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由那些恶鬼般的异教徒们手中守护住我们的同胞吗?真是做得太好了。你的年纪虽然小,志向却堪为一个真正的骑士啊!” “不敢。” 艾丝特尔对“恶鬼般的异教徒”这样的表现方式产生了抗拒感。这是一种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感情。就算不可思议也好,艾丝特尔心中想着,即使是对异教徒,她也希望尽可能做到公平。因为他们曾经那么亲切、温和地对待伤患和幼儿。 “明天我就封你为正式的骑士。任用你当我的近侍也可以,因为你有那样的价值。” “不胜感激。可是,陛下,我个人的事是毫不足道的。那些无居所可栖身的病人和孤儿们务必请陛下多多关照。” 艾丝特尔低下了头,她觉得国王陛下真是一个好人。这是自从她进入叶克巴达那之后第一次遇到用温和声音说鲁西达尼亚语的人。 不过,她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体会这种感动。她的背后传来了杂音,那是甲胄和军靴的声音。一阵粗暴的怒吼声接踵而来。 “喂!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出现在艾丝特尔眼前的是三个全副武装的强壮骑士。 “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念你还是个孩子就不加以追究了。赶快离开这里!” “为什么?做臣下的人难道不能面见国王吗?” “国王陛下生病了,所以才待在病房内。难道你想打扰陛下的静养吗?” 现在一切国政都由王弟吉斯卡尔公爵负责,让国王陛下慢慢静养。骑士们这样对艾丝特尔说道。 “那么,我能不能见王弟殿下?” “讲什么傻话?王弟殿下没有空。也不先秤秤自己有多少斤两!不懂礼貌的家伙!” 在安德拉寇拉斯逃离事件的前后,国王伊诺肯迪斯七世就完全丧失心智了。骑兵们对国王的愤怒和轻蔑连整地也对艾丝特尔有了不好的印象。 “不要再靠近这一带离,否则你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可能就会永远消失。 ”面对这样的胁迫虽然不至于让艾丝特尔退缩,可是,她还是不得不离开那个地方。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对抗这三个完全武装了的强壮骑士的。如果艾丝特尔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就没有人可以照顾那些从圣马奴耶尔城带回来的伤病者和孤儿们了。在这种情况下,只有采取最稳当的措施。即使是心性激烈的艾丝特尔也不能光顺着自己的喜怒来行事。 “抱歉打扰了。我会照你们的话做,绝对不会再靠近这里了。” 艾丝特尔谨慎地说道,低下了头,转过身。她往前走了几步,后面却传来伊诺肯迪斯七世丢过来的吼叫声。 “少年啊!我一定会让你做骑士的。我永远不会忘记你那高贵的心志的。 ”被当年少年虽然令艾丝特尔感到失望,不过也好在是这样。正当她想回过头的时候,被人从背后抓起肩膀,丢到半空中去。见习骑士滚出了门外。厚重的门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在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回过头的艾丝特尔眼前关了起来。 是宫廷政变!王弟殿下将国王陛下幽禁起来,自己掌握了所有的权力。艾丝特尔总算明白了这一个事实。同时,勇敢的少女心头涌起了太过勇敢的计划,她想救出那个可怜的国王。 对艾丝特尔来说,她当然也有她现实的计划。如果能救出国王,她所带来的那些伤患和孤儿们就可以受到妥善的照顾了。接下来,如果艾丝特尔被叙任为骑士的话,那就是一件很光荣的事了。 话是这么说,那些异教徒的帕尔斯人们帮助了生病和受伤的鲁西达尼亚人,然而,对于那些信奉同样一个神的同胞的冷淡态度,她又该如何去面对呢? 艾丝特尔陷入了沉思。 不过,她也不能永远光站在那里沉思。在救出国王陛下之前,艾丝特尔得先安顿好和她同行的那些人才行。 艾丝特尔加快了脚步。在弯过挤满了帕尔斯人和鲁西达尼亚人的街角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亚尔斯兰,那个有着如晴朗夜空颜色眸子的异国王子在临别的时候曾告诉过她:“如果真遇到了困境,就拿下牛车右前车轮的轴。我想那对你们会有帮助的。” 不知不觉中,艾丝特尔变成了快速的跑步。那些只能靠她照顾的病人和幼儿们正坐在牛车上不安地等着她。对着他们扮出了笑脸,告诉他们一切都不用担心之际,区丝特尔跪在牛车右前车轮前,她松开了金属夹子一看,在细长的空洞中塞着羊皮袋。她拉出来拿在手上,发觉袋子相当沉重。 艾丝特尔凝视着在手掌中滚动的帕尔斯金币和银币,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艾丝特乐知道自己若开口将会痛哭起来。 (三) 六月十六日,太阳从云间射下了第一道光芒的时候,培沙华尔城头上正要结束夜间守护的士兵们打着深深的呵欠,正待和同伴换班。突然有一个人发出了叫声,指着西方的草原。一辆马车和数骑人马正朝着往培沙华尔城的路上靠近,看来不像是攻城的敌军。带着怀疑的眼光注视着他们行迹的士兵当中,一个最年长的男人发出了惊愕的叫声。 “那是国王!是安德拉寇拉斯陛下啊**!” 帕尔斯王安德拉寇拉斯三世的身影就出现在培沙华尔城下。 “父王**” 亚尔斯兰跪在中庭的石板上迎接着国王夫妻一行人,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是自去年秋天在亚特罗帕提尼战场分手以来,隔了八个月之后的再会。该怎么说好呢?在混乱、无法判断的状况下,亚尔斯兰只有跪在地上这样打了招呼。 “父王母后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自从在亚特罗帕提尼别后,儿臣就一直记挂着父王的安危,对母后也是一样**” 亚尔斯兰远远地把视线投向仍然坐在马车上的王妃泰巴美奈,然而,对方并没有任何反应。 “王妃已经累了。连我也觉得很疲倦,赶快准备寝室吧!详细的情形就等下午再说吧!” 只做了这样的交代,安德拉寇拉斯例下了马。他根本就看不出有任何长途跋涉之后的疲惫模样。不管怎样,亚尔斯兰便要中书令鲁项准备招待父母等一行人。面对这桩突发事件,亚尔斯兰的部下们难以掩饰他们的不知所措。 等国王夫妻在鲁项的带领下前往宫殿之后,亚尔斯兰的部下们聚集在一室讨论着。奇夫就今后的事情提出了疑问。 “**这么一来,事情会有什么发展啊?国王和王太子就形成二头政治吗?达龙大人?” “不,不会这样的。姑且不论是两个具有同样资格的王子,国王是不可能把权势分给他人的。““哼!地上只有一个国王吗?” 奇夫朗诵的是“凯。霍斯洛武勋诗抄“中有名的一小节文章。 “那么,亚尔斯兰殿下也得把兵权交还给他的父王罗?““当然是啊!““说是当然**可是在这之前,率领军队作战的可是亚尔斯兰殿下啊!而现在国王突然出现就要人家把军队还给他?“这样不就等于从旁抢夺人家的猎物吗?奇夫说的话都是毫不加修饰的意见。原本他就有着不逊的性格,对于做为一个廷臣的礼仪,他根本是甩都不甩的。 达龙喃喃说道:“恐怕有许多人都要陷入两难的局面了,最坏的情况就是帕尔斯因此分裂。“如果一来,就不是和鲁西达尼亚或特兰作战的问题了。帕尔斯国是不能能继续生存下去就成了最重要的关键了。 那尔撒斯沉默地陷入思考中。 他实在被事情的意外发展吓了一大跳。在他所有的预测中,可能性最低的一种竟然就发生了。可能是太过低估安德拉寇拉斯王的潜力了吧?最糟的是,原本是打算藉着救出安德拉寇拉斯王一事使亚尔斯兰的发言权明显提高的,而现在,这个如意算盘被打翻了。真是太糟糕了。就算安德拉寇拉斯王说“我是靠自己的力量逃出来的,我没有必要听王太子的意见“,大家也没有什么话可以反驳的。 法兰吉丝、耶拉姆、加斯旺德担心地看着一个人站在回廊上的亚尔斯兰的背影。老鹰告死天使就停在王太子的左肩上。 从刚刚开始,亚尔斯兰就一直沉默着。他知道部下们为他担心,所以他得说些话才行。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前虽然想过哪天势必得面对这样的事态,然而,事情未免来得太快了,亚尔斯兰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一直把夺回叶克巴达那一事放在前头的。 虽然他也没有把握在夺回叶克巴达那之前可以做好心理准备,可是,他实在是需要时间去好好想想。而现在,正当他要再度整军踏上夺回王都的旅程时,父王却自己逃离了魔手,老远地跑回培沙华尔城来了。 “对了,法兰吉丝小姐,你的看法怎样?“法兰吉丝冷冷地看着奇夫那别有含意的表情。 “我竟然不知道你是一个会在意别人看法的男人哩!“在一番嘲讽之后,法兰吉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是一定跟随亚尔斯兰殿下的。如果我丢下殿下不管,可是会遭前代的女神官长的诅咒的。我害怕被诅咒甚于国王发怒。“法兰吉丝郑重其事地说道,其实她话里的真正意思是她根本不在乎国王会不会生气。 “真不愧是我的法兰吉丝小姐,说这些话不但正确,而且又有哲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我的法兰吉丝小姐‘。我只是照我自己的意思去做罢了。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无视于美丽的女神官前半段的话,奇夫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我对安德拉寇拉斯王没有任何义务。“话说到这里也就够了,可是多说一些没用的话却是奇夫一向的癖好。 “如果王太子和国王决裂而兵戎相向的话,我会毫无异议地投入王太子旗下的。“耶拉姆闻言慌忙再瞄了亚尔斯兰的背影一眼。陷入沉思的亚尔斯兰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听到奇夫的声音,身体连动也不动一下。 女神官瞪着无礼的说话者。 “你这种说法不就表明了你希望国王陛下和王太子殿下决裂吗?““啊,听起来是这样的吗?““听起来是只有这种意思。“法兰吉丝一句话就驳回了奇夫的话,但是她并没有说这是大逆不道的话。 加斯旺德此时第一次开了口。 “我离开祖国到这个异国来是因为亚尔斯兰殿下救了我三次。在没有还清人情之后,我是不会离开殿下身边的。““是吗?啊,那就好好干吧!“奇夫很干脆地就为他下了决定。然后奇夫皱起他那形状极佳的眉毛,在心里嘀咕着。 “**再怎么想,那都不像是一个母亲看自己的孩子时该有的眼神啊!“奇夫想起了和王妃泰巴美奈以那么讽刺的形式再会面时的印象,不过,他并没有把这种感觉说出口。 年仅十四岁的少年被迫要下决定了。他应该追随着父王,连兵权都还给父王吗?或许如此一来,帕尔斯国内就可以避免发生分裂了。可是,安德拉寇拉斯王是不可能像亚尔斯兰一样解放奴隶,将传统的帕尔斯的社会结构加以改革的。也就是说,对亚尔斯兰而言,安德拉寇拉斯就挡在他实现理想的半路上。 再加上亚尔斯兰本人也感到自卑,因为他并没有用他的力量去救出父王,即使母后也是。国王夫妻是靠他们自己的力量逃出来的。他不但没有尽到做王太子的责任,更没有完成做儿子的任务。原本他是想藉助达龙、那尔撒斯和其他人的力量励精图治的,结果却只能做到这样。做为英雄王凯。霍斯洛的子孙,他觉得自己很窝囊。 告死天使低声鸣叫着,窥视着没有翅膀的朋友的脸。它也在担心。亚尔斯兰扮出了笑脸,轻抚着友人的羽毛。 “真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告死天使,而且我也让你的主人操心了。” 亚尔斯兰感到一阵痛心。自己虽然没有任何恶意,但是,为什么却让与他有关系的人们困扰呢? 好不容易和父母再见面的亚尔斯兰却没有任何激动产生。他的心中感到一种奇妙的困惑,他也不想去消珥这种感觉。难道是自己欠缺做为一个孩子及做为一个人所该有的特质吗? 难道是因为自己果真不是双亲的孩子吗?一触到这个禁忌的思绪,亚尔斯兰就仿佛看到沉在幽暗的深井中的自己一样。 (四) 安德拉寇拉斯和亚尔斯兰完全不一样,他一点也不感到困扰,他的行动充满了精力和积极性。或许是因为自从在亚特罗帕提尼败战之后,有整整八个月的时间,他的权威和权力是处于空白状态。在短暂的睡眠之后,安德拉寇拉斯先叫来中书令鲁项,让他就所有的政务做了详细报告之后,然后又召见了万骑长奇斯瓦特。 看见前来晋见的“双刀将军”肩膀上没有了那只名声不亚于双刀的老鹰,安德拉寇拉斯不问青红皂白地质问道:“奇斯瓦特,你是亚尔斯兰的私臣,还是帕尔斯的国臣?” 被国王这么一问,奇斯瓦特不禁感到胆怯。这不是一个有度量的王者该问的问题。尽管哪些,他还是得回答。 “臣下代代当然都是帕尔斯的国臣,是国王的廷臣。臣下从严不敢忘记自己的立场。” “那么就跪下!你唯一应该下跪的对象就在这里!我是安德拉寇拉斯三世。英雄王凯。霍斯洛的后裔,是统治帕尔斯的唯一国王。” 这些话犹如一阵轰雷。“双刀将军”跪下了一只膝盖,恭恭敬敬地对上者行了礼。奇斯瓦特决不是一个懦弱或卑屈的男人,可是就因为出身于历代的武门,他的身心都已经完完全全投效于国王了。更何况,他也不会像达龙或那尔撒斯一样招惹安德拉寇拉斯王的不高兴,或者是在政治意见上处于对立的局面。 在形式上,王太子只不过是国王的代理人而已。只要安德拉寇拉斯重回宝座,亚尔斯兰王子的存在根本就不是个问题。然而,奇斯瓦特却有着满腹的困惑,因为在这半年间,对王太子个人的忠诚心已经在奇斯瓦特的内心滋长。再加上靠着老鹰告死天使和告命天使,他和王太子之间已经有了心灵的交流。 可是,现在,奇斯瓦特只好排除私心,把自己放在历代廷臣的立场上。 当太阳正要西沉的时候,国王安德拉寇拉斯把文武廷臣都召集到阅兵的广场上,百骑长以上的身份者都被召集前来跪在石板上。王太子亚尔斯兰也被叫来了。他脱下了黄金头盔,放在左腕上,站在最前排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 “在帕尔斯,兵权归国王一人所有。只要他人侵夺国王的兵权,就是大逆不道!” 冷峻的声音仿佛在数落着亚尔斯兰的罪状。脱下了头盔的王太子承受着父亲的训斥,一直低着头。 “你应该知道这种事的,亚尔斯兰!” “是的,陛下**” “话是这么说,可是陛下**!” 亚尔双子的是陛下您自己。王太子代理王权,这在制度上是理所当然的事。王太子何罪之有?” 安德拉寇拉斯只是盯着他看,没有说话。 “达龙!与国王陛下争辩太无礼了,退下吧!” 亚尔斯兰压低了声音叱责道。在这个时候,他虽然感激达龙仗义直言,可是,他也不能不加以阻止。如果不这样,国王一定会对达龙怒言相向,双方的对立就会像火般蔓延开来。达龙当然也知道这种事。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好戒慎恐惧地沉默了下来。 安德拉寇拉斯根本不在意亚尔斯兰等人复杂的心理纠葛。或许该说他有意漠视吧?不管怎么说,他完全无视于达龙的抗议,俯视着面前的王太子。 “我命你!” 声音仿佛在肚子里回响着。这是亚尔斯兰所无法模仿的。那是一种让人胸口苦闷的压迫感。不管其他方面有什么缺点,安德拉寇拉斯王的迫力和威严却是十足的。 “我命令你前往南方的海岸地带,召集收复国土所需要的兵力!在没有召集满五万人以前,不准你回到国王面前来!” 廷臣们起了一阵骚动。就像苇草遭强风吹袭一般。这不就等于是流放吗? 廷臣们虽然没有明确说出来,可是每个人的表情却都是一样的。 能够召集到的帕尔斯兵都已经集体在这里了。如果能再召集到五万名的士兵呢?如果召不到那么多的人就不要回来了,这是父王对王太子所下的命令。 亚尔斯兰觉得自己的心底深处像结了冰一样。他全身僵硬,喉咙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似地发不出声音来。 这时候,从他的左后方传来了戴拉姆的旧领主耳语声。 “请领命,殿下。” 那尔撒斯的声音低而短促。他只要亚尔斯兰领命,并没有说明理由。可是,话却已经清清楚楚地传送到亚尔斯兰的耳里了。王子只瞄了他一向信赖的军师一眼,心便稳定下来。 “儿臣谨遵父命!” 就改变一下自己对事情的看法吧!亚尔斯兰这么想着。他不想自己是被流放,而是获得了行动上的自由。这么一来,他也不恨父王了。或许父王是要给纤弱的儿子一个磨练的机会。 亚尔斯兰希望自己这样想。或许这只是一种逃避现实的作法。然而,现实又是什么?父王的态度一点也不温和,而是那么地冷峻。自己并不被父王所喜爱,也不被母亲所疼爱。这件事从他三年前进宫时就感觉到了,是现实使他不得不有如此感受的。 “你是帕尔斯的王子,王子就要有王子的样子。我对你没有别的期望。” 美丽的母后曾经这样告诉过亚尔斯兰。从养育亚尔斯兰的奶妈夫妻那边,他可以感受到那种温暖、温柔和率直,可是王妃泰巴美奈的话实在是冷漠已极。对亚尔斯兰而言,壮丽宏伟的王宫就像是毫无关系的别人的家一样。 这些事情都是发源于一枝根的芽,或许该说是都在同一枝干上的的吧? 因为自己,这个叫亚尔斯兰的少年根本不是国王安德拉寇拉斯和王妃泰巴美奈的孩子**?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敕令已下,你最好立刻整装出发!” “儿臣有一事请求。” “什么事?你说说看!” “在出发前,我能不能去见母后一面?儿臣有话想对母后说。” 达龙和那尔撒斯就跪在亚尔斯兰的后面交换着视线。国王的回答是那么冷漠而悍然。 “王妃因为连日来的疲劳和忧心,现在还在卧床休息中。与其要勉强她起来和你说话,不如你就立刻遵照敕令立功凯旋回来,这样更符合为人子之道吧? 不需要和王妃见面了。” “**达龙!” 那尔撒斯低声但严厉地制止了朋友,因为达龙气不过安德拉寇拉斯过分的苛薄,想要再度挺身而出。黑衣骑士勉勉强强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乖乖地跪在原地。而那尔撒斯则郑重地行了一个礼对国王上言。 “王太子遵从赖令是一个帕尔斯人应该做的事。追随殿下我们虽然不肖,但仍希望陛下让我们追随殿下,尽我们微薄的力量好完成使命。恳请陛下恩准。” 然而,那尔撒斯的如意算盘似乎拔错了。安德拉寇拉斯将冷冷的视线射向戴拉姆的年轻旧领主说道:“达龙和那尔撒斯将留在我的阵营中,我不答应你们和亚尔斯兰同行。你们两人的才干是我的王宫中不可欠缺的资源。” 整个阵营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谁都知道达龙和那尔撒斯就等于是王太子亚尔斯兰的左右手一般,他们两人是帕尔斯全境中无人可比的勇将和智将。看似要重用他们的才干,其实是要将他们拉离亚尔斯兰的身边,安德拉寇拉斯王的真正用心是任谁都想象得到的。 “**这是什么父亲?” 自认为是将来的宫廷乐师的奇夫不禁咋舌说道。在形式上,他只不过是亚尔斯兰的朋友而已,并没有什么官职,所以他没有必要跪在安德拉寇拉斯王的眼前。他靠在可以俯视阅兵场的窗边,看着发生的一切事情。对于王室内部的对立,奇夫实在是大不以为然,可是看见亚尔斯兰的样子,他觉得王太子实在太可怜了,对于达龙的愤怒之情,他也有同感。 “啊,还好。值得庆幸的是不管我要追随什么人,其他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异议。如果达龙大人和那尔撒斯大人无法从鸟笼里逃出来,那么,他们的工作就由我来担了吧!” 有官位的人实在是很不自由,人被生下来之后竟然连选择主君的权利都没有。奇夫想起了就在几天前,他在迪马邦特山所经历的再奇怪也没有的事情,那个银假面,也就是席尔梅斯王子还没有办法使用宝剑鲁克那巴德。如果反过来说,会还会宝剑在选择他的使用者? “亚尔斯兰王子才适合当宝剑鲁克那巴德的主人。” 这些话虽然是奇夫有意触怒席尔梅斯而说的,然而那真的只是他个人信口胡扯的?还是神明们借着乐师的嘴巴传递出这个讯息的呢?这倒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不过,奇夫有个直觉,或许那个时候,宝剑鲁克那巴德的力量还没有完全被发挥出来。鲁克那巴德一定还蕴藏着更伟大而神秘的力量吧? 另一方面,身为不自由的宫廷人的万骑长奇斯瓦特遭安德拉寇拉斯王的质问,为什么那只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老鹰并没有停在他肩上?把告死天使交给了王太子的奇斯瓦特只是淡淡地回答:“再怎么说,老鹰也只是畜生而已,它或许已经忘了饲主对它的养育之恩了。世界上无情的事情太多了。” 安德拉寇拉斯王带着讥讽的眼神凝视着奇斯瓦特,可是,他并没有说些什么。 包括中书领鲁项在内,伊斯方、特斯和其他人都跑到王太子亚尔斯兰处,每个人脸上都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鲁项沉稳地、伊斯方焦躁不安地、而特斯则沉默地各自在心中做了决定。 风闻帕尔斯军最近不断获胜的消息而前来投靠的人们则一点也不感到困扰,纷纷归向安德拉寇拉斯王了。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今后想必还会有人欢欢喜喜地投效到安德拉寇拉斯王的麾下吧?因为不管怎么说,这些人的心中确实对“奴隶制度废止令”有着潜在的不安和反弹。就因此如此,奉命重新招兵买马的亚尔斯兰的任务益发显得困难重重。 傍晚时分,亚尔斯兰一个人离开了培沙华尔城。只有一只老鹰和一匹马陪着他,在夕阳的余辉中,一个孤单的影子朝着西南方前进。 达龙和那尔撒斯甚至不被允许去为王太子送行,他们就待在城内的一个房间内。虽然全副武装,室外却有士兵守着,他们几乎等于被软禁了一般。 那尔撒斯坐在桌前,一直思考着事情。在室内踱步的达龙似乎耐不住这种沉默似地一屁股坐在那尔撒斯面前。 “那尔撒斯,你在想什么?” 达龙的声音好像耳语一样低沉。达龙不认为这个有着丰富智略和深远思虑的朋友看不透安德拉寇拉斯王心中的盘算。依达龙的推测,或许是他心中有着什么计划而故意装出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 那尔撒斯听到友人的问话只露出了微微的笑容。他们两人之所以刻意降低声音,是因为怕有安德拉寇拉斯王的间谍潜伏在附近。收起笑容之后,那尔撒斯提高了声音说道:“你真是过度担心了,亚尔斯兰殿下还会遇上其他敌国的人的,就算没有跟在他身边,他也不会有危险的。” 一边说着,那尔撒斯一边用手指头在桌上动着。他是在写字。达龙的视线快速地扫过文字的内容。 **把达龙和那尔撒斯拉离亚尔斯兰王太子并不是因为安德拉寇拉斯王太过愚蠢。相反的,是他另有所谋。安德拉寇拉斯王在等着达龙和那尔撒斯违背国王的命令逃离阵营。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以叛逆者的罪名将达龙和那尔撒斯处死。安德拉寇拉斯王知道,达龙和那尔撒斯尽忠于王太子远胜于对国王。如果是这样,与其眼看着他们两人跟着亚尔斯兰跑了,不如一次就将他们料理完毕。 达龙不禁感到一阵战栗,他从严没有想过国王会如此地忌讳他。可是,说起来,也许这样更好办事吧?对亚尔斯兰而言,安德拉寇拉斯王是一个潜在的敌人,反之亦然。削弱敌人的力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那尔撒斯继续在桌上写着。 “不要担心。我已经将事情说明给耶拉姆和亚尔佛莉德听了。他们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过,最坏的情况下,也许我们得要冲破帕尔斯军的阵营。” 达龙也用手指写着回答。 “那就交给我吧!不管什么样的重围,我也会冲破的。可是,如果我们使尽全力逃离国王陛下的阵营,王太子殿下和其父王之间恐怕就难善了了。” 这些无言而郑重的会话被他们两人用大声而无意味的交谈给盖了过去,潜伏在门外的国王的间谍什么也听不出来。 “反正目前已经闹得很不愉快了。不管我们再怎么去避免,破局已经成了定局。如果事情已经演变至此,我们再束手等待着命令陷阱来限制我们,那未免太愚蠢了。” “话谘得没错,现在已经不是烦恼这些事情的时候了。对了,法兰吉丝和奇夫怎样了?难道不需要和他们联络好一起行动吗?” 没有必要。那尔撒斯如此回答。法兰吉丝和奇夫不可能投靠安德拉寇拉斯王的。他们不是追随亚尔斯兰王子,要不就是做个自由人。他们应该会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思采取行动的吧?现在如果和他们取得联络,或许反而会引起安德拉寇拉斯王的猜疑而对他们的安全造成威胁。就当作不知道吧!应该会在亚尔斯兰王子的身边和他们再见面的。 “总而言之,你对法兰吉丝和奇夫有很高的评价啊!那尔撒斯。” “就是这样。和他们认识是一种奇妙的缘份。不管,他们有让人重视这份缘份的价值。” 达龙点点头站了起来,从面向石板内庭的窗户向外望。那些负责监视的士兵们反弹似地重新摆好了架势,因为他们监视的对象是“战士中的战士”,这让他们不得不严阵以待。 “哟哟,真是辛苦了。哎!这些人也是奉了命令,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好这样做了。” 达龙回到桌边,那尔撒斯喃喃说道。 “大船要自由活动是需要宽广的海洋的。亚尔斯兰殿下虽然还只是个湖泊,可是,他很可能会成为一个大海。他有让人充分期待的价值。” 那尔撒斯没有把海和船的比喻说给特兰的将军吉姆沙听。因为对没有看过海的吉姆沙而言,这种比喻是行不通的。而吉姆沙和被他所伤的萨拉邦特都躺在病床上。他现在还无法动弹,所以没有办法让他一起逃。这个男人一旦恢复了生存作战的力气和所需要的运气,他一定会拼了命逃出来的。他已经有两次从死亡边缘被救了回来。而现在那尔撒斯等人也没有多余的闲暇再去管他的事了。 (五) 深夜,培沙华尔城的一角吐出了火焰,火势是从屯积军马饲料的地方烧起来的。烟势比火势更吓人,大量的肖烟窜进了马厩,马群起了一阵骚动,城内陷入一片混乱当中。士兵们提着水桶四处奔走,被火和烟惊吓的马儿发狂地嘶鸣着在各处急奔。 “好像做得太过火了些。” 穿着黑色的甲胄,佩着长剑的达龙一边苦笑着,一边跑进了混乱的人群中。很明显的,引起骚动的是耶拉姆和亚尔佛莉德。他们设计了这样的乱局,好让达龙和那尔撒斯趁着混乱逃脱。如果没有任何行动,这些做大人的就未免太没用了。 达龙跑进了浓烟密布的马厩,救出了浑身漆黑的爱马,然后骑了上去。当他赶开守住城门的士兵们,打开了城门正要往城外跑的时候**。 “你到哪里去,达龙大人?” 骑着马挡在他面前的是奇斯瓦特。他的双手上已经拔出了双刀,背后则是一大群黑压压的士兵。他早就想到达龙一行人会逃走,所以事先在城外布阵了。 “奇斯瓦特大人,我无意和你交锋。请你把剑收起来。” 达龙大叫。 “你也太天真了,达龙大人。” 奇斯瓦特的声音中隐含着无比的痛苦。他两手上的刀映着火炬的光影,闪烁着落日般的光彩。 “对帕尔斯武人而言,王命是绝对的。你也是由陛下任命的万骑长,难道你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而要丢下一万名部下吗?” “你说的话没错,但是,以我的立场来说,我除了守护王太子殿下之外,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 “为了完成你伯父巴夫利斯大将军的遗言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现在,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达龙如此断言。奇斯瓦特点点头,仿佛叹气一般。 “我明白了。” “那么,你要让我通过吗?” “不,我是国王的廷臣,还是不能让你通过。如果你想突破双刀将军的阵营,就把我的双刀折成两半吧!” 奇斯瓦特的坐骑高声地嘶鸣,举起了前脚。看着对方的双刀闪着光芒,达龙也觉悟了。他知道自己遇上了前所未有过的强敌,而这个敌人在前一分钟还是同志。达龙的手搭上了长剑的剑柄。 就在那一瞬间,弓弦声响起,同时也响起了马的悲鸣声。奇斯瓦特的坐骑颈部中了箭,扭曲着身子倒了下来。达龙的手离开了长剑的柄,转动着自己的视线,拿着弓箭的女神官的身影映在他眼中。 “啊,法兰吉丝小姐,你似乎在多管闲事。” “宫廷人真是悲哀啊!为了形式上的忠诚心的义理却不得不把人类本来的以理服人分给丢在一旁。” 美丽的女神官发出了和奇夫类似的感想。 “对了,你打算怎么办?难道你要给落马的双刀将军最后一击吗?达龙大人?不,你并不是那种人。” “很遗憾被你看透了,不过,你说得没错。你要笑我也无所谓。” “要笑等以后再笑吧!现在先逃为要。奇夫和加斯旺德应该也已经逃了。 如果比别人晚到,可会被取笑的。” 黑衣黑马的骑士和有着绿色瞳孔的女神官并骑着马开始朝黑夜深处急驰。 就在这一段时间内,落马的奇斯瓦特已经站了起来。一个担心双刀将军安危的百骑长策马跑了过来。奇斯瓦特命令正要开口说话的百骑长。 “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不要管我了,赶快追逃亡者啊!” “真的要追吗?万骑长?” “当然!这是陛下的旨意!” 听到万骑长严厉的命令,百骑长慌忙伙同同僚们去追达龙。站在黑暗的原野上的奇斯瓦特苦笑着把双刀插回了刀鞘,心中喃喃地说着:“真的让你们追上了,那些人也不是你们可以料理的**如果他们这样就会被捕杀的话,对王太子殿下也没有什么帮助了。” 当达龙和法兰吉丝突破奇斯瓦特的阵营时,有着军师之名的戴拉姆的旧领主那尔撒斯也藏身于草丛中。和朋友不同的是,那尔撒斯的马被国王的手下射倒了。他在地上滚了一圈正要起身时,士兵们就赶到了,他踢倒了一名士兵,再用剑鞘打倒了另一个士兵,开始跑起来。 “不要杀他!把他抓起来带到国王御前!” 他听到背后传来这样的叫声,就在他跑了五十步远的时候。 “那尔撒斯!那尔撒斯!在这边!” 传来了一个精神百倍的少女的声音,随即身边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骑影。 戴拉姆的旧领主在草上跑了数步,抓住马鞍的后半部,快速地跳上了马,隔着亚尔佛莉德的身体抓着缰绳。他们现在的位置和去年第一次和亚尔佛莉德见面时完全相反。那尔撒斯用剑鞘把一名挥着棍棒追上来的骑兵打落到地上。就在这时,另一个骑影出现在身边,丢过来一句话。 “那尔撒斯大人,您没事吧?” “耶拉姆吗?要走了,跟得上吗?” “当然,无论天涯海角!” “啊,那真是太好了。” 那尔撒斯笑了。坐在他前面的亚尔佛莉德也笑了。在这一瞬间,耶拉姆的表情有些复杂,不过,现在没有时间争吵。耶拉姆为那尔撒斯抓住了一匹失去了骑手的马的缰绳,开始向前急奔。三个人分骑了三匹马,企图突破重围。 有个男人隔着窗户看着城内外产生的混乱和骚动。有的万骑长急着要逃离,有的万骑长则忙着阻止,更有的万骑长竟然就在一边观战。这个男人就是克巴多。 “哎,原本以为好不容易就可以安定下来了,没想到我跟帕尔斯都还有一段辛苦路要走哪!” 用力地伸了伸懒腰,这个独眼的伟丈夫对着月亮喃喃自语着。 “啊,算了,反正我什么时候要离开都可以。把工作都丢给奇斯瓦特一个人未免太残忍了。就算要归结于同一个地方,路应该也有好几条才对。” 克巴多一边看着城内外的骚动,一边独自悠然地喝着葡萄酒。 六月十七日。黎明的冷气用它僵硬的手抚摸着亚尔斯兰的脸颊。亚尔斯兰打了个寒颤睁开眼睛,从树荫底下站起来。他唯一的家臣对他发出了早晨的招呼声。 “啊,你早啊,告死天使。” 亚尔斯兰对着老鹰回了一声早,感到喉咙一阵士渴,他拿起了用水牛皮制成的水筒。突然,他的视线飘向了远方。他看见有几个骑影正向着他靠近。亚尔斯兰全身立刻紧张了起来,摆出随时可以拔剑的姿势。可是,随即他就放松了这个姿势,扯开了喉咙大声叫着:“达龙!那尔撒斯!” 如果声音可以用“光芒闪烁”来形容的话,亚尔斯兰此时的声音就是这样。 “啊,还有法兰吉丝、奇夫、耶拉姆、亚尔佛莉德、加斯旺德**” 亚尔斯兰呼叫着的七个人先后下了马,跪在王太子面前。达龙代表众人抢在王太子之前开了口。 “您阻止我们也没有用的,殿下。我们已经有心理准备承受殿下的叱责和国王陛下的愤怒,既然我们都已决定自己的生存方式,就请您让我们跟随您吧!” 其他六个人都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他们的笑脸,亚尔斯兰也笑了。 “当初我举兵之时,跟着我的也只有你们啊!” 想起了去年秋天前往培沙华尔城的那次旅程,亚尔斯兰如此说道。停在他左肩上的老鹰仿佛在抗议似地轻轻地拍了拍翅膀。 “不,还增加了两个人和一只鹰哪!” 亚尔斯兰凝视着告死天使、亚尔佛莉德和加斯旺德做了纠正,告死天使这才像是前嫌尽释似地低声鸣叫了起来。他也算是万骑长奇斯瓦特的代理。如果不把它算在内,似乎对让它跟出来旅行的评价说不过去。 “我怎么会阻止你们呢?如果我这么做,一定会遭到神明的惩罚的。你们来得好,真的来得好啊**” 亚尔斯兰一个个拉着他们的手,让他们站起来。 接受他们一定会惹父王不高兴吧?可是,如果亚尔斯兰让他们回去的话,他们一定会被安德拉寇拉斯处决的。为了亚尔斯兰,他们离开了国王。不如接受他们,带着他们一起建立功勋,到时再向父王说明原由。除此之外,亚尔斯兰没有其他的路好走了。不管怎么说,对亚尔斯兰而言,他们是多么让人信任的部下,不,应该说是让人多么信任的朋友啊! 现在征马已非孤影了。为了完成无情的使命,他还得再召集四万九千九百九十三名的士兵才行,不过,亚尔斯兰觉得这种事根本谈不上是什么困难了。 于是,在完全大放光明的帕尔斯原野上,八个骑影和一只鸟影往南前进,目的地是基兰,那是南方有名的港市。 帕尔斯历三二一年六月,炎热的季节正来到地上。而这股炎热一半来自大自然,一半是来自人们的心中。 美女、欲望、权利的争斗,一碗泡面搅热的三国,风情万种的皇后指引你进入争霸时代,机智、计谋、高智商的争斗,尽在,开启网游智商比拼先河!第六部 风尘乱舞 第一章陆都和水都 (一) 夏天强烈的阳光在地上形成了一道道的游丝。仰头一看,天空一片蔚蓝,太阳仿佛就像一面发光的圆盘覆盖着大地一样。月亮的星星也隐藏起了行踪,似乎一心一意等待太阳疲倦之后返回它的住所似的。 帕尔斯历三二一年六月二十日。 帕尔斯国的王都--“美丽的叶克巴达那“看来就像在六月下旬的阳光下假寝。虽然街市显出一片慵懒的样子,寄居在这里的人们却无福享受愉快的睡眠,尤其是占领叶克巴达那的鲁西达尼亚人的心灵更谈不上平静。 鲁西达尼亚的王弟殿下、同时也是实权掌握者的吉斯卡尔公爵,三十六岁,精悍的脸上充满了不愉快的表情,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就在不久之前,宫廷书记官来拜访他,带来了不好的报告。 “水越来越不够用了。没有了水,不要说作战,就连生存也成了问题。到底该怎么办呢?” 水不够用的问题早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就知道了。因为当大主教决定和吉斯卡尔对方而逃往马尔亚姆国去的时候,就把用水管路都破坏掉。吉斯卡尔深知水的重要性,他曾动员相当多的人员修复用水管路,但是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帕尔斯卓越的水利技术人员都被鲁西达尼亚军杀死,水利技术方面的书籍也被波坦给烧了。士兵们已经习惯于安逸的生活,对辛苦的工程工作难免会有极大的排斥感。更何况帕尔斯军开始要发动全面攻势,鲁西达尼亚军根本没有余裕将宝贵的兵力转移到工事上。基于以上这些理由,修复的工程还没有进行到预定计划中的一半。 虽然也召集了三万名左右的帕尔斯人,在鞭子和锁链的威逼下让他们去进行工事,可是,帕尔斯人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去做。尤其是这一阵子鲁西达尼亚军一再败于帕尔斯军,在知道这个情况之后,相继有逃亡者和反抗者产生。 鲁西达尼亚军为了杀鸡儆猴,对那些逃亡和反抗的人施以严刑重罚:或者砍断一只手,或者挖出一只眼睛,更有甚者就把人埋在土里,只露出一只头,然后在头上淋上肉汁,唆使饿犬去咬人。目睹这么残酷的刑罚,帕尔斯人对鲁西达尼亚人的反感和憎恨之情愈演愈烈。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鲁西达尼亚简直就像徘徊于没有出口的迷宫中一样。 “事情看来似乎没完没了,什么时候才能稳定下来呢**” 什么时候才可以稳定下来着手篡位王位?吉斯卡尔是这么想的,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口。前些日子,他把没有什么实际效用的王兄伊诺肯迪斯七世幽禁在王宫中的某个房间内。他还没有决定要将王兄处死,不,应该说是杀他的时机还没有到来,还没有决定该把杀害国王的罪名加在谁的身上。只要这些问题还没有个定论,吉斯卡尔都没有办法下最后的决断。 在吩咐书记官要好好处理事情之后,吉斯卡尔先让他退下,立刻就有新的访客到来。吉斯卡尔的整个上午就在接见客人当中度过了。他还无法和每一个客人做太长的交谈。新来的这名访客是身穿帕尔斯甲胄的高大男子。 “您好像感到相当困扰啊!王弟殿下。” 郑重但隐含恶意的声音从银色面具后面流泄出来。这个男人就是帕尔斯第十七代国王欧斯洛耶斯五世的遗子,名叫席尔梅斯,但在鲁西达尼亚人中只有吉斯卡尔知道。席尔梅斯和吉斯卡尔都是王族,都憎恨着他们的国王,也都想要把王位据为已有。如果说他们两人是同类,想必这两人也不会介意才对吧?或许只会让他们内心更加同意这种说法吧? 被幽禁在地牢里的安德拉寇拉斯王和王妃泰巴美奈一起逃走了,而且是以吉斯卡尔为人质逃走的。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席尔梅斯在一瞬间不禁为之愕然,接着便是勃然大怒。鲁西达尼亚人竟然让那个他绞尽脑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的仇敌顺利地逃了。 “虽然这样说有点失礼,不过王弟殿下做得实在太不够漂亮了,竟然会受制于安德拉寇拉琪挪种应该是无力反抗的犯人手上。或者,鲁西达尼亚军原本就是那么弱? 席尔梅斯拼命地压抑住自己的怒气和失望。可是,吉斯卡尔也跟他一样不顺心。他因为成了安德拉寇拉斯的人质而尝尽了屈辱,最后还被叱骂成一个无能者,对他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吉斯卡尔仿佛要吐尽一切不平似地回答道:“我必须承认事情的确是进行得很不漂亮。可是,最大的失败便是让安德拉寇拉斯活着。如果当时就把他杀了,就不会有今日让他逃走的下场,偏偏就有人多嘴极力主张留下他。” “**您是说这完全是因为我的缘故?” 席尔梅斯的眼光隔着银色面具挖苦着吉斯卡尔。吉斯卡尔虽然有些畏缩,表面上仍然表现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回答道:“我没有这么说。不管怎样,似乎只有这件事让波坦那家伙说对了。真是一件很讽刺的事。” 吉斯卡尔巧妙地应付了过去,席尔梅斯的怒气也就没得发了。不管怎样,这两个人都极力避免在这个时候撕破脸。 “波坦不在这里应该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席尔梅斯有些笨拙地把话题扯开了。吉斯卡尔也刻意地点头表示赞同。突然,席尔梅斯想到了重要的事情,这次他出自真心地提起另一个话题。 “对了,安德拉寇拉斯的儿子怎么样了?和他父亲在一起吗?” “这件事情还不是很清楚。可以确定的是,安德拉寇拉斯把军队的兵权都收回去了。” 那个可怕的男人就要率领着精锐的士兵,而且是为数众多的大军杀到叶克巴达那来了。一想到那个景象,吉斯卡尔全身就感到一阵恶寒。他绝对不是一个懦弱的男人,可是,他对安德拉寇拉斯的恐惧和对他的憎恶一样地强烈。 吉斯卡尔计算错误了。原本是希望让安德拉寇拉斯和亚尔斯兰争夺兵权而使帕尔斯分裂的,然而,安德拉寇拉斯却完全掌握了帕尔斯的军权,甚至流放了亚尔斯兰,使得吉斯卡尔没有时间再去玩弄离间之计。他不禁觉得亚尔斯兰这个王子也未免太柔弱了吧? 因此,吉斯卡尔现在对亚尔斯兰有一种利已主义的怒气。 席尔梅斯也有他的想法。无论如何,在这种时候想到的一定是让安德拉寇拉斯的帕尔斯军和吉斯卡尔的鲁西达尼亚军相互残杀,并且让他们两败俱伤的策略。相反的,吉斯卡尔想的却是让安德拉寇拉斯和席尔梅斯两败俱伤。他们都很清楚彼此的心思,而且他们也彼此不信任。更讽刺的是,他们都没有可以商谈的同志,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做事。因此,在目前的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不想和对方决裂,表面上仍然维持着同盟关系。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关系。吉斯卡尔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席尔梅斯则把自己的表情隐藏在面具之下,两个人的会谈暂时就此结束。 (二) 说起来,或许是自己太贪心了。吉斯卡尔不得不略带苦涩地如此承认。或许在大肆掠夺帕尔斯之后就立刻凯旋回国会比较好些。只是,这样一来,鲁西达尼亚的未来就看不到有什么光明了。在用罄掠夺而来的财富之后,还不是一样又回到原来的贫穷国家?必须想个办法让帕尔斯的财富永远属于鲁西达尼亚才行。 “话是这么说,可是,鲁西达尼亚人实在是没有什么人才。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能独占权势啊!” 吉斯卡尔苦笑着。 波德旺和蒙菲拉特是担任骑士和将军的上上之材,但他们在政治、外交、策略和财政方面都没有什么特长。在把他们送上战场之后,一切的国政都必须由吉斯卡尔一个人来处理。如果波德旺和蒙菲拉特败于帕尔斯军的话,到时吉斯卡尔也得亲自上战场站在阵前去承接帕尔斯军的箭雨。看来,这样的日子也为期不远了。 让吉斯卡尔头痛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在当天下午就又来了另一件棘手的问题。在午餐之后,吉斯卡尔接见了不平常的人。他们不是贵族或骑士,也不是什么官员,只是默默无闻的士兵而已。四个出身于鲁西达尼亚国内最贫穷的东北部的士兵代表要求面见王弟。 “王弟殿下,我们想回国去了。” 他们跪伏在吉斯卡尔面前,而这就是他们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吉斯卡尔无言地动了动他的眉头。在这之前,他曾听到过这样的流言,而现在,他亲耳听见了士兵说出这些话。凝视着这些看来就像出身贫穷而无知识的农民,吉斯卡尔点了点头。 “你们想回去?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我也想念故乡啊!任谁都想回去的,可是**” 话只说了一半,吉斯卡尔等着对方的反应。士兵们面面觑,然后说道:“我们已经杀了上百万个异教徒了,该怎么说呢?我们已经尽到对神明的义务,所以我们想回家了。” “我曾经杀了三个女异教徒、十个小孩子。而且也把一个跟我要酒钱的异教徒的婴儿摔到地上去,让他破了头。我想光是做这些事早就应该有资格到天国去了。” 听到他们若无其事地说这些话,吉斯卡尔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你说你杀了婴儿?为什么要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士兵们闻言不禁感到不可思议似地眨了眨眼睛。他们互看了一下,然后莫名其妙似地问道:“您为什么生气呢?将异教徒斩尽杀构,建立起地上的乐园,这不是神明的意思吗?” “是啊!是啊!司教大人曾经说过,只有死去的异教徒才是好的异教徒。” “对异教徒留情就是把灵魂卖给恶魔,王弟殿下不是这么说的吗?” 吉斯卡尔曾经贴出布告,下令不可滥杀异教徒。然而,这些士兵们都不识字,根本不知道布告的内容。这是吉斯卡尔的疏忽。吉斯卡尔一下子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所以,王弟殿下,我们应该把叶克巴达那的异教徒都杀掉。” 这些士兵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么恐怖的话。 “把在叶克巴达那的百万个异教徒,包括女人和孩子都杀掉,这么一来,神明也会认同我们的信仰,一定会说够了。我们赶快杀光这些人,好早一天回故乡去。” “这些狂人**” 吉斯卡尔在内心呻吟着。 然而,利用他们的狂气和妄信,让他们远离鲁西达尼亚踏上征服帕尔斯之路的就是吉斯卡尔自己。如果不这么做,就没有办法让鲁西达尼亚人离开故乡前来远征了。几年前让他们喝下的毒药没想到现在还有效用。 “看来好像是被自己编成的绳子套住了。” 吉斯卡尔一阵黯然。他感到严重的头痛,遂在口头上安抚了士兵们,先让他们退了下去。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来并非吉斯卡尔的本意,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先加以劝解之外别无他法。 在毫无他人的房间内,吉斯卡尔把身体丢向铺着豪华绢绸的椅子上,陷入了沉思。他也不想喝酒,一个人阴沉沉地自言自语着。 “哎呀呀!照这个样子看来,或许根本就无法活着回去了。” 这是吉斯卡尔第一次出现如此悲观的想法。 “呀!不行,就算失去一半的军队,我也要一个人回鲁西达尼亚去。” 他慌忙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他自己又吓了一跳。“要活着回去”这样的想法就就已经是失败主义的表现吗?吉斯卡尔深深地吸一口气。应该先想打赢仗才对。就算在野战中败北,叶克巴达那的城墙也是难攻不落的。只要确保住水源,要守城并不是不可能的,然后再想办法让安德拉寇拉斯自灭。一定要睛那家伙知道厉害。 重整了态势,吉斯卡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前应该把刚刚那些涌到他面前的危险的狂信者弄到城外去。他把将军波德旺叫来,打算把这件事立刻做个了结。 叶克巴达那的地下深处没有太阳,也没有四季的变化。黑漆漆的阴暗笼罩着四周,空气中充满了冷气和湿气。泥土和石块层层叠叠地堆积着,阻断了来自地上的光线,也阻断了地上的支配。 尽管如此,完全的黑暗似乎也被忌讳着似地,在那个房间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光源,微弱的光芒照耀着四周。这个光芒使得魔道士暗灰色的衣服看来似乎带有不吉利的味道。 围绕着魔道士的弟子们也穿着同色的衣服,仿佛就像吸取阶段四周的黑暗流进来的无色瘴气一样。此时,不祥的沉默被打破了,一个弟子微微张一口,叫了一声“尊师”。 “什么事,古尔干?” “席尔梅斯王子好像也不是那种能彻底为恶的人。” “当然,因为他原本就是为了把正义公布于世而行事的人。” “正义?” “是啊!因为他是正义的王子啊!” 魔道士不怀好意地笑着。在信仰蛇王撒哈克的教义中,恶就是世界的根源。 所谓正义只是一种“否定恶”的存在。视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为恶人、加以否定、以武力将之击灭,这就是正义。而如果正义使人们大量流血的话,就等于招来了蛇王撒哈克再临的恶之最后胜利。 “六月也剩下没几天了。当月亮大放光明的时候,叶克巴达那就会成为流血的沼泽吧?帕尔斯人和鲁西达尼亚人之间,哼哼哼,几种正义需要更大量对立者的血吧?” 魔道士嘲讽道。他嘲讽着那些为了证明自己的正义而大量相残的地上的人们。虽然有几个地方失算了,不过,地上的大略情势正按照魔道士所希望的方向发展着。 蛇王撒哈克大人请看吧!魔道士恭恭敬敬地在心中祈祷着:不久之后,愚蠢的人们将会化成一条血河流向迪马邦特山的地下去,而到时候,您就将再君临天下了**。 (二) 说起来,或许是自己太贪心了。吉斯卡尔不得不略带苦涩地如此承认。或许在大肆掠夺帕尔斯之后就立刻凯旋回国会比较好些。只是,这样一来,鲁西达尼亚的未来就看不到有什么光明了。在用罄掠夺而来的财富之后,还不是一样又回到原来的贫穷国家?必须想个办法让帕尔斯的财富永远属于鲁西达尼亚才行。 “话是这么说,可是,鲁西达尼亚人实在是没有什么人才。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能独占权势啊!” 吉斯卡尔苦笑着。 波德旺和蒙菲拉特是担任骑士和将军的上上之材,但他们在政治、外交、策略和财政方面都没有什么特长。在把他们送上战场之后,一切的国政都必须由吉斯卡尔一个人来处理。如果波德旺和蒙菲拉特败于帕尔斯军的话,到时吉斯卡尔也得亲自上战场站在阵前去承接帕尔斯军的箭雨。看来,这样的日子也为期不远了。 让吉斯卡尔头痛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在当天下午就又来了另一件棘手的问题。在午餐之后,吉斯卡尔接见了不平常的人。他们不是贵族或骑士,也不是什么官员,只是默默无闻的士兵而已。四个出身于鲁西达尼亚国内最贫穷的东北部的士兵代表要求面见王弟。 “王弟殿下,我们想回国去了。” 他们跪伏在吉斯卡尔面前,而这就是他们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吉斯卡尔无言地动了动他的眉头。在这之前,他曾听到过这样的流言,而现在,他亲耳听见了士兵说出这些话。凝视着这些看来就像出身贫穷而无知识的农民,吉斯卡尔点了点头。 “你们想回去?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我也想念故乡啊!任谁都想回去的,可是**” 话只说了一半,吉斯卡尔等着对方的反应。士兵们面面觑,然后说道:“我们已经杀了上百万个异教徒了,该怎么说呢?我们已经尽到对神明的义务,所以我们想回家了。” “我曾经杀了三个女异教徒、十个小孩子。而且也把一个跟我要酒钱的异教徒的婴儿摔到地上去,让他破了头。我想光是做这些事早就应该有资格到天国去了。” 听到他们若无其事地说这些话,吉斯卡尔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你说你杀了婴儿?为什么要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士兵们闻言不禁感到不可思议似地眨了眨眼睛。他们互看了一下,然后莫名其妙似地问道:“您为什么生气呢?将异教徒斩尽杀构,建立起地上的乐园,这不是神明的意思吗?” “是啊!是啊!司教大人曾经说过,只有死去的异教徒才是好的异教徒。” “对异教徒留情就是把灵魂卖给恶魔,王弟殿下不是这么说的吗?” 吉斯卡尔曾经贴出布告,下令不可滥杀异教徒。然而,这些士兵们都不识字,根本不知道布告的内容。这是吉斯卡尔的疏忽。吉斯卡尔一下子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所以,王弟殿下,我们应该把叶克巴达那的异教徒都杀掉。” 这些士兵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么恐怖的话。 “把在叶克巴达那的百万个异教徒,包括女人和孩子都杀掉,这么一来,神明也会认同我们的信仰,一定会说够了。我们赶快杀光这些人,好早一天回故乡去。” “这些狂人**” 吉斯卡尔在内心呻吟着。 然而,利用他们的狂气和妄信,让他们远离鲁西达尼亚踏上征服帕尔斯之路的就是吉斯卡尔自己。如果不这么做,就没有办法让鲁西达尼亚人离开故乡前来远征了。几年前让他们喝下的毒药没想到现在还有效用。 “看来好像是被自己编成的绳子套住了。” 吉斯卡尔一阵黯然。他感到严重的头痛,遂在口头上安抚了士兵们,先让他们退了下去。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来并非吉斯卡尔的本意,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先加以劝解之外别无他法。 在毫无他人的房间内,吉斯卡尔把身体丢向铺着豪华绢绸的椅子上,陷入了沉思。他也不想喝酒,一个人阴沉沉地自言自语着。 “哎呀呀!照这个样子看来,或许根本就无法活着回去了。” 这是吉斯卡尔第一次出现如此悲观的想法。 “呀!不行,就算失去一半的军队,我也要一个人回鲁西达尼亚去。” 他慌忙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他自己又吓了一跳。“要活着回去”这样的想法就就已经是失败主义的表现吗?吉斯卡尔深深地吸一口气。应该先想打赢仗才对。就算在野战中败北,叶克巴达那的城墙也是难攻不落的。只要确保住水源,要守城并不是不可能的,然后再想办法让安德拉寇拉斯自灭。一定要睛那家伙知道厉害。 重整了态势,吉斯卡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前应该把刚刚那些涌到他面前的危险的狂信者弄到城外去。他把将军波德旺叫来,打算把这件事立刻做个了结。 叶克巴达那的地下深处没有太阳,也没有四季的变化。黑漆漆的阴暗笼罩着四周,空气中充满了冷气和湿气。泥土和石块层层叠叠地堆积着,阻断了来自地上的光线,也阻断了地上的支配。 尽管如此,完全的黑暗似乎也被忌讳着似地,在那个房间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光源,微弱的光芒照耀着四周。这个光芒使得魔道士暗灰色的衣服看来似乎带有不吉利的味道。 围绕着魔道士的弟子们也穿着同色的衣服,仿佛就像吸取阶段四周的黑暗流进来的无色瘴气一样。此时,不祥的沉默被打破了,一个弟子微微张一口,叫了一声“尊师”。 “什么事,古尔干?” “席尔梅斯王子好像也不是那种能彻底为恶的人。” “当然,因为他原本就是为了把正义公布于世而行事的人。” “正义?” “是啊!因为他是正义的王子啊!” 魔道士不怀好意地笑着。在信仰蛇王撒哈克的教义中,恶就是世界的根源。 所谓正义只是一种“否定恶”的存在。视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为恶人、加以否定、以武力将之击灭,这就是正义。而如果正义使人们大量流血的话,就等于招来了蛇王撒哈克再临的恶之最后胜利。 “六月也剩下没几天了。当月亮大放光明的时候,叶克巴达那就会成为流血的沼泽吧?帕尔斯人和鲁西达尼亚人之间,哼哼哼,几种正义需要更大量对立者的血吧?” 魔道士嘲讽道。他嘲讽着那些为了证明自己的正义而大量相残的地上的人们。虽然有几个地方失算了,不过,地上的大略情势正按照魔道士所希望的方向发展着。 蛇王撒哈克大人请看吧!魔道士恭恭敬敬地在心中祈祷着:不久之后,愚蠢的人们将会化成一条血河流向迪马邦特山的地下去,而到时候,您就将再君临天下了**。 (三) 夏天的阳光恍如光滴直洒在一行人的头上。越过东西贯穿帕尔斯国中央部分的尼鲁姆斯山脉,走在前往南部海岸道路上的有一小队骑马队,那就是王太子亚尔斯兰和他的部下们。 一行人共有八个人。除了亚尔斯兰之外,还有万骑长达龙、戴拉姆的旧领主那尔撒斯、自称为流浪音乐师的奇夫、女神官法兰吉丝、那尔撒斯的侍童耶拉姆、轴德族族长之女亚尔佛莉德,以及辛德拉人加斯旺德。另外可不能忘了展翅在他们头顶上飞翔着的机敏的老鹰,也就是告死天使。 当他们离开位于帕尔斯东方国境的培沙华尔城时,他们身上都上穿着甲胄的,不过在这种炎热的季节,再加上他们又是往南走,现在,他们都脱掉了甲胄,只穿着用麻纱布织成的白色夏衣。四头骆驼身上背着八个人的粮食、甲胄和武器,而骆驼的缰绳则由耶拉姆和加斯旺德各牵着两条。 “十万大军只剩下八个人**不过也有好处啦!那就是不用担心补给的问题。” 那尔撒斯双颊顶着夏风如此说,达龙回答道:“如果只有八个人的粮食补给都感到捉襟见肘的话,那岂不太悲惨了?” “身体越大就越是个负担。” “你说谁?” “我说骆驼啊!你以为说谁?” “啊!没事**” 舌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帕尔斯顶尖的智将和勇将彼此对望着。 自从被父王流放之后的七天来,亚尔斯兰的旅程至今才算平稳了些。他们也曾在山中遇见过野狮子,不过,这头猛兽因为才捕获了山羊饱餐一顿,所以只是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看着这些人而已。除了被袭击或是正式的狩猎时外,人们照例是不会滥杀狮子的。 于是这群人就这样通过了躺在地上打盹的狮子面前。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一行人来到了距离港都基兰还有两天行程的指标处。 “世间好像没什么新鲜事。” 奇夫略带遗憾似地喃喃说道。然而,他的感想似乎言之过早了。有一群人正从将影子落在这一行人身上的岩场的内部俯视着他们。 这是一群非常骠悍的骑士。他们在险峻的岩场中平稳地操控着他们的马,头上缠着布,短衣底下穿着锁链编织的轻巧甲衣,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两眼闪着锐利的光芒,他们要的只有战争和财宝。一行人大概有四十人之多,他们就是以沙漠中的剽盗而闻名的轴德族。这一阵子他们一直苦无机会去“帮助”那些因为负荷过重而觉得苦不堪言的旅人,而甚到遗憾。对他们来说,眼前亚尔斯兰等一行人的队伍无异是一个肥大的猎物。 “只有八个人哪!而且半数是女人和小孩。没什么可怕的,要干吗?” 如果他们知道这八个人正是帕尔斯中最可怕的人,想必一定会慎重些的。除此之外,如果达龙身穿黑色甲胄的话,或许可以让他们想起传闻中的“黑色战神”,可是,这八个人再怎么看都只像是一般的旅人。于是,四十个剽盗从岩场上奔驰而下。既没有扬起烟尘,马蹄声也不大,乍看就知道是擅骑马的人。 告死天使发出了小而尖锐的叫声,唤起同行者们的注意。十六只眼睛一起朝向岩场。看出蜂拥而来的黑色骑影的奇夫对着法兰吉丝说道:“是盗贼吧?” “好像吧!哎呀呀!看来像是一些喜欢扑火的飞蛾。” “法兰吉丝小姐,事实上我也觉得就算被胸中燃烧着的爱火烧死也无所谓啊!” “是吗?如果可能的话,我倒想冻死的好,我讨厌热。” “真的啊?原来法兰吉丝小姐喜欢用泉水洗浴胜过洗热水澡啊?我会牢牢记记住的。呵呵呵!” “不要胡思乱想!” 当完全没有紧张感的对话告一段落之后,八个人八匹马和四头骆驼已经被剽盗群半包围住了。一般而言,在形成这种状态之前,应该是会朝着剽盗们射箭的,可是,因为这一次两个弓箭名手都忙着说双簧,结果其他的人也错失了射箭的时机。现在,他们的四周有超过四十把的白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男人的视线集中在法兰吉丝身上,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啊!还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就像银色的月光一样。味道一定也不错的。” “真是一群诚实的人哪!就冲着你们这句话饶了你们,赶快走吧!活着去找和你们相配的女人吧!” 法兰吉丝说得很认真,但这些人一点都不当真,一群人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法兰吉丝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就在这个时候----“想下手就动手啊!谅你们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回轴德族的村子里去。用酒把你们瞎了的眼睛洗一洗,仔细看看我是谁!” 亚尔佛莉德策马前进,用她那如黑宝石般闪烁着光芒的瞳孔睨视着剽盗们。 其余的七个人有人惊异地、有人感到有趣地看着这个轴德族的少女。耶拉姆等人以为这些剽盗们只注意到法兰吉丝所以让她感到不高兴,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 当盗贼们确认了亚尔佛莉德的脸孔时,发出了和看到法兰吉丝时不一样的惊叫声。 “你不是亚尔佛莉德小姐吗?” “是啊!是赫鲁达休族长的女儿。怎么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你呢?” 似乎很满足于男人们的惊叫声,亚尔佛莉德在马上挺着胸膛。 “幸好你们的眼睛还看得见,记性也还差不到哪里去。没错,我就是赫鲁达休的女儿。你们胆敢拿着剑对着族长之女?” 亚尔佛莉德无意刻意提高声音,不过,效果已经显现了。这些不怕法律的军队的轴德族男人们弹簧似地从马上跳了下来。他们收起了剑,对着马上的亚尔佛莉德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 双方于是开始谈起了目前的事情发展。 亚尔佛莉德的哥哥梅鲁连出门寻找妹妹的行踪,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轴德族现在由六个长老采行会议制,族人都希望他们兄妹之中任何一人赶快回去。 “那么,哥哥到底到哪里去了呢?” 亚尔佛莉德不禁歪着头百思不解。她当然不知道哥哥正跟马尔亚姆的公主一起行动。帕尔斯是个大国,国土很广,街道又多,如果没有刻意联络而各自行动的话,要见面实在也难,亚尔佛莉德再次了解到了这件事。轴德族的少女耸耸肩膀。 “没有碰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痛痒感啊!” 亚尔佛莉德带着苦笑说出这句听似薄情的话。她并不是讨厌哥哥,不过,确实是觉得有些不好应付。 “对了,先介绍给你们认识吧!这位是亚尔斯兰殿下。是帕尔斯的王太子,我现在就是追随着他。” “王太子**?” 轴德族的男人们大吃一惊凝视着马上的少年。他们虽然知道有国王和王太子的存在,可是,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真正的王族。他们看着亚尔斯兰的眼神,与其充满了敬意,倒沼说充满了像是看稀奇动物般的好奇心。 “我是亚尔斯兰,请多指教。” 王太子率直地报出自己的名字,轴德一族再度起了一阵骚动。 “喂,听到了没?他会说帕尔斯话呢!” “跟一般人好像没什么两样嘛!” 亚尔佛莉德红着脸斥责他们。 “你们要守礼仪啊!因为王太子就会成为帕尔斯国的国王啊!” 轴德族的男人们赶忙单膝往地上跪。亚尔斯兰笑了笑,要亚尔佛莉德让他们起身。在这些满怀戒慎恐惧站了起来的男人当中,有一个鼻下和下巴长满了茶色的胡须,左耳上有红黑色伤痕的男人对着亚尔佛莉德低声耳语,好像有什么不满似的。 “你们不需要因为身为盗贼就感到可耻啊!王室也是以租税之名向国民收取谷物,官员们更是厚颜地索贿。这样跟盗贼又有什么不同呢?” “以前是这样,可是,今后就不同了。因为亚尔斯兰殿下就建立一个好国家了。” “好国家?” 轴德族的男人发出狐疑的声音。亚尔佛莉德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她继续一一介绍其他的同行者。万骑长达龙的名字又让轴德族的男人们起了一阵骚动。在骚动还没有平静下来的时候,亚尔佛莉德介绍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