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和他在一起生活的女人要比他小十五岁。是在古川茂常去的俱乐部上班的女子,他们就是在那个俱乐部里认识的。 虽说是在俱乐部里上班,可她并不是那种接客的风尘女子,而是属于那种临时工性质的服务员。义男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也没听真智子说过什么关于她的坏话,倒是鞠子,曾经谈起过她,听口气好像颇有贬意似的。 “那个人,就是一个长得很一般的人,比我差远了。拿我和她相比,我就算是美人了。她既没有出众的个性,脑子也不灵活,真不知道我爸他怎么喜欢上这么个女人。” 义男当时就想,“别看表面上老实,也许还是个很狡猾的人呢。” 英俊的古川茂而今也开始脱发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和女人周旋,这次的事也不知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岳父大人,住院费的事……” 古川茂的声音打断了义男的回忆。 “啊,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古川茂点点头。“我想过了,就从真智子取生活费的那个账户上取钱就很方便。存折和卡这里应该都有。我想就应该是放在哪个抽屉里了吧。” “你说的是我保管的那个存折吗?” “对,就是那个。” “那么,这个存折和你有关系吗?” 义男并没有打算质问他,口气也很和缓,但是古川茂还是避开了义男的视线。说道: “现在,我没有权利去碰它了。不过,我还是按时往这个账户上汇款的。现在也是如此,每月把工资的一半汇进来,这个房子的贷款也是我在支付,您不用担心。” “那……你,去过医院了吗?”义男问。 “去过了。警察刚一通知我,我就去了。” “是吗?那你看见真智子了?” “啊,只是隔着玻璃看了看。” “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 只见古川茂的嘴角向下撇着,说道:“是啊,当时我看见她的样子,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那时,她的意识还没有恢复呢。” “现在也还没恢复呀。” 古川茂一脸吃惊的样子。“真的吗?” 的确如此。主治医师还没找出原因呢。因为脑电波没有异常,也就是说,恐怕是头扭伤了。 义男在想,是真智子不愿意清醒过来吧。如果清醒了,还是要面对严酷的现实。就这样睡着也许比醒来更快乐吧。 “真智子的事,也只能依靠你了。” 听了义男的话,古川茂把头转向一边,郑重其事地冷冷地吐出几句话来。 “真智子还有岳父您哪。她不是一直都是在依靠着您吗。” “你……” “这样对您说真是对不起。可是,请您理解。本来,我和真智子早就准备离婚了。我们分居都已经这么久了。” “你说的这些,真智子是不是根本不知道?” 面对义男的质问,古川茂以反驳的口吻盯着义男说道: “不。真智子是知道的。我跟她说过好多次了。可是,因为出了鞠子这样的事,我们怎么也不能在鞠子不在的时候就随便地办理了离婚吧,所以就这么拖着。由利江也知道这件事。” “由利江?”义男听到这几个字,才明白这是古川茂现在的女人的名字。 “现在的事我和由利江夜里都担心得睡不着觉。” 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自己的女儿失踪快一百天了,总算有点线索了吧,却又是跟什么分尸案联系在一起的。怎么能让人高枕无忧呢。 “可是,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真智子的事只能拜托给岳父,鞠子的事也只能拜托警察了。除了等待,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对于用钱,古川茂很坚决地说: “这是我的责任,找找看吧,存折应该是和保险单放在一起的吧。” “行了!”义男说。 “啊?” “我说行了。不要钱了。不要你出钱了。” “岳父……可是,那么……” “别为难了,真智子的住院费我来出。就这样吧,咱们回去吧。” 义男站了起来,生气地用力抓起空茶杯进了厨房。他把水龙头开得大大的,冲洗着茶杯,但是这流水声再大也压不住他心头的火气。 昨天,约古川茂来女儿家里见面时,义男还挺高兴的。尽管是通过警察署和古川茂联系上的,古川茂心里肯定不舒服,但义男心想,只要他还没说和真智子彻底分手,况且现在真智子又病着,这时候和他谈真智子的事他肯定不会说什么绝情的话吧。义男还想,古川茂如果还很担心真智子,说明他们还有夫妻情分,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使他们和好呢。 但是,谈话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古川茂担心的仅仅是钱而已。整个谈话他都是在计算钱的出处,就好像真智子和义男是专门来敲诈他似的。 “岳父……”古川茂也站了起来,垂着肩膀,很为难地看着义男。 “我是诚心诚意来解决这事的,真智子的住院费还是由我负但。” “行了,我已经说了不用了。” “重症监护治疗是很贵的啊。对不起,岳父,要靠您的小店的收入来支付是很困难的呀……” “我多少还有点儿积蓄,现在还付得起,你就别操心了。” 义男大声地说完这些话,用力把水龙头拧紧了。水声一下子停止了,屋里静得可怕。 对古川茂的愤怒和对真智子的忧虑交织在一起,使义男心里乱糟糟的,直觉得心头的火气直往上窜。他真想象打那个没轻没重的刑警一样把古川茂也给揍一顿。 “你……你这个家伙。” 多年来义男从来都是称呼古川茂的名字,即使是他和真智子分居后也是如此。但是今天,他已经不能再这样称古川茂了,在他眼里,古川茂已经是和这个家不相干的人了。 “好了,真智子的事就不说了。不过,鞠子的事你是怎么考虑的呀?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关心吗?那可是你的女儿呀!” “谁说我不关心了?”古川茂急忙答道,“可是,这事也只能拜托给警察署了,你让我怎么办?我又能做点儿什么呢?” 义男用手扶着洗涤池的边缘,身子摇晃了一下。 “如果要找我,请往我的办公室打电话。”古川茂边说边往门口走,“如果我不在,就告诉秘书,请她转达就是了。我不想在家里说这事,让由利江跟着担心,拜托了。” 义男想也没想就大声吼道:“不想在家里说,这难道不是你的家吗!” 古川茂停下脚步,转过头,说道:“这里不是我的家。” 古川茂说完就走了出去。大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义男还站在洗涤池旁,只觉得血往上涌,耳朵里嗡嗡作响,他两手扶着池子的边缘,闭上了眼睛,满眼里都是红光。 过了一会儿,义男似乎听到了别的响声,他没有动,脑袋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但是,那声音仍然继续着。 义男睁开了眼睛。 声音是从客厅传过来的,从厨房看过去,只见在客厅角落里有一个红色的亮点一闪一闪的,和义男眼里的红光的颜色一样。 是电话,义男急忙走出了厨房。 拿起话筒,电话里却没有声音。义男仍然把话筒放在耳朵上说着:“喂,喂。” 从话筒里隐隐约约可以听见远处传来音乐的声音,节奏很快,歌词好像是英语。义男直纳闷儿,这是怎么回事,继续问着:“喂,喂,是哪位?” 这么一问,音乐停止了。大概是电话那一头儿的人又重新拿起了电话似的,从话筒里传来嘶嘶啦啦的杂音。 “是古川鞠子的家吗?”对方问道。 义男把话筒从耳边拿开,眼睛盯着话筒,心想:“是鞠子的朋友吧?” 在义男没有答话的间隙,从话筒里能听到从对方那里传过来的声音,很像是在银行的自动取款机旁,可以听到机器里发出的“承蒙惠顾,不胜感谢”的声音。 “喂,喂?对不起,请问您是哪位?”义男反问道。 “是古川鞠子的家吧?”对方仍然用像是机器合成的声音问道,“不过,她现在不在这里。她已经失踪三个多月了,对吧。” 义男又一次盯着话筒,这次他锁紧了眉头,额头上的皱纹也更深了。这是个捣乱的电话吧,他想起了坂木的忠告。坂木曾告诉他要小心,大川公园的事件后,众多媒体一报道,有可能会有捣乱的、恶作剧类的电话来骚扰。 “你听谁说的?别开这种玩笑。你难道不考虑这样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吗?”义男厉声斥责道。 正当义男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话筒里传来对方的机械合成的大笑声,义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别说这么无情的话吧,老大爷。”对方边笑边说,“我正是有话要和古川家的人说才特意打这个电话的,如果嫌我失礼,我就挂了,怎么样?” 话筒里继续传来的声音就像小孩子任性撒娇似的,很古怪。 “我正想告诉你鞠子在什么地方呢。” 一瞬间,义男僵在那了。使劲儿把话筒贴住耳朵。 “什么?你,你刚才说什么?” “老大爷,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呀?怎么不问问你在和谁讲话呢?” “你到底是谁?” “这可是秘密。是秘——密——”又是机械的合成的哧哧的笑声,“喂,老大爷,这可是失礼的呀!在问别人的名字之前应该先报出自己姓名才对呀。” “啊,我是……”义男又着急又兴奋,稍稍停顿了一下,说道:“我是鞠子的外祖父。” “外祖父?啊,是老爷爷呀?那么说是开豆腐店的那位老爷爷啦?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啦。电视节目一播出,豆腐店的顾客该增加了吧?爱跟着起哄的人可不少呢。” “你是知道鞠子在哪里吗?鞠子到底在哪儿?” “别急呀。那才是我要说的正题呢。” 好像又换了只手来握话筒,还是改变了姿势,总之,电话里又是杂音。而后又听到喀嚓的声音。 “是打火机吧。”义男心想,“这家伙,打火点烟呢。他倒相当轻松愉快的,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呀?” 可是,义男不想就这么挂断这个电话。他觉得这虽然像是个捣乱的电话,可也许又不是,在弄清楚之前不妨再问问看。 “喂,喂?老大爷?还在听吗?”话筒里又传来机械的问话声。 “啊,我在哪。” 义男在心里拼命地盘算着,用什么话来对付他才合适呢。态度是强硬点儿好还是和气点儿好呢,哪种态度能让他早点现原形呢? “可是,老大爷也够受的了吧?”机械的声音慢吞吞地说着,“鞠子不在了,她的妈妈又受伤住院了,家里就剩下老爷爷看家了吧?” “我只是抽空儿来看看。” “是啊,您还有店铺要照看哪。” 又是“吱……吱……”的怪声,义男觉得这声音和自动取款机的那种合成的声音不同,那种声音没有这么多抑扬顿挫的变化。这声音就像是电视节目里特意要为证人做伪装的声音。 义男想起来了,大川公园的事件发生时,电视台接到的那个电话,就是通过变音器改变了声音的。那个打电话的人是犯人还是搞恶作剧的人,现在还不能断定。坂木也没提起过这件事。 电视台复制的那个电话的声音,义男也从电视里听过几遍。现在还判断不出那个声音和现在电话里的声音是不是同一个声音。是不是同一个人呢?——不管怎么说,现在打电话的这个人也使用了变音器,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你,是不是就是给电视台打电话的那个人呀?” 对方好像很吃惊似的,提高了嗓门儿说道:“嗳?你听出来啦?老大爷,您的脑袋瓜儿很好使嘛。” 对方承认了,接着又说道: “是啊,那就是我。就是用现在这部电话打的。” “声音变了,是用机械合成的吧。” “是使用了变音器,电视里不是这么说的吗。我说老大爷,变音器你懂吗?真是上年纪了呀。” 对方明摆着是在戏弄人,义男拼命克制着自己的火气。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你真的知道鞠子的下落吗?” “你怎么这么问呀?”对方笑着说,“你就不怀疑我是犯人或是瞎捣乱的人吗?” “怀疑是怀疑,可我也没法儿判断呀。” “是吗?那么,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啦?太遗憾啦。” 义男赶紧说道:“不,不是这样,我很想听你说,鞠子的事,你知道,是吗?” “啊,不过,老大爷,够冷酷的哪。” “冷酷?” “不是吗?刚才一个劲儿地问鞠子鞠子的,只关心您的孙女,是不是。大川公园发现的那只右手的主人是谁,您就一点儿也不关心吗?因为那个人不是鞠子,也就是说,是别人,至少还有一个女孩子遭到不幸是不是?这事儿您就不担心吗?看来是太缺少社会道义了。” 义男把眼睛闭上了,他不想听对方的狗屁理论,可又不能出声,就极力压住心中的火气,静静地听着。可是,他越听越气愤,不由得把手握成了拳头。 这是什么话,简直就是混蛋,真想揍这个口吐狂言的家伙一顿。 “喂,喂?老大爷?怎么不说话啦?自我反省呢吧?” “大川公园的事儿是很让人担心呀。”义男低声说道,“她的家人也会担心得睡不着觉的。这和鞠子的事儿一样,同样是让人揪心的事儿呀。” “真是胡说八道。”吱吱声突然大起来。对方又说道,“别人的女儿和自己女儿一样让人担心,说这话真不脸红。” 这家伙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说什么呀? “我最讨厌别人胡说了。”对方说道。听着他嘲笑的语调,似乎这个谈话让他很开心。 义男强压着怒火,和缓地说道:“你如果有家人失踪的话,就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了。谁遇上这事也不好受啊,设身处地地想想就知道了。这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我并不想哄你。不过,鞠子的事儿也好,大川公园的事儿也好,一刻也没有从我的头脑中离开过。真想有什么别的消息能取代这种无休止的思虑,我真是这样想的。” 沉默了一会儿,对方又笑了起来。说道:“老大爷,您是想帮鞠子吧。” 从这时起,电话那头的人就开始省去了“古川”而直呼“鞠子” 的名字了。 “当然了。我希望她能早点儿回家来。如果……如果她已经死了,也想早点儿知道她在哪里,让她能回到母亲的面前。” “你以为鞠子已经死了吗?” “你在打给电视台的电话里不是说了吗?你不是说鞠子埋在别的地方吗?” “我是说了。”对方笑着说,“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呢?也许我是胡说的呀。” “是啊,我也不清楚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就像刚才你自己说的,对于你和大川公园的事件和鞠子的事是不是真的有关系,我根本不知道。” “那么,你想知道吗?” “你肯告诉我吗?” “这才是重点呀。不过,就这么无偿的告诉你恐怕不行吧。” 要钱。这家伙目的就是要钱吧? “你想让我付多少钱?” 那边又嘿嘿地笑起来。 “别这样嘛,老大爷的脑袋瓜儿可太陈旧了,怎么立刻就想到钱上去了,真是年轻时经历过苦日子的一代人的通病呀。” “那么,你说该怎么办吧。” 对方好像考虑了一会儿,有了一个停顿的时间。但是,这好像是预先设计好的问答,预计这时义男会提什么要求,所以预留了停顿的时间,完全是买卖交易时的口吻。 “我一会儿还会给电视台打电话的。这次,我会打电话给另一家电视台,只打给一家电视台就有点不公平了。” “这很像是电视播音员在播音似的”。义男心想。 “这么说吧,今晚的新闻节目,当然是用现场直播的方式,古川鞠子的外祖父要上电视了。那时,老大爷要恳求犯人把鞠子还给您,您可要下跪行礼呀。” 义男沉默着,使劲儿握着话筒。 “怎么啦?不愿意下跪是吗?” “不不,我可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遵守约定,把鞠子送回来。” “我一定守信用。” “我愿意相信你。不过,你有什么证据呢?你怎么才能让我相信你真的知道鞠子的下落呢?” 义男打算以守为攻,探探对方的虚实。可是,电话里传来的是对方嘿嘿的笑声。 “老大爷挺精明的嘛,脑子不慢嘛。我很喜欢您哪,老大爷。好啦,这个交易就这么谈妥了。” 怎么回事,对方就像小孩子订好了一个郊游计划似地高兴地叫着。 “新宿怎么样……” “新宿?” “你可得想好了,现在说定的可不能随便变卦呀。” 义男沉默了。他朝客厅墙上的时钟瞟了一眼,正好下午五点。窗外还很亮,可以听见外面嘈杂的人声和车辆来往的声音。 在只有义男一个人的客厅里,光线已经暗下来了,屋里静得出奇。 义男在想,电话那头的那个人毫无疑问是个男人,他打电话的那个房间现在应该是明亮的。是个什么样的房间呢?最初还能听到电话里有音乐的声音,好像是录音机或是收音机的声音。而且,电话机旁应该有个烟灰缸什么的。也许是用空啤酒罐或可乐罐当烟灰缸的吧。 那个家伙可能是在一间相当干净利索的公寓房间里,或者是老式的木制结构的寓所里。因为从声音判断,电话那头像是个年轻人,他的母亲也许就在楼下的厨房里做着晚饭呢。他也许会对母亲说是给朋友打的电话,而对自己所做的事只字不提,表面上看上去是一个很平和、平凡、对别人不构成任何威胁的人。也许是公司职员?或是学生?如果现在和他同乘一辆公交车,就是站在他旁边也不会看出他是这样的人吧。 “好啦,就这样吧。”对方说道。义男抬起了头,听着。 “在新宿,有个广场饭店,就在新宿地铁站西口的高层大楼街区,你知道吗?” “如果是大饭店,到了那儿就知道了。” “你行吗?老大爷。可别穿着木屐来呀,那可来不及呀。” “我知道。” “我会把通知你的留言放在那个饭店的大堂里。你现在就准备准备吧,七点钟,七点钟到饭店来吧。来早了可不行,喂,老大爷,你要是老早就跑过来,我的通知还没放在那儿呢,明白吗?一定得严格遵守时间呀。你看了我的通知,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就是这些吗?” “先跟你说这些吧,说多了你也不明白呀,老大爷。我得给你个忠告,你绝对得一个人来,如果你联络了警察的话,你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对方的话像是强忍住笑说出来的。 “老大爷,你可别在新宿的街上迷路呀。当心街上可有小偷啊。” 说到这儿,电话突然挂断了。义男再想说什么也没用了。义男呆呆地看着话筒,此时,他突然觉得对方像是一个没心肝的冷血动物。 新宿广场饭店是一个从新宿地铁站西口乘出租车五分钟就能到达的高层饭店。按照打电话人的忠告,义男上身穿了一件开领短袖衬衫,脚上穿了一双皮鞋。当义男走进豪华装饰的金碧辉煌的大堂,目不斜视地穿过宽敞的大堂直奔大堂服务台时,惹得饭店门口进进出出的客人都不由得回过头,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时钟的指针正好指向七点。这里只有义男一个人,他是按照对方的约定准时到达的。 不用说义男心里很没底,不知道今天的事情会是什么结果。他想过,打电话给坂木吗?通知搜查总部吗?义男几次拿起了话筒,但最后还是放下了。如果只是一个恶作剧的话,通知了警察也是白浪费时间。如果真是犯人打来的电话,一旦义男违背了和他的约定,就有可能失去这个线索。义男想来想去不敢打这个电话,他生怕由于他的疏忽触怒了犯人,生怕会给也许还活着的鞠子的生命带来威胁。 义男继续往前走着,睁大眼睛看着大堂服务台。他在想,也许对方知道我在这儿,他是不是认为我来早了,他说过我要是来早了就什么也得不到。义男担心对方会因为自己的失误杀了鞠子。 义男越这样想越害怕,眼下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老老实实照对方的要求办吧。 义男走近宽大的服务台,朝离他最近的身着制服面容亲切的饭店服务员说道:“对不起,我是专门来这里等人给我送一封信的。” 饭店服务员目光亲切地看着心慌意乱的义男,和缓地反问道: “请问您的名字是——” “ 我叫有马义男。” “有马先生。”服务员嘴里重复着,从服务台下面找了找,拿出几张卡片样的东西,一张一张地翻着。 “有马义男先生。”服务员一边说着一边朝义男看了看,又确认了一遍才将一个信封抽出来,说道:“是这封信吧?” 义男隔着服务台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了那封信,他的手直发抖。 这是一个全白色的双层信封。上面是电脑打印的“有马义男收”几个字。没有写发信人的姓名地址。信封封口画着一个很大的红色心型标记。 义男很想马上就把信封打开,可信封的质地很结实,义男费了半天劲儿也撕不开。封口似乎是特意用了什么强力胶粘贴的,粘得很紧。那位服务员看不过去,对义男说道: “用剪刀剪开吧。”说着递给义男一把剪刀。 “太好了,谢谢。” 因为紧张,义男感到胸口憋闷,眼也发花,他拿着服务员递过来的银色小剪刀,好不容易才剪开了信封的封口。里面有一页折成四折的便笺。义男伸手从信封里取了出来。 在白底纵向线条的便笺中央,还是用电脑打印的字体。 “在这家饭店的酒吧等着,八点再联络。” 义男又重新念了一遍,抬起头,看到刚才那位服务员还站在服务台边,他马上走过去问到: “请问,这里的酒吧在几层?” “最大的酒吧(奥拉辛)在最高层,也就是二十四层。” “乘哪部电梯能到那里。” “请您乘右边紧靠衣帽间的那部直通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