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啊!是啊!下起大雨来了,一下起雨……唉!”“要是天亮前雨能停就好了,一下雨,脚印就会变乱了。”“脚印?”和尚喘着气,惊疑地看着金田一耕助。“我差点忘记了,金田一先生,请到这边来一下。”“有什么事?”“我有东西要给你看。了泽,你也过来!”“师父,那具尸体就这么吊着行吗?”了泽僵立了老半天,这时才惊魂未定地说。“啊!金田一先生,能不能把尸体放下来?”和尚征询金田一耕助的意见。“我看,暂时就这样吧!搞不好清水已经回来了。”金田一耕助谨慎地说。“好的。了泽,那就别管花子了,你们跟我到这里来。”和尚命令道。于是三个人离开古梅树,走到玄关前面,这时雨下得更大了。“可恶!”金田一耕助对这场大雨厌恶极了,忍不住十分生气地看着天空。“这场雨下得真不巧。对了,金田一先生……”和尚边往玄关的屋檐下走,边说:“刚才我比你们早一步回来,我原本打算从玄关进来,后来想到这个门是从里面闩上的,因此就绕到那边……啊!请往这边走,小心脚下危险。”和尚带着金田一耕助来到紧挨着悬崖的厨房后门,只见门里一片漆黑。“因为玄关门关着,我就绕到这里,可是你看……”和尚把灯笼举得高高地说:“锁不知被谁扭断了!”金田一耕助和了泽两个人见到不禁吓了一跳。原来那一副钉进厨房后门柱子里的洋锁已被敲毁,剩下一半的钉子挂在柱子上还晃着。“了泽,你关这扇门的时候……”“师父,我把门关上时,它还是好好的。”“师父,这扇门是谁开的?”金田一耕助问。”“不是我,我刚要拿出钥匙要开锁,就看到锁已经扭断了,当时我吓了一跳,打开门一看……就看到那个。”和尚举着灯笼从半开的门缝往里面照,只见地板前的水泥地面上,有几个很大的泥鞋印。“师父,有小、小偷?”了泽吓得有些说不出话。“你看,这脚印还很新,我看了马上去叫你们,可是又担心小偷就在附近,为了以防万一,就拿着灯笼到处看看,然后就看到……”和尚顿了顿,像咽下什么难吃的东西似地说:“花子的尸体。”“师父,这么说你还没进正殿喽?”金田一耕助问。“当然,我哪有时间啊!”“那我们先到里面去查看一下吧!”“好,了泽,你先进去开灯。”“师父……”“怎么了?了泽,你在发抖吗?真是胆小鬼。”“师父,搞不好小偷还躲在里面呢!”“了泽,你放心,你看这脚印是一进去就又出来了,小偷不可能躲在里面的……唉!我看还是我先进去吧!”“不我先进去。”了泽进了厨房,打开电灯,立刻大叫:“师父,小偷没脱鞋就进来了,你看这么多泥鞋印!”“哇,不得了,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我正在查。”“师父,请把你的灯笼借我用一下。”。由于金田一耕助的灯笼让竹藏拿去用了,他只好拿着了然和尚的灯笼查看厨房后门。那里紧挨着悬崖,终年见不到阳光,是个阴暗潮湿的地方。金田一耕助根据鞋印判断,那应该是军鞋的脚印,从外面进来,然后又走出去,可是一走到院子的地面上,因为地面坚硬,就很难找到任何脚印,再加上这场雨……“可恶!”他气乎乎地骂着,当他再回到后门口的时候,和尚跟了泽已经不在厨房里了。“师父,了泽。”他喊了一声。“我在这里。”住持房里传来了泽的声音。金田一耕助提着灯笼往住持房间一看,只见了泽正打开壁橱在查看里面的东西。“有什么东西被偷了吗?”“现在还没发现……”“师父呢?”“他到正殿去查看……”这时,了然和尚在正殿喊:“了泽,拿灯笼来。”金田一耕助马上把手上的灯笼送了过去,了然和尚则从正殿南边的楼梯栏杆上往下面看。“师父!发现什么了吗?”了然和尚把灯笼伸到栏杆外,看到在香油钱箱边上有三根烟蒂,旁边还散置着五六根用过的火柴。“了泽,你打扫过这里吗?”了然和尚问。“每天早上我都来打扫,而且来参拜的人是不许在这里抽烟的。”“看来是小偷喽!这个贼从后门偷偷进来,竟然还坐在这里逍遥地抽了几根烟呢!”了然和尚看了看火柴、烟蒂,摇了摇头,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这里是正殿,烟蒂跟火柴都没有受到大雨的影响。金田一耕助把烟蒂跟火柴—一捡起来放到纸上,同时有些兴奋地搔着头发,对了然和尚说:“师父,你看这些烟蒂,都是用字典纸卷的香烟耶!”“不错,而且还是英文字典呢!”“对,这是简明英日辞典上的纸,这种纸用来卷烟倒是蛮合适的。师父,这岛上有英文字典的人不多吧?”“本家的千万大、阿一都上过中学,应该有英文字典才对。”“本家有人抽烟吗?”和尚像吓了一大跳似的,睁大了眼睛望着金田一耕助,双手紧紧抓着栏杆上宝珠形的装饰品,急促地喘着。“师父,你怎么了?”了然和尚大口喘气,让金田一耕助也不禁吓了一跳。“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师父,谁会、会在那里抽烟?”金田一耕助有些结结巴巴地问。“我曾经看到早苗用这样的纸来卷烟,纸上写满了字,我问她卷烟要给谁抽……”“她怎么说?”“她说是伯父。”金田一耕助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打了个寒颤。“师父,早苗说的伯父,就是那个关在禁闭室的……”“是的,就是那疯子。我特别叮嘱早苗说,给疯子抽烟不要紧,可千万不能给他火柴,早苗说她会小心的。”天花板上的老鼠不知碰翻了什么东西,忽然发出一声巨响,了然和尚、金田一耕助和了泽都吓了一跳。在冷风狂雨里,花子的身体全湿透了,在风雨中摇晃着。了泽见状,一边发着抖,一边含混不清地念:“南无……”“师父,照你的看法,今晚来这里的叫‘小偷’是关在禁闭室里的本家主人吗?”“我可没那样说,是因为你刚才提到烟卷的事……”了然和尚大声否认着。“可是你刚才说了些很奇怪的话哟!”金田一耕助带着一副疑惑的神情,盯着和尚问。“我?什么时候?”“刚才在发现花子尸体的时候。”“发现花子尸体的时候?我说了什么?”“我听到你说‘不管是谁,都对疯子无可奈何啊’这样的话。”“咦?我这样说过吗?”“是呀,你的确是这样说的。当时我还感到很奇怪哩!师父,你是不是认为这件事跟本家的主人有关?”“不管是谁,都对疯子无可奈何啊,我有这样讲吗?不管是谁,都对疯子无可奈何啊,不管是谁,都对疯子无可奈何啊……”突然,了然和尚瞪大眼睛,神色狰狞地狠狠盯着金田一耕助,不久,他肩膀抖动着,嘴角强烈地痉挛着,然后张开双手,蒙住整个脸,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两三步。“师父!”金田一耕助有些着急地问:“你想起什么来了吗?”了然和尚蒙着脸,双肩不住地抖着,之后,他慢慢把手从脸上拿开,眯着眼睛避开金田一耕助的视线。“金田一先生。”他小声地喊。“嗯”“你误会了,我说那句话,跟本家的主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可是,师父,你说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那疯子指、指的是谁?”金田一耕助一着急,说话又结巴了。“金田一先生,我不能说,这……这太可怕了。”这时,和尚又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过了好半晌,他才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金田一先生,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普通人想象不到的可怕事情,也有一些是你无法想象的怪事。疯子……是的,简直就像疯子。但是,现在我不能说,这件事,总有一天我会对你原原本本说清楚的,现在求你什么都别问,问也是白问,我不会说的。”和尚说着,从正殿的栏杆探身出去。“我好像看到有人打着灯往这里走来了,大概是医生吧!趁他还没进山门的这段时间,我们先到禅房去看一下吧!”前面已经说过,禅房跟正殿之间,有一条走廊相连。禅房是一座宽六米、长十二米的细长建筑物,坐西朝东。打开走廊尽头的板门,左右两边各有一排长长的榻榻米,隔成一长条走道。榻榻米共有十张,第五张榻榻米刚好在走道中间,而两个走道的交叉点是禅房的中央,香案上面供奉着如来佛像。此外,禅房左右两边是粗直条的窗户,走道左边是禅房的入口,外面就是庭院,古梅树就在那里。了然和尚拿着灯笼查看过禅房的每个角落之后,又到门边看了看,只见门是从里面闩住的。“嗯,没有任何异样。了泽,住持房里有没有丢了什么?”“师父,我还没仔细查验,不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常。”“也许是我们寺院太穷了,没有值得他偷的东西。啊!幸庵应该快到了,我们去等他吧!”金田一耕助始终想不透和尚为什么要那样说?谁都知道所谓的疯子就是鬼头本家的主人与三松。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不管是与三松或其他任何人,凶手一定是疯子!不过这样一来,和尚应该说:“是疯子做的就无可奈何了。”然而,金田一耕助明明听到:“不管是谁,都对疯子无可奈何啊……”究竟这话是什么意思?疯子不是与三松,又会是谁呢?在医生和村长到来之前,这个问题一直深深地困扰着金田一耕助。第七章、死亡约会外面雨势不减,医生跟村长冒着大雨进来,竹藏则回家换了件衣服之后,也赶了来,三个人浑身都湿透了,只见医生的山羊胡子黏成一团。他们三人站在山门前,面对着了然和尚说。“师父!”医生喊了一句,然后就不再出声了,他大大的喉结一上一下滑动着,脸上的线条也挤成一堆。村长则紧闭着嘴,默默看着了然和尚。一种尴尬的沉默气氛在三人之间弥漫着,了然和尚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然后说:“两位辛苦了,请过来看看花子吧!”村长与医生因为已经听竹藏说过大致情况,所以了然和尚一说完,这两人马上就往古梅树那边走去。医生摇摇晃晃地走着,而村长则跟在了然和尚的后面,依旧踩着沉稳的脚步。“师父。”竹藏在了然和尚的背后喊道。“竹藏,辛苦你了,本家的情况如何?”了然和尚回过头,阴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的语气之平静,就像在寒暄时说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话。“月代、雪枝已经睡了,早苗好像很担心的样子。”“她很聪明,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什么?”“好像是吧!她说要跟我一起来,被我硬挡住了,我还拜托阿胜不要让她来。”“竹藏,清水呢?”金田一耕助有点急切地在一旁插嘴问。“清水好像还没回来。”“是吗?那真辛苦你了。”金田一耕助略带失望地说。到了古梅树旁边,大伙儿都僵住了,身为医生的村濑幸庵还不住颤抖着,倒是荒木村长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毫无表情地瞪着尸体。了然和尚走到他们身边,村长看了和尚一眼说:“师父!总不能让她一直倒吊在这里吧!能不能把她放下来?”“金田一先生说要让清水勘验过才能放下来,既然清水还没回来,我看有你跟幸庵看过也就行了。金田一先生,能把她放下来吗?”“好吧!我来帮忙。”金田一耕助热心地说。“不,竹藏,你来弄。”了然和尚拒绝了金田一耕助的好意,转而对竹藏命令道。“遵命。请问,尸体要放在哪里?”“嗯,先扛到正殿吧!了泽,我们还有草席吗?去找一张铺在正殿前的地板上。”竹藏和村长把尸体解下来,抬到正殿。“幸庵,现在轮到你了,请仔细看一下”了然和尚威严地对幸庵交代说。医生对死人到底见多识广,当他看到躺在正殿草席上的尸体时,已经不再发抖,立刻用熟稳的手法检查尸体。“幸庵死因是……””金田一耕助非常关切地在旁边问。“是被勒死的。你看她的脖子上有一圈类似手巾的痕迹,但是……”医生一边说,一边把尸体稍稍扶了起来,指着尸体的后脑说:“后脑有很大的裂痕,应该是被什么东西重击后造成的。从尸体只流了一点点血的情况来看,凶手是先打昏再勒死死者的。”“的确是先打昏再勒死的吗?”金田一耕助似乎不放心,又问了一次。“嗯,从勒痕来看,我想他可能是用日本手巾勒花子的吧!”医生又看了一眼花子的尸体后,非常有把握地说。“大概死多久了?”金田一耕助接着问。“这必须经过详细检查才知道,不过从尸体的柔软程度来看,大概有五六个小时吧!对了,现在几点钟?”医生问。金田一耕助看看手表,正好十二点半。“那是今天……哦,不,应该说是昨天晚上六点半到七点半之间死的。”医生所推测的花子死亡时间与金田一耕助所推测的大致相同,因此,他不禁重新正视这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医生。金田一耕助虽不是医生,对医学知识却稍有心得。在久保银造的资助下,他在美国大学读书的时候,曾经在医院做过类似实习护士之类的工作。虽然银造资助他学费,但为了往后这份奇特的职业打算,必须多积累医学经验,再加上曾经历过好几年的战争生涯,他看到很多死人。那些被炸死或病死的尸体,让金田一耕助对人死后的僵硬状态有相当程度的认识。凭他多年的经验,他知道医生的推测十分正确。换句话说,花子是在十月五日下午六点半到七点半之间被杀的。问题是,花子在什么时候到千光寺的呢?根据早苗的说法,花子在六点十五分播劳动新闻的时候,还在本家的房间里换穿和眼,之后她偷偷溜出家门到千光寺来。话又说回来,金田一离开寺院的时候,正好是六点二十五分。那时候了然和尚叫了泽去拿灯笼,金田一耕助清楚记得他看过手表。等他下山时,在半山腰上遇到正要爬上千光寺台阶的竹藏,那时大概是六点二十八分左右。金田一耕助先去分家,他离开分家后,在千光寺的半山腰上,遇到了从山上下来的和尚、了泽跟竹藏三个人。接着四个人便一起前往本家,而早苗正好在收听返乡军人复员船班次的消息。等金田一耕助和了然和尚一伙人到达时,复员船班次的消息已经播完了。在这段时间,收音机里的节目如下:六点十五分——劳动消息;六点三十分——气象报告、节目预报;六点三十五分——复员船班次;六点四十五分——卡姆时间。根据这个广播节目时间表来详细推测,就可以列出案发时相关人员的概况:六点二十五分到六点四十五分这段时间,在千光寺与鬼头本家之间的山路上,始终有人走动着。问题是:不知道了然和尚、了泽、竹藏他们什么时候离开寺院的。也许正巧是金田一耕助拐到分家的那条岔路之后。假使是这样的话,那么在这段时间里,往千光寺的盘山小路上没有人。假使就在金田一耕助拐进分家那条路的同时,花子才开始往千光寺的上坡路上走的话,按照女性的脚程,走到千光寺至少要十分钟。在这段时间,了然和尚、了泽和竹藏应该已经离开寺院了,否则和尚就不可能在盘山小路上和刚从分家转回寺院的金田一耕助碰头。如果了然和尚是在这十分钟之内离开寺院的话,那他应该会在路上遇到花子,但他既然没遇到,就表示花子不是在那段时间走在往千光寺的山路上。花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前往千光寺的呢?花子确实是六点十五分离开家,而金田一耕助是六点二十五分离开寺院的,即使花子用这十分钟到寺院(按照女性的脚程,连奔带跑,也不无可能),还在寺院的人应该会看到她才对。金田一耕助住在寺院最里面的书院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是,从了然和尚的住持室除了可以看到整个山门,同时还可以看到往千光寺的盘山小路。假使那时候住持室的房门是打开着的话,只要花子一进山门,不论了然和尚或是了泽,一定会看到才对。六点十五分离开家的花子,会不会先到别的地方,等看到千光寺没人了,才到寺院?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么:一、花子到千光寺之前,去了什么地方?二、花子到千光寺干什么?第二个问题立刻就有答案了。医生解开花子的和服,查看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痕时,花子的怀里突然掉下一封信。那封信被花子紧紧塞在怀里,因此虽然下了一场大雨,却还不怎么湿。荒木村长从村濑幸庵医生背后伸过头来看,不禁轻呼一声:“信!”“我看看!”了然和尚一把将信抢去,就着灯光说:“这个信封好妖媚哟!”接着他又对金田一耕助说:“金田一先生,我的眼睛不好,请你帮我读一下吧!”金田一耕助接过信来,看见那是女学生常用的那种印有彩色花样的小信封,信封正面写着月代小姐收,背面是“知名不具”四个字。“月代小姐?这不是写给花子她姐姐的信吗?”金田一耕助端详着信封,一脸惊疑地问。“是啊!花子为什么揣着月代的信呢?真是怪事!”村长也有些不解。“先看看内容吧。‘知名不具’,那表示写信人与收信人都知道彼此是谁。会不会是分家女主人搞的鬼?按照她的为人,也许会做这种事呢!”金田一耕助打开信,只见信是这样写的:月代小姐:今晚七点我在千光寺内等你,趁四下无人之际,我俩再畅述心曲。知名不具金田一耕助读信时,感到既滑稽又不愉快,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嫌恶感。“这简直像江户时代的通俗爱情小说嘛!”金田一耕助忍不住说了一句。“是鹈饲写的吧?”竹藏在旁边揣测道。“应该是,不过,这些话一定是志保说一句,他写一句,我想除了那女人之外,再也没有人想得出这么恶心的句子了。”村长以他对志保的了解,断然下了个结论。“有人人得鹈饲的笔记吗?”了然和尚环视了大家之后,沉稳地问。大家都摇摇头,没有人认得。“虽然没有人认得出鹈饲的笔迹,但我想这一定是鹈饲写的。花子也就是为了这封信才来到千光寺。”了然和尚武断地说。“可是,师父,这是写给月代的信啊!”竹藏仍一脸纳闷。“这根本不是问题,花子在阴差阳错的情况下拿到月代的信,于是她瞒着大家,偷偷跑到这里来。对了,幸庵,你不是说过,傍晚时曾看到那个小白脸往寺院的方向走来吗?那时候是几点?”了然和尚像想起什么似地,盯着医生问。“我没有看手表,我只知道当我走在前往本家的盘山路上时,曾在弯道上看到他往寺院的山路拐进去。”医生的解说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医生到达本家时大约是六点五十分左右,比金田一耕助他们稍微晚一点。这样一来,鹈饲一定是在金田一耕助离开分家后不多久就出来了。“师父,他把花子骗了出来,然后……然后……在这里杀了花子吗?”竹藏惊讶得有些结结巴巴了。“鹈饲……把花子……”医生一边哺哺自语,一边看着了然和尚跟荒木村长。原则上大家都同意是鹈饲把死于骗出来的,但要说他杀死花子,几个人意见就有分歧了。金田一耕助和鹈饲在理发店里有过一面之缘,但印象不深,然而他从鹈饲的外貌来看,对方确实不太像是会动手杀人的凶犯。当然,人不可貌相,毕竟金田一耕助并不了解他呀!“师父,鹈饲抽烟吗?”“抽烟?”了然和尚惊讶地皱起眉,说:“没有。我想那些烟蒂不是鹈饲抽的……不过,鹈饲该不会是从月代三妹妹那里拿到烟卷的吧?”了然和尚也没有什么把握。“不,他不抽烟。”竹藏语气坚定地说:“每次我要给他烟卷时,他都说自己不抽烟。”竹藏紧握拳头放在膝盖上,带着惶惑的神情说:“不管是谁杀死花子,但凶手为什么要把她倒吊在那个地方呢?杀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做那么残忍的事?”是啊,金田一耕助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那是凶手想吓唬人吗?还是想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抑或是凶手行凶时突发奇想?不过,金田一耕助还是认为,凶手把花子的身体倒吊在那里,一定有某种深刻的含意。看样子他似乎疯了,因为这种脱离常规的手法,除了疯子会做之外,还会有谁呢?听到竹藏的询问,大家都沉默着。一股阴风窜进每个人的身体里,在场的人都不禁颤抖了起来。这时候,厨房里突然传来了泽尖锐的叫声:“师父!我知道小偷偷走什么了!”了泽大叫着冲进正殿,高举着空空的饭桶。“师父!您看,这里面本来还剩下半桶饭,但现在却空了。”没想到凶手竟然份饭吃,大家闻言不禁面面相觑!第八章、屏风诗谜千光寺惨剧发生后的第二天清晨,狱门岛上浓雾弥漫。大雨在黎明前就停了,雾气浓得把整个狱门岛包围住。山上的千光寺就在这片烟雾里若隐若现。黎明时分,金田一耕助听到正殿的诵经声,突然醒了过来。此时,寺院门是关着的,屋里很暗,只有从遮雨棚里透进来幽微的曦光与飘浮的浓雾,使房间的每个角落看起来都有点虚幻。他揉揉惺忪的眼睛,看了看枕头边的手表。天哪!已经八点多了!今天早上连和尚都起晚了。金田一耕助趴在榻榻米上,伸手拿起枕旁的香烟并点上火,双手支着脸颊,边抽烟边听和尚诵经。浓雾中的木鱼声不知为什么竟显得特别空洞、寒冷,仿佛冷得直透人心似的。金田一耕助仍在想着昨晚的命案,他很想跑到古梅树下,把真相查个一清二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纠结的思绪在脑中升腾起伏,却怎么也找不着头绪。他想起床,却又迷恋被窝里的暖意,这股慵懒的心情再加上呆板的木鱼声,好像在引人继续懒散下去。金田一耕助就在这种懒散的气氛下,又点上一支烟,支着脸颊,无精打采地看着枕头边那扇可以折成两片的屏风。两三天前的晚上,了然和尚说岛上一到半夜就很冷,特意送来这扇屏风给他用。这扇屏风像洋娃娃用的屏风一样,小巧精致,十分可爱,整面屏风上贴着木版字画,上面好像写着古时候的俳句,有些文字又好像是连句,因为字体相当奇怪且又歪歪斜斜的,所以金田一耕助只能认出几个像“哉”啦、“呀”啦这些汉字而已。屏风上共贴了三张色纸,色纸上面还绘着不知道是和尚还是什么风流雅士的画像,右边两张画的则是戴着宗匠头巾、身穿黑色和服的人物。从他额头上的三道皱纹来看,应该是个老人吧!两人的姿势虽不同,但从线条轮廓上看,却蛮像是同一个人;至于左边色纸上的那个人,似乎是个很没教养的男人。看,虽然他也穿着和服,却敞着前襟,甚至连肚脐都可以看到,而且还光着头,露出腿毛盘腿而坐,简直就像个海盗一般。三幅画像上面,都用潦草的字体写着类似俳句的字眼,这些字比写在衬纸上的俳句还难认。金田一耕助明明知道自己根本不该去认这么难懂的字,可是又无法集中自己的精神去探索昨晚的命案,为了压抑这股焦躁不安的感觉,他试着让自己静下心来,努力想看懂这些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