去一趟。”“绘里的老家啊……”突然间,香子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高见的面容。他对绘里的事似乎很感兴趣,而且还知道绘里的老家在名古屋。“我说,”香子开口说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芝田喷出了嘴里的啤酒。“你去干嘛?”“有什么不可以的嘛。之前我也没去参加绘里的葬礼,就是想去给她上炷香啦。而且有我在的话,对方的态度也不会太过强硬的啦。”“你还要请假溜号啊?”“这事不会有问题的啦,明天正好没工作,就这么定了。”“怕了你了。”芝田苦笑着说,“反正我也想找个女孩子一起出去旅行一下。”香子跷起腿来,两手托腮,呵呵直笑。“你这人够爽快,我喜欢。”“谢了。”芝田说道。这天夜里,香子做了个噩梦。她梦见自己被拖进了深深的黑暗之中,耳畔再次响起了之前听到的啜泣声。第二天一早,香子和芝田便坐上了东京站始发的新干线。虽然没有买到指定席的车票,但两张票却正好并排而坐。昨晚一宿没睡好的缘故,刚一发车,香子便朦朦胧胧地睡着了。醒来时,车窗外已经可以远远看到富士山了。晴郎的天空下,湛蓝的天空衬得富士山格外地耀眼。芝田闭着眼听着随身听。香子看到他的脚正随着旋律打拍子,便能知道他并没有睡着。或许是感觉到香子开始轻轻动弹的缘故,他缓缓睁开了眼。“你还可以再睡会儿。”“你在听什么?”“Tiffany。”“我也要听。”芝田取下耳塞,塞进了香子的耳朵。他从夹克衫的内衣兜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不是警察手册。翻开的那一页上,似乎画了些图。仔细一看,香子才发现那是王后酒店二〇三房间的俯瞰图,还有门链的图画。下了新干线,走出检票口时,时间正好是九点整。刚走出检票口,迎面便是一幅巨大的壁画,壁画前站着一群接站的人。“接下来怎么办?”香子问道。“坐地铁,到‘一社’站下车。”二人走了很远才来到地铁站,站里拥挤不堪。不管什么地方,地铁站都同样地拥挤啊。香子不禁心想。出了一社站,芝田一手拿着地图,向北迈步而去。香子问他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回答说是名东区。香子哼了一声。即便知道了地名,她也不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绘里的老家离一社站并不近。临街是一片停车场,停车场里边有几家店。右边相邻的是家报刊亭,左边则是间咖啡馆。看到香子和芝田来了,守店的绘里的父亲开心不已。绘里的父亲满头白发,面相和善,他连忙从屋里叫出了绘里的母亲。两个人对绘里的父母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听说香子是绘里生前的同事,老夫妇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表情,可当他们听到芝田说自己是名刑警时,两个人的表情又变得紧张了起来。芝田赶忙解释,说他这次是以个人身份来的。夫妇二人带着他们来到祭坛前,让二人给绘里上了香。之后,夫妇两个人便开始拉着香子问长问短。绘里在东京生活得怎样?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到头来,就连绘里的父母也不明白绘里为何要自杀。“绘里小姐是在这边的短大英文系毕业的吗?”听了芝田的提问,夫妇二人点了点头。“毕业之后,她都做过些什么呢?”“在补习班里当过一段时间的任课教师。”绘里的母亲答道。“直到三年前。”“那她后来又为何要到东京去呢?”听芝田这样一问,夫妇二人彼此对望一眼,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香子觉得他们的内心正在犹豫不决。“不清楚。”绘里的父亲想了一阵,回答说,“大概年轻女孩都会想到东京去闯一闯的吧。”“原来如此。”这次轮到香子和芝田二人面面相觑了。芝田冲香子使了个眼色。“请问能让我们看一看绘里生前住的房间吗?”香子问道。“请跟我来。”绘里的母亲起身说道。绘里的房间在二楼上,面朝南侧,大小约有六叠,屋里放着书桌和柜子。估计房间里的摆设应该还是她上学时的样子。“之前回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结果没多久就发生了这种事。”悲伤再次从心底苏醒,绘里的母亲擦拭了一下眼角。香子看了看墙上贴的海报,又瞟一眼书桌上堆放的书本。芝田则翻开了相簿。听到楼下有人叫自己,绘里的母亲下了楼。与此同时,芝田说了声“你看这里”,把相簿递到了香子的面前。照片上是绘里年轻时的模样,看上去不但比香子印象中的绘里要胖一些,而且化的妆也不大一样。“真可爱。惹得我又想哭了。”“要哭过会儿再哭,你先看看这里。这照片又细又长,感觉挺不自然的吧?这是有人修剪过的照片。”听芝田这么一说,香子也感觉的确如此。而且这样的照片还不止一张。“你看看最后拍下的这一页。每一张上都只有绘里一个人。准确地说,是除了绘里之外,照片上的其他人全都被剪掉了。而且照片上的断口还很新。”“这是怎么回事?”“这还用说吗?照片的另一端上,是绘里的恋人。可是她的父母却不愿看到她的恋人,所以就剪下扔掉了。”“他们怨恨绘里的恋人?”“或许是吧,我也不大清楚。”听到楼下响起了脚步声,芝田把相簿插回到书架上。绘里的母亲说了句“茶已经沏好了”,两个人走下了楼。喝过茶,和绘里的父母随意聊了几句,二人起身准备告辞。正在这时,长子规之送货回来了。规之长得人高马大,满脸胡须,但笑起来却又会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规之说要开车送香子和芝田去名古屋车站,两个人便拜领了对方的一番好意。车子是辆斯巴鲁的观光车。规之笑着说这车也可以用来送货。芝田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香子则坐在后座上。“我爸妈他们很开心吧?之前他们就一直在担心绘里在东京生活得如何。”规之说道。“能请你告诉我们绘里小姐她为什么要到东京去吗?”听到芝田如此问道,规之沉默了起来。“是因为绘里小姐的恋人吗?”过了好一阵,规之才反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们看了绘里小姐的相簿。照片上的另一个人全都被剪掉了。”规之轻轻哼了一声。“我说过让他们别干这种无聊的事,要是让别人看到的话,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的。可他们却就是看不惯那男的......”“能请你再说详细些吗?”芝田冲着规之的侧脸说道。规之却依旧一声不响地操纵着方向盘。半晌,规之终于开口说道:“那家伙是个无名画家。也不知道绘里是看中了那家伙的哪一点,她甚至说过想要嫁给他。可爸妈却坚决反对这门亲事。”“那个人后来怎样了呢?”规之再次沉默不语。虽然这次他沉默了很久,但芝田和香子却一直耐心地等着他开口。良久,规之开口道:“死了。”“啊?”芝田和香子同时惊叫起来。“那家伙后来死了。”规之说,“这件事让绘里受了很大的打击......为了忘记那家伙,绘里就上东京去了。别让我再说下去了,我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了。”“怎么死的?病故吗?”芝田又问。然而这一次规之却再没有回答。下了规之的车后,芝田向着出租车招呼站走去。“你要上哪儿去?”“跟我来就会知道的啦。”芝田坐上出租车,问司机是否知道“鹤舞公园的进步补习班”。听司机反问是不是车站北边的那家,芝田回答说应该是的。“那里就是绘里之前上班的地方?”香子问道。“她的书桌上,有张印着‘进步补习班’字样的垫子。所以我就猜测了一下。”“不愧是刑警。”香子钦佩地说。出租车停在了一条车流很急的路上。道路两旁,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其中的一栋大楼上悬挂着一块偌大的牌子,牌子上写着“进步补习班”的字样。大楼里安静得令人感觉窒息。进门右手边,有一间玻璃围成的事务所。往里走是教室,看样子现在还在上课。趁着芝田找事务员询问的工夫,香子翻了下宣传手册。小学课程、初中课程、高中课程、复读课程,课程内容一应俱全。能在这种地方当讲师,估计绘里的英语水平也不一般。既会讲英语,相貌也还不错的话,当个陪酒小姐,自然是不在话下。芝田走回香子身旁。“之前和绘里关系最亲密的人现在正在上课。现在离下课还有半小时,我们就先等一会儿吧。”.“我们到外头去散散步吧?”香子提议道,“我想到鹤舞公园里去转转。”“还是先吃午饭吧。路对面就有家棋子面馆。”“你还看得挺仔细。”“今天你可一直在夸我哦。”面馆仿造日本的旧式家宅,门外的水车不停地旋转。因为还不到午饭时间,所以店里基本上没什么人。两个人在一张四人围坐的桌边面对面坐下,点了棋子面和棋子面套餐。套餐里包含了五目饭。“你是怎么看的?”香子问道。“什么怎么看的?”“绘里恋人的事啊。刚才规之也没说清楚她的父母讨厌她恋人的原因。而且他也没说那人为什么会死了。你不觉得奇怪吗?”“是有点奇怪。”芝田用牙签在桌上写写画画。“莫非是死于什么怪病?”香子随口猜测道。芝田抬起头来说:“怪病?”“这种话,你让我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嘛。”香子端起了茶碗。茶水香气四溢。“应该不是病死的。如果那人是病死的,规之完全可以随口捏造个病名出来。”“这么说倒也是。警方就一直没有到这里来调查过有关绘里的情况吗?”“基本上没做过什么调查。目前大伙儿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她和丸本的关系上,对她在名古屋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既然断定了是自杀,那就更是如此了。香子心想。“哦,终于上来了。我的肚子也饿瘪了呢。”两眼盯着桌上的棋子面套餐,芝田喜形于色。回到补习班,二人在会客室里见到了一位名叫富井顺子的女讲师。顺子的年纪在三十岁左右,与其说是讲师,她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位主妇。关于绘里的死,她早已有所耳闻。据说是爱知县警告知了她这事的。“当时警方问我最近有没有和牧村见过面,我回答说自从她在补习班辞职之后,我不但从没见过她,甚至都没有过任何联系。”“真是这样的吗?”芝田问道。“是的。”顺子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声音异常洪亮。“我们想找您询问一下有关绘里的恋人的情况。她在名古屋这里的时候,曾经和人交往过吧?”听到芝田的问话,顺子略显困惑地低下头去,眨了眨眼。“对方是个无名画家,”芝田说,“听说绘里的父母还很反对绘里和他在一起。”顺子抬起头来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听说她的确和这样一个人交往过。”“那人叫什么名字?”顺子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开口说道:“听说是叫Ise......”“Ise?‘伊势志摩’的‘伊势’吗?”“不,是‘伊势’的‘伊’,‘濑户’的‘濑’。”伊濑。芝田用手指在桌上画下了这两个字。“听说他已经过世了?”“是的......”顺子点了点头,盯着芝田的脸说,“那个......您不记得了吗?之前报纸上还大肆报道过的......”“报纸上?”芝田露出一脸惊异的表情,“他做了什么吗?”顺子深呼吸了一口,目光在芝田和香子的脸上来回游弋。“他自杀了。自杀前,他留下了一封遗书,说他曾经杀过人......”“杀过人?”说完,芝田立刻惊呼了一声。“对。”富井顺子说,“就是高见不动产的社长被杀的那件案子。凶手的名字就叫做伊濑。”..结成共同阵线1与芝田一同去了趟名古屋之后,第二天,香子她们来到赤坂王后酒店上班。这家酒店与上次发生案件的银座王后酒店属于同一级别。这天晚上的派对,据说是某超市社长六十大寿的寿宴,听起来并不是什么热闹的宴会。“据主办方要求,社长的周围必须时常陪伴有几名陪酒人员。”在准备室里,营业社员米泽对香子等人说道。“还有就是从主宾席开始往下,每张桌旁都必须有一名陪酒小姐。而末席还有一些空余,但这些桌边坐的都是普通社员和系长之类的,并不需要陪。即便杯里空了,也不需要给他们倒啤酒。此外,“有年轻社员醉酒后纠缠不休的话,请立刻转告江崎小姐。好了,大伙儿今天也鼓起干劲来吧。”派对的出席者大约有两百人,而相对地,陪酒小姐就只有二十名。因为其中的几人还得陪在那个长得就沙皮狗似的社长身旁,所以香子她们每个人都得同时应对十几位宾客。宾客们全都是些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其中有些人还带着明显的不良企图,跑来和陪酒小姐搭讪。遇到这样的情况,香子她们就只能面带笑容,对那些宾客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有时,也会有些年轻社员闯到香子她们所在的地方。一般情况下,这些人都是来询问一些无聊的事来的。一眼看上去,他们的长相也还算英俊秀气,而且他们自己似乎也对自已的长相颇有自信,觉得只要自己一出手,香子她们这些陪酒小姐就会轻易上钩。只要香子她们和年轻社员聊上几句,江崎洋子就必定会过来询问那些年轻社员有没有来纠缠。估计这些情况都会被报告给他们所在的公司,成为检查他们在公司外品行的材料,当个工薪族可真不容易。因为没有人明显是来找自己纠缠的,所以香子把自己这些情况照实报告给江崎洋子。就算真有这样的情况出现,香子也是不会打这种小报告的。反正自己与他们这些靠薪水度日的工薪族是没什么接点的,又何必非和人过不去?如今她的心里,就只有高见俊介一个人。可是……香子盛菜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俊介他真的与绘里的死没有半点关系吗?昨天在名古屋打听到的情况,再次在香子的脑海中复苏。直到三年前,牧村绘里都一直住在名古屋,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名叫伊濑耕一的画家恋人。可据说后来那个伊濑杀了人,之后他自己也自杀了。没过多久,绘里便到东京来了。她这样做,或许是为了从事件的打击中重新站起来。问题的关键,还在于伊濑当时杀的那个人。他杀掉的人,居然是高见不动产当时的社长,名叫高见雄太郎。虽然高见不动产的本部设在东京,但雄太郎的老家却在名古屋。香子对高见雄太郎被杀一案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而芝田却似乎多少知道一些。在回程的新干线上,他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香子开口询问,他也只是随口敷衍上两句。所以,今天到美容院去的路上,香子顺道去了趟中野图书馆,查了下三年前发生的案件。翻阅过大量的缩印版报纸后,香子了解到了如下的内容。三年前的秋天,有人在爱知县爱知郡长久手町的路旁发现了一辆被人遗弃的黑色奔驰车。调查过车牌号码后,警方发现这辆车的车主正是前些天行踪不明的高见不动产社长高见雄太郎。经过对附近地区的搜查,警方在距离该车两百米左右的草丛里发现了雄太郎的尸体。尸体身着黑色西服,身上残留有曾经与人发生过争执打斗的痕迹。死亡推定时间大约在前日夜里的十点至十二点之间,死因是遭人掐住喉咙窒息身亡。从现场的状况来看,警方推测死者是在倒地之后被人从正面掐死的。除了钱包不见了之外,尸体身上的其他物品似乎并未丢失。劳力士手表、奔驰的车钥匙和车上的进口打火机都还在。据说钱包里应该装有二十万日元左右的现金和两张信用卡。虽然爱知县警很快便立案展开了调查,却始终无法找到目击者。之所以会如此,主要是因为现场周围全都是大山和农田,几乎就没有什么人家。虽然车子往来较多,但很少有人会徒步经过,而且案发的时间也较晚。随着调查行动的深入,案件浮现出了许多疑点。其一就是高见雄太郎自身的行动。案发当夜,雄太郎为何会到现场去,这一点就已经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从他的行程表上看,他甚至连路经长久手町的计划都没有。或许是高见雄太郎与人约定在现场见面吧——搜查当局如此推断。但对手究竟是谁?警方完全找不出任何的头绪来。与案件有关的人也都说想不出来。然而两天后情况却发生了急转直下的变化,整个案件彻底解决。千种区的公寓中,一名年轻男子上吊自杀,而这名男子正是杀害高见雄太郎的凶手。男子名叫伊濑耕一,在自杀时留下了遗书,说自己就是杀害高见雄太郎的凶手。但遗书中却并未写下他的犯罪动机和详尽的解释。警方在公寓室内的抽屉里发现了高见雄太郎的钱包,钱包里的东西基本没动过。其后爱知县警也曾展开过行动,以图验证伊濑就是凶手的说法,而结果表明这一切都是事实。案发当晚,伊獭曾向租车行租借过车辆,而该车的行驶距离也与到现场走个来回的距离一致。当然了,伊濑当晚也没有不在场证明。然而有件事却直到最后也未能查明。那就是伊濑与高见雄太郎之间的关系。这两个人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关系,这一点始终是个谜。到头来,警方只得以伊濑因穷困潦倒而租车抢劫,而对象正好是雄太郎的结论草草结案。自不必说,这样的结论并不能令人信服。“发什么呆呢?”耳边响起一阵低语,香子这才回过神来。只见江峙洋子正一脸可怕表倩地盯着自己。“怎么回事?得好好工作才行啊!”香子缩了缩脖子。“抱歉,我在想事……”说完,香子向着宾客聚集的桌旁走去。这种时候,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一边给宾客们倒酒,香子再次陷人了思考之中。这闪的事的确让她挺放心不下的。一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一切是否真的是事出偶然。香子想到了绘里的死和高见俊介。绘里曾经的恋人是杀害高见雄太郎的凶手,而俊介又是高见不动产的专务。从姓氏相同这一点来看,二人之间或许存在有一定的血缘关系,说不定俊介其实就是高见雄太郎的儿子。而俊介又曾在绘里被杀的现场出现过——如果说这一切全都是巧合,感觉似乎也太过牵强了些。芝田他们坚信这其中必有联系。昨天他那种怪异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据。——如果这一切并非巧合……香子开始觉得,俊介接近自己,说不定是抱有某种意图的。2高见不动产的本社大楼位于银座五丁目。在香子上班陪酒的时候,芝田为了约见高见俊介,来到大楼对面的咖啡厅里等候。白天,芝田便已经预约过了。因为事务繁忙,如果能在公司的会客室里聊个十分钟左右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高见提议说不如晚上找个时间好好聊聊。对方的提议完全出乎了芝田的意料。——三十出头,就已经当上了不动产公司的专务了啊?抬头仰望着耸立于夜空之中的大楼,芝田无力地叹了口气。俊介是如今的高见不动产社长高见康司的儿子,而康司则是雄太郎的弟弟。要说人家生来命好,倒也确有其事,但就俊介的学历和之前的业绩来看,也不得不说他是名精英。——也难怪她会对他如此痴迷。芝田回想起了小田香子装傻充愣的模样。昨天,在回程的新干线上,她似乎也已经觉察到了高见俊介与案件之间的关系。既然牧村绘里就是杀害雄太郎凶手的恋人,那么她会对此感到挂心,也是不无道理的。芝田自己也同样如此。所以今晚他才会跑来约见俊介。上司对于芝田的报告并不抱什么太大的期待。首先是有人抱怨他得用休假擅自行动。说是这种事情应该先和上司商议一番,搜查是一种团体合作云云。跑去找上头商议的话,上头铁定会驳回提议的——然而芝田并没有对此说些什么。此外,头儿对牧村绘里的恋人就是杀害高见雄太郎的凶手——伊濑耕一这件事似乎也没有什么兴趣。或许这就只是个巧合吧。如今高见不动产发展迅猛,各种场合都会有他们的人露面。就算高见专务出席了那场派对,这种事情也丝毫不足为奇。退一万步讲,那件案子根本就是自杀,不会有错的。然而芝田却坚持自己的观点。总而言之,他就是想查一下高见俊介针人。调查过情况之后,若是真的无法查明些什么的话,那么芝田自己也就死心放弃了。听说芝田的说法,头儿也实在拿他没办法,但是头儿却说这事只能由芝田自己单独行动。而且还要注意别把事情做得太过火,免得对方找上门来。我明白——芝田精神饱满地回答。七点整,一名身穿墨绿色西服的男子出现在店里。男子先是在店里环视了一圈,注意到芝田身上的衣服之后,男子一脸紧张地走了过来。芝田穿了一件人字领的苏格兰呢夹克,这就是他们见面辨识对方的标志。两个人正在向彼此自我介绍,服务生便已走了过来,高见点了一杯卡布其诺。芝田则续了一杯可可。“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之前我在报纸上看到报道,那件案子似乎已经以自杀结案了吧?”高见投来了窥探般的目光。之前的电话里芝田已经说过,是有关陪酒小姐之死的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只是找您确认一下罢了。当然了,目前自杀的说法并没有任何改变。”“目前?”高见一脸惊讶的表情。芝田故意视而不见,继续问道:“那天您是第几次出席‘华屋’的派对呢?”“第三次,”高见回答,“第一次是去年春天,第二次是秋天,然后就是这次了。”“原来如此。您和‘华屋’之间,就只是工作上的往来吗?”“在开设横滨分店时,他们曾来找我帮过忙,从那之后,我和他们之间便开始有了往来。”服务生端来了卡布其诺和可可,两个人间的对话暂时中断。“有关那个自杀的陪酒小姐,”芝田喝了一口可可,抬走头说,“在出席派对时,您有没有和她说过话?”“没有。”高见轻轻摇了摇头。芝田觉得他说的应该是实话。之前香子曾经告诉过芝田,当时高见并没有接近过绘里。那天的派对上,香子的目光就没有从高见身上挪开过。“我可以问一句吗?”高见主动发问道。芝田默默点头。“您为什么要来找我呢?虽然我也同样是相关人员,但我就只是出席了那场派对而已,关系似乎并不是很深。”高见的话里带着一丝嘲讽的味道,然而他却并不焦躁。试着套一下话吧。芝田心想。“最近,我在调查牧村绘里小姐的自杀动机时,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她生前曾经是伊濑耕一的恋人。您知道伊濑耕一这个人吗?”“不知道。”高见偏起脑袋说,“是个歌手吗?”直觉告诉芝田,对方这是在演戏。高见这是明知故向。“您忘记了吗?伊濑耕一就是杀害高见雄太郎的凶手啊。”听到这里,高见才一脸吃惊地大张着嘴,连连点头。“您说的是那个人啊?我想起来了。对,是有这么个人。那女的就是伊濑的恋人啊?”“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所以我猜想,或许那场派对上曾经和您接触过,不知是否有过这样的事?”“没接触过。”斩钉截铁地回答过问话之后,高见又喃喃自语般地说“是吗?原来是她……这可真是有够巧合的呢。”旋即,他又换上了一副深沉的表情。在钦佩对方功力之深的同时,芝田也开始理解香子心中的感受。“那件案子发生时,高见先生您人在何处呢?”“那件案子?您是指我伯父的那件案子吗?”.“是的。”“当然是在这边喽。”回答过问题后,高见又转而问道,“话说回来,那件案子与陪酒小姐自杀的事之间存在有什么关联吗?”“目前还不大清楚,”芝田说,“我们正在调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彻底将案件调查清楚,这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原来如此。”高见端起杯子,喝干了杯里剩下的卡布其诺。看着他把咖啡喝完,芝田再次开口问道:“发生自杀骚动的时候,您还留在酒店里的吧?”“当时我和客户正在大厅里谈生意。”高见放下杯子说道,“要我说出那位客户的姓名来吗?”“如果方便的话,还望告知。” 听芝田这么说,高见从西服的内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卡式计算器一样的东西来摁了一阵,之后让芝田看了液晶屏上的文字。液晶屏上显示着对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这东西大概就是最近流行的电子名片本吧。 “真够方便的。”芝田一边往自己的手册上誊抄,一边感叹道,“这东西大概可以记录下几百几千人的联系方式的吧?” “是的,但其实根本就没必要。”见芝田誊抄完毕,高见把电子名片本塞回了衣兜,“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暂时没有了。感谢您的配合。” 芝田低了下头,抓起账单站起了身。高见突然出声叫住了他:“请等一下。那件案子真的是自杀吗?刚才您在讲述有关话题时,曾经说过‘目前’这样的字眼。” 高见投来了认真的目光。芝田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赶忙挪开了自己的目光,但他随后便又将视线转回到对方脸上,耸了耸肩。 “我己经说过……就目前而言,应该是自杀的。但如果之后又发现了什么新情况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是这样啊……”高见轻轻瞟了一眼窗外的高见不动产大楼,从芝田手中抽走了账单,“我来吧。” “啊,可是……” 芝田的话还没说出口,高见便已向着柜台迈出了脚步。眼望着高见远去的身影,芝田只得跟着说了句“那真是谢谢了”。3 工作结束之后,香子她们回到了准备室里。营业社员米泽正在房间里等着她们。 电视开着,屏幕上播放着适合儿童观看的电影。 “大伙儿辛苦了。” 米泽迎接了这帮陪酒小姐的归来。 “米泽你可真是幸福。”浅冈绫子瞥了一眼电视.说,“我们去应对那些老头子时,你就只用躺在床上看看哆啦A梦就行了。” “话也不能这样说啊?独自一人等待也是很无聊的啦。” 米泽嘟起嘴,关掉了电视。 “关掉干吗?就你一个人可以享受啊?” 绫子又重新打开了电视。 米泽无奈地搔了搔头,问道:“真野由加利和角野文江在吗?” 房间的角落里有两个人举起了手。角野文江倒是经常见到,便另外一人香子还是头一次遇见。 “两位辛苦了。” 米泽分别递给两个人一只信封。她们二人是自由陪酒小姐。与香子她们这些常规陪酒不同,自由陪酒的劳务费是当日结算的。 香子梳理着头发,江崎洋子则在她身旁补着妆。米泽走到洋子身旁。 “那个叫真野的女孩如何?” 香子听到米泽小声地对洋子说道。 “挺好的啊?”洋子两眼盯着化妆盒说,“没什么小动作,对应宾客时从容大方,是个可以用的人。” “是吗?听说她之前曾在‘皇朝’待过,这下子看来应该是真的了。” 米泽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开。 在“皇朝”待过? 这句话在香子脑海里不停回响。记得之前绘里也是这样的。 见真野由加利打扮停当,走出房间,香子也走了出去。由加利身材高挑,走起路来英姿飒爽。腰间系的珐瑯腰带,衬得她的身材格外姣好。 听到有人叫自己,由加利的眼中露出了几许疑惑。 “你认识牧村绘里吗?” 听对方突然开口询问,由加利不由得警戒了起来:“你是?” “我叫香子,小田香子。” “哦……”由加利的表情缓和了几分,说“原来你就是香子啊?之前我常听绘里提起你。” “你和绘里……” “是朋友。而且还是关系最好的那种。” 真够巧合的。香子心想。这可是打听绘里的过去的最佳对象。 “咱们找地方喝杯茶去吧?我有些话想问你。” 听香子这么一说,由加利撩起长发来说:“好啊。不过你也得何答我几个问题才行。” “什么问题?” “还用说吗?肯定是有关绘里的事情啦。” 说着,由加利冲香子挤了挤眼睛。 因为由加利说附近有家她很熟的酒吧,所以二人决定到那里去聊聊。那家店在大楼的地下层,有扇仓库一样的大门。店里很宽敞,左侧是一条长长的吧台。香子二人在角落里的一张桌旁坐下了身。 由加利和一名貌似经理的男子聊了几句,之后又对那男子说:“我们有隐秘的事要聊,请你们不要过来。” “好了……”由加利喝了一口兑好的酒,跷着二郎腿来说道,“你想问些什么?” “这个嘛……”香子看了看对方的脸,感觉她的美貌似乎与化妆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关联,而这一点也让香子佩服不已,觉得自己也得好好学学。 “你和绘里交往了大概多长时间?” 由加利从包里掏出香烟,先深深地吸了一口。 “自打她到东京来,我和她就开始交往了。当时我们是同时进的‘皇朝’。” “你最近有没有和她见过面?” 由加利手里夹着香烟,稍稍偏起了头。香烟的烟气摇曳不止。 “大概两三周前吧,我们曾经见过一面。” “当时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你问这个干吗?” “这个……” 见到香子语塞,由加利笑了起来。 “也就是说,你也无法认同?” “无法认同?” “无法认同绘里自杀的事。是吧?” 香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完全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从由加利之前的模样来看,对方似乎也并非偶然跑来班比夜总会做事的。 “那结论实在是让人难以认同。” 由加利在烟灰缸里摁熄了刚抽了一半的香烟。她的表情骤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她是不可能会自杀的。” “我说,”香子探出身去,观察了一下周遭的情形,周围似乎并没有人偷听,“你不会是为了调查绘里的死,才到班比来的吧?” 由加利意味深长地一笑。 “算你说对了。不过来这里的头一天就遇上了你,还真是够幸运的呢?你大概也是对绘里的死抱有疑问,所以才来和我说话的吧?”. “对。”香子点头。 “那我们就一起来合力调查吧。你为什么觉得她不是自杀的?” “怎么说呢……直觉吧。” 其实,刚开始时香子对绘里的自杀并不抱有任何的疑问。受了芝田的影响,同时也出于对这事与高见俊介之间的关系的担心,香子这才开始调查起了有关绘里的事。但此刻要是和对方直说的话,或许是会搅乱这场谈话的。 “直觉?我自己倒也存在有这方面的想法。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其实这事也挺蹊跷的。你们公司的社长是叫丸本吧?虽然我不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但绘里是绝不会对任何人那样死心塌地的。再说了,这年头哪儿还有人会为失恋寻死的?” 或许是情绪有些激动的缘故,由加利的嗓门提高了几分。见吧台边的几名客人扭头望了过来,由加利缩了缩脖子,伸手端起酒杯。 “你知道绘里的恋人的事吗?” 由加利压低嗓门说。 “绘里的恋人……你是说的伊濑?” 尽管香子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但她还是把话说出了口。由加利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既然知道这事,那么她也应该是挺信任你的。这件事绘里就只对少数几个人说过。在东京这边,她的朋友中恐伯就只有你和我知道伊濑耕一的事。” 香子避开对方的目光,轻轻干咳了一声。尽管香子并非是听绘里自己说的,但眼下还是不提这事为妙。 “来到东京之后,绘里也还一直在思念着伊濑。她怎么也想不通,伊濑为何会犯下那种罪行。所以她说,她一定要查明事情的真相。这次的案子让我突然想到,她从‘皇朝’ 辞职,来到‘班比’这边,莫不会也同样是抱有一定目的的?” “你的意思是说,线索或许就在我们公司里?” 香子大吃一惊,赶忙问道。 “我不敢断定,但是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当时她在‘皇朝’干得挺好,后来却突然辞职了,这件事一直让我感到很意外。” 由加利再次抽出一支香烟,递向了香子。香子下意识地接过香烟,用由加利的打火机点上。 刚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了,香子又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戒烟了。 “总而言之,说绘里和你们社长之间有一腿,这话实在是让人觉得荒谬。”由加利说,“虽然她也还没到再不与男人来往的地步,但她却真的一直在想念伊濑。最后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她也还提起过伊濑。”据说,绘里是从一个月之前起,开始和丸本交往的。而由加利则是在两三周前和绘里见面的。一边与丸本交往,一边却还想着伊濑,这事确实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这事你有没有告诉过警察?”香子问道。 她想起之前芝田曾经说过,警方已经找所有和绘里关系亲密的人问过话。 “没有。”由加利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和绘里都不大喜欢警察,更不相信他们。之前伊濑的案子警方就是敷衍了事,不肯重新调查。所以我决定亲自出马调查绘里的这件案子。”“是吗。。。。。。不过警方可是直到绘里就是伊濑的恋人这事的哦。”“真的?他们是到绘里的老家那边打听到的吧。”“也许吧。”香子并没有告诉对方,其实她自己也是跑到名古屋打听来的。“要是绘里生前写下过日记什么的就好了。”香子说。“的确。当时我曾去帮绘里的父母收拾过她的房间,可是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之前她也应该调查过伊濑的那件案子,可她却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可是却发现了装有氰酸钾的瓶子。”香子把自己从芝田那里听来的情况告诉了由加利。“对,是有这么回事。警方说这就是她自杀的证据,搞得我也无法反驳。”由加利皱了皱眉,之后又一脸钦佩地说,“话说回来,你对警方的动向了解得还真不少呢。”“我自有办法的啦。”香子敷衍道。“哦?挺厉害的嘛。”由加利向香子投来了赞许的目光,之后她晃了晃装着冰块的酒杯。“绘里的父母说过,只要有我喜欢的东西,任我随意拿走,所以我就把她得CD和磁带全都带走了。现在我每天晚上都会听一听,看看她生前都在听些怎样的音乐,猜猜她都想过些什么,这事其实也挺有趣的。”由加利毫不掩饰地说道。香子不禁感到有些羡慕。这才是真正的好朋友啊。“总而言之,既然你我目标一致,那就来结成一条共同阵线吧。”见由加利举起了被子,香子也晃了晃酒杯。二人一直聊到很晚,当香子与由加利分开,回到高圆寺的家时,时间已经是将近十一点了。由加利似乎也对丸本心存怀疑。绘里是不可能会对其他男人用情这么深得。如果那真的是故意接近丸本的话,那么她一定是抱有什么目的的。所以我也打算试着和丸本接触一下——说完这些话之后,由加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尽管由加利并没有把她的计划给说出来,但她的话里却洋溢着自信。由加利和香子说了不少的心里话,但直到最后,香子也没把高见俊介的事给说出来。当然她也没说高见曾参加过那场派对的事。香子总觉得这些事很难启齿。边走边想,不知不觉间,香子已经回到了公寓前。当她从公园旁走过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停下了脚步。芝田任由领带松散地挂在他的脖子上,伸直双腿坐在秋千上。公园里再看不到其他的人影。月光洒下,在地上映出了他的影子。香子走到他的面前。“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芝田缓缓抬起头来,冲香子打了个招呼。“有气无力的。”香子在他身旁的秋千上坐了下来,“我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荡过秋千了。真是开心。我说,小时候好像还有首关于秋千的歌呢吧?”“我不知道。看你今天兴致挺高的,遇上什么好事了吗?”“也没什么好事,只是童心忽起罢了。”香子丝毫不顾自己身上穿着迷你裙,使劲儿荡了起来。晚风吹到喝过酒后那略微有些发烧的面颊上,让香子感觉无比惬意。荡了一阵之后,香子开口问道:“查到些什么了吗?”“查什么?”“绘里的事啊?这还用我说吗?”芝田蜷起伸直的双腿,晃动了几下秋千。生锈的锁链“吱吱”作响。“我去见了你的白马王子,”他说道,“跟他提了一下高见雄太郎被杀的案件,结果却让他蒙混过去了。我提起伊濑耕一的名字时,他还说他忘了。”“或许他真的是忘记了。”香子替俊介辩解道。“他是在装蒜。”芝田肯定地说,“他怎么可能会忘记杀害了前社长的凶手的名字?他这么一装蒜,反而让我对他起了疑心。”“你在怀疑高见?”“先盯一段时间看看。”“可他没有杀人动机的啊?绘里死了,对高见又有什么好处?”香子穷追不舍。芝田并没有回答香子的问题。“不过他倒的确没有下手杀害绘里。”“怎么个意思?”香子问道。“我确认过他的不在场证明。绘里被杀的时候,他正在大厅里和人谈话。我已经找对方确认过,这一点的确是事实。”当时的情况香子也同样记得。“对。对方是个长得就跟狸猫似的大叔。那个人来之前,我一直都和高见在一起的。”芝田瞥了一眼香子,之后又把目光投到了自己的脚边。“我知道他没有直接下手。”“你这话似乎话里有话啊?”“但我并不认为他与案件无关——就是这意思。不过,光凭我的直觉,是无法让已经定案的案件翻案的。”“定案”二字的意思,似乎就是警方已断定绘里是自杀的意思。“你调查过我们社长了吗?”丸本和绘里同样出生于名古屋,虽然昨天二人曾一起去了趟名古屋,但最终两个人还是没能发现绘里与丸本之间的交点,不过既然绘里的恋人是伊濑耕一,那么事情就应该不会那么简单。“目前我正在调查,不过估计希望不大。”“哦?所以你才会这么无精打采的?”“差不多吧,要是能抓住些什么线索的话,那我还能打起些精神来。”“没办法,那我就来告诉你一个我隐藏已久的情报吧。”香子把头扭朝一旁,故意不去看芝田。“情报?”香子能够感觉到芝田投来的敏锐目光。“今天我见到一个很有趣的女孩。”香子把真野由加利的事告诉了芝田,由加利也对绘里的死心存疑问,绘里生前也很想知道伊濑那件案子的真相,所以绘里才跳槽到了“班比夜总会”的事,这一切似乎都勾起了芝田的兴趣,让他得眼中一亮。“绘里是抱着某种目的跳槽的?这事倒挺有意思的。”“对吧?由加利说,这件事绝对和丸本社长有关联,所以她要想办法接近社长,揪住社长的狐狸尾巴。”“这女的似乎比你还彪悍啊?”芝田苦笑着说。“我可不能和她比。话说回来,如果你把这事告诉给你的上司,他们会不会重新着手调查这案子呢?”芝田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不行的。这些情况不过只是由加利的推理罢了,并非证据,光凭这些,上头是不会采取行动的。”“是吗?”香子嘟起嘴来,“真是够麻烦的呢。”“没办法,”芝田说,“这就是政府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