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志几乎已经不再是对着我说话了。他并没把目光聚焦到我身上,便自顾自地回顾道:「但是,在如是轻松和乐的生活中,仍然有一个问题。正因为我执着于『不执着』,才能活得舒心快乐。奉太郎你的节能主义对你有多重要,我无从得知。但是,我的『不执着』对我却十分关键。要是没了它,我可能就又得回到以前那个穷讲究的样子了。然而,摩耶花是个问题。」我注意到他握紧了拳头。「摩耶花是个好女孩。奉太郎你也许不知道,但她真的是个好女孩。那样的女孩世上独此一人,她说想和我在一起,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可是,可是啊。我可以执着于摩耶花吗?既然已经决定了不执着,那摩耶花就可以例外吗?我曾认为这是个非常简单的问题。正因为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才能得到现在的快乐。另一方面,我当然也想和摩耶花在一起。于是我也想过,自己只要遂自己所愿就可以了。但是啊,奉太郎,那是不行的。绝对不行。我顺应内心不对事物执着,又随心所欲地执着于摩耶花……那摩耶花又该被如何定位?无视摩耶花只是个下策,的确应该修改。但是我应该在什么情况下怎么做?亦或是说,追求答案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在这禅问禅答中,我能成为不伤害摩耶花的人吗?还没等我找出答案,去年的情人节就来了。奉太郎,你不觉得情人节巧克力是一种象征吗?我认为,收下摩耶花的巧克力,就等同于宣布要执着于摩耶花。可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答案。」「所以你才没收下吗?」「没错。然后是今年。你想臭骂我一顿也没关系——过了一年,我竟然还是无法回答!在当时的情况下,要想不收那份不能收下的巧克力,也就只能让其不复存在了吧。要是还有别的办法……嗯,谁要揍我就揍吧。」接着他陷入了沉默。可是,这些应该和千反田毫无关系才对。「可你伤害了千反田。」听到我的话,里志突然笑了起来:「……我没法把事办到你那么漂亮啊。本来我无意伤害她的。」「那你本来是想怎么办?」「本来我们是有计划的。摩耶花把巧克力放在社办,如果我有接受巧克力的觉悟,那就拿走。没有的话,就放在原处。本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约定。可是,虽然不是摩耶花的问题,但她失算了。她没想到参与巧克力制作的千反田同学,会想当赠送巧克力的见证人……」也就是说,这是里志和伊原的共同计划?「那你去和伊原说清楚啊。」「说过了,当然说过了!这不是当然的吗?若非如此,我的行动就变成单方面地折腾摩耶花了。……不,其实的确就是那么回事。去年,拒绝摩耶花的巧克力以后,我们聊了聊。用了好几个小时,说得比刚才还要详细得多。真是怀念,都过去一年了啊。当然我也被她骂得很惨。直到最后摩耶花也没说理解我,但是她说她可以等,而检验的日子便是下一个情人节。听到巧克力被偷了,摩耶花不是也很冷静吗?那是因为她明白,这场盗窃案是我『没有得出结论』的一个信号。起码我是这么想的。」伊原知道偷巧克力的是里志,这点不出所料。但我还以为伊原会被激怒,因为去年巧克力被拒,今年也是……只是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个理由。如此想来,伊原说在漫研有事,估计也是借口吧。里志张开双手。学生服的袖子被风吹起,阵阵作响。「好了,奉太郎,我的话就到此为止了。我的所为并非玩笑,我也没有沉默。你要怎么办呢?」……雪越来越猛了。我竖起衣领,桥上实在太冷了。迈开步子,只听脚下的雪发出了咯吱一声轻响。里志跟在我身后。「刚才的话,不能对千反田说吧。」「当然了,还不如揍我一顿。」我也这么觉得。刚才那些话,就算里志曾跟伊原挑明,终归也只是男生之间的话题。相对的,假如千反田和伊原也进行了沟通,那也不过就是女生之间的话题而已。她们的谈话当然不会传到我的耳中,里志今日所言也并非所有的故事。当然,我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故事全数告诉里志。不,到底会不会呢。我的信条是「多余之事不做,必要之事从简」,仅此而已。说到底,我根本就没什么特值一提的故事。我突然回忆起了在图书室看写真集时的想法——节能对恋爱并不适用。这和里志破坏巧克力的动机有着一脉相通的地方,但却似是而非。最关键的区别在于,里志是为伊原而犹豫的。走在寒风呼啸的河川之上,我烦恼起来。虽然里志的确有错,可我却逼他说了他不想说的话。我应该对他做出补偿吗?我应该说一句「对不起,我根本就不了解福部里志你」吗?幸好背对着他——我露出一个苦笑。唉,说不出口啊。桥并不是太长。就在即将走到对岸的时候,我问道:「那你找到答案的眉目了吗?」回过头去,只见里志以不同平常的严肃表情点了点头:「还差一点,就一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天这么冷,真是抱歉啦。要不我请你一罐咖啡吧。」闻言,里志又找回了平时的微笑。他抡了手提袋几圈,巧克力碎片发出了嘎啦嘎啦声响。「也好。机会难得,我就来瓶红茶吧。」到家后,我家马上泡了一壶暖身子的茶。喝掉小半杯后,我给千反田家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一切都已顺利解决,巧克力已经给了里志,没有争吵也没有后患,全都完事了。千反田或许是耐不住喜悦,没完没了地不停道谢。因为实在是没个头,我就在中途强行打断她,放下了电话。我说了谎,但转念想来,这事我做得并不亏心。我躺到自己房间的床上,看向天花板。而且……千反田也未必就没对我说谎。事物不能从单一侧面去看,这在现代已经属于常识了。即便是旧友里志,也有着太多我不了解的地方。就算大家都不说谎,人与人间的误解与曲解也是常有的事。首先,千反田想当送巧克力的见证人,伊原不可能没有察觉到。里志也应该明白,伊原把千反田卷进来,其实就是让他收下巧克力的一种策略。还是说,这都是我的曲解呢?我不明白,也完全不想明白。就当是天文社的中山偷走了吧。可要真是那样,我也就不必如此盯着天花板了。我捡起像是进口货的黑巧克力板,打开包装撕开锡纸咬了一口。巧克力味在口中蔓延开来。那甜味何等强烈,接着又带着苦涩,然后自然而然地淡去,只留下一个印象,慢慢消失在口腔里。绕远的雏人偶1离开神山市市区沿路向东北走,就会遇到一条长长的缓坡。骑车走在缓坡上,我蹬踏板的双脚也感到了一丝沉重。虽然没必要站起来使劲踩,但这的确是个恰到好处的热身运动。道路两旁不远处是稀疏的树林,其间还能看到残雪。四下突然变得渺无人迹,简直就像什么分界线一样。据福部里志所说,神山市东北部的丘陵地区在历史上曾是一个独立的村庄,名字也是另起的。时至今日,那一带仍然被称作「阵出」。斜坡逐渐陡峭起来。虽说春天的气息已经颇为浓厚,但早晨仍然寒冷刺骨。我那急促的呼吸,也悉数化作了白色的呵气。我发现坡道顶端有一座小小的佛堂。这条路我已经走过好几次了。一开始是里志带我走的,后来为了开文化祭庆功宴,我们古籍研究社四个人也一起走过。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发现这里居然有佛堂。大概是因为之前经过时都在吵闹吧。今天我是独自一人。自诩为节能主义者的折木奉太郎,居然一大清早就独自骑车来到了遥远的邻村,这在一年前根本就是无法想象的事。想到这里,虽然为时已晚,但我仍然苦笑起来。佛堂中供奉的是地藏菩萨。我跳下自行车,单手拜了一下,顺便当休息了。地藏后面就是下坡路。已经收割完毕的田地里到处是斑驳的残雪。朝阳光华四射,空气相当清冷。这条坡道并不是很高,所以视野也算不得很好。话虽如此,在广阔平原的深处,还是有一座与零散人家不大相同,环绕以白色围墙的宅邸颇为显眼。栽种在庭院之内的挺拔松树从这里都能看见。那儿就是千反田的家。其面积之大从这里就能感受到,不过像是惊人宽敞的大厅、极为精致的格窗等等,就只有进去才能看到了。不过今天我要去的不是千反田家,我转头看往另一个方向。与千反田家隔着一条小溪的对岸上,山峦的颜色比新绿还要鲜艳,而一座小小的神社就被环抱在山峦之中。虽然看不到神殿,不过那边立着社旗,所以大概就是那里了。那里就是目的地,好像是叫水梨神社吧。起因是前天。就在我无所事事地横躺在自己房间床上,读着怎么读也读不完的厚重平装书时,电话响了。「喂?很抱歉打扰你休息。」是千反田。千反田的举止一向很有礼貌,语调也很沉稳。不过在实际面对面时,她那双大眼睛和我自己的过往经验时常会提醒我,那家伙并不只是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子而已。然而打电话看不到对方的脸,所以我差点误会成是哪里的大小姐了。「我倒是没在休息。」「咦?折木同学,你在补习吗?」「不……」的确,我的成绩在神山高中里算不得特别优异,不过也没沦落到会收到补习通知的地步。千反田在电话另一头平和地说道:「这么说,你是在放春假吧?」对,的确是在休春假,悠闲自得地休春假。「很抱歉这么唐突……」因为千反田的声音确实略显不好意思,所以我也有点紧张到底是什么事。「后天你有什么安排吗?」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日历。其实别说后天还是大后天了,整个春假我都没有任何安排。姐姐要是在的话或许会支我去跑腿,不过幸好她现在去南纪了,并不在家(译注:南纪,日本地名)。「没有。」「这样啊,太好了。」我明显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千反田松了口气。她接着说道:「那个,折木同学。我很清楚突然开口会对你造成诸多困扰,但能否请你帮我撑伞呢?」我握着听筒,不由得疑惑起来。要是在去年四月,我一定会很认真地思考「是不是有『撑伞』这么个暗号啊?」不过我和千反田相处已有一年。这一年的经验告诉我,千反田求人帮忙时不会作出说明。「……给我从头开始解释。」「从头开始吗?说起来的话,发端是在二战之后不久吧……」「啊,不,从中途开始说就可以了,拜托你讲得易懂一点。」就连千反田也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坏习惯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不太擅长说明……」接着,只听千反田低低哼了一声,好像是在整理思路。「总而言之,就是我家附近的神社要举办女儿节祭典,会设天皇、皇后、左右大臣、三女官的宫装人偶。以前好象连五乐师也是有的,不过最近小孩人数减少,就取消了。」「哦……」为什么小孩人数减少就得省略五乐师的人偶啊?真是无法理解。不过更为根本的问题在于:现在已经四月了,而女儿节祭典是在三月。「这不是晚了一个月吗?」「啊,对,没错。因为是按照阴历来的。」感觉她语气中有种「晚了一个月又怎么样?」的感觉。难道晚一个月举办女儿节祭典是相当普遍的现象吗?千反田不管满头问号的我,继续说道:「所以,得有人给天皇皇后的人偶打伞才行……可是,这几年担任这项职务的人突然受伤,手腕脱臼了。我不是要勉强你,但我们人手本来就不足,附近能想到的人都已经被安排上其他工作,实在是别无办法了。因为衣服大小的关系,也不是随便找谁都行。比如福部同学的身形就稍微小了点。以我的眼光来看,折木同学你应该刚刚好。」说到这里,千反田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她试探似地说:「工作本身大概花不了一个小时。可以请你帮我吗?」我知道自己板起了脸。也就是说,只要在人偶台旁边打着伞就可以了吧。不过老实说很麻烦,而且就算有千反田从中斡旋,但要让我去参加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地区祭典,我还是会觉得丢脸。「没什么兴趣呢。」「这样啊……」一阵尴尬的沉默。不过仔细想想的话,拿个伞既不用太操心,也不会有什么体面问题。千反田应该知道我信奉节能主义。明知如此却还求到了我的头上,也就说明她真得很为难吧。简单就能帮到千反田的话,倒也可以。「啊,不过可以啊。我去。」「咦?可以吗?」我突然改变态度,千反田反而很吃惊的样子。她停顿了一拍,然后很有礼貌地回应道:「非常感谢,真的是帮大忙了。」「后天是吧。守在雏人偶旁边就行了吧?(译注:雏人偶,即女儿节摆的人偶)」「是的,一起走就行了。另外虽然很少,不过酬金也是有的。」哦?还能收到酬金啊。那不就是简单的打工了嘛。刚这么想着,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不可能吧——「『走』是指和人偶一起走?」「……是的。」「人偶会走?」「是啊。」虽然千反田回答得理所当然,但不知为何她的声音却逐渐小了下去。我正要问「为什么人偶会走」的时候,她忍不住这么说道:「虽然的确是雏人偶,但请不要人偶、人偶地叫个不停。我也是会不好意思的。」事情不太对劲。我想了想,到底是哪里不对呢?我只要给人偶打伞就可以了。可千反田说人偶会走路,然后又说人偶这个词听着有点难为情。看样子,结论只有一个。「难道说,人偶是指……」「……啊,难道折木同学根本不知道吗?」果然是这么回事啊。停顿了足可以把听筒换只手的时间后,千反田耐心解释道:「水梨神社每年阴历的女儿节祭典中,都会有女孩子打扮成『活人偶』。『活人偶』会带着一个游行队列在村中巡游。我以为水梨神社的活偶祭还算有名,折木同学一定也知道……嗯,自从升上初中开始,皇后一职每年都是由我担当的……福部同学说他会来看。」不过里志要去补习,好像刚好赶不上游行。昨天他捶胸顿足地给我打来电话:「听好了,奉太郎!好好给打扮成皇后人偶的千反田同学打伞。千万一定绝对不准草率疏忽!」比起这个,我更担心在人偶背后打伞的人会被打扮成什么样子。虽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但路不太熟,我可不能迷路了。重新扣好风衣之后,我跨上自行车,一口气冲下了坡道。2这么一看,附近是个四面环山的集落。建筑物零星散布,或许还没到播种的季节吧,田地里到处是尚未融化的残雪和星星点点的绿色。之前我听里志说,水稻收获后田里会种下莲花,千反田也含糊笑着表示的确有地方这么种。至于现在田里吐露新芽的是不是莲花,我不得而知。如果是的话,花期应该也不远了吧。我沿着小河蹬着自行车。河岸边树木成排,去年秋天落叶之后,现在仍没抽出新芽。虽然我对风花雪月无甚兴趣,但这么常见的树种自然还是知道的——河边种的是樱花。市区那边梅花已经盛开,不久后就该轮到这些樱花了。说起来,植物并不是工业产品,因此偶尔也会有不循常规的现象。在溯流而上的路途中,一棵独自怒放的樱花树映入眼帘。虽然尚未完全盛开,但其他树木还处在冬季的肃穆状态中,这棵树却已花开过半。估计也跟日照有关吧。独自绽放的樱树,也难怪行人会移不开眼。我停下自行车,虽然很受这棵凌寒独开的樱树所震撼,但目的并非赏樱。我从口袋中取出记事本,上面写着千反田说的通往水梨神社的路线。『从平常那条坡道沿着小河溯流而上,你会看到一棵独自怒放的樱树。横渡樱树前面的长久桥,之后顺着路走即可。』走过这棵樱花树,再过第一座桥就可以了。确认好路线后,我继续开始赶路。印有家纹的大门门帘,追跑打闹的男孩女孩,远处可见的白色社旗,最重要的,还有明明不用上学,却早上九点就蹬着自行车横穿街道的我自己。视野之中,到处都能感受到祭典的气氛。不久,拐过一个弯之后,我就看到了一座小小的桥。那就是长久桥吧。这桥可够古旧的,果然很合乎『长久』这名字。桥面很窄,汽车看样子是过不去了。但是。我停下了蹬踏板的脚。「……咦?」桥旁立着一个很常见的牌子。虽说很常见,但实在让人困扰。牌子上这样写着——『禁止通行』。桥正在施工中。我仔细读了一下牌子上的内容,好像是因为小桥日益老化而要翻修一遍。不过的确,几乎朽成黑色的木桥一看就不稳当。而且桥面上连沥青都没铺,估计相当有年头了。虽然桥边立着「禁止通行」的牌子,但桥本身当下并没封锁起来。也就是说,如果我想过的话,还是可以过的。但小河对面停着一辆轻型卡车,只见两个头戴黄色安全帽、身穿黄灰色连体工作服的男人,正在从车上往下搬铁制脚手架之类的器材。他们是土木公司的施工人员吧……擅自过桥然后被骂实在不值得。还好桥也就几米长而已。我向河对岸的施工人员问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施工人员转过头来。他们的肤色略黑,就算在这寒气之中仍会让人联想到盛夏。不知道是在工作中晒黑的,还是他们冬天喜欢滑雪才被晒黑的。幸好看起来不是什么难搞的人。「噢,什么事?」「这儿可以过吗?」「可以啊可以啊。趁现在快点过快点过。」施工人员招手让我过去。于是我就承蒙盛情,推着自行车走过了长久桥。桥面在我脚下弯曲变形咯吱作响,看样子的确该翻修了。待我一过桥,施工人员就两手叉腰,笑着说道:「等下一辆卡车一到,我们就会开始施工。到时候就过不了了啊。」「啊,谢谢。」也就是说,回程就只能走下游的另一座桥了。也罢,反正不至于迷路。渡过长久桥后,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家住阵出本地的千反田,自然也该知道长久桥要施工才对。明知如此,她却仍然让我走这座桥,真是奇怪。千反田又不可能故意找茬。也罢,过都过来了,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接下来顺着路走就可以,于是我踩着自行车骑向了小河上游。说起来,过年时我看过千反田的和服装扮。那天是新年参拜,今天则是祭典。虽然我不是特别信这些东西,不过缘分还真是奇妙啊。如我远观所见,水梨神社建在群山环绕之中。与新年参拜时去的荒楠神社规模不同,水梨神社不仅鸟居很小,石阶也很狭窄,社殿与其说历史悠久,不如说只是老旧而已。虽说本就不应该拿它跟观光胜地荒楠神社相提并论,不过这里也算是尽力了。神社前面贴着行事预定表,另外还立了一个大字写有『活人偶游行从十一点半开始』的招牌。「社务所」这地方我在今年之前还从未踏足,没想到光是今年就进了两次。毕竟是第二次,所以我胆子也不觉壮了起来。当然荒楠神社的社务所与水梨神社的社务所毫无关系,但总感觉既然在大阪都进过牛肉饭馆,到了名古屋自然也能进。这就是所谓的「张三的仇报在李四身上」吗,还是说不一样呢?总之,就算混迹于身着号衣的年长人士中,我也的确能安之若素,不再畏畏缩缩的了。虽然不比荒楠神社那个大厅,但眼下这房间也能有二十畳大。我找到其中像是负责人的中年男子询问道:「请问我都该做点什么?」游行从十一点半开始,而集合时间是九点半。虽然我按时到了,但却无所事事。那个酒糟鼻男子一脸怀疑地打量着我,粗鲁地问道:「……你是?」「我叫折木,被人叫来撑伞的。」「没听过你这名字呢。」「那个,我不是这里的人。」「唔……」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看。难道千反田没打过招呼?大冷天的赶过来居然是这种待遇,就算是我也有点不高兴了。「您没从千反田那里听说吗?撑伞人受伤了,所以让我来代工。」话音刚落,男人的态度一下子就改变了。是因为我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吗?「啊啊!你是替羽泽的啊。这件事我倒是听说了。怎么来这么早啊?男孩子换装很快的,晚点来也无所谓啦。」……要是早知道晚点也无所谓的话,我肯定会倾尽全力慢慢来的。男人把因出师不利而无精打采的我领到煤油炉前:「啊,准备工作就在这个房间做,所以轮到自己前你就待在这里暖暖身子吧。」「哦……」这可是求之不得。既然得到了许可,我就披上白色风衣,坐到煤油炉前面化为了雕像。这可是我最擅长的事情之一。不过所谓「男孩子可以晚点再换衣服」,意思是千反田从九点半就开始穿着打扮了吗。除我之外的人都各有各的事做,而且还全都很急迫的样子。房间内基本会有四、五个人守候着,时而有身着号衣的男人急匆匆地跑进来,大声地交谈上两三句后,人员就会有出有进。比如像这样——「喂,谁负责酒来着?」「酒的话交给中竹先生了。我说,午饭怎么搞的?」「已经让女人们去准备了,我现在去确认一下。」抑或——「花井先生!电话,报社打来的!」「报社?不是NHK?」「他说是报社。」等等。从这一连串对话中,我知道了刚才那个酒糟鼻男子叫做花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