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子觉得被摆了一道,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这种情况完全不可能出现,请容我详细说明。”岩切指着看护机器人的显示器和键盘。“鲁冰花五号内建高性能的电脑,将来可以经由网路来传送声音,影像,甚至是操作。但是,现在尚未完成连接网路的作业环境。”“是否有可能有人偷偷增设器材,之后经由无线网路或PHS来连接网路呢?”“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鲁冰花五号并没有可供外接的插槽,如果想要连接任何其他机器的话,只能从这里打开。”岩切从胸前的口袋中拿出一串钥匙,接着在看护机器人背后的小圆孔中插入棒状钥匙。打开小门之后,可以看到内部插有三片类似电脑里的绿色IC板。“也就是说,鲁冰花五号的安全程式在设计上,就是绝对无法从电脑里消除,篡改,就连暂时停止也不能。”“程式是存在哪里呢?”“就是写在主板机上的ROM里面。”他指着IC板上的黑色部分。“这么说,如果要更改程式的话,一定得用ROM烧录器复写,或是替换其他ROM才行吗?”岩切摇摇头。“这种是无法复写的单次ROM,况且,还使用撕开后会留下痕迹的标签严密贴封,因此不管用任何方法应该都不可能。而在这件案子发生之后,密封标签并无任何损伤。此外,为了慎重起见,我们整组人员也针对程式再度确认过,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在回程的车上,榎本陷入沉默。大概是脑子里正在不停地快速运转吧。“你觉得怎么样?”纯子终于无法再忍受沉默,率先开口发难。“看来,看护机器人果然很难犯下这宗案子。”榎本的语气听起来似乎还没完全放弃。“首先,想要瘫痪鲁冰花五号的安全程式,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如果想做些小动作的话,又非得直接动到主机板不可。不过,机器人背后小门的钥匙是三叉缺刻的形状,无法轻易撬开,加上ROM的封条也相当棘手。但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得回归到犯人根本没时间善后,包括杀人所需进行的作业,以及替换ROM等动作。”“就算在这么紧迫的时间里仍然找得到机会的话,也只有副社长,或者是岩切先生……”“是啊,但是副社长从发现社长遗体之后,到一个人待在办公室的时间,不过只有一两分钟吧?”“嗯,怎么说要拿这段时间来湮灭证据都嫌太短了。”“那么,就先暂时排除。另一方面,岩切先生处于相当有利,或者应该说不利的情况。一来,钥匙是由他管理,至于ROM的封条,只要一开始贴上不会留下痕迹的假货,或许就能蒙混过关。此外,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案发之后确认鲁冰花五号是否有问题的,就是他自己啊!”“这一点还必须加以查证。”纯子点点头。“我会再次确认。”“我现在发现一点,说不定鲁冰花五号的安全程式,在一开始就已被植入BUG,只要传送像是魔咒的密码后,就会让部分功能失效。如果真是这样,即使全体系统工程组员再次确认程式,也可能无法发现。这么一来,凶手就是岩切先生,或是鲁冰花五号的开发小组组员。”纯子不由得打心底佩服,他居然可以设想到这个地步。不过,另一方面却也认为,他说的这段话与其说是置疑,倒不如说是妄想来得贴切些。“……不过,就算这个假设成立,但最大的问题还是没解决啊,那就是到底要怎么使用鲁冰花五号来杀人呢?就算安全程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但我还是完全想不通,有什么方法可以用那个机器人来杀人。”“这个嘛……。”纯子语气带着些许踌躇。“虽然目前的思绪还有些模糊,不过说不定真的有什么方法。”“真的吗?”榎本看着纯子,仿佛大吃一惊。“不过,其实这些是不确定的状况……况且,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凶手到底是从哪里操纵鲁冰花五号呢?这一点我倒是毫无头绪。”“操纵的方法,可以想到的有三种。”榎本若无其事的回答。“什么?”“第一种是藉由网路操纵。刚才我发现,鲁冰花五号的显示器上,有个小型网路摄影机,是作为影像传送之用。只要能连接的上网路,或许就会成为最简单且确实的方法。”“不过,要怎么解决连接设备的问题?”“嗯,我还不清楚凶手是怎么收回转接器或数据机等器材的。此外,在使用网路的情况下,不管怎么样都一定会留下通信记录。既然会细心设想这么绵密的犯罪计划,那么这个凶手不太可能利用网路,因为搞不好会冒上泄露个人资讯或留下犯罪证据的风险。”“是啊,我也这么认为。”“第二种就是使用无线摄影机。只要在社长室现装设好偷拍用的针孔摄影机,之后再一面看着影像一面操纵机器人,大致上应该不会太困难才对。”“这种方式就算在距离较远的地方也办得到吗?”“就像岩切先生说的,不论是输出或输入的电波,在强度上都可以加以调整,至少只要在同一栋楼层中应该都绰绰有余。”“但即使是这种手法,还是无法解决如何处理摄影机的问题。”“没错,眼前最大的难题就是这一项。”榎本伸手拿起罐装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呢?第三个方法呢?”“第三个方法等待会儿到了六本木中央大楼之后,我再来说明,因为当场示范会比较容易理解。倒是青砥律师想到的犯案方法,请说给我听听。”纯子双手握着方向盘,两眼凝视着前方。常盘公路车流顺畅,车子迎风呼啸的声音,让人心情颇为舒畅。“该怎么说呢?就像我刚才讲的一样,整个想法尚未成型呢。只不过,我认为凶手应该是个头脑绝顶聪明,而且思虑周密的人。因此,就算他用了鲁冰花五号来犯案,应该也早就清楚了解到机器人性能的限制,所以充其量不过是在整个计划中,把它当做一只棋子使用罢了。”“……请继续。”“把日常生活中熟悉的物品,以意想不到的方式使用,常在陈腐印象影响下,被说成是脑筋聪明的人的发想。比方说,用绳子绑着剪刀,吊起来当做钟摆,或是以莲藕的气孔和水滴来当做镜片之类的。只不过这些终究还只是突发奇想。而真正头脑精明的人,却能将这些片段式的想法,毫不费力地进行有机组合,而在自后还能获得他所期待的结果。”“然后呢?”“也就是说,我认为凶手不会使用把凶器绑在手臂上的方式,他的做法应该是让鲁冰花五号进行在功能范围内做得到的动作。”榎本用力地点点头。纯子就像获得鼓励,继续说下去。“这么想的话,鲁冰花五号能做到的,应该是搬运颖原社长的身体吧?”“是啊,如果等到社长不省人事之后,凶手应该就能把社长移动到任何地方。”“问题就在于要如何杀害?若不是由鲁冰花五号直接攻击的话,会不会是分阶段进行?”“越听越引人入胜呢。比方说有什么方法呢?”“……会不会是这样?先将颖原社长的身体横放在书桌正对面,另外在书桌桌缘放着具有相同重量的物品,并且放置时保持底部悬空一半的危险状态。接着,只要鲁冰花五号的机器手臂轻轻碰触,让悬空物体失去平衡落下,就可以直接撞击社长后脑部,造成死亡。”榎本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之后,终于开口。“这个想法的确很有趣,说不定思考方向也很正确,况且这种情况还能符合撞击力道比较弱的事实。但是,就算社长曾经动过脑部的手术,但是那样的力道仍然无法令人致死。”“果然是行不通啊……”纯子感到相当失望。“要是电视上演的两小时单元剧,或许还说得通。就是那种一百次里面会偶尔出现的一次的致命重击,说不定能造成死亡。但是,这仍然过于缺乏确实性,不像是智慧性杀手会做的事。”纯子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么说来,案发现场应该会有能够确实杀害颖原社长的凶器才对啊,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准确锁定目标,而且又能让一定重量的物体落下的呢?”此时脑中浮现的是类似断头台的机器。“如果真有这种机器,那么只要使用鲁冰花五号,将颖原社长的头移到正确的位置不就行了?”“我想那应该会是个体积相当大的设备吧,这样一来,犯案后又是怎么拿出办公室的呢?”“嗯,到底是用什么手法处理凶器的呢……”纯子猛力踩下油门,超过前方慢吞吞的箱型车。“这真是个难题,凶器不只是撞击面平坦,而且还要具备相当重量,加上还得配合一个可以让凶器准确落下的设备。而这一切,都有如烟雾一般自犯罪现场消失无踪……”榎本喃喃自语。有如烟雾一般。“如果是巨大的干冰冰块呢?”榎本面带微笑。“这比起被松鼠袭击要来得更真实一些哦。”从常盘公路进入首都高速公路之后,路况转变为大塞车。如果不以物理上的计算,而是以行车时间来换算成距离的话,那么,东京肯定超出目前的地图,膨胀成史上空前的巨大都市。好不容易过了四,五十分钟,车阵终于开始流动时,纯子的手机响了起来。想到现在手上的这个案子,或许该换掉“Killing Me Softly”的来电铃声,看看画面,是今村打来的。“喂。”“青砥律师吗?你现在在哪里?”“正在从筑波回来东京的路上,应该快到六本木了。”“那刚好,我想开个会讨论往后的辩护方向。”“就我们两个人?”“当然不是了,还有藤挂律师。另外,我还请了月桂树的颖原先生,一共四个人。”纯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怎么一回事?居然还邀请外人讨论?”“是啊,不过,这也不算是正式会议啦。光是我们自己讨论的话,资讯总是难免不足。”“等等,双方可能会有厉害冲突的,不是吗?”“不可能有利害冲突的状况啊,如果专务获判无罪,对公司来说也可以避免损伤。相反的,公司的利益是不可能侵害专务的利益吧?”“如果真凶是副社长呢?那该怎么办?”两人之间突然降临一阵沉默。“你开玩笑的吧?”“嗯,你这么相信他吗?”“他可是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吧?”“无论是不是在场证明或是密室之谜,总会解开的。”纯子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好吧,总之,你先过来看看。要是不愿意的话,就三个人讨论吧。如果谈话过程中又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你随时喊停,这总行了吧?”“会议在哪里开?”“月桂树十二楼的干部会议室。”朝左手边瞄了一眼,车子刚过全日空饭店。“我知道了,我会到的。大约再过十分钟就能抵达。”“这样啊。嗯,我能谅解你为什么会一头栽进这个案子,这种推理……”纯子挂了电话。有一阵子,她试图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集中精力开车。或许是有所顾虑,榎本也没有开头。“按照原定计划,前往六中大楼。”“我知道了。”“我得先到十二楼,商量沟通一些意见。”“这段时间里,我先自己进行调查。你那边结束之后,在打手机跟我联络。”抵达六本木中央大楼时,已是太阳西下的时刻。把A3停入地下停车场之后,纯子先行下车。回过头来,发现榎本仍然在车上磨蹭,看来似乎是从波士顿背包里拿出西装,正在换装吧。“打算怎么办?”榎本走出车子,一面打着领带,手上仅仅提着一只007手提箱。怎么看都像个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我的东西可以放在车上吗?”看来他并没有打算一起上十二楼,不知道他想去查查哪里呢?“可以啊,只要没有贵重物品。”“那就待会儿见了。”虽然对榎本的举动深感好奇,不过,接下来还得跟三个男人对决,况且他们之间似乎早有暗盘。纯子做了一个深呼吸,重新振作精神。打了今村的手机,对方好像已经准备好了,正等着自己。纯子婉拒了秘书下楼迎接的礼仪,自行搭乘电梯到十一楼,接着由内部楼梯爬上十二楼。到达十二楼之后,副社长秘书,松本沙耶加正打开门等候自己。“律师,您今天辛苦了。”沙耶加脸上挂着优雅的笑容,深深一鞠躬。脸上的妆称不上浓妆,但是也是一张十分完美的面容,服装方面亦是搭配得宜。乍看之下,还真看不出来是个秘书。副社长在录用她当秘书之时,真的不是别有居心吗?纯子忍不住瞎担心了起来。“松本小姐,你看起来真像个女演员呢!”正准备走进公司,对着沙耶加寒暄几句。没想到,她的回答竟然出乎意料之外。“嗯,也算是吧。”“也算是?女演员吗?”“是啊,我有加入一个小剧团,但是因为抽不出时间全程配合,所以只有不定期演个小角色而已,又怪自己克制不了戏瘾,就一直持续下去。不过,这件事务必帮我保密哦,因为怎么说总是违反公司规定啊。”像她这么一个大美女,肯定有一大群固定的“粉丝”围绕在身边。“是什么样的戏呢?方便的话,下次我也想去看看呢!”“真的吗?”沙耶加的表情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刚好最近正在北下泽公演,而且这个周末有我的戏份哦!我这里还剩下几张票。”“手边有吗?我想买。”“在置物柜里。我待会准备好,您要离开时请通知我一声。”“好的。”应该是听到了从电梯厅穿出的对话声,今村探出头来看着走廊。虽然看不出他的表情,但仍能感受到他不耐烦地质疑纯子拖拖拉拉。“啊,真不好意思,我带您进去。”沙耶加想起了秘书的本分,快步领着纯子往走廊走去。干部会议室在走廊左侧,位于社长室对面,靠近最内侧的房间。“打扰各位,青砥律师已经到了。”沙耶加和纯子跟在今村后面进入会议室。大约二十平的房间里,围着冂字形的会议桌,一共有十几张椅子。站在窗前交谈的颖原副社长和藤挂律师,他们一起回过头。“辛苦了,请找个舒服的位子随便坐吧。”颖原笑着邀请纯子入座,自己占了主席的上位,藤挂则坐了颖原旁边的位置。纯子在隔了两张椅子的位子上坐下来,今村就坐在她身后。“您今天去筑波了吗?”颖原询问,似乎自己的行动已经完全被泄露了。“是的,已经向岩切先生请教许多有关鲁冰花五号的事情。”“有任何值得参考的新发现吗?”“是啊,至少目前已经可以确定,鲁冰花五号应该不可能单独犯案。”藤挂双肘撑在桌面上,双手合掌,忽然插嘴道。“这个啊,应该一开始就知道了吧。你们俩还年轻,真是勤跑勤走,我就没那个本事,要我特地跑一趟筑波,我可提不起这股冲动。”这根本就是露骨的讽刺嘛,说一切都白费力气,纯子忍不住一肚子火。“要是打高尔夫球的话,应该能走得远一些吧?”颖原这么问。“是啊,那倒是另当别论。”中年欧吉桑的笑声,听起来就像金线蛙的合唱一般。可不能就这样被他们牵着走。“副社长也喜欢高尔夫球吗?”纯子刚问完,又被藤挂打断。“现在已经不是副社长喽,颖原先生已经接任月桂树的社长了。”“什么?真的吗?”“今天早上召开了紧急董事会,决定由颖原先生接任持有代表权的社长,另外,会议也通过久永专务的解任一案。”背后传来今村低声的说明。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纯子不禁哑然。看来,只有自己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社长这个位置总不能一直空下去,照道理说,其实应该在社长过世之后立刻决定新社长才对。总之,最近这一个礼拜算是非常时期。”颖原说话的态度还是十分从容悠哉。“颖原先生继任社长我还能理解,不过,久永专务为什么会被解任呢?目前又还不能确认凶手就是专务啊?”颖原笑而不答。藤挂整个人凑向纯子。“不是解任啊。严格说起来,是因为他本人提出退任的。嗯,算是以示负责吧。”“不过,你们是什么时候确认久永专务的意见的?我昨天去见他的时候……”“之前和今村律师面会的时候,就已经确认过久永先生的意思。”纯子回过头去望着今村,今村却避开视线。“我个人甚至认为这决定下得有点晚呢。反正啊,现在重要的是表现出反省的态度,这样一来多多少少可争取法院方面的同情。”“等一下,久永专务他……”“他已经不是专务。”“……他说绝对没有杀害社长,今后就算进入司法程序,也打算主张无罪。因此,我实在想不到他有任何非得辞去专务一职的理由。”纯子反击的态度冷静,但语气尖锐。“这已经既成事实。”今村强调。“况且,对于别人公司的内部决定,我们也没立场说些什么。”“董事会当然有权将不适任的干部解任啊。而现在还以自动退任的形式来处理,这可是颖原社长看在久永先生对公司劳苦功高的份上,才有这种待遇的呢!”藤挂趁着纯子无力招架时再度进击。他的嘴角虽然挂着微笑,眼神却不带一丝笑意。“针对这件事情,我并不想特别表达异议。我不明白这个决定到底是不是出自久永先生的意思,只是,这将会牵涉到日后辩护的方向。”“你说得很对,所以今天才把大家找来,希望能整合意见。”藤挂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慢慢点燃。“我喝今村律师商量过,看来除了用丧失心智的论点来抗辩外别无他法,我可不是说梦游症哦,而是那个叫什么来着的?”“睡眠快速动眼期的行动障碍。”“对,对,就是那个。久永先生对颖原昭造先生所做的行为,都是因睡眠过程中的精神障碍所引起,也就是说,和梦境没两样,自然也不需要被追求责任。”“有任何人或是专业医师对久永先生做过这样的诊断吗?”面对纯子的疑问,藤挂挤出一脸露骨的苦笑。“久永先生现在正被拘留,当然不可能替他诊疗或做诊断。只是,就这次的案子而言,应有相当的可能性才对。应该可以找到专家来作证吧?”“安政大学的广濑老师,已经私底下答应出庭。”“那太好了。这次不光原告或被告,两方对精神医学都是门外汉。胜败的关键,就在于可以展现多少的权威性。其他的,就是媒体的应对……”“我反对。”纯子打断藤挂的话。“久永先生再怎么样都主张自己是无罪的,这一点,在面会的时候我已经向他清楚确认过。”“他自己也只会说不太记得而已吧。”藤挂压抑着自己一瞬间露出的愤怒表情,语气突然转为轻声细语。“况且,只要站在他的立场想,就知道他这么说也无可厚非。就算自己是因为做梦儿迷迷糊糊的,不过杀害的可是对自己来说比亲人更重要的人,可这是完全无法挽回的错误啊。”“不是的,久永先生很明确的否认了这项假设的可能性。他自己也说,至今从来不曾有过睡眠障碍的情形。”藤挂的目光变得有些严肃。“这些事,你跟其他人说过吗?”“没有,我当然没对任何人说。如果硬要说有人听到的话,大概就只有面会时在旁监视的员警吧。”纯子话一说完,立即想到现场有个外人颖原。“总之,有关久永先生所说的话,一律下达封口令……。无论如何,过去的病历将不构成问题,就算罹患睡眠障碍,自己也未必清楚了解。”“但他的太太或家人应该知道才对。”“这部分他们应该会依循我们的主张来作证才对。”藤挂的言论,让纯子感到莫名其妙的在模糊焦点。她正想告诉他,今天不是来讨论战术的,应该先弄清楚真相吧。正准备开口,就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扰了。”沙耶加用托盘装着咖啡走进办公室。纯子正想伸手接过托盘,没想到今村已经站起来了。他对女性的风度,只限定对方是美女时才会发挥。“没关系,给我就行了。”今村接过托盘之后,只拿了自己的咖啡,就把托盘传给纯子。纯子原先也想只拿自己的一杯咖啡,不过考量到现场的尴尬气氛,心中稍存顾忌。虽然一肚子火,还是分别将咖啡端到颖原和藤原的面前。果然不出所料,道谢的只有颖原一人。咖啡杯的底盘中,放着砂糖和奶精。纯子直接喝着黑咖啡,转眼望着藤挂,他理所当然的加入砂糖和奶精,之后重新部署战线,但他不是对着纯子,而是向颖原开口。“今村律师和青砥律师虽然还年轻,但也经手过几个大型案件,在刑事辩护的领域获得很高的评价,我们事务所主要承办民事案件,虽然他们是以帮手的身份加入律师团,但我还是寄予相当大的期待。”颖原点点头。“老实说,我心中也曾有过挣扎,不过,现在我只想解救久永。何况,他年龄那么大了,拜托你们至少让他免于牢狱之灾。”“我了解,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真是假惺惺的对话,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只要以丧失心志做为辩护,就能让公司的损失降低到最小程度,就在纯子想说明委托人并不是公司的时候,藤挂转而面向纯子。“青砥律师就持续目前的调查吧,万一真的可以证明凶手是由外部潜入,那可真算是好消息,况且,也可视情况改变辩护方向。这段时间,就请今村律师着手主张丧失心志方面,做好万全准备。”“好的。”今村回答的语气充满干劲。“冗长的会议就是没有效率的象征,所以,今天就到此散会吧。”藤挂宣布讨论就此结束,应该是看穿了纯子打算强力反抗吧。纯子在心中不断思索着准备好的反驳台词,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呢?想到这里,纯子忍不住发声。“我有个疑问。”“什么啊?”藤挂的声音听来不怎么高兴。“有关辩护方向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久永先生呢?”“这还没决定。我刚才也说过,整个方向目前尚未做最后确定。”“久永先生自己主张无罪,我想,他应该不会同意用无意识之下犯案的策略。”“这部分往后再由我们说服他。”“我会再试着说明看看。”今村回答。“这件事请缓一缓。”“为什么?”“久永先生目前看来虽然已经平静下来了,但我认为他其实正拼了命地相信自己是确实无罪的。如果一旦让他认为自己杀了社长,想必会整个人立刻崩溃,最糟糕的情况,或许还会想自杀……”刹那间传来一阵刺耳的声响,让纯子大吃一惊。原来是咖啡杯翻倒在桌上,溅出微量的咖啡。幸好,看来并没有打破咖啡杯。颖原右手还拿着底盘,露出一脸近似苦笑的表情。好像是杯子没拿稳,所以才滑落到桌面上。纯子直觉感受到颖原内心的不安与动摇。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久永可能自杀的警告,会让颖原顿时手足无措?“绝对不能发生这种事,无论如何都请严加防范。藤挂先生,麻烦通知警方,说久永先生可能企图自杀,请他们严加戒备好吗?”“我知道了,我会特别叮咛。但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如果拘留中的嫌犯自杀,警方的面子也挂不住啊。”藤挂似乎也对颖原的强烈反应感到有些诧异。到底为什么呢?纯子忍不住思索。她可不认为颖原雅树会真心在乎久永先生的死活。这其中一定有其他理由。沙耶加走进房间,擦拭洒在桌上的咖啡。纯子不经意看到打翻在桌上的咖啡杯。一瞬间,一个念头仿佛天启般闪过脑海。我知道了!纯子突然感到一阵茫然,不知所措。利用鲁冰花五号所执行的杀人手法,此刻,纯子终于参透了!5 弹道六本木中央大楼的西侧,是一栋名叫“杵田大楼”,陈旧的十层建筑。大致上看来,除了二楼有家大型的地下钱庄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公司行号。有的只是土地代书事务所、小型漫画杂志出版社,以及类似成衣相关的公司。最高楼层目前则无任何公司进驻。榎本径提着黑色的007手提箱,身穿有如小偷制服的铁灰色西装,走进这栋大楼。一路上虽然和几名身穿西装的男人擦肩而过,但却没人注意到他。进入电梯之后,也不需要使任何小伎俩,就可直达最高楼层。走出电梯时还按下一楼的按键,让电梯回到一楼。因为若是让电梯停在没有公司行号的最高楼层,不免启人疑窦。这栋大楼的楼梯间大门并没有上锁,因此任何人都能自由进出。不过,通往屋顶的厚重钢材大门却上了锁,并且是属于新建大楼使用频率相当高,业界第二大厂出品的锁芯。钥匙则是正反两用的涡槽钥匙,因为有十八道刻轴,算是比较不容易被撬开的种类。不过,这种锁芯毕竟也和六本木中央大楼所使用的种类一样,有明显的缺陷。由于涡槽的分布变化单纯,只要利用制作备份钥匙时印模的方法来开锁即可,其实相当容易。阿径将007手提箱放在地上,打开皮箱,取出一支短小的光纤缆线内视镜。原本用来作为观察耳朵内部的视镜,现在前端的透明耳掏却被削成像针一样细,以配合最小的钥匙孔尺寸。把光纤细针插入钥匙孔后,再从视镜窥视。照射出的锁芯内部呈全新状态,一点都没有被撬过的痕迹。由这么崭新的程度看来,应该是最近才从排片锁芯换过来的吧。接着他拿出由强化塑胶材质制成,并切割成钥匙轮廓的板子。原本白色的板子,却被油性墨水涂成全黑。一般说来,制作备份钥匙都是使用未加工过的金属材质,不过由于塑胶材料在切割上简易许多,可以大幅缩短制作所需的时间。而在强度上,只要使用次数在百次之内,都不成问题。将塑胶板插入钥匙孔中,试着左右来回扭转几次,锁芯当然一动也不动。拔出钥匙之后,黑色表面留下许多细微的痕迹,这就是接触锁芯的刻轴之后所造成的痕迹。阿径使用前端磨得锐利的电池焊枪,沿着只有行家才能判读得出来的痕迹,小心地刻画出凹痕。用指甲将刻下的残料剥落之后,再次将塑胶板插入钥匙孔再试着转动。结果,触感明显和第一次不同,接着再次用焊枪将凹痕扩大。两道有如点字的涡槽,慢慢地形成一把真正的钥匙雏形。在多次确认插入钥匙孔的触感之后,最后拿起前端尖锐的棒状锉刀,轻轻进行细部微调。在一阵塑胶溶解的异味中,阿径自信满满地插入塑胶板,锁心终于屈服,伴随着令人感到悦耳的顺畅声响之下转动。从开始制作备份钥匙到完成,整个过程不到四分钟。阿径打开门,走到狭窄的屋顶,一个人被周遭高耸直立的屋顶看板包围。西下的落日将水泥地染成一片昏黄。把带有余温的焊枪放在水泥地上,从007手提箱中取出需要的工具,在确认过四下无人、不会被觉察之后,阿径从看板下方钻过。来往奔驰于首都高速公路上的汽车呼啸声,感觉就像在身边响着。看板和大楼外缘之间的距离,不过就只有三、四十公分宽。就算没有恐高症,想要站在这里,也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吧。眺望着位在东侧的六本木中央大楼,发现社长室的窗户已拉上窗帘。如果从现在所站的位置发射空气枪,那么,枪口应该要大角度朝上才是吧。阿径从手提箱中拿出小型镭射光笔,笔管中绑了一根三十公分左右的黑线,前端还吊了一枚五元硬币。他站在大楼的外缘,手拿着光笔对准社长室的窗户。由于夕阳斜照,使得对面的墙壁正好笼罩在屋顶看板的阴影中,刚好可以清楚看到鲜明的绿色光点。假设狙击手的身高约为一百七十公分,而弹着位置在距离窗户下方十五公分处,他用右手拿着镭射光笔,左手则操作全圆分度器。笔直下垂的细线,和镭射光笔中心线的角度,呈一百零七度。也就是说,空气枪的枪口为仰角七十度。之前进入社长室时,曾用步测估计过大小,从西侧的窗户到东侧的房门,大概九公尺多一些。掏出口袋里的计算机算了一下,tan17=0.305730……,因此9m×0.306=2.754m,也就是说,子弹的弹着位置从窗户上的弹孔看去应该高上二.七公尺。因此,当然在那之前早就撞上天花板了。的确,如同青砥纯子所说,弹道呈抛物线。但是,从这里到房门的距离有十七公尺,如果子弹的初速以空气枪平均每秒一百七十公尺速率来计算,那么从发射到着弹即为0.1秒之内。在这段时间内落下的距离,计算大约在五公分左右,所以应该可以加以忽略。此外,若考量社长室天花板的材质,也不可能有弹跳的情况发生。再假设狙击手身高更高一些,而子弹进入窗户的位置刚好就在贴近窗户的下方,若试着改变一下镭射光笔的方向,发现角度不过稍微小两度罢了。由以物理方式计算,怎么样都找不出子弹会打到门上的可能性。一阵大楼间的冷风吹来,教人直打哆嗦。虽然这一侧面向巷内,但长时间停留在此,难保不被其他人看见。如果有人想对准社长室射击,那一定得选个不需担心遭到目击的深夜进行。阿径从看板下方钻过,再从看板后方察看架起屋顶看板的轻钢骨结构。虽然那是一座两层楼高的看板,不过一旁架有维修用的铁质梯子,想攀爬并不困难。如果是从这里射击的话,当然角度也会随着改变。问题就在于,阿径想不透凶手为什么非这么做不可。话虽如此,如果凶手怕被发现,也不想从屋顶看板下钻出去的话,特地从看板上方进行狙击也不无可能。阿径爬上位于西侧的铁质梯子,一面不让自己的头超出看板,一面沿着钢骨往另一侧移动。到了东侧之后,发现六本木中央大楼尽在脚下,屋顶的视线足以一览无遗。楼顶上附有门的小屋、供水水塔、避雷针、碟形天线、用铁丝网圈住的四方形箱子,以及围绕顶楼一圈的轨道。阿径将两肘撑在钢骨上,拿着镭射光笔对着社长室窗户,再次试着测量中心线和黑色细线之间的角度。这次是七十一度,俯视十九度。不需要费心计算就知道,穿透玻璃、弹道朝下的子弹,的确能够打到地板。阿径慢慢顺着钢骨往下爬。由于平日常以徒手攀岩锻炼,十根手指相当有力,必要时甚至只要用一根小指头也可以提起重物。而现在即使穿着皮鞋,依然无损他的行动力。接下来,就要确认看板后方是否有可供狙击使用的小孔。不同于面向马路的北侧环境,在被大楼遮住一半面积以上东侧部分,并没有使用任何广告灯饰。完全平坦的钢板上,找不到任何一个微小缝隙。结论到这里已经大白。若从杵田大楼的屋顶射击,怎么样也不可能造成子弹从社长室窗户射入,之后停留在对侧房门的弹道轨迹。话虽如此,若是从杵田大楼后方的建筑物开枪的话,又说不过去。因为以一般空气枪的射程来说,只有三十公尺,虽然也有五十公尺以上的长射程种类,但是屋顶看板会挡住视线,因此无论从哪个位置应该都无法瞄准社长室的窗户才对。其实从一开始听到狙击的事,就觉得不对劲。就算没有角度上的问题,射击用的空气枪威力最多不过六到七焦耳,就算是狩猎用的也只有十到六十焦耳左右。况且,像Pellet这种质地柔软的子弹,要先穿透厚重的大楼窗户玻璃之后,在嵌进距离九公尺以上的坚硬木门,这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了。错不了,凶手应该身在室内!而且应该是直接对着房门射进空气枪的子弹。最后,为了让它看起来像是从外面射击,还用其他方法在玻璃窗上制作弹痕。绝对错不了!问题就在于使用的手法。如果从窗户内侧打出弹孔的话,碎片应该会落在外侧。若是地毯上没发现任何玻璃碎片,那就太不自然了,况且也可能被路人发现掉落在路上的碎片。凶手应该是从窗户外侧打出弹孔的吧。如果真是这样,那能进行这项作业的场所,就只有六本木中央大楼的屋顶了。但是,怎么想都怪怪的。一面把用过的工具收拾进手提箱中,阿径一面思考着。现在已经清楚了解到,所谓的狙击不过只是一场戏。若是以普通的逻辑来推论,应该是为了密室凶杀案所做的事前预备工作。但是,仔细想想这两记花招背后所隐含的意图,却莫名其妙的分歧成两个相反的方向。事前布置出狙击的剧情,目的应该是塑造出外部的凶手。相反的,密室凶杀案则明显地想让众人认为是从内部犯案。除此之外,比起至今仍毫无头绪的巧妙密室安排,狙击事件却只要经过些微调查就能发现破绽百出,手法也未免太过拙劣,实在无法相信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法。还是,应该要把狙击案和密室凶杀案分开思考才对呢?刚盖上手提箱准备离去的同时,大衣内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一看之下,是青砥纯子打来的。“喂。”“榎本先生吗?你在哪里?”“以直线距离计算的话,我就近在眼前。”对话停顿了一拍,在一瞬间陷入沉默。青砥律师大概是不喜欢打哑谜吧。“……真抱歉,我还得跟事务所的律师开紧急会议,所以……”透露出来的口气十分诡异,完全没有抑扬顿挫,充满肃杀气氛。不知为何显得激动,听起来却又不像在生气。“我知道了,我这边也尽量进行调查。”“其他人都走了,你可以马上到十二楼来,不过,可能没有太多时间就是了。”“没关系,你别在意。”“是吗?我想跟你谈谈操纵看护机器人的第三种方法……”纯子的声音,听起来感觉自信满满的。“看来你有新发现哦。”“咦?”“是找到新证据?还是有线索?”又是一阵沉默。“……嗯,我想或许有新发现。”原本似乎想言尽于此,但看来她忍不住继续说了下去。“我觉得密室之谜已经解开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应该还得实验看看才行。……不过,详情还是明天再说。”“我知道了,我会拭目以待。”“那明天也请多多指教。”“彼此彼此。”结束通话之后,阿径从屋顶看板下方探出头来,眺望六本木中央大楼的玄关。纯子号称解开了密室之谜,说不定又只是异想天开,不过,听她自信满满的口气,倒也令人感到有些好奇。搞不好一不小心被迎头赶上,那么成功报酬便会就此泡汤了。算了,自己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从六中大楼的停车场陆续开出两辆车,淡褐色的宾士和绿色丰田Celsior。从上方虽然看不到驾驶,但其中一辆是颖原吧。两辆车一起朝六本木方向驶去。紧接在后出现的,是纯子的奥迪A3,旁边的副驾驶座看来有人坐。A3则往涩谷的方向驶离。阿径离开屋顶,小心轻声地关上门,并上好锁。选择不搭电梯,而以走楼梯的方式下到一楼。接着摆出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从六中大楼前方入口大摇大摆进入,搭了电梯。输入密码。③、④、②、④……。想要知道是否可以破解密码,就必须得试着按按看楼层按键。宾果!12楼的按键亮了起来,电梯随即缓缓上升。昨天小仓课长在按下密码时,自己曾在背后观察他。看着他手肘的动作,很明显的,第一个按键是位于左侧。电梯里的楼层按键分成两排,从下而上,依序是、①和②、③和④的排列。加上已经知道密码所使用的是②、③、④三个键,因此,如果第一个数字是③的话,接下来的组合方式,就只剩下六种。分别是③④②④、③④④②、③④②②、③②④④、③②④②、③②②④。虽说已缩小到六分之一的几率,但第一次就猜中还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只是,就在那一瞬间,脑中突然浮现一个疑问——为什么自己会选这个号码呢?位于操作面板下方的按键,好处是方面用身体遮住,而几个邻近按键按起来也可以迅速一些。那么,③④②④的组合或许没有任何意义,只是随便选出,又或者这代表昭和三十四年二月四日,其实是某个重要的日期也说不定。至于这串数字念起来和“密室之死”似乎还押韵,这应该只是单纯的巧合吧。电梯停在十二楼,电梯门打开。阿径看到整个楼层的电灯都已关上,便让电梯下到一楼,自己踏出电梯。小心竖起耳朵,确认听不到任何声音之后,才通过电梯厅,走进走廊。躲到监视摄影机的拍摄死角之后,从手提箱拿出载有无线摄影机的玩具车。把玩具车轻轻放在地板上,再缓缓喘一大口气。就在此时,从走廊尽头发出一道强烈的光芒。阿径反射地将身体放低。自己倒是没想到,感应照明灯的灵敏度居然好到这种程度。走廊尽头的监视摄影机在夜晚会设定成警示录影模式,也就是说,若感应器探测到入侵者时,就会开始录影。同时,感应照明灯也会立刻亮起,以补足光线亮度。两套感应系统独立作业,在设计上只要任何一方感应到外来入侵者的体温所发出红外线,就会自行启动。不过却怎么也没料到,连在走廊外侧叹了一口气,也会在被侦测到之后立刻亮灯。还好亮灯时间过早,没被摄影机录下自己的长相,或许也算是幸运吧。阿径收好玩具,小跑步退回电梯厅。这时,电梯已从一楼开始往上升。可能是感应照明灯亮了之后,警卫室的警报器也连带响了起来。阿径打开楼梯间的门,转身走进楼梯间里。希望警卫看到此处空无一人之后,以为是机器失灵。选择下楼?太危险了,阿径决定爬上屋顶。他从内袋掏出一把复制的万用钥匙,那是昨天进入警卫室时偷偷复制的。扭开锁芯的响声,传遍一片寂静的楼梯间,吓得阿径心底一凉。就在他潜入屋顶的几乎同一时刻,十二楼传出电梯到达的铃声。阿径从外侧迅速锁上门。虽然上锁的声音有可能被听到,但若是被警卫发现通往屋顶的门被打开,那就铁定完蛋、万事皆休了。阿径把耳朵贴紧铁门,聆听着楼梯间传来的声响。听说耳朵的痕迹,也就是耳纹,和指纹一样,都可以用来当做证据。不过,现在却没心思考虑这么多。万一警卫有上来顶楼的打算,可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幸好,过了五分钟,并没有听到楼梯间的门被打开的声响。大概是警卫已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十二楼在密码和自动锁的保障之下不可能有人可以闯入,因此主观判断刚才不过是感应照明灯失灵的小意外吧。当然,两套感应系统同时失灵,这种情况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是,只要感应照明灯一旦亮起,由此发出的红外线,也会触动监视摄影机的感应器。把敏感度设定得这么高,那么感应照明灯会不时出现失灵状况也就稀疏平常了。阿径拿出手帕,仔细擦去沾在铁门上的耳纹。想离开这里的话,最好再过一段时间比较保险,反正,自己刚好也打算看看屋顶的情况。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只是。四处的灯火以及霓虹灯反射着云层,将之染成一片混沌的灰色,没有任何暗处可让心灵安静休息。加上杵田大楼的屋顶看板不知何时亮了起来,更间接照亮这栋楼的屋顶。和身在隔壁大楼时一样,从首都高速公路不断地传来汽车奔驰的声响。重新浏览一下整个屋顶。面对楼梯间的是水塔,水塔部分则有挂锁锁着。屋顶中央被两排巨大的室外机占据,现在仍听得见压缩机低声作响。北侧的边缘,则任意放置了清洁用的常设型吊篮,以及下垂的吊车,几乎所有大楼使用的吊篮都是随处放着任雨淋。沿着大楼的外缘,有一圈供吊车行走的轨道。此外,四个角落还有着让吊车改变方向用的回转台。从水塔下来之后,在楼梯间的旁边,有个小型的铁箱。小箱子的门虽然上了锁,但一插入复制的万用钥匙,锁芯立刻应声旋开。看来,几乎大楼内所有的锁,都可以用这么一支万用钥匙打开。打开门一看,发现有个插着大型插头的插座,以及防止漏电的阻断器。这应该是让吊篮和吊车使用的供电箱吧。关上门后再次上锁,并沿着轨道检查大楼的周围。走到西侧时,阿径停下脚步。涂着原色的地下钱庄看板,此时高耸在眼前,似乎要把整个人吞没。这个角度虽然没有照明,但仍具相当震撼人心的压迫感。过世的颖原社长,每天得面对这样的景象,想必心情一定很糟吧。阿径跨过轨道,走到大楼外缘部分。虽然身在高处并不会感到恐惧,但为了不让下面人发现,还是得把身子放低。隔着一层屋顶的正下方就是社长室。想要不经过正门玄关和侧门,潜入所有窗户都已嵌死的六本木中央大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唯一可能的路线,就是攀爬建筑物外墙,或是从隔壁大楼爬过来,先进入屋顶之后,进而破坏楼梯间的门。不过,六中大楼外墙并没有类似遮雨棚那种可供攀扶的把手,况且四周都看得很清楚,因此想要攀登的确相当困难,加上和隔壁大楼的高度相差甚多,其间的距离也过大。除此之外,就算破坏了内部楼梯间的锁,顺利潜入十二楼,接下来还有红外线感应器和监视摄像机等着伺候呢。当然,这个推测是无法当做正确答案的。不过,即使这不能当做入侵路线,也应该可以在另一项作业上充分发挥功能。阿径向下望着大楼外墙,社长室的西侧窗户就在眼前,而在立足点方面也毫无问题,这么说来,想在玻璃窗上随意开个洞,并非难事。只要随便挑个很有重量的尖形铅垂,绑在强度足够的绳索上,用钟摆的方式敲击玻璃就行了。虽然没办法对付现在装的这种强固双层玻璃,但若是普通的平板玻璃,想要敲出一个类似弹痕的小孔,应该不难才对。关于狙击一案,手法已然揭晓。此时的问题在于,是谁这么做?目的又何在?回到F&F保全商店时,时间已是晚上七点钟了。一打开店门,看店的叶同学就抬起头来。“师傅,请你回来了。”“不是请你回来,而是回来了。今天的营业额有多少?”“五千块左右。卖了防盗贴纸,还有防撬警铃。”“那不就亏本了吗?五千块刚好付你的薪水。”向纯子收取每天一万元的打工费这件事,阿径只字未提。“不好意思,都因为我的专业知识不够。被问到锁钥的问题时却没办法充分回答。”“只要摆出自己是从盗窃集团金盆洗手的样子,再告诉客人这种锁相当安全,这样就有足够的说服力了。”“你搞错了!师傅!你这是歧视我。我不是小偷啊!我从来没有偷过任何人的东西!”“那还真可惜呢,这可是唯一能活用这种经历的工作场所呢!”“先不谈说这个,请问薪水可以少一些吗?”“真的可以少一些吗?你该不会想说,薪水想增加一点吧?”“对啊。”“真吓人,刚刚才说过一天只做了五千块生意的人,居然还好意思开口要求加薪哩。”“是,我只是随便说说看。”叶同学把放在桌上阅读的日文教科书,收到自己的布包包里。听说他目前在新宿的日语学校上课,至于以后想学些什么,现在也还不晓得。因为他的保证人很可靠,之前在周末或其他时候,也找他来看店过。“对了,师傅。你不在的时候,有个大都会商事的鸿野先生打过电话来。”秃鹳鸿啊。以前来电不在时,也不说什么事,都乱掰是什么樱田商事。这什么时代了,就算是警局订桌办宴会,也不会用这种老土的名字吧。自己曾经给过他忠告,至少从警视厅的英文名字引申,取个大都会商事的假名好一些。没想到,他还居然真的用了。“他有留电话吗?”“没有,只说了请你回电。”“……知道了,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