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我倚老卖老地说:“被分尸的说不定不是优午,因为没找到优午的头。” 若叶眯起眼睛,说:“叔叔,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那只是构成优午身体的木头吧,一看就知道了。” “可是,没找到头啊,” “一定是被凶手丢进海里了。” “你为什么能一口断定?凶手说不定是用别的稻草人调包。” “调包?别的稻草人是指什么?” “因为没找到头啊。”我自以为是地说。“会不会有什么含意?” “怎么可能。”若叶断言道。 我也马上同意她的说法,于是改变话题。“你知道那件事吗?这座岛上少了什么东西?” “哦,那个啊。‘有人会从某个地方过来,留下那个东西之后再离开。’你是说这件事吗?” 虽然和日比野告诉我的略有不同,但内容一样。“那是真的吗?” “叔叔,你当真?那是骗人的吧。” 从她的语气听来,似乎认为那是一件蠢事。总之,这不就跟大人不会认真看待圣诞老人一样吗? 我起身,心想这个口气狂妄的少女应该不会学我,不过她也站了起来。 “天快黑了,早点回家比较好喔。” “不过,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她的语气像个小孩。 “忙什么?” “制作陷阱之类的。”她愉快地笑了。 “陷阱?”我感到欣慰。小孩子的恶作剧,不管哪里都一样。他们会热衷于一些小玩意儿。是嘛,陷阱啊。 “把草编成绳子,把人绊倒。这我很擅长的。” 我逗她,真是了不起的大工程啊。她歪著脖子仰望天空,我也跟着抬起脸。在云隙之间,有一道飞行云,大概是来自机场的飞机吧,一颗豆子般大小的机体拖出一道细长的云。 “飞行云耶。”我说,她一脸奇怪地问:“那是什么?” “不是那么说吗?”“那道云告诉我们,人要走正道。” 正道是个诡异的字眼。 “优午曾说,如果天空出现那样的云,就要照著他的话去做。” “原来如此。”我边说边在脑海中描绘优午的身影。说不定岛上的许多居民在看到那道云的一瞬间,也在想着同一件事。 太阳真的开始下山了,我和日比野约的是五点半,我打算守约。环顾四周,除了稻田还是稻田,放眼望去,是一条无垠无涯的漫长道路,不知道前方会到达哪里。没办法,我只好往公寓方向前进。 “伊藤先生,”当我默默走路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草薙。站在他身旁的是百合小姐,手里拎着一个塑胶袋。 “破胎修好了。”他推着自行车。车轮和白天不一样,顺畅地转动着。 确认完这一点,我突然像是被人用手指戳了一下脑袋,有点受到惊吓,然后悠悠地舒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原来是那么回事啊。 我可以说是下定了决心。总之,在这个时间点遇到自行车绝非偶然。 “在哪里修的?” “市场那边的自行车行呀。怎么了?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草薙满脸好奇地问我。 “这里有很多事情都跟我住的城镇不太一样。” “什么事情差别最大?”他凑过来问我。 我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预知未来的稻草人和持枪的樱,匪夷所思的事情一大堆。但是,就算一一列举出来也没有意义:“差别最大的,这个嘛,大概是岛外没有像百合小姐这么美丽的女性吧。”结果,我以这句笨拙的恭维话含糊带过。 草薙出乎意料之外地平静,脸上的表情变得和缓。“我想也是。” 百合小姐一脸错愕,露出困惑的笑容。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下定决心说出那句话。 “不好意思,自行车能不能借给我?” 如果有什么事是优午吩咐过我的,那应该就是这个。 * 我卯足全力地踩自行车,刺骨的冷风几乎要让人昏过去,但我还是勉强赶上了,准时到达约定地点。 “辛苦,辛苦了。”日比野用手扇风迎接我。 “怎样,我赶上了吗?” “调整到你赶上的时间吧。”日比野和我约在岛上的时钟塔。我请草薙把它的位置告诉了我。那个地方很好找,是一座小型的时钟塔,只比我高出半米左右,底座是纯白色,生了点锈,感觉很有分量,它孤立在河堤旁。再往下走约五十米就是大海,我们站在河堤上也可以往下俯瞰,但由于四周昏暗,海面上看起来也不过是一片漆黑。 时钟的指针停了,一直指在一点二十五分的位置,我不晓得那是白天还是晚上的时间。“这是一座很古老的时钟塔吗?” “它是支仓先生亲手做的。” 又出现支仓常长这个名字了。他在三百多前来到这座岛,开阔一处小小的娱乐胜地,这是真的吗?这应该是某个走火入魔的学者所提出的惊世骇俗之说吧,我感受不到可信度。 “哎哟,她不来赴约吗?”因为附近没有女性,所以我这么问道。 “你别乱说!”日比野不悦地说道。“她等一下就会来了,我跟她约六点在这座时钟塔前碰面。” 被他这么一说,我想起我跟静香的约会。从前约会时,我总会提早三十分钟到约定地点,静香经常笑说:“既然这样,一开始就把约会时间提早三十分不就好了。”我说那样就没意义了,我喜欢等人的感觉。静香每次听我这么说,一定会面露不可思议的表情。“我想要有人等我,等得不耐烦。”她说,因为我想要存在的价值。那时候,我会回应她:“我无时无刻不在等你。”她只是垂着眉毛,一脸落寞。 “想和佳代子小姐一起看夜景。”日比野说。 是啊,我回应。 “从河堤往下走,有一条羊肠小径,再往下走,就能走到离海很近的地方,我要跟佳代子小姐在那里看夜景。” 我抬起头,望著大海的方向,只听到了海浪声,四周已是一片漆黑。我看了日比野一眼,然后再望著大海,歪着头表示疑惑:“你说是看夜景,明明什么都看不到。” 海岸的另一端,既看不到如宝石般的大楼和万家灯火,也看不见打灯的桥梁。“没有任何算得上是夜景的景色。”我指出问题所在。 日比野愣了一下,惊讶地看著我,那眼神访佛在确认我正不正常。他看了老半天,好像也同意我的说法,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 “是嘛,在伊藤的世界里,观赏夜景一定有不同方法。” “观赏夜景的方法?” “不觉得奇怪吗,你刚才居然说‘没有任何算得上是夜景的景色’啊!” “我是说了啊。” “在你的世界里,什么才是夜景?” “灯光吧。欣赏霓红灯或照明灯,那种闪闪发亮的美丽灯火,宛如深海里的宝石,缓缓晃动。大家都是为了看那个才开车到地势高的地方,俯瞰城市啊。” 喔,日比野一脸打从心底佩服的表情,就像小孩沉迷于外国玩具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是羡慕。“那感觉也不错吧。” “这里不是的吗?” 他的表情很复杂,像个乡巴佬腼腆地解说家乡风俗,又像在低调地夸耀家乡名产。 是夜晚,他说。 享受夜晚就是观赏夜景,欣赏星空、夜晚和漆黑的海洋。因为夜景,不就是夜的景色吗? 夜深沉,没有猫头鹰的叫声,也没有蟋蟀的振翅声,感觉整座岛上的万物只是单纯地抑制着呼吸。 唰、唰、唰、唰,车轮转动的声音在夜里回响,那是我踩自行车发出的声音。 日比野拜托我的事情很单纯,既简单又奇怪,而且是一项幼稚的请求。“能不能帮我打灯?” 他拜托我用自行车的车灯浪漫地照着正在欣赏夜景的日比野和佳代子小姐。 “怎么打灯?” “你把脚架立起来,然后踩脚踏车就行了,用车灯照着我们脚边。” “脚边?” “车灯可以照亮脚底吧?天色这么暗,看不到路很危险耶。如果打灯,你一定知道我们何时会停下来,那时候,你就把灯光转向大海。我想,夜里的白光一定很美。你从这里把灯光打下来,用灯光照亮我们。” “看得清楚吗?” “拜托你弄得戏剧化一点!”日比野莫名其妙地用“戏剧化”这个设法,将打灯工作交给了我,这是多么含糊的指示啊。 不知道是不是这座岛上的自行车规格不同,灯光可以照得很远。我印象中的自行车车灯,仅能在更狭窄的区域内营造出朦胧的光晕。或许是因为这座岛上几乎没有路灯,所以车灯照得到的范围很广,而且车架装在前轮。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自行车,虽然是小细节,但是差别很大。 我拼命踩自行车,让车轮空转。我逃出警车时撞伤的疼痛不知不觉消失了,双脚可以自由地运动。 我一边让车轮转动,一边思考日比野口中的“享受夜晚”这四个字。我感叹地想,原来抱膝欣赏宁静黑夜中的青空、星罗棋布的小星星、深不见底的大海及浪花拍打岩岸的声音,也是一种高尚的娱乐、非常奢侈的享受。 我眺望夜空,这是我在仙台欣赏不到的景色,如果晚上在河堤上闲逛,大概会遇上穷极无聊的飞车党,把路人推进废铁般的车子里。况且这么晚了迩在观赏夜空,隔天就会在公司的会议上打瞌睡,到时候不是被老板骂“太混”就是“目中无人”吧。 车灯的光线从我骑的脚踏车笔直向前延伸,我看到前方的两个人影——日比野和佳代子小姐,他们好像在离海很近的地方。灯光可以照到大海,但是我很怀疑,这样的气氛浪漫吗? 我开始出汗,双脚变得沉重。从他们的位置应该听不到那称得上是我劳动结晶的车轮空转声吧。 日比野怎么解释黑夜里的一道白光?月光?偶然经过的汽车?他的逻辑不同于一般人,说不定会装傻地说:“这种不可思议的小事偶尔也会发生。”或者若无其事地说:“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啊。” 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很愚蠢,我用力晃了一下车灯,没有原因,只是蠢蠢欲动的恶作剧念头涌了上来。我想吓一吓日比野,于是抓住手把,猛地左右晃了一下,光线也随著我的动作左右晃了一下。白色的微弱光线绘出一把扇子。我看到前方那两人好像吓了一跳,说不定他们会回过头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吓到了吧。我想像日比野慌张的模样,暗自发笑。 在那之后,我继续乖乖地踩自行车,如果不绕路的话,我大概已经跑完了仙台车站到松岛一带的距离,大概骑了那么远。没有任何报酬的体力劳动并不轻松,但也不痛苦。相较之下,盯着电脑屏幕辛苦多了。 我望着天上的繁星,踩著自行车。 一边抬头望着夜空,一边动着双腿,我有一种仿佛飞上天的错觉。没错,说不定我很久以前会飞,我甚至想起了那种没大脑的事。从母体呱呱坠地之前,我—定会飞,要那么想是我的自由,我当时的心跳应该更平稳,视力也应该更好。 我没有睡着,只是闭上双眼,一股劲儿地动着双腿。 猛一回神,已经快九点了。我定晴一看,不太能掌握眼前的状况,日比野他们已经不见踪影了。 十二月的寒风名不虚传,但却让浑身是汗的我感到舒服,我吐了一口气,移动身体重心,从鞍座下来。我站不太稳,整个人蹲了下来。终于休息到可以勉强站得起来,我开始推着自行车走。日比野到底跑去哪里了?约会失败了吗?话说回来,怎样的约会才算成功,怎样才算失败呢? 佳代子小姐对日比野说了什么?虽然对日比野过意不去,但我总觉得佳代子不是真心想跟他约会,是我想太多了吗?我认为佳代子对待日比野的方式,不同于爱情或亲情。 我牵著自行车,走在那条黑漆漆的路上。车灯的灵敏度良好,车子即使推着走,灯光还是照亮了马路。我来到了市场。我不认为店还开着,但是帐棚般的店家一映入眼帘,就突然想去见见兔子小姐。 兔子小姐正在睡觉,她还是待在白天的老地方,歪著脖子,脸朝上闭目。我目不转晴地盯着她的滑稽姿势,差点笑了出来。 “是谁?” 背后有人叫我,吓了我一跳,双手放开手把,自行车倒在地上,在一片寂静下发出巨大的响声。 “对、对不起,我是来找兔子小姐的。”我朝著那声音说道。 “你找内人有什么事?” 对方是个尖下巴的长脸男人,有种短发运动员的感觉,不过看起来又充满智慧,像极了宇航员,一名退休的宇航员。年纪约莫三十出头,是昨天见过的男人。 “你是采花贼吗?”他笑道,这句话似乎是开玩笑。 “他是白天来过的客人,说是从南部来的。”耳边传来兔子小姐的声音。 看来是自行车倒下的响声吵醒了她。我再次转身,看着兔子小姐。 “其实,我想问你昨晚的事。”我说道。 “昨晚?”她老公一脸诡异, “你是要问那个吗?你该不会还在怀疑园山先生吧?”她愉快地说。 “园山?”兔子小姐的老公靠了过来。 “老公,你昨天不是跑到我这里来说狗不见了吗?居然三更半夜跑来,那时候是几点?” “两点三十分。”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好意思,那么晚还来。” “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我可是一直在等你呢,我又不可能去找你。”兔子小姐这么一说,他害羞地将脸转向一旁。 “就连你在家的时候,我也想知道你做的每一件事。” “我都做些很无聊的事。”他诚实地回答。“像是跟狗说话,尽是那些无聊事。” “我想知道你和那只狗说了什么。”那或许是兔子小姐的真心话,“我动不了,所以至少把我的耳朵带去嘛。” “别说傻话。” “我就是这么期待你来嘛。” 我听着这对夫妻的对话,露出了笑容。兔子小姐的老公搔着头。我一想到这个男人替兔子小姐洗澡、处理排泄物,换衣服,心里就有一股莫名的感动。 “事情是这样的,听说兔子小姐当时看到了园山先生,但是他明明不可能在那个时间散步。” 兔子小姐的老公睁大了眼睛。“几点?” “凌晨三点,”我一回答,他立刻说:“那就怪了。” “你想到了什么吗?” 他皱起眉头,旋即回答:“我又不是那男人的监护人。” “说得也是。” 我垂下肩膀。园山举动异常,但是不可能和优午的命案有关。 “你家的狗不见了吗?” “是啊。”他说道,还是有那种类似宇航员的知性。 我扶起自行车,向他们道声晚安便离开了。 车轮转动声空洞地响着,我一开始还在担心自行车是不是坏了,检查之后并无异状。这时,兔子小姐的老公跑了过来,我停下脚步问他有什么事,他一改之前的态度一脸和善地说:“关于刚才那件事,其实,我家的狗并没有失踪。” “啊,这样啊。”对我来说那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他笑着说,无论如何都想告诉我。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来市场?” “嗯,那是因为有其他……”他没有交代清楚就走远了。 说不定他是想看看兔子小姐吧。 * 一开始,我不知道那是脚步声。 因为鞋子磨擦的声音和车轮转动时铰链发出的声音掩盖了那个脚步声,所以我听不清楚。 那个脚步声渐渐朝我走近。正确来说,那是男人拼命奔跑的脚步声。 我赶紧停下来。 “救命啊!”对方发出断断续续的求救声,呼吸急促,很痛苦的样子。我推着自行车,回头细看。那是一名年轻男子,年纪比我小,约莫二十岁出头,身穿黑色运动服套装,看起来像是睡衣。 “你、你怎么了?” 他伸出双手向我求救,还碰到我的手臂。他抓著我的胳臂撑着自己,低头重重地喘气。“救、救救我!”他抬起头,一头浓黑卷发长及耳际,看起来不像是什么老实人。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当面向我求救。很抱歉,因为我很不习惯,所以或许我会选择逃离现场。 “你到底怎么了?” “樱来了。” 这个回答简单扼要。 “樱、樱在追你吗?” “你不觉得很过分吗?”不懂礼貌的年轻人粗鲁地说道,“犯案的又不只我一个。”接着又说,“又不是只有我,还有其他人。是安田来找的我,我才掺和进来的,为什么偏偏是我!?” “你是去抢劫吗?” “不、才不是。” “那……你是袭击哪个女孩了?”我套他的话。年轻男子会聚在一起,如果想犯罪,大概也就是做这些事了。 或许被我说中了,他听到我这么说,突然变得吞吞吐吐,开始找借口:“有什么办法!是安田,安田说有个美女。那家伙,就算一个人也会乱来。他常常开车躲在田里埋伏,袭击女人。” “真是个浑蛋。”我不带感情地配合着,一点也不同情他。 “是吧,是吧?”我有一种既佩服又失望的感觉,原来这座岛看似平静,却还是会发生类似案件。到处都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这大概跟区域、时代无关,不管在什么地方,文化有何差异,那些居民肯定跟我们一样,内心存在着下流的欲望、虚荣感与欺凌的念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他铁青着脸,或许是心慌意乱、情绪激动,他并没有发现我是外地人,只是显得惊慌失措。 “我纯粹是被安田引诱了而已。”这是他最后叫喊的一句话。 这时,深夜里突然传来一声“吵死人了”,吓了我一跳。接着,枪声响起,一个短促而沉重的声音,我根本来不及捂住耳朵。 我目瞪口呆,这突如其夹的枪声吓得我呆若木鸡。就在此时,我听见风中有一个声音说:“那不是理由。” 我动弹不得,只能望着眼前的青年带著一脸殊死抵抗的愤怒,滑落到地上。* 等过回过神来已是早上。我在床上醒来,双腿肌肉酸痛不已,不过不太严重,还站得起来。我下床走到洗脸台洗脸,想起了昨晚的事。 枪声响起,在我眼前的青年中枪倒下,受到惊吓的我立刻骑上自行车逃离现场,在漆黑的路上奔驰,完全没有喊累的余地。有人被枪毙了,我没多想,只是死命地踩著自行车前往草薙家。 他们正好要就寝,不过看到我并没有不高兴,只是说:“自行车明天早上再还就好了。”不过,当他们看到我身上的衣服,瞬间脸色惨白,说:“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我的衣服好像沾到了血。 我吞吞吐吐地解释刚才的遭遇。然而不可思议的是,草薙听我说完,竟然放松了下来,说道:“哦,樱。听你这么一说,我的确是听见了枪声。” “大事不妙了,他杀了一个年轻人。” “没事啦。” “怎么会没事?!” “是樱。”他身旁的百合小姐像是在喊—种花的名字。 我想起了日比野说的话,樱是规范,谁都能够接受。 大概是我又拖又拉,不停地拜托草薙,他只好无奈地说:“那,我们去看看吧。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下衣服。” 我坐上自行车后面用来装信件的货架上,他轻松地载着我。—路上没有岔路,我们没有迷路就回到了命案现场。我下了自行车。 当那名青年靠在我身上时,可能早就已经死了吧。他倒在路上,周围聚集了人群,有一对年老的夫妻和一名中年男子,围在俯卧的尸体旁。 “哦,草薙啊,”那个右脸颊有颗大痣的中年男子说道。 “是樱吧。”老人像是在赏花地说道,另外两个人点点头。 草薙也耸耸肩:“伊藤先生,事情就是这样。” “警察呢?”草薙问道。 “羽田大叔报警了,警察马上就会过来。” “大叔你们在值班吗?” “这个人是佐佐冈家的儿子吧。”老妇人首次开口。 死去的年轻人似乎姓佐佐冈。一个有名有姓的年轻人遭到杀害,大家居然这么冷静。 我觉得浑身不对劲。我们和那对老夫妇在这个安静的夜里,围着俯视那具尸体,大家并没有对死者做论断,却站在那里。这股祥和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警车也是姗姗来迟,两名睡眼惺忪的警员询问我,却连我的身份也不怀疑,只是瞧了一眼那个叫佐佐冈的青年背上的伤口,就好像知道那是樱开枪所为的。从这些警察身上根本看不出想要好好调查案情的意思。 他们只是装模作样地进行形式上的查问,然后就放了我们, “这样很奇怪吗?”在回程的路上,草薙那么问我,当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有人死了,可是大家都不紧张,这不叫奇怪那叫什么?” “可是,那是樱干的。” “就这样?” “很奇怪吗?”草薙推着自行车,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似乎在欣赏夜色。 “对了,园山先生他……”我说。 “我家百合和园山先生的感情很好。” 你说过了。这句话冲到喉咙,但被我咽了回去。“他可能在凌晨三点出门散步吗?” “那是不可能的。”草薙充满自信地笑道。 果然是我眼花了吗?不过话说回来,我突然觉得园山先生的运气真好。举动异常的他,如果是杀害优午的凶手也不奇怪,却因为兔子小姐的目击而排除了嫌疑。如果没有目击者,或许他就成了最可疑的嫌犯。 我回到公寓之后,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