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知道了。只是,放着亚尔斯兰一伙人不管不好吧?” “是不好,可是,我们也不能为了他们而远征至辛德拉吧?我可不像亚尔斯兰一伙人所想象的那么神出鬼没啊!” 查迪不知道好不好把这些话当成笑话来看,不过,他终究是没有笑出来。 “如果亚尔斯兰那家伙被辛德拉军干掉了,似乎有点可惜哪!” “什么话!有达龙和那尔撒斯他们跟在身边,怎么可能让辛德拉士兵杀了亚尔斯兰?” 席尔梅斯半含着赞赏,半含着恶意微微地笑了笑。 “亚尔斯兰小子,你可要回来啊!回来好让我杀了你。叶克巴达那已经做好欢迎你的准备了。” 一想起在自己所处的环境中的薄弱力量,席尔梅斯毕竟不能不重视王都叶克巴那达的地位。如果他常常远离王都,那个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王妃泰巴美奈说不定又会有什么狡猾的阴谋产生。 另一方面,他也十分记挂那个被关在地牢里的安德拉寇拉斯王。分裂为国王派和波坦大主教派的鲁西达尼亚军又怎么样了?事实上,他根本不能时时把全副的心力都放在亚尔斯兰身上。 在冬季的夜空下遥望着正为出兵做准备而显得喧腾不已的培沙华尔城红岩城壁,席尔梅斯飞身上马,朝着已经离开一阵子的王都叶克巴达那奔去。 查迪等部下跟在他背后相继离去。 在亚尔斯兰所不知道的地方,威胁着他的生命之最大敌手正从他的身边渐行渐远。不过,就像席尔梅斯本身所说的,那只是暂的。 辛德拉的国都乌莱优鲁位于连结卡威利河的内陆水路网的中心部位。有着白墙的王宫为亚热带的花和树木所围绕,直接通往运河的阶级用淡红色的大理石所砌成,当落日余晖笼罩着整个大地时,此地的景象之美是难以用笔墨来形容的。 乌莱优鲁的夏天很长,到处都笼罩着令人信以忍受的暑热;就因为这样,冬季显得格外清凉舒适。与其说是寒冷,倒不如说凉爽的气候使得原本已为夏暑逼至濒死边缘的花木都复苏而充满了生气。然而,当拉杰特拉和帕尔斯国缔结盟约的报告传进来的那一天,罕见而冰寒的北风却直透人心。 辛德拉国内发生两个王子争夺王位使国家一分为二的责任,大部分应该由国王卡里卡拉二世来背负。如果他明确颁布王位继承者,事态就不会恶化至此了。 卡里卡拉二世还活着。这一年他五十二岁,既不到衰弱老死的年纪,也没有特别严重的病痛。他自己也还没有从王位引退的打算,因此,册立王太子的事也就一天拖过一天了。 而状态之所以会突然演变成“国王病危”,归根结底是因为卡里卡拉二世对自己的健康太过自信之故。当王妃十年前去世之后,原本极为善良、温柔的卡里卡拉王就公然地开始与美女们鬼混。把从密林采集到的鹿茸、蛇血、深海鱼卵等奇怪的强精药和着酒一起喝下去,结果在半年前一下子就倒了下来而变成半身不遂。 如此一来,他根本没有办法以国王的身份来处理政务了。 在辛德拉,不只是国王,连宰相的地位也是代代相传的,由父传子,持续不断。这就是“世袭宰相”,而当时的世袭宰相是马赫德拉,这个人的女儿成了卡迪威王子的妃子。 当然,马赫德拉想让自己的女婿卡迪威继任下一代国王。而卡迪威也有这个打算,他想尽早以摄政之姿掌理国政。然而,不管他自己也好,他的世袭宰相岳父也罢,都曾树敌无数。而其最大的敌人拉杰特拉不仅对卡迪威继承王位的实力大加挞伐,这次竟然还和历史上的敌国帕尔斯联手攻向国都来了。 “可恶,拉杰特拉这家伙竟然勾结帕尔斯军来抢王位。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不择手段,真是一个无耻的家伙。我发誓绝对不让他坐上宝座!” 卡迪威固然为此事怒不可抑,但同时也感到不安。辛德拉军了解帕尔斯的军队是多么地强悍。这不是他们刻意去打听才知道的,从古至今,从大大小小的战役中就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不争的事实了。甚至只要听到从年轻时就以猛将之名著称的国王安德拉寇拉斯三世的名字,那些哭泣着小孩也就立刻噤声了。而帕尔斯军到底是在什么原因下和拉杰特拉成为盟友的? “不管怎么说,军队应该做好随时出动的准备。殿下。” 听岳父马赫德拉这么一说,卡迪威匆匆忙忙地召集了军队。当然他也命令最大的靠山“战象部队”出动。这项准备工作格外费时、费事,于是负责的将军提出异议。 “象群们因为今日风寒不喜欢到舍外。怎么办好呢?” “用鞭子赶出来!你以为鞭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卡迪威本人当然没有注意到,就是因为这样的不为他人着想,而使得自己树立了那么多的敌人。如同拉杰特拉嘲讽他“不懂世故”一样,卡迪威有时候甚至忘了除了王宫和贵族的庄院外还有其他的世界。就因为这样,卡迪威也有其懦弱的一面,他找了岳父马赫德拉商量。 “准备是准备了,但是究竟能不能获胜呢?马赫德拉?” “您在担心些什么?不论从才能或军队数量上来看,殿下都远远地占了上风啊!虽然对方是帕尔斯军,但是他们也不是全军总动员,没有必要怕他们。” 马赫德拉拼命地激励女婿。 万一卡迪威败给了拉杰特拉,马赫德拉自己也只有坐以待毙了。因此他只有全心全力地为那个并非无能,但稍嫌不够可靠的女婿卖命了。 对生平第一次到国外远征的亚尔斯兰而言,最高兴的事莫过于奇斯瓦特把老鹰“告死天使”借给他。 “希望它可以成为殿下的好朋友。它喜欢在辽阔的天空飞翔更甚于蜷缩于城里面,把它带去或许可以对殿下有什么帮助。” “谢谢你,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亚尔斯兰伸出了手臂,让告死天使停上去,然后他对着这个有翅膀的密友说道:“告死天使,和奇斯瓦特做暂时的道别吧!因为我要把你带到辛德拉去。 ”手臂上停着告死天使的亚尔斯兰来到露台上阅兵时,中庭的帕尔斯军爆出了阵阵欢呼声。 而在城门大开,看见骑在一匹白马上的拉杰特拉王子时,等在城外的辛德拉军也一起发出了欢呼声。 “拉杰特拉!我们的国王!集众神的恩宠于一身。引领我们迈向胜利之路**” “那个轻薄的王子似乎相当得士兵们的爱戴哪!” 达龙站在亚尔斯兰的背后小声地对那尔撒斯说道。 “轻薄王子”把白马驱策到露台下,高高地举起一只手,大声地说道;“亚尔斯兰王子,以前我已经说过,我希望能成为你的朋友。以卡威利河为界,以东辛德拉国王的我,以西帕尔斯国王的你各自征服自己的领地,制霸全大陆,让我们携手建立永远和平的世界!” 亚尔斯兰笑脸相应,这时,达龙却露出了颇不以为然的表情。 “那尔撒斯,我无法打从心底里相信那个叫拉杰特拉的男人。是我多疑吗?” “不,不是你多疑,我也有同感。可是,这无所谓。现在背叛亚尔斯兰殿下对拉杰特拉本人并没有什么好处。如果他要背叛,那也是在把卡迪威的脑袋踩在脚下之后的事了。” 那尔撒斯带着嘲讽的表情睨视着正接受辛德拉军欢呼的拉杰特拉。 告死天使在亚尔斯兰的手臂上微微地拍动着它的翅膀。 于是,亚尔斯兰例在意想不到的异国迎接了帕尔斯历三二一年的新年。 第二章首次渡河 (一) 拉杰特拉王子所率领的五万名辛德拉军,和亚尔斯兰所率领的一万名帕尔斯军朝着乌莱优鲁往西南的路前进。 卡威利河正值冬季干水期,水深只达马腹。在渡河途中虽然有几次陷入深水的人马几乎溺毙的情形,然而,终归没有造成死亡。大军平安地完成了渡河的行动。 对亚尔斯兰而言,大军渡河的经验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不只感到稀奇,那尔撒斯的话也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拉杰特拉王子绝对不是一个无能的人。因为在这之前,他已经率军成功地渡过这条河了。” 是吗?光是感到稀奇是不够的,还必须趁机学到别人的长处。当亚尔斯兰这么想着的时候,在前头侦察的辛德拉骑兵慌慌张张地赶回河岸。 “卡迪威军在前方布阵了。” 当这个消息传进来的时候,西南方已经扬起阵阵尘烟了。卡迪威似乎想要阻止拉杰特拉渡河。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赶不及截住渡河的军队,但是,才刚刚过河的拉杰特拉军还没有将阵势整顿好,而卡迪威军的一万五千名骑兵就冲杀过来了。 拉杰特拉最初的战争根本连运用那尔撒斯巧妙安排的战术的时间都没有,就因为一场混战而揭开了序幕。卡迪威王子的部将普拉达拉特在这个国家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刚勇战士。他挥着厚刃的偃月刀,每次砍下,坐骑的左右方就喷起了血柱,人马的尸体不断地堆积起来。拉杰特拉军畏缩地往后退,从河岸上被赶落至水中。 在阵形还没有完全整顿好的情况下,就被普拉达特将军的惊人臂力逼得走头无路的拉杰特拉,便想把烫手的山芋丢给帕尔斯军。 “亚尔斯兰殿下,是不是利用这个机会,让那个不懂世故的卡迪威看看名扬远近诸国的帕尔斯骑士的骁勇?” “知道了。达龙,看你的了。” “如果这是殿下的意思的话**” 行了一个礼之后,达龙一手拿着长剑,一脚踢向马腹。他虽然知道这是拉杰特拉厚颜无耻的阴谋,但是,他不能不听从亚尔斯兰的命令。再加上让大家知道帕尔斯人的忠诚与勇猛也不是一件坏事。 挥着偃月刀,用鲜血把河岸的砂子变成红色的普拉达拉特,看见一个全身上下一片墨黑的骑士,毫不恐惧也毫不犹豫地策马急驰而来。他抖落偃月刀上的血渍,用瘪脚的帕尔斯语大叫:“帕尔斯的走狗们,刻意跑到辛德拉的大地上来,让人砍落你们的脑袋吗?我就让你们的首级躺在这个河岸上,至少你们死后还可以眺望祖国的风景! ““既然说了,你就做做看吧!” 简短地回了一句话之后,达龙挡住了迎面而来的一击。 刀身一次又一次激烈地交缠着。在五回合、十回合之后,胜负还没有分出来。 双方的白刃相互咬噬,两个人从河岸上打进河中。 “达龙,加油!” 当亚尔斯兰在马上探出身子大叫时,黑衣骑士以实际行动回应了王太子对他的信赖。他的长剑在冬阳下一闪,血和水柱从河中喷射而上,普拉达拉特的巨大身躯就和他手上的偃月刀一起沉埋水底。 主将被杀死的敌人瞬间崩溃了,拉杰特拉军趁机反击。卡迪威军留下了三千具尸体溃走,在辛德拉国内的第一战,胜利归亚尔斯兰所有。 “达龙大人的勇武真是叫人佩服。在我国根本没有这样的勇者。” 拉杰特拉对达龙赞不绝口,然而,他的用意是要诱使帕尔斯军在往后的战役中也插上一脚。再说,称赞人的话说得再多也不用付钱。 “真是一场没趣的仗。” 这场仗就像达龙所说的一样。由于双方是在宽广的半沙漠正面交战,所以根本谈不上用兵和战术,只是单纯地以力制力。当达龙在打倒普拉达拉特的那一瞬间,整个战斗的胜负就已经决定了。这么一来,亚尔斯兰连学习战术的机会都没有。 那尔撒斯笑着说:“什么话?什么就会有好玩的事情发生了。因为敌人还没有出动他们的战象部队哪!” 达龙耸了耸他宽阔的肩膀,黑色的甲胄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或许吧!因为那个狡猾的拉杰特拉王子已经决定在最艰苦的战役中彻底地利用我们了。” “是啊!不但如此,他还可能在我们和敌人作战,双方都精疲力尽的时候来偷袭呢!” 那尔撒斯反而像是很快乐的样子。 “有没有方法可以摆脱他,那尔撒斯?呀,不对,问你这样的问题未免太失礼了。像拉杰特拉那样的小谋士只不过是在你这种大智者手中跳舞的小丑罢了。” 那尔撒斯轻轻地挥了挥手。 “达龙,不要过度吹捧我。这一次还得依照当时的状况来应变,因为我们不知道那个拉杰特拉王子因时间和场合的不同会朝哪个方向钻营。” “那么,我们非得紧紧地盯着他罗?” 达龙故意地弄响剑环,那尔撒斯的脸上却浮起了恶意的微笑。 “不,或许倒不如给他一些使小诡计的空间要好一些。这阵子我会等着看他使什么伎俩。” 两人的交谈就在这里中断了,因为少年耶拉姆送了在马上食用的餐点来了。 帕尔斯历三二一年的新年,在辛德拉国北方的旷野中开启了序幕。 这一年,如果到九月还活着的话,亚尔斯兰就应该十五岁了。 帕尔斯人根据传统的仪式举行了新年祭典。在新年最初的朝阳出现之前,国王要全副武装,自己一个人到泉水处去,脱下甲胄,用甲胄盛满水。回到阵营后,将兵代表要献上一杯葡萄酒。这杯红酒就象征国王的血。葡萄酒将被注入装着水的甲胄中。人们称呼这个液体为“生命之水“,把三分之一的生命之水往天上泼去,献给天上诸神。三分之一洒向大地,感谢大地去年为大家带来的收获,并祈求新的一年仍然丰收。最后的三分之一则由国王喝光,以示对诸神和大地的忠诚心,同时希望能分享到诸神的大地永恒的生命。 将兵的代表由万骑长巴夫曼担任。亚尔斯兰只带着老鹰告死天使前往,单枪匹马往泉水前进,担心亚尔斯兰安危的达龙和法兰吉丝保持着一段适当的距离跟在后面护卫着,好在没有任何人出现加害王太子,亚尔斯兰平安地完成了代表国王的任务。 亚尔斯兰一口饮尽了生命之水,当他的嘴巴离开黄金甲胄时,帕尔斯军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亚尔斯兰!亚尔斯兰!天上闪耀的星星、诸神的宠儿啊!愿以您的睿智和力量为国家和人民带来平安**” 当亚尔斯兰应和着大家的呼声,用两手高高地举起黄金甲胄时,帕尔斯历三二一年最初的太阳闪耀着光芒,使甲胄像金块似地闪着亮光。欢呼声再度扬起,帕尔斯军将兵的甲胄随着光芒,形成了一片如波涛般的光海。 仪式结束后,新年的庆祝宴会随即开始,以往空无一人的旷野此时充满了喧闹的声音。 当太阳升至中天时,拉杰特拉王子从半法尔桑(约一。五公里)之外的辛德拉军阵营中来访。他只带了五十骑左右的侍卫。 或许是相当喜欢白马吧?拉杰特拉这个时候还是骑着纯白的马,当他看到负责警卫亚尔斯兰本营的黑衣骑士时,立刻亲密地打着招呼。 “呀!帕尔斯的勇者啊!你年轻的主君可好啊?” 达龙只是无言地行了一个礼。若要依他本心,他可是真想一刀杀掉这个危险又不能信任的人物,以断绝将来的祸根。然而,那尔撒斯却认为为了亚尔斯兰的将来,倒应该利用这号人物。 “就算是毒蛇,让其守卫财宝也是大有帮助的。只要这样想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也没有道理要对毒蛇表示好感啊!因此,达龙对拉杰特拉也只是表现出最低限度的礼仪而已。 原本是个辛德拉人,却刻意用帕尔斯语说了一大堆客套话,其动机就让人起疑了。拉杰特拉在抱有这种心思的达龙面前握住了出来迎接的亚尔斯兰的手,拍拍对方的肩膀,就像是多年的好友一样。 帐篷内铺着地毯,桌上摆满了酒和料理,亚尔斯兰热情地款待拉杰特拉王子。奇夫弹着琵琶,法兰吉丝演奏竖琴,双方一阵谈笑风生。 “对了,我的朋友,和我有兄弟之情的亚尔斯兰殿下,我此次来是为了诚恳地和你商量事情的**” “请直说无妨。” 说完这句话,亚尔斯兰注意到了拉杰特拉欲言又止的表情,于是便命在座的部下们离开。 当现场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拉杰特拉把刚刚法兰吉丝靠着的椅垫铺在自己的臀部下,开始说话。 拉杰特拉所提的方案就是所谓的分进合击的战法。他指照目前这样的情况,双方并行进击似乎没有什么意义。这个时候应该给卡迪威心理上和军事上的双重威吓,使其阵脚大乱。而要做这一点,拉杰特拉和亚尔斯兰就应该要个别采取行动**。 “怎么样,亚尔斯兰殿下?我们不妨来个竞赛,看是你还是我先攻进乌莱优鲁。” “听起来是很有趣。那么,如果是我先攻进,我有什么好处?” 看见亚尔斯兰露出兴趣盎然的表情,拉杰特拉内心不禁暗自窃笑。他刻意停了一下,喝了一杯葡萄酒,刺探性地问道:“看来你是赞成我的建议了?” “不,还没有定案,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 看着亚尔斯兰认真回答的样子,拉杰特拉装出一副猜错了的表情。 “你说只是你个人的意见,亚尔斯兰殿下不是帕尔斯的王太子吗?” “我是王太子没错,但是,如果不和先和部下们商量,我没有办法给你一个肯定的答覆。” 拉杰特拉忍不住发出咋舌的声音。他把银杯放下,故意压低声音说道:“亚尔斯兰殿下,我以一个朋友、一个心灵相交的兄弟身份给你一个忠告,最好不要让部下太得意忘形。你是一个主君,主君下达命令,而部下就要听从命令。只有这样,人的世界才能够维持住秩序。如果一味地听从部下的意见,他们可会轻视主君的哦!” 拉杰特拉装出一副善意的表情,在亚尔斯兰耳边喃喃地进言,然而,少年却不为所动。 “多谢你的忠告。但是,当我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时,我都找部下一起来商量。他们每一个人都比我有智慧、有力量。如果没有他们帮我,或许我已经丢了好几次命了。” “话是这么说**” “在形式上他们是我的部下,可是事实上,他们却都是我的恩人。他们原本可以丢下我不管的,可是,每个人都尽全力在扶持我。就让我听过他们的意见之后再给你答复吧!” “唔**” 拉杰特拉心虚地沉默了。亚尔斯兰把他留在帐篷内,自己走了出去。达龙一伙人正坐在五十加斯(约五十公尺)之外的岩石阴影下交谈着,看见王太子出现时都站了起来。亚尔斯兰把拉杰特拉所提的意见,包括他别有居心的忠告都对部下们说了。 “我该怎么回答拉杰特拉好呢?我想先听听达龙的意见。” 黑衣骑士的回答相当明快。 “我认为理所当然应该拒绝。” “理由呢?” “或许是我个人对拉杰特拉王子有偏见。可是,我想大家应该都可以看出那个人的阴谋。也许拉杰特拉王子想让帕尔斯军个别行动,然后把我们当成幌子。” 亚尔斯兰微微地蹙了蹙眉头。他不说话,把那像晴朗夜空颜色的眸子转向奇夫。未来的宫廷乐师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样想。那个骑白马的王子是一个善于用心计的人。如果我们从别的路线前进,或许拉杰特拉那家伙就会立刻派出密使到卡迪威那边去,让那边的人出面亲切地为我们指点路线呢!“斩钉截铁地说完,奇夫把视线转向美丽的黑发女神官身上。 “怎么样?法兰吉丝小姐也有一样的想法吧?” “真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哪!” 法兰吉丝的反应虽然冷漠,但她并没有否定奇夫的意见。 “我的意见和达龙大人他们的看法一样。如果卡迪威王子把主力对准了帕尔斯军,防守国都的力量就会显得薄弱许多,而卡迪威军主力的行动也就比较容易预测了。不管是直冲国都或者是偷袭卡迪威军的侧面、后背,都可以为所欲为。拉杰特拉王子一定笑不可支啊!” 亚尔斯兰交抱着双手陷入沉思,不久,他把视线转向戴拉姆的旧领主身上。 “我想听听那尔撒斯的想法。” “那么,我要先为殿下祝贺。” 亚尔斯兰为那尔撒斯这突如其来的话吃了一惊,那尔撒斯笑着回答:“因为,殿下的部下中没有一个傻瓜。达龙、奇夫、法兰吉丝小姐的意见都一语中的。拉杰特拉王子的真意就是要彻底地利用帕尔斯军。我早就知道他迟早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亚尔斯兰微微地歪着头。 “那么,我应该拒绝拉杰特拉的提案吗?” “不,请您答应他。” 不只是亚尔斯兰,其他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尔撒斯的身上。 “我这就说明我的理由。拉杰特拉王子的心是铁做的,和这种人同行,什么时候背后要吃他一刀都不晓得。依我的看法,对方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提案反倒对我们有利,彼此保持一点距离来行动比较保险。” “我明白了,就这么做吧!” “可是,我们得附加上条件。请殿下要求对方提供充分的粮食、搬运粮食的牛马、详尽的地图和可以信赖的向导。” 亚尔斯兰不由得咧嘴笑了开来。 “是不是太贪心了一点?” “不,做这样的要求才好。拉杰特拉一下子本身就是一个欲望极深的人,所以殿下也要表现出高度的欲望,反而较能使他感到安心。” 欲望强的人怕的就是没有什么欲望的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认定你是跟他同一类的人,让对方产生大意的心态。除此之外,粮食和地图原本就是不可或缺的东西。为防他提供虚构的地图,最好是当场描绘拉杰特拉身上携带的地图。 “同时还请殿下详细打听拉杰特拉王子前进的路线。然后我们再遣密使通知卡迪威王子,告知拉杰特拉前进的路线。” “可是,这么做不是稍嫌过火了吗?” 亚尔斯兰有些犹豫。奇夫不禁在口中喃喃说道:好个善良的人哪! “请不用担心。反正拉杰特拉王子是不会老实地回答的。如此一来就可以使卡迪威军迷惑了。” 卡迪威一定会该把主力军朝向何处而感到苦恼吧?如果他把兵力分成两路,我方就可以加以各个击破。如果卡迪威害怕了而躲进城内,我方就可以毫无损伤地进军乌莱优鲁。不论事情如何进展,对亚尔斯兰和帕尔斯军而言都不会有任何损失。如果双方真的交锋了,到时只要再重新拟定战术就可以了。那尔撒斯做了这样的说明。亚尔斯兰便决定听从部下们的意见。 (二) 一月三日,亚尔斯兰和拉杰特拉分手,朝北方的山地前进。拉杰特拉答应了亚尔斯兰所有的要求,虽然有些不甘不愿。 行军途中,亚尔斯兰和那尔撒斯并肩骑着马,向那尔撒斯请教王者之道。 “以前有一个勇敢的国王。” 那尔撒斯以这句话开头。 那个国王有一次率领五万名士兵远征。在越过国境的雪山,持续不断的战争之后,粮食告罄,士兵们因饥饿而受苦。国王看着士兵们痛苦的样子流下了泪,便把自己的粮食分给了士兵们食用**“殿下,您对这个国王的行为有什么看法?” 亚尔斯兰在一瞬间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因为从那尔撒斯的表情和语气来判断,他对这个国王有负面的评价。然而,他不清楚理由何在。亚尔斯兰还是老实地回答了。 “我认为他是个了不起的国王。看不过士兵们受苦而把自己的粮食分而食之,这不是很难得的行为吗?那尔撒斯的意见似乎不太一样?” 那尔撒斯微笑地点了点头。 “殿下虽然看出了我的心思,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所以,我也就老实地说出我的想法吧!我认为这个国王没有当国王的资格,他是一个卑懦的人。” “为什么**?” “这个国王有两大罪状。第一是他没有准备好五万名士兵所需要的粮食而让士兵们挨饿。第二是他把自己的食物只分给了一小部分的人食用,其他多数的士兵仍然一样在挨饿。” “**” “也就是说,这个国王第一是个怠惰的人,第二行事不公。而且,他意欲把粮食分给一小部分人食用一事使自我陶醉在自己的慈悲当中,藉以逃避使众多士兵挨饿的责任。这就是他的卑懦之处。殿下明白了吗?” “我想我明白了。” 亚尔斯兰一边想着,一边回答。 “也就是说,身为国王的人是不能让士兵们挨饿的。如果让士兵们挨饿,根本就没有办法作战了。” “是的。只有能够准备不让五万名士兵挨饿的粮食的人才有资格指挥五万名士兵。至于在战场上的用兵和武勇,那是往后的事了**” 平稳的行军持续了两天左右。当人马偶尔在山路中休息时,那尔撒斯就拿出纸和笔来描绘风景,然而,除了耶拉姆之外,他并没有让任何看见他的作品。 “那尔撒斯的绘画才能当然是不容置疑的。我好想让那尔撒斯帮我画人像呢!” 听到这些话的达龙不由得俯视着亚尔佛莉德的脸。 “你真是不晓得利害啊!” 然而,关于那尔撒斯的画才堪称为最有力证人的耶拉姆即有这样的主张:“如果那尔撒斯在人连绘画都堪称天才的话,那反而没救了。以他目前的功力来说,应该算是刚刚好。” “**听起来不像是在褒奖嘛!” 法兰吉丝很认真地评论道。 亚尔斯兰也觉得既那尔撒斯即将担任未来的宫廷画家,他也想知道他到底画得怎么样。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只要那尔撒斯能画就够,至于画得好不好就不是问题所在了。亚尔斯兰虽然崇拜那尔撒斯的智略,但是,对其画才并不抱有任何幻想。 在辛德拉国都内的卡迪威王子以一个战争的当事者来说,实在是处于非常幸福的立场。事实上,有这么幸运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了,因为他的战争对手把今捕捞行动预定表送到他的手上来了,而且一来就是两封。拉杰特拉和帕尔斯国的亚尔斯兰太子都各自遣密使把另一方的预定行动表送来了。 “他们到底想怎么样?” 卡威迪感到困惑不已。只要是正常的人一定都会感到疑惑的。首先他派人出去侦察,证实敌军的兵力已经分成两股,但是,未来的事情就难说了,他实在不知道敌方自己送来的情报有多少可信度。将军们的意见也分歧不一。 “我们应该先击溃帕尔斯军。他们的兵力大约只有一万,如果没有了援军,拉杰特拉的锐气一定会大大受到打击。尽管帕尔斯军再怎么精强,只要我们用兵力去压倒他们**” “不,最好是倾我军的全力先去击垮拉杰特拉王子的主力。如此一来,帕尔斯军就会像断了根的树木一样,不砍它自然就会枯萎了。应该先打拉杰特拉!” “可是,如果在我们和拉杰特拉的本队交战时,帕尔斯军突然袭击国都怎么办?帕尔斯军的骑兵在速度上是近邻诸国所比不上的。还是先解决这边比较理想。” “干脆先按兵不动,观察对方的动向之后再说吧!反正他们本来就是冲着国都而来的。” “可是,这么做的话,国都以外的地区不都要被拉杰特拉的马蹄所蹂躏了吗?我军的总数有十八万,而拉杰特拉的军队和帕尔斯军合起来也才不过六万,害怕数量比我们少得多的敌人而躲在城里实在是说不过去。不,或许这样一来反而就着了敌人的道了。” 议论始终没有个定论出来。每个意见都言之成理,卡迪威王子不知道该听从哪个人的意见。 “马赫德拉,干脆就把我们的军队分成三股吧!一队守住国都,一队攻击拉杰特拉的本队,另一队则讨伐帕尔斯军。你看如何?” “殿下,请不要开玩笑了!” 王子商谈的对象马赫德拉不痛快地睨视着女婿,他白色的头巾和黑色三角形下巴上的胡子给人极深刻的印象,是一个有着健壮体格的中年男人,比卡迪威和拉杰特拉都更有风格和魄力。他以世袭宰相的身份掌管国政已经有二十年了。和帕尔斯国之间的战争往往都是处于被动的,但是在内政、外交、军事等各个部门都有着不同凡响的业绩,他也因此声名大噪。 “如果兵分三路,我们在兵力上所占的优势就发挥不出作用了。绝对不能将兵力分散。力量唯有集中了起来才叫力量。” 马赫德拉语气肯定地说道,卡迪威也认同他的正确性,然而问题就在于应该把这个力量集中在哪里?他很清楚同父异母的兄弟拉杰特拉是一个谨慎而细心的人。 “国都必须随时安置最低限度的兵力。其他的兵力就集中配置在一个地方,让兵力在必要在时候朝向必要的场所。粮食和武器也应该集中在该处。” “我明白了。马赫德拉,你真是一个堪称智者的男人啊!对我来说,称你为宰相、岳父实在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只要有你在,拉杰特拉那家伙岂能那么轻易地就把辛德拉的国土握于指掌之间?” 卡迪威衷心地称赞岳父。 马赫德拉的女儿莎莉玛是一个有着“拉克休美女神的私生子”美名的美丽女性,她有着无数的追求者,包括拉杰特拉在内。而卡迪威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被选为她的夫婿,这不光是莎莉玛自己的选择,也是马赫德拉的决定。马赫德拉也是他感情方面的恩人。 “多谢陛下的称赞,臣下深感惶恐。” 马赫德拉装出一副令人感到心惊胆颤般的谄媚态度,脸上隐藏着信赖但却以显得有些奇妙的微笑。如果他的女婿当了国王,身为王妃的父亲,他的地位和权力也就更形强化了。 “除此之外,臣下已经让一个和我们一族有关系的人潜入拉杰特拉军营中了。他是一个极端聪明的人,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好消息传回来了。就请殿下心平气和地等着吉报吧!” 世袭宰相沉稳的声音让卡迪威重拾了平静的情绪。 在山道中行走的帕尔斯军中,亚尔斯兰仍然针对现在的状况向那尔撒斯请教。 “**这么说来,拉杰特拉王子是有意利用我们帕尔斯军了。那尔撒斯的看法是这样的吧?” “是的,可是,我们绝对不会让他如愿的。” “为什么?” “如果我们的大军跟卡迪威军作战而打了漂亮的一仗,扬名的是我们帕尔斯军的武名,不是拉杰特拉的名声。而以他的立场来说,为了成为辛德拉的国王,他自己本身必须扬名立万才行。” 策马并肩同行的奇夫露出了恶意的笑容。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打一次胜仗,拉杰特拉就会按捺不住而开始行动了,因为他必须建立自己的功勋。是不是这样,军师大人?” “是的,而且不只是这样,在国都的卡迪威王子一定也沉不住气的。” 原本这两个王子在欲望和反感上就呈现极度的对立。帕尔斯军在军事上的成功一定会对他们造成刺激。帕尔斯在最近的战斗中打胜仗不只是单纯的局部胜利,也和辛德拉画整体的命运相连。 拉杰特拉派给帕尔斯军做向导的男人叫加斯旺德。他有着麦色的肌肤和玛瑙色的瞳孔,年纪大约和奇夫相当,予人一种黑豹般灵敏的精悍感。他对帕尔斯语也有涉猎。到目前为止,他虽然尽责地做到了向导的工作,但是,亚尔斯兰的部下们却尚未完全信赖他。 “那个男人相当能使剑哦!” 有一次,看着加斯旺德的动作,达龙喃喃地说道,那尔撒斯若无其事地摸摸自己的下巴。 “如果你有这样的感觉,那么一定是相当有两下子的了。” “或许他是对方派来的刺客哪!” 达龙降低了声音。他害怕的是加斯旺德会还会是拉杰特拉为暗杀亚尔斯兰而命其伪装成向导潜进来的杀手?那尔撒斯同意密友的看法。 “非常有可能。但是,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怎么说?” “拉杰特拉把一个危险人物丢给我们的可能性。” 说完,那尔撒斯就陷入沉默之中,似乎很认真地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三) “和拉杰特拉王子结盟的一万名帕尔斯军正在山道中向东前进,一两天之后应该就会抵达这座城了。” 这个报告是在一月底传到了古加拉特城。 这座城扼住从北方山岳地带向国都乌莱优鲁延伸的主张通道,是军事上的要冲之一。 城主戈宾将军下面还有两个副城主,普拉肯欣将军和塔拉将军。分配到的兵力有骑兵四千、步兵八千。光是数目就足以和帕尔斯军对抗了,而且城塞本身还有高而且厚的城壁防护着,城四周还有深深的护城河,城内备有投石器,要攻陷这座城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躲在城里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不过我们是不是该见识见识一下帕尔斯军的实力?” 在戈宾的指示下,率领一千五百名骑兵和三千名步兵的普拉肯欣将军遂主动出击了。 在古加拉特城以西,隔着帕尔斯的标准来说为一法尔桑(约五公里)的街道,两军开始了首次的交锋。 普拉欣肯将军坐上了身躯大得吓人的马背上,像轻轻挥着一把短剑般地舞动着大刀,冲进了帕尔斯军的阵中。把帕尔斯骑兵刺过来的枪矛像小树枝一样地拨了开来。或许是被他这种腕力吓怕了吧?精强的帕尔斯骑兵自然而然城他面前让了一条路。 挥舞着大刀的普拉肯欣朝着亚尔斯兰冲过去,当他迫近时,一个黑衣黑马的骑士挡住了他的去路。翻飞的斗蓬的内里像染着人血一般地鲜红。 “别挡路,闪开!” 普拉欣肯以他所知道的一点帕尔斯语咆哮着。黑衣骑士淡然地应道。 “帕尔斯的王太子哪会以你这样的辛德拉走狗做交战对手?乖乖地跟我战斗吧!至少还可以让你的脑袋去面见殿下。” “少胡说!” 普拉肯欣的大刀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朝黑衣骑士达龙的头上砍落。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另一道闪光却侵入敌我双方人马的眼中。 达龙的长剑将抓着大刀的普拉肯欣的手腕砍成两段,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半空中飞窜,深深刺进了普拉肯肯的右耳下方。 素有猛将之称的普拉肯欣在一瞬间便成了一具尸体,看到这个景象,辛德拉军不禁大惊失色。 辛德拉军逃进了城塞,紧紧地闭起了城门。看到以达龙为首的帕尔斯军的勇猛,连戈宾和塔拉也不禁为之胆颤心惊。他们决定改变战法,待在城内以换取时间,等待从国都派来的援军。方法虽无可取之处,但却不失其实用性。 未来的帕尔斯宫廷画家对年轻的主君陈述自己的意见。 “陷城的方法有好几种,但是我们不能花太多的时间在这上面。必须让敌人做一些挣扎。” “怎么么做?” “您认为这么做可以吗?” 二月一日,帕尔斯军的使者策马来到古加拉特的城门前,呼叫辛德拉军开门。这个使者是一个有着红紫色头发、蓝色眼睛的优雅青年。他带着一个担任通译兼向导的年轻辛德拉人,身上的武装只有一把剑。使者是奇夫,而随行的人是加斯旺德。 奇夫带着一张无辜的脸,一手拿着竖琴,出现在城内的大厅当中。以辛德拉人的眼光来看,他就像一个“银色月亮般”的美青年,所以,传言也就快速地在城内扩散开来了,城内的女性们忘了自己的举动可能会招致男人们的不悦,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个异国的美青年。 在女性爱慕的眼神包围下,奇夫来到了戈宾将军的面前,劝一脸愁苦的辛德拉武将无血献城。 “当然不会毫无报偿的。一旦拉杰特拉王子戴上了辛德拉国的王冠,一定会备加礼遇两位将军的。不管是地位或领地,两位将军都可以得到自己所想要的。在这个时候,这是一个很优厚的条件。” 因为事不关已,奇夫显得极为大方。 戈宾和塔拉没有立刻回复。他们虽然隶属于卡迪威王子的党派,但是,他们刚刚已经看到了站在拉杰特拉王子一边的帕尔斯军的强悍,而且他们也有个人的欲望。戈宾为身为使者的奇夫准备了筵席,召来了城内的十个美女劝酒。 趁着这个空档,他们躲进了另外的房间商议该怎么做才好。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偷偷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个人就是陪奇夫一道前来的辛德拉人通译加斯旺德。加斯旺德把食指竖在嘴巴前,要面露惊疑之色的两个将军不要出声,低声地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身份。 “或许我这么说,你们还是不相信。不过,他是帕尔斯人,我是辛德拉的子民,请两位将军务必要相信我。” “**好吧,你说说看。我们就姑且听之。” 加斯旺德压低了声音告诉两位将军以下的事。 所谓拉杰特拉王子希望和两位将军成为同志一事纯属谎言。如果因为个人私欲而靠拢拉杰特拉王子的话,一定会立刻被抓起来斩首示众。姑且不论此事,帕尔斯军之所以提出这样的条件无非是要让两位将军在心理上产生松懈。他们打算在半夜时分偷偷通过古加拉特城前面,朝着辛德拉的国都前进。主力的骑兵部队将走在前头,粮队则跟在后面。古拉加特城的守军应该在这个时候故意放过骑兵队,袭击他们的粮队。尽管帕尔斯军再怎么强悍,如果没有粮食就无法再战斗,最后只有客死异乡了。如此一来,两位将军的功绩一定会获得卡迪威王子的嘉许的。 “老实说,我是世袭宰相马赫德拉大人的族人。我奉了马赫德拉大人之命,伺机接近拉杰特拉,获得他的信任。请两位将军务必要帮我完成这个计划。” 加斯旺德做了这样的说明之后,又从头巾中出示了有马赫德拉署名的身份证,于是,戈宾和塔拉便相信了他。三人就地做了详尽的计划。塔拉提议把帕尔斯的使者,也就是奇夫当场斩杀,然而,为了不让帕尔斯军起疑心,他们最后还是决定让奇夫活着回去。 奇夫被美女和醇酒所包围,他弹着竖琴,充分显露出浪荡的本性。当戈宾说明天才可能答复之后,他立刻就站了起来,礼貌周到地和城主握了握手,和每一个美女拥抱话别。事后大家才知道,大部分的美女都把自己的戒指、手镯和耳环送给奇夫了。塔拉等人不禁悔恨交加,觉得让他回去实在是大错特错。 但是,他们的后悔并没有持续到第二天。 当天夜里,帕尔斯军偷偷地拔营,开始沿着街道向东前进。士兵们的嘴里都含着棉花,马嘴中也都塞着毛巾,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响。 原本应该在前面带路的加斯旺德,不知什么时候跑到骑兵队的后头去了。 他在黑暗中看着骑兵队的背影,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他蹲在大树的阴影下,从衣服里拿出了细长的火箭筒,正待要点火时,突然背后传来了声音。 “三更半夜的还在工作,真叫人佩服哪,加斯旺德。” 年轻的辛德拉人真的就像跳起来一样,转过他的身子。他看着站在眼前的人影,不禁吞了吞口水。 “奇、奇夫大人**” “是啊,是辛德拉的男人的天敌奇夫大人。你在这里干什么?” “您说什么**” “打算发出信号给辛德拉军,叫他们发动奇袭吧?狡猾的黑猫啊,是不是想在自己的尾巴上点火呢?” “等等,请听我说!” 加斯旺德大叫着往后一跳。夜风发出了细微的呜咽,加斯旺德褐色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线般的血丝。 “哼哼,身手真是不错嘛!” 重新摆好了架势,奇夫愉快地笑了起来。他那强烈的突袭只掠过了加斯旺德的额头,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 加斯旺德放下了火箭筒,拔起了剑。他了解到,现在再辩解也没什么用了。帕尔斯军似乎已经发现他的真面目了。现在除了靠自己的力量逃离险境之外,别无它法了。 奇夫滑行似地往前进,挥出了第二剑。这一击在加斯旺德的眼前弹回,飞散出来的火花在一瞬间把两个人的脸浮现出来。两个剑士交织着视线。加斯旺德黝黑的两眼中有着紧张和失意,而奇夫蓝色的瞳孔中则洋溢着勇敢的笑意。 双方都不发一语。在泛间的月光下,只有交错的白刃声回荡在一片静寂当中。这两人的技巧在伯仲之间,都具有机敏而柔软的身手。两个人影前后左右,仿佛跳舞般翻飞着身子,彼此砍杀、回避。当战斗看来似乎永远不会有结果的时候,或许是精神状态相差太多之故吧?加斯旺德发现了其实是奇夫刻意露出的破绽,一股作气正欲向前。就当大步跨前欲袭击对方的加斯旺德被对方一闪而顿失平衡的那一瞬间,奇夫的剑柄狠狠地击向加斯旺德的脖子。 当辛德拉年轻的剑士落到地面上时,和他共谋的辛德拉军正躲在城外的森林里,一边屏住气息,一边看着帕尔斯军的主力通过夜晚的街道。 微弱的月光下,亚尔斯兰王子的黄金甲胄仍然清晰可见。陪在他身边的黑衣骑士应该就是前天一刀斩杀了普拉肯欣的那个勇者吧? “唔,亚尔斯兰王子和那个黑衣骑士确实是走在前头。看来今天晚上的作战成功了。” 事实上,穿着亚尔斯兰的黄金甲胄的少年是耶拉姆,而穿着达龙黑衣的则是一个体格良好的骑兵装扮的。可是,在月光下根本没有办法看得那么清楚。 帕尔斯自豪的一万骑兵完全和粮队分开了。深信如此的辛德拉军不等加斯旺德发出信号便从后方缓慢地跟上来了,朝着牛车和马车群伸出了獠牙。指挥官的号令一下,辛德拉军便猛然地袭了上来。 “上呀!把他们的粮食都夺过来!” 辛德拉军举起了枪,朝着帕尔斯的粮队攻上去。当马蹄声从黑夜里蜂拥响起时,帕尔斯的粮队看似恐惧不已而停下了脚步。 然而,辛德拉军所确信的胜利却在一瞬间消逝了。运送粮食的牛车罩子被掀起来,躲在里面的士兵们对着突袭而来的辛德拉军射出了如雨点般的箭。 “可恶,被骗了!” 尽管愤怒不已,然而,最可恶的还是中了敌人的计谋。一旦在智力上遭到惨败,力量上的经纬度也只有溃败一途了。无助地看着像泥人一般无力地被杀的同志,已经闯入敌阵中的戈宾找到了骑在马上指挥着士兵的少年身影,那不就是真正的帕尔斯国的王太子吗? “帕尔斯的小子,待在那里不要动!” 戈宾举起长枪,冲向亚尔斯兰。这个时候,在亚尔斯兰马旁的一个士兵投出了自己的长枪。只见长枪远远地、正确地飞向前,刺穿了戈宾的咽喉。 戈宾无声地断了气,身躯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从马上滚落下来。 在微弱的月光下还能展现这种骇人投枪威力的当然只有达龙了。原来他也改装成一个小兵,藏身在粮队当中。 另一方面,塔拉将军的部下也接二连三地被杀了,最后只剩下他和法兰吉丝对峙着。 塔拉发出了像水牛一样的咆哮声,朝着法兰吉丝挥舞着他的大剑。这是充满压力和迫力的一击,然而,美貌的女神官仿佛化成了一阵夜风,无声地闪过了身,间不容发地发动反击。剑光斜向一闪,不偏不倚地把辛德拉武将颈部砍断了。喷射而上的血在月光下呈现出异样的色泽。 在戈宾和塔拉相继被杀之后,失去了指挥官的辛德拉瞬间便崩溃了。就在这个时候,算准了时机回过头来的帕尔斯的骑兵队冲入了溃逃的辛德拉军中,辛德拉于是丢下了两千多具的尸体抱头鼠窜。他们原想逃回城里,这个时候,那尔撒斯和奇夫所指挥的一队人马已经占据了城墙。遭受从城墙射来的大量箭雨攻击的辛德拉兵只好丢下了武器和甲胄,只求能全身而退了。残存下来的辛德拉全部往没有敌人的方向逃窜。 于是,古加拉特城塞就落入帕尔斯军的手中了。 (四) “什么?三天的攻防,古加拉特城就沦陷了?” 在国都乌莱优鲁接到这个恶耗的卡迪威把象牙制的装椰子酒的大杯子掉落到地上。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马赫德拉?” “没什么。古加拉特是防守国都北方的要冲,现在被帕尔斯军夺走了,我们只有再把它夺回来了。如果拉杰特拉王子的军队在那里跟帕尔斯军合并,要再夺回就很困难了。请趁敌军兵力还没有集结的时候赶快行动。” “是吗?我明白了。” 既然目标已经确定,卡迪威就不再显得狼狈了。他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用冷水浴冲走了醉意,穿上甲胄,下令军队出动。 在马赫德拉的指挥下,军队的编制已经完成。二月五日,离开国都的卡迪威军有十五万,王子坐在白色巨象背上的指挥座里,身上穿着饰有三百颗宝石的白金甲胄。除此之外,军队中还有战象五百头,剑和枪的巨大队伍形成带状在辛德拉的原野中朝北前进。 另一方面,在帕尔斯占领的古加拉特城中,捆绑着的加斯旺德被带到亚尔斯兰面前。他并无意为自己的生命求饶。 “我是辛德拉人。我不能把自己的国家卖给帕尔斯人。我不是背叛帕尔斯,只是对辛德拉尽忠。现在你们可以立刻结束我的生命。” “那么,就如你所愿吧!” 奇夫拔起了他的长剑,慢慢地绕到加斯旺德的背后。 “在砍掉你的脑袋之后,我会为你献上一首悲壮绝美的四行诗。你可以在那个世界向辛德拉的众神们夸耀。” 正当白刃被高高地举起时,一道制止的声音响起来。是亚尔斯兰的叫声。 “等一下,奇夫。” 仿佛预料到会有这个声音出现一样,奇夫停下了手中的剑。他带着微微讽刺的声音看着王子。 “哎呀,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既然殿下这样吩咐,我就把剑收起来,但希望您日后不要后悔。” 听奇夫这么说,亚尔斯兰露出了打从内心感到困惑的表情。亚尔斯兰纯粹是因为出于怜悯之心所以才为加斯旺德求饶,他也不敢保证加斯旺德将来不会恩将仇报。姑且不论亚尔斯兰个人,或许还会祸延到他那些重要的部下们。身为上位者,亚尔斯兰的责任是极为重大的。 结果,亚尔斯兰还是释放了加斯旺德。因为那尔撒斯上了谏言,“依属下的看法,这样应该不至于造成属下的力量所没有办法挽救的灾害。这一次就完全看殿下您的决定了。”被解开绳子的加斯旺德看也不看亚尔斯兰,傲然地看着前面,朝岩山走去。目送着他的背影,亚尔斯兰毫无自信地看着军师。 “谢谢你,那尔撒斯。可是,这样做真的好吗?” “老实说,这是一种姑息的做法,不过,也无所谓。问题是卡迪威是不是会接受他。” 亚尔斯兰歪着头表示不解,那尔撒斯便又补充说明。 “现在,古加拉特城陷落的责任就落在加斯旺德身上了。卡迪威会怎么想呢?” 那尔撒斯不认为卡迪威会比亚尔斯兰更善良,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口。尽管如此,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那个男人太过急功好利。要让那尔撒斯眼花缭乱,至少也要一个古加拉特城做为牺牲品。 亚尔斯兰不得不感佩那尔撒斯的智慧,同时也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如果加斯旺德不背叛,把帕尔斯军最初的行动计划告诉辛德拉军的话,这个计谋就不可能成功了。那尔撒斯又怎么知道加斯旺德会背叛呢? “我也没有自信他一定会背叛。总而言之,我预先策划了几个谋略,这一次只不过是应用了其中的一个而已。” 那尔撒斯先想到的是加斯旺德背叛时和没有背叛时的个别对策。然后又设定加斯旺德是辛德拉的刺客、纯粹只是个向导、或是卡迪威的阵营派来潜入拉杰特拉阵营的间谍等三种状况。除此之外,他又假设拉杰特拉知道加斯旺德是卡迪威的间谍和不知道个中实情时的状况。那尔撒斯就是这样沙盘推演了二十种以上状况设定,同时想出了所有的对应方法,所以,今天晚上也只不过是活用了其中的一种罢了。 “左右摇摆不定的做法并不是那尔撒斯的做法。如果向右走就是这样,向左走就是这样。针对每一种结局来设想才是我的一贯行事原则。” 戴拉姆的旧领主这样说道。 捡回一条命而被释放的加斯旺德是在经过三天艰苦的徒步之后才和卡迪威王子所率领的大军碰上的。他欣喜万分一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而,士兵们丝毫不表示敬意或好感,突然就用枪柄殴打他,然后把他绑起来。加斯旺德就这样被拖到卡迪威面前,他用沾满灰尘的脸和满布血丝的眼神抗议着。 “卡迪威殿下,您为什么这样对待我?我可是全心全意为殿下尽忠啊!” “住口!背叛者!你还有什么面目出现在我的眼前?” 卡迪威以像白刃般尖酸刻薄的声音直刺加斯旺德的胸口。 “你不是和帕尔斯军私通,把古加拉特城献给他们了吗?有好几个证人证实你带着忠义的面具把他们诱出城外。” “没、没这回事。我也是中了帕尔斯军的计谋啊!我绝对没有和他们串通好。如果我和他们串通,又怎么会回到殿下面前来呢?现在早该在帕尔斯军的阵营中和他们庆祝狂欢啊!” 听加斯旺德这么一说,卡迪威一时也提不出反驳的话。 “殿下,您生气是应该的。可是,这个人是我们一族的人。在这之前,他也立了不少功劳。就请殿下赦了他的罪,让他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马赫德拉深深地低下头进言。 怒不可抑的卡迪威也不能不看岳父的面子。他一边粗重地喘着气,一边斜睨着加斯旺德。 “好,看在世袭宰相的面子上,这一次就饶了你。但是,今后如果还有一点让我怀疑的地方**” 当加斯旺德压抑着自己澎湃的感情,叩头谢恩时,负责侦察的骑兵苍白着脸色奔进卡迪威的本营。 报告指出,突然朝东方挺进的拉杰特拉王子的五万军队进入了卡迪威军和国都乌莱优鲁之间的地带,摆开了阵式把道路给阻断了。 状况变得极为奇妙。 亚尔斯兰所率领的帕尔斯军在古加拉特城内。南方有卡迪威和马赫德拉的军队。再往则有拉杰特拉的军队。然后再更南方就是国都乌莱优鲁所在的位置。 两个对立的阵营各把兵力分成了两部分。表面上看来卡迪威似乎被敌人南北夹击,然而,他的兵力却远比敌人的所有兵力大得多。因此,他也有可能将南北分隔的敌人予以各个击破。卡迪威可以南下攻击国都,但是,如此一来,他的背后就空了,而且国都里还留有三万名士兵。最北方的帕尔斯军和最南方的国都乌莱优鲁都分别被斩断与主力之间的联系而孤立了。不管对哪个阵营而言,都不是最有利的状况。 “事情好像演变成在我所想过的状况中最麻烦的态势了。” 听过侦察队的报告之后,那尔撒斯一边看着地图,一边拍着自己的脸颊。 他原本是期望卡迪威和拉杰特拉在国都北方的通道上碰个正着,然后就展开一场决战的。 “你太自私了点吧?” 万骑长巴夫曼以极重的语气嘲讽道。那尔撒斯也不加以辩驳。 “老将军说得是。” 坦率地承认之后,那尔撒斯微微笑道。 “可是,很快就会改观了。因为他们原本就是为了打仗才出动军队的。我想,卡迪威在三天之中就决定做一决战的。” 他很笃定的说道。帕尔斯军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出城应战了。指挥工作由巴夫曼负责。 这天晚上,在正式的会议之后,达龙和那尔撒斯在自己的房间检讨今后的作战。 那尔撒斯的面前摆着两盘料理。是耶拉姆所做的羊肉炒饭和亚尔佛莉德所做的夹着鸟肉的薄烧面包。尽管耶拉姆和亚尔佛莉德经常处于冲突的情况下,但是,至少他们没有做同样的料理让那尔撒斯感到为难,这可真让那尔撒斯喘了一口气。只是,到底该先吃哪一种料理则又是一个难题了。 “你大概希望干脆让敌人赶快攻过来吧,那尔撒斯?” 达龙嘲弄着那尔撒斯。他说得一点都没错,那尔撒斯沉默着不加反驳。他的视线虽然落在辛德拉的地图上,然而,表情却极为暖昧。以前在宫廷里面,他虽然也曾和几个宫女有过绯闻,但是,这一次他却不能当游戏来看待。那尔撒斯对耶拉姆的将来负有责任,而他也不能不管亚尔佛莉德。从帕尔斯传统的社会制度来看,亚尔斯兰和耶拉姆的身份差别太大,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他们又是生死与共的朋友,同时又像兄弟一样。他们一起跟那尔撒斯学习政事和用兵之学,跟达龙学习剑术和弓箭。对教师而言,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学生。 “将来亚尔斯兰殿下当上国王时,如果让耶拉姆辅佐他,他们一定可以把政事管理得很好。” 达龙这样预测着未来,那尔撒斯闻言仍然把视线落于辛德拉的地图上,一边回答:“是啊!最快要十年的时间。到时候,你跟我就可以从忧世的道义责任之中抽身而退了吧?” 在抽身之后,他们又该做什么好呢?那尔撒斯或许会为成为画圣马尼二世而拿起画笔吧?达龙则可能为追寻他那失去的眷恋而再度前往绢之国吧?他们虽然会彼此记挂着密友的行踪,但是却不会执拗地去质问对方,同时又认同对方的存在。 而比他们年轻十多岁的未成熟的少年也会认真地去思索自己本身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亚尔斯兰靠在暂时成为他的城堡的古加拉特城岩壁上,全身沐浴在异国的星光下,一个人陷入了沉思。不,正确说为应该是一个人和一只鸟。 老鹰告死天使停在王子的肩上,仿佛守护着它没有翅膀的密友一般闪着晶亮的眼睛。 自从那场悲惨的亚特罗帕提尼会战败战以来还不到四个月。然而,他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十年。在这期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应该说是发生了太多的事。在这些事情当中,最让亚尔斯兰挂心的是与他本身有关,万骑长巴夫曼所知道的那个秘密。 。。。"**王太子殿下,等这场仗打完回到培沙华尔城之后,属下这个老糊涂会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您。在这之前,就请您让属下缓冲一下吧!” 在出发前往辛德拉国之前,巴夫曼这样说道。 亚尔斯兰搞不清楚他的意思,想知道巴夫曼到底要说什么和不想知道的矛盾心情在少年的体内拉扯着。而在他内心深处正敞开着一个深渊。这是去年年底,就在五十天之前的事。亚尔斯兰想起了巴夫曼在冬季的星空下,从培沙华尔的城壁上大叫着。 “杀了那个人,王家的正统血缘就断了!不能杀呀**” 他所说的那个人不是亚尔斯兰,而是想杀死亚尔斯兰的那个银假面。巴夫曼叫着不能杀他。 那个银假面到底是什么人? 那个男人有着王家的血统,一定是这样的。那个男人一定知道一些亚尔斯兰所不知道的事情。 以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说,亚尔斯兰真是多灾多难。他必须把侵略者赶出国境、收复失地、救回被囚的双亲。所以,平常的日子里他会忘了这个问题。 可是,像今天晚上这样,一旦有点空闲,他就又会想起来了。 **而在这个时候,最根本且最令人害怕的疑问就开始在亚尔斯兰的内心深处起了发酵作用了。 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亚尔斯兰打了个寒颤,并不是因为在一瞬间扫过的冬夜朔风,而是自己想到的事令少年感到一阵心悸。亚尔斯兰应该是安德拉寇拉斯王和泰巴美奈王妃所生的帕尔斯王太子才对。应该没什么理由怀疑这个事实的,至少在这之前是这样。然而,巴夫曼的那一句话就如一根刺,深深地刺入了亚尔斯兰的内心深处。巴夫曼本人对亚尔斯兰也有着自责之念,现在他只有默默地竭尽他的忠诚了。尽管如此,那一句另有含意的话却重重地打击了亚尔斯兰,他觉得苦不堪言。 城壁上传来了脚步声,亚尔斯兰吓了一跳。告死天使在少年的肩上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声。可是,出现在眼前的不是敌人,而是可靠的同伴。脱去甲胄的黑衣骑士郑重地行了一个礼。 “王太子殿下,就算是南方,冬季的夜风还是很伤身体的。请您入内安歇吧!” “达龙。” “是。” “我到底是什么人?” 喃喃自语般的声音乘着夜风传进了达龙的耳朵。黑衣骑士微微地表现出他在战场上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动摇。他原本就是一个不善于巧言令色的人,在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而就因为他确实了解亚尔斯兰话中的含意,所以他更难以启齿了。 “这件事情不要想太多。那尔撒斯说了,在没有充分的了解下落入自己的思绪巢穴中,也还是没有办法获得正确的答案**” 达龙劝亚尔斯兰静心等待巴夫曼说明一切原委。亚尔斯兰沉默不语,黑衣骑士仿佛想起了什么似地开口说道:“达龙知道殿下您的真正身份。” “达龙你?” “是的,对达龙来说,殿下是最重要的主君。这样不行吗?殿下?” 告死天使在亚尔斯兰的肩上发出了小小的鸣叫声。亚尔斯兰伸出了另一侧的手,抚摸着有鸟形身躯的密友的头。银色的水波从他那晴朗夜空般的眸子中流过双颊。 为什么流泪呢?亚尔斯兰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现在哭泣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王子一味地抚摸着担心似地望着他的告死天使的头,喃喃说道:“谢谢你,达龙。” **这天夜里,卡迪威王子终于开始出动他的十五万大军了。表面上看似要攻击北方的帕尔斯军,事实上是要引诱南方拉杰特拉的军队行动。如果拉杰特拉军袭击卡迪威军的背后,他就立刻回过头来从正面攻击拉杰特拉军。如果拉杰特拉想趁卡迪威不在时进攻国都,那么,他仍然可以回过头来,从后面攻击拉杰特拉军的背后。卡迪威军的战力具有压倒性的优势,这种作战方式是有可能成功的。 “我们的主要敌人是拉杰特拉。不管会造成多大的损害都无妨,总之,一定要击溃他的军队,拿下他的首级,然后,对帕尔斯军就无所畏惧了。” 卡迪威做了这样的决定。 第三章落日悲歌 (一) 卡迪威王子大军出动的消息立刻就传到了帕尔斯军中。卡迪威所率领的十五万大军中有两万名与古加拉特城的帕尔斯军对峙,剩下的十三万则与拉杰特拉军之间开启了战端。 帕尔斯军在城内大厅召开作战会议,席上,那尔撒斯发言:“我们很清楚卡迪威在想什么。而且他的决定也很正确。因为既然拥有压倒性的大军,从正面攻打敌人是用兵的正道**” 深表赞同的是万骑长巴夫曼。他对那尔撒斯担任军师的见识很是赞同。 “可是,卡迪威并不知道我们帕尔斯军的真正价值所在。现在就让我们这个不幸的人一点教训吧!也许他没办法好好活用即将受到的教训,但是,我们却有必要让拉杰特拉见识见识。” 点头表示同意的亚尔斯兰立刻命令全军出动。 帕尔斯军有一万多名,其中大部分是万骑长巴夫曼的部队。除此之外再加上亚尔斯兰王太子和他的六个同伴,以及奇斯瓦特带领的五百名骑兵。奇夫一直怀疑巴夫曼是不是值得信任,然而,对于这一点,那尔撒斯已经不担心了。 他所担心的是法兰吉丝所说的,巴夫曼是不是可能被死亡所诱惑? 巴夫曼对王室有极高的忠诚心。而这个忠诚是不是足以承受心中所隐藏之秘密的负荷?或许他私底下决定以一死来掩埋那个可怕的秘密。 那尔撒斯决定不让巴夫曼这么做。但是,麻烦的是唯有对这件事,那尔撒斯无法肯定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绝对自信的两位辛德拉王子,于二月五日在强伯加鲁原野正面冲突起来了。 卡迪威坐在白象的背上,拉杰特拉则骑在白马上。两个人都穿着镶满宝石的甲胄,头上包着白绢头巾,而在头巾上也都缀着大宝石。或许是处于顽强的对抗局面吧?卡迪威的宝石是一颗蓝玉,而拉杰特拉的则是一颗红玉。 “这是一场白象王子和白马王子的华丽战争哪!” 知道两个王子的装扮,奇夫就曾经这样讪笑。 依照辛德拉的作战习惯,当两军这样正面对战时,双方的统帅都要大声地主张自己的正统性。战争可以说是从一场舌战开始的。 两个王子在相距百步的距离之外互相睨视着。先开舌战的是卡迪威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