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看着小山田,他也一脸苦,不知道该相信书上的知识还是亲身的体验。 “你觉得怎么样?”刑警说。 “我不知道。”我老实回答。 我再次抬头望着监视塔。比起群众心理的问题,我认为当务之急应该先救田中再说。不过话说回来,田中为什么要爬上去呢?一面抬超弯曲的腿,一面攀爬数十公尺高的梯子,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不觉地闭起眼,应该好好思考一下。总觉得答案就隐蔽在记忆里,所以我闭上眼晴寻找。假如记忆是汪洋大海,为了抓住深海中的“答案”,我必须屏住呼吸,潜入海底。那是一种潜入记忆中的感觉,我闭上双眼,调整呼吸,然后一口气潜入。 “要去救他!” 那声音在耳畔响起。是谁说过的?是优午,那个稻草人对我说过。或许他真的不存在,但我听过那句话。 “假如有人无法判断自己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想要跳楼的话……” 我好像还听过这句话,这果然是预见未来的稻草人说过的话。 我猛然醒悟。对啊,田中现在不就想跳楼吗!? 这个念头像触媒一般,在我脑中开始急速运转,我感觉所有事情逐渐串联在一起。猛一回神,我睁开眼说:“我去,我去带田中先生下来。” “不要胡说八道!”小山田立刻反对,“如果你那么做,那家伙就会跳下来。” “放心,我去。” 日比野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眼睛,他那张脸依旧像黄金猎犬。“优午说的吗?”他突然说了一句。 小山田用不同于刚才的视线看着我。 我默默点头,管他是不是群众心理,至少优午的话清楚地留在我的记忆中。我走到梯子口,抬头向上看。高耸的监视塔宛如穿入夜空,我对着背后的日比野说:“好像穿入了云层呢。” 他听了耸耸肩:“田中爬上去一定是为了撕碎云朵。” 我摆出的姿势跟小山田刑警刚才的一样,朝着看不见身影的田中呼喊。 “田中先生!”我叫唤他的名字,没有回应,不过他应该听见了。 “我是伊藤,我现在要上去,你不会有事的。”我大声呼喊,好让他听得清楚,“是优午要我这么做的。”我不忘补上这一句。这样就没事了,田中不会跳下来了。 优午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能够预知未来的稻草人曾经存在,我是这么相信的。“要去救他!”优午对我说过。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能够预知未来的优午为什么不知道自己会被杀?对我们而言,这是个谜。不过,我现在知道答案了。我把手搭在梯子上。 快,上去吧。我用脚蹬着地面。 田中杀死了优午,而现在他在等我。 我摸着梯子,手上感受到一股冰凉,不过还不至于抓不住,那梯子摸起来生锈了。 我只爬了一阶,梯子就在摇晃。“日比野,这梯子不会垮下来吧?” “你爬爬看就知道了。”他不负责任地说道。 我下定决心,又往上爬了一阶,眼前的风景重重地晃了一下,但似乎是错觉。我有规律地移动着身体。 我想起昨天有个女孩拿奶油和菜刀给我。她洋洋得意地说:“是优午拜托我的。”当时,她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成就感,看起来很幸福。 我抬起右脚,用左于抓住上一级的阶梯,大概爬了十米左右的高度,我一点都不想往下看。 优午对我说:“去骑自行车!”我遵从了他的命令。不论我是否像那个给我奶油的马尾辫少女般自豪,我还是遵从了他的命令。 优午很难得会说未来的事,所以岛民们应该很高兴地遵从。 脚底一滑,吓得我以为心脏会直接掉落地面,我不禁往下看了一眼,点点灯光宛如火球。我重新调整呼吸之后,再度踩在梯子上。 我想起了在市场遇见的兔子小姐所说的话。她一边晃着身体,一边聊起自己祖母的事,最后她这样说:“优午明明是个稻草人,却偏袒鸟类。” 我往上看,却看不见人影。这座塔很高。我说:“田中先生,我快到了,就快到你那边了。” 那还用说,他肯定在等我。 我又爬了一级、两级。优午为什么无法预测自己会被杀?当我和日比野讨论这件事时,我说:“或许他知道,却闷不吭声。”“或许优午早就告诉某人了。” 我渐渐听到急促的呼吸声,那不是我的呼吸声,田中大概就站在上面几级。我并没有因为接近终点而放心,而是不禁看了看脚边。这是令人害怕的高度,恐惧感袭上心头,仿佛内脏全被晾在风中。我俯视下方,可见小小的光点和灯光映照的人影。 如果一放松,可能会直接摔下去,我总觉得自己会吓晕, 实际上,我因为太害怕而差点松手。 一旦切身感受到恐惧,内心的恐惧感就会像汗水般流出来。我紧紧抓住梯子,却无法移动自己的双手双脚。我想试着往上爬,身体却动弹不得,完全不听使唤,深信只要一动就会摔下去。 田中好像已经坐在监视塔最上面的平台部分上了。 “田中先生。”我大声喊道。连手指都变得僵硬,顶多只能由口里出声。“田中先生,你在吗?” 我侧耳倾听。 “是优午拜托你的吗?”声音不大,但不至于听不见。田中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我听见他的声音,松了一口气:“优午要我来救你。” “优午什么都知道啊。”他像是在说去世的朋友。 我下定决心再度往上爬。我紧紧抓住梯子,仰起凑近梯子的脸,朝上面说:“田中先生,是你把优午弄成那样的吧?” 他这次一语不发,但我确信说得没错。优午曾经存在,而并非像小山田说的“群众心理”那样。背负杀害稻草人罪名的男人,现在就在我要前往的塔顶,那应该不是错觉。 将优午从水田里拔出来的,肯定是田中。稻草人曾经存在过。 “是优午拜托你那么做的吧?”我问道。 优午想自杀,只有这个可能。 田中还是没有回应。我咽了一口口水,然后下定决心。我紧闭双眼,马上又睁开,移动握住梯子的右手。 “旅鸽没事吗?”我开始往上爬的同时这样问道。 过一会儿,传来了田中的声音。“我在这里等你。”他说。 那句话再度掠过耳畔。“优午明明是个稻草人,却偏袒鸟类。” 那就是答案。 * 静香马上认出此人是昨天在楼下信箱前面遇见的男人,将伊藤的明信片交给她的那个陌生男人。 “这位是?”城山看着那名男子,询问静香。 静香只是摇摇头。 “我叫轰,我有急事找她。”蓄胡男人说话的速度缓慢,他对于屋内出现制服警察似乎也不太惊讶。 “我来送这个。”男人再度将明信片还给静香。静香收下明信片,翻过来一看。 是伊藤的笔迹没错,内容只有两行字。 “我有急事想要告诉你。” 正文就这么一句话,又补了一句附记:“对了,我想听你演奏低音萨克斯风。”他想说什么?对了,静香想起昨天收到的明信片也还没看,放进皮包之后就完全忘了,或许该看看那张明信片。 “那是什么?”城山不容分说,从静香手中抢过明信片,目露凶光地看着内容。 “伊藤在哪里?这是从哪里寄出来的?”静香追问带来明信片的男人。 接着,她脑中浮现出了疑问。这张明信片为什么会寄到这里来?城山说伊藤躲在仙台市区内,但是不管怎么看,这张明信片都不像是从城里寄来的。 “伊藤不在这里,他在岛上,有急事吧?他要我把那张明信片火速送来,我已经送到了。”像头熊的男人缓慢地说完以后,一副任务结束、打算闪人的模样。 “岛。”城山脱口而出。 男人反射性地回头看着警察的脸。“城山先生?”静香怯生生地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城山粗鲁地把明信片还给她。 “伊藤躲在仙台市区吧?可是,这个人却说他在别的地方。” “我说,伊藤在一座小岛上,从这里搭船才到得了。”熊男说。 “那座岛叫什么名字?” “荻岛,你没听过吧?”他习以为常地说道。 “他现在还在那里?”静香又问。 “嗯,他现在还在那里,我没有载他过来,就是那样。” 静香的脑袋一片混乱,这究竟是汁么情况?她不知不觉蹲了下来。或许是因为事情刚发生,她感到一阵晕眩。她被夹在警察和陌生男子之间,看着那张内容莫名其妙、只有两行字的明信片。这是怎么回事?静香不断地在心里念着要冷静、要冷静,说不定她已经将“冷静”二字说出口了。 “带我去!”静香听见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静香缓缓地睁开眼,抬头看着城山。那句话好像是出自城山口中,但那嗓音和他之前的声音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充满恶意的低沉嗓音,虽然不咄咄逼人,却有—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 “带我去那座岛!”城山下命令似的指着那个像熊的男人。 静香抓着双腿,企图抑制颤抖。熊男震慑于城山的气势,结结巴巴地吐不出半个字眼。 “城、城山先生。”静香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那幅情景令人窒息。城山举起手枪,却一点真实感都没有,感觉像一幕滑稽的电影场景。原本想要后退的男人停下脚步,他微微举起双手,一头投降的熊。 “城山先生。”静香缓缓超身。“你、你该不会是骗人吧?” 静香看到城山当时的表情,心生恐惧。他既非在笑,也不像在懊悔,更不是在发火。他只是面无血色,淡淡地说:“带我去找伊藤!”那并非警察的表情。 “你也一起来吧。”他对静香如此说道。 “你、你真的是警察吗?” “不好意思,我真的是警察。”他不苟言笑、“不过,我和伊藤是老朋友。” “什么意思?” 城山不回答静香的问题。“伊藤在那种乡下地方正好,我就在伊藤面前将你剥光吧。”他泰然自若地说道,由于太过冷静,静香过了好一阵子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完全放弃挣扎了,熊男只好铁青着脸,在原地伫立。城山用枪口指着他,又说了一次:“带我去那座岛!,” 接著,城山凑近静香说:“对了,那张明信片上写了什么萨克斯风,你也顺便带去!你一面吹,我一面上你也不错。如果吹错的话,我就折断你的手指,如何?” “你在说什么?” “闭嘴!”城山悄声地说。此时,静香发现自己无法呼吸。 城山掐住她的脖子下方,她喘不过气,扭动身体却逃不了。恐惧感从胃部涌至喉咙,她拼命挣扎,设法抓住城山的右臂,却奈何不了对方。她想用指甲抓他,他却无动于衷,反而微微一笑,像是同情她似的,露出充满怜悯的笑容。他突然放开手。 静香大力地吸了一口气,晃动着肩膀,抚摸喉咙。 “很遗憾。”城山语调平静地说,“我真的是警察。”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即使如此喊道,静香还是发现自己在抽搐,像发病似的弯曲了上半身,当场吐了出来。呕吐物在玄关处溅了一地,酸味四溢,更加令人作呕。 “我不知道那座岛在什么地方,不过乡下城镇正合我意,乡卜人比较信任警察。”城山看到静香吐了,依旧面不改色。 “是一座没人知道的岛。”熊男突然说了一句。 “那样也好。快走吧。我要在那里把你整得破破烂烂。”城山踢着静香的腿,“我也会给伊藤好看。顺利的话,说不定在那种偏僻地方,干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静香不懂城山的意思。总之,她擦拭嘴角,搓揉着腹部。 “废话少说,快去准备!”城山加重语气,“把那片脏东西也擦干净!不然的话,就给我舔干净!”说话的同时,他用脚踩着静香的头,静香的脸就贴着地板上的呕吐物。“舔啊!” 静香将脸转开,呕吐物沾在脸上,或许是因为城山的言词与态度冷静到了非现实的地步,静香的恐惧胜过了屈辱。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不是吗?”她听见城山这么说。 * 与其说是景色,不如说是世界。这世界在我眼前扩展,夜里能见的景物有限,但我感觉视野辽阔。 我坐在监视塔的顶端。我之所以正襟危坐,并不是因为举止端正,而是现场的空间有限,台面的宽度只容纳得下两名大人并排而坐。 田中一脚弯曲,一脚伸向梯子而坐, 这里的地势很高,感觉和夜空之间的距离似乎比地面还近。 夜里,应该比这里还高的山丘看起来只是黑漆漆的影子,我甚至觉得自己浮在空中。我们浮在夜空中,我好像听见日比野的声音:我们要欣赏夜景。 “优午全都知道。”我说道,虽然想要静静地享受夜景与黑夜,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是哦。”田中说,他的语调坚定,没有一丝动摇,“你知道多少?” “优午主动要求你那么做的吗?” 他跟我一样眺望远方,他似乎认为稻草人就站在黑色大海的另一端。 “是啊,优午拜托我那么做的,真不可思议。他说,稻草人不会动,所以即使脚有残疾的我,要杀他也是易如反掌。” 田中当然拒绝了稻草人的请求。他说,他绝对办不到。 “不过,优午很固执。他对我说了好几次‘请你答应我的请求。’他看起来好像在哭泣。” “如果要被人从这里拔起来,我希望由田中先生动手。” 田中说,让他决定动手的关键是优午的这句话。 “被他那么一说,我也只好动手了。”他自我解嘲似地说道。 “优午一定是受不了了,所以想要解脱。” “你懂吗?” “我想过。再说,优午的话语充满了那种感觉。” 稻草人拒绝透露未来的事,他虽然说:“未来的事说出来就没意义了”,但心里一定感到不胜其烦。 “他一定觉得很烦吧。”田中也说,一百多年都处于那种状态。 肯定是那样。每次发生命案,大家就会跑来问他:凶手是谁?每当有人下落不明,人们就会来询问他:那人跑去哪里?能够预见未来的稻草人被众人视为珍宝,或许大家依赖他的同时也会谴责他。 “曾根川一死,大家又会去逼问他吧。‘凶手是谁?’‘杀死这个重要的岛外来客的凶手到底是谁?’” “优午已经厌烦了那种问题。”他不是神,只是一个普通的稻草人,所以他选择了死亡。 我试着将这个反复思考无数次的问题在脑中摊开。 问题很单纯,优午知不知道自己会死? 答案是“知道”。 他明明知道,却没告诉我们。那他到底想不想告诉我们呢? 答案是“不想告诉我们”。 理山很简单,只能是他本来就想死。 “是我杀了优午。”田中说。 “优午自己决定要死的。”没有人知道谁说的是事实,或许两者那是事实,只不过答案会因为看事情的角度差异而有所不同。就连我和田中仰望的新月,若从旁边观看,也一定是一条细长的直线。 “曾根川带着一把愚蠢的猎枪来打猎。” “他是来猎旅鸽的吧?”我一说,他就一脸高深莫测地点点头。我不知道这种应该早就绝迹的鸟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岛上。不过,这种鸟却飞来了这座岛。 我想不出优午拼死也要保护它的理由。他的死,是为了保护原本因人类而绝种的鸟类幸存者。 “优午说,当他站在岛上的水田里时,鸟儿们对优午低声说:‘我们的同伴在大海对岸的国家遭到屠杀。’当美国驳回旅鸽保护条例时,优午从鸟儿们口中听到几十亿、几百亿只旅鸽陆续遭到杀害,因而坐立难安。”田中说道。 我默默地聆听。 “然后就发生了那起事情。”他的声音很平静,“帕托斯基的大屠杀。”这就是我们人类犯下的罪行。像之前听到“帕托斯基的大屠杀”的时候一样,我的耳边又响起了这句话。 当时,他一定对人类死了心。 “一九一四年,最后一只旅鸽马莎在动物园里死了,这件事还是鸟儿告诉优午的。优午说,当时涌上心头的不是悲伤而是愤怒。个性温和的优午,大概只有那时候发过火,我们人类成功地让稻草人动怒了。”最后一句话像是在讽刺。 “不过,马莎不是最后一只旅鸽。” “几个星期前,我发现了其他旅鸽。” “啊?”我猛然回神。 我很惊讶,自己居然一边听田中说,一边出声应和。 我居然会相信这种话?真是太令人惊讶了。 这世界上有一座没人知道的岛,而且就在日本国内,岛上站着一个会说话的稻草人,而几十年以前就该绝种的旅鸽飞到这座岛上。我打算相信那种事吗? 我问自己:喂!你当真吗? 你相信吗!你毫不怀疑地相信那种狗屁不通的童话故事吗? 你曾经是一名优秀的工程师,工作认真,却被同事看不起,认为你乏味无趣,然而你竟然会仔细聆听这种荒唐可笑的事情!? 哪有这种荒诞无稽的幻想?真实性呢?一点真实性都没有! 你站的地方是冰冷的柏油路,绝不可能是不可思议的孤岛。 我再次摇头。 不,另一个我像是放弃挣扎一般举起双手,只是这次我真的投降了:“如果这是做梦,相信这一切又何妨?” “就算旅鸽飞来这座岛也不奇怪。”我低喃道。 田中笑道:“我一开始也没发现,在森林里看到一对鸽子,以为它们只是普通鸽子。可是,我把它们带回家,才发现不太对劲。我不敢相信,于是拿出那幅奥杜邦的画来比对,居然一模一样。” 我试着回想那幅画,画里也是一对鸳鸯鸽。说不定那幅叠妥的画作现在就放在他的裤子后面口袋里。 我心想,说不定那只是普通鸽子,但是没有说出口。没人知道的事情就不该说。 田中说,他让优午看了那一对鸳鸯鸽,优午相当吃惊。“哎,说不定优午早就预测到了,他也知道我会把鸽子带去给他看。” “他也知道曾根川会来吗?” 田中说,当时的优午看起来非常痛苦,因为他无法阻止曾根川来到这座岛。 曾根川是为了猎旅鸽而来的,据说是轰找他来的。“轰看到我在养那对鸳鸯鸽,可是我并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我以为轰不可能发现那是旅鸽。但你别看那个大叔一副少根筋的模样,其实他的直觉准得不得了。他记得我手头奥杜邦的那幅画,所以他断定那真的是旅鸽。” “于是他出岛时,在酒店或其他地方告诉了曾根川吧?” “大概吧,轰说有办法赚大钱。这引起了曾根川的兴趣,所以他才会带着猎枪过来。” “他打算猎杀旅鸽吗?” “他说他想猎杀珍奇鸟兽,好像打算将它们做成标本再卖掉。”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那对我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的腿不方便,你杀得了曾根川吗?” 田中困惑地说:“有人拜托我的。” “是优午吗?” “嗯,他要我那天晚上约曾根川在河边见面。结果,曾根川马上就来了。我说要用鸽子和他谈一笔生意,他马上就来了。” “然后呢?” “当时天色很暗,我拿着一块附近捡来的水泥砖。如果曾根川对我施暴,我根本无力反击。到底还是有点害怕,于是下意识地抓起脚下的水泥砖。” “你用水泥砖打他吗?”我总觉得山中能以那条弯曲的腿轻易逃走。 这时,田中打探似地问我:“那是你吗?” 我心想,果然是他杀的。“应该,”我答道,“应该有一道光吧。” “嗯,是有一道光。我跟曾根川面对面,完全搞不清楚那是什么玩意儿,我只是受优午之托,把他约出来罢了。当时有一道光,那是什么?是手电简吗?” “那是自行车的车灯。”原来我并非局外人,那件事也使我成了局内人。就是那么回事。 “是吗,自行车啊。那道光照到曾根川,也照到了我。那家伙不知道在哼什么,绊到了坑洞还是什么,然后就摔倒了。他倒在我脚边,我马上放开了手中的水泥砖。光线弄得我睁不开眼,我一放手,水泥砖就掉在曾根川头上。” 我马上想到,是若叶。曾根川中了那女孩的陷阱,优午一定也把“任务”告诉了她。实际上,若叶说过:“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她得事先做好让人跌倒的陷阱。 “说不定那也是优午自杀的原因。”我自言自语地说道。 因为优午死了,所以每个人都下定决心,要完成“任务”。为了实现稻草人最后的愿望,被吩咐的人都认真以对。他们认为优午的吩咐就像是他的遗嘱。优午料到了这一点,他希望自己一死,岛民都会确实地完成“任务”。 若叶依照约定用杂草制作陷阱,曾根川果然掉了进去。 “很难相信吧。我不是因为想杀害曾根川才待在那里的,我也没有打算用水泥砖打他。虽然这听起来像借口,但我说的是真的。” “我相信你。”优午也对我下了指令,只不过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田中身上罢了,我们就像是优午布下的棋子。 说到任务,我想到另一件事——日比野的约会。佳代子小姐为什么会突然约日比野?如果那也是优午下的指令,我就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