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无效,那也只有到时再说了。一来,他们需要更多的材料好补充刚才那个士兵的告白,二来,连那尔撒斯也觉得这个时候要再想出新方法来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他们约好了在先前的那个酒馆碰面,然后两人便分道扬镳,各自变换了前进的路线。当达龙转过几个弯之后,危险就横阻在他眼前。 那个可怕的银假面出现在达龙的眼前。 (四) 如果达龙有像法兰吉丝那样可以听懂非人类语言的能力的话,或许就可以感受到伯父巴夫利斯从冥界向他发出警告的声音了。 然而,就算他没有这种,他也很容易从第一次见面的对手身上嗅到一股危险的味道。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恶意像横扫过沙漠的疾风一般袭向达龙。 达龙承受着对方的杀气,拔出自己的长剑,这应该说是战士的本能吧? “小花招,辛苦你了,傻瓜!” 隔着面具传过来低沉的笑声和发出笑声的人的外表一样,令人有不祥之感。无用的会话已是多余的了。 彼此都很明白对方是个劲敌。 撞击的刀刃声非常激烈。在经过最初的刀刃交击之后,达龙不断地采取攻势,然而却连对方的身体都无法欺近。 达龙感到一股战栗自背脊升起。对方的力量是如此巨大,让连众人公认勇猛无比的他也有了战栗感。他改变战法,停止攻击,后退半步,转采守势。 攻守在一瞬间逆转过来。 银假面猛烈地持续攻击,但是,和刚才的达龙一样,他也面对了对方无懈可击的防御。 左右上下的斩击,剑光的残影在半空中飞掠,两个人都知道自己遇上了前所未有的敌手。 白刃和白刃强烈的气势对峙在停在半空中。两人的脸部接近至极近的距离,彼此的呼吸声重叠着,传进彼此的耳中。 “报上名来!” 银假面说道。冷冷的声音中含着一种感叹的情感。回瞪着从面具的细缝中流泄出来的眼光,达龙简短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达龙!” “你是达龙?” 探索着记忆的声音在一瞬间之后化为充满恶意嘲笑的声音。对方这个意外的反应让达龙不得不感到惊异。 “你就是万骑长的外甥吗?难怪……” 银假面咽下了后半的话,从两眼中放射出恶意的光芒,发出了足以令达龙之外的人寒毛直竖的狂笑,笑声的波动震动着他脸上戴着的面具。 停止了笑声之后,他对着达龙说出了傲然的告白。 “告诉你吧!把你伯父巴夫利斯的白发头颅从身体上砍下来的就是我!” “什么?” “安德拉寇拉斯的走狗就该得到那样的报应。你是不是也想跟你伯父一样的死法?” 交错着的白刃在分开的那一瞬间,达龙的长剑在半空中呼啸着,其迅速和猛烈出乎银假面意料之外。采取防卫态势的剑茫然地在半空中钻营着,男人的脸部受到了达龙的斩击。 “啊!” 银假面发出了一声惨叫,面具裂成两半。男人一向严密保护着的脸暴露出来来,他的口中喷出了激动的气息。 于是达龙看到了--两个脸。在被切开的银色面具下是一个和达龙差不多年龄的年轻男人的脸。左半边是白晰秀丽的脸,而右半边却是被烧得呈现红黑色的凄惨脸庞。一张脸的轮廓内竟然同时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面貌。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秒钟时间,然而,这张脸却深深地烙印在达龙的眼中。 男人举起左腕遮住自己的脸,只是,绽放着血光的两眼却睨视着达龙。反击的一刀发出了一道闪光。 达龙虽然快速地往后跳,然而,凝聚着愤怒和憎恶的剑端的犀利度却不是刚的剑势所能相比的。白刃向前直伸,就像蛇的镰形脖子一样跃动,紧逼着达龙。剑势之猛连达龙都为这乱了步调,脚底下开始有些踉跄。 失去银色面具的男人使出了必杀的一击,此时却微微地改变了方向,勉勉强强地弹开了从侧面横杀过来的刀身。那尔撒斯就站在男人犀利视线的前方。 “喂喂!你不问我的名字吗?你不问,我就不好报出我的名字了。” 那尔撒斯似乎无视于那从掩着脸的手臂和斗蓬的阴暗处化成一道充满杀意和箭射过来的眼光--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你是谁?小丑!” “你这种说话的方式令我很不舒服,不过,既然你问了,我只好告诉你了。我的名字叫那尔撒斯,下一任帕尔斯国王的宫廷画家。” “宫廷画家。” “和艺术无缘的你大概不知道,不过有心人都叫我画圣马尼再世。” “谁这样叫?” 低声喃喃说出这句话的是重新整顿好态势的达龙,看到达龙完全控制了呼吸和脚步,银假面知道自己已失去了胜机。 一对二,而且他又必须一边用一只手挡着脸一边和劲敌格斗。或许他想起了在地下室中穿着灰暗色衣服的老人所说的预言。 “日后再比个高下,现在就到此为止了。” “真是看场合说台词的家伙。今天可以做的事何必留到明天呢?” 失去银色面具的男人并没有被那尔撒斯所挑拔。他一边用一只手掩着脸,一边巧妙地退后,避邢被夹击的危险。 “再会了,笨画家。在下次见面之前好好琢磨你的画技吧!” 未来的宫廷画家一言不发,倏地往前一跳,挥出了破风的一击。 失去银色面具的男人一边巧妙地承接了这一击,一边反转过身体。他这个堪称巧妙之上的流利动作,不但那尔撒斯无可乘之机,连达龙也没有办法抓住任何空隙。 银假面跳进了狭窄的小路,把壁边的木桶和筒子踢倒阻断了追路。当他的斗蓬消失在第一个转角的时候,随侍在亚尔斯兰身旁的两个骑士便放弃了追逐。达龙拍了拍朋友的肩膀。 “那个家伙不知道是谁,不过,倒是很有一手。如果不是你赶来帮忙,我可能已经着他一击了。” “这算不了什么。” 达龙没有说话,那尔撒斯接着说道。 “对了,那个男人好象对你伯父的事很清楚,是熟人吗?”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原以为他的面具只是用来吓人的,没想到竟然不是。遭受那么严重的火伤,难怪他得用面具来遮掩。” 那尔撒斯虽然同意达龙的说法,可是脸上却是尚未完全释然的表情。 他觉得事情似乎不只是这么简单。戴面具的理由是为了不让他人看到原来的面貌,但是,在完全陌生的土地上和不认识的人相对时,这个理由应该就不成立了。如果不是那个火伤,或许那尔撒斯本身也很容易就会想起来的…… (五) 那个人和奇夫擦身而过实在不能说是偶然的。如果在旅程中要避开和鲁西达尼亚兵相遇的话,能选的道路和时刻也就有限了。 当马和马交错的时候,双方都保持了距离以备随时可以拔剑,这是理所当然的谨慎。由于在这个夜里天上只有半月,双方又保持着七、八加斯的距离,所以,一开始奇夫并没有注意到。而他之所以发现对方是一个男装打扮的女人是因为风向突然改变了,夜风把女人的体香传过来之故。 对方的头部虽然用绢布包着,但是仍然可以看出那像染着夜色般漆黑的长发及腰部。瞳孔像映着初夏的万绿般,有着又深远又闪闪发光的绿意。奇夫之所以可以看到她瞳孔的颜色是因为女人也隔着肩膀回过头来看,而她回头的理由一定和奇夫的理由完全不一样。当她的奇夫的视线相交之后,便加快马程,快速地离开他。 奇夫呆了一阵子,凝视着在月光下渐去渐远的女人的背影,随即用手掌拍了拍膝盖。 “嗯,真是罕见的美女。论年纪也比那个说谎的王妃年轻许多哪!” 奇夫匆匆地在脑海里盘算着。现在,他暂且有了行动的目标了。 “那个美女一定会被恶党袭击。如果我帮了她的忙,她一定会对我抱着感谢和敬爱之意,然后以某种形式来答谢我。一定是这样吧?最好是这样。应该是这样。” 在自以为是的决定之后,奇夫便保持了适度的距离策马跟在女人的后面。 不久机会就来了。自从王都陷落以后,鲁西达尼亚军当然更是跋扈,常常数骑人马组队四处杀人掠夺。吉斯卡尔公爵虽然贴出了不可伤害良民的布告,但是却常常无法彻底执行。 七、八个骑兵的黑影从线杉林中跳出来,阻挡了女人的去路。从鲁西达尼亚士兵口中说出来的话极其下流没品。 女人不胜其烦似地踢了马腹一脚。马也像经过良好训练一样,马上了解了骑手的意图,在鲁西达尼亚兵们反应过来之前就开始撒脚急奔了。当瞬间就被丢在三十加斯之外的鲁西达尼亚兵们开始追上去时,女人坐在马上拉开了满月般的弓。 下一瞬间,月光形成了箭形,眼看就要射穿骑兵了。 惨叫声和血从被射穿了咽喉喷射而出,骑兵从马上翻滚到地上。 其他的骑兵从瞬间的惊愕中恢复过来之后,便怒吼着挥舞着剑朝女人逼近。他们虽然想这么做,然而,弓弦的响声穿过了夜气,又有一个骑兵在半空中翻滚,从鞍上滚落到尘土当中。接着又是一枝箭射过来,第三匹马也失去了它的骑手。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奇夫比预定时间早了一些策马奔向街道。如果再袖手旁观,他就没有机会施恩于那女子了。 听到马蹄声回过头来的鲁西达尼亚兵成了第一个牺牲者。 鲁西达尼亚兵从左肩到胸口被奇夫给砍了一刀。惨叫声和血沫朝着空中的半月高高地喷起,鲁西达尼亚兵从马上跌了下来。 这个新露面的,而且不能轻视的敌人突然出现,让鲁西达尼亚兵们吓了一跳。鲁西达尼亚兵交换着奇夫所不能理解的外国话,各自拿着剑骑着马朝左右方散开。 他们原想从三个方位将奇夫包围起来,然而,他们的意图被奇夫的迅速行动给破坏了。其中一个人的颈动脉像飞箭般喷出了鲜血,另一个人的鼻梁则被击断了。 剩下的两名骑兵再也顾不得名誉了。他们转过了马头,使尽全力策马朝街道的另一方逃去。带着冷笑目送他们离去的奇夫回过头来时吃了一惊,因为那个女人正要离开现场。这和他的预期是完全不同的。 “等一下,前面那位小姐!” 奇夫大声地叫着。 然而,不知道女人是没有听到呢?还是有意无视于奇夫的存在?她并没有放慢马的脚步。 “前面的美女!” 奇夫以更大的声音叫着,可是女人仍然没有反应。 “前面那个绝世美女!” 女人闻言这才停下了脚步。她慢慢回过头来看着奇夫。侧面承接着月影的端整脸庞带着极平静的表情。 “你在叫我吗?” 即使是奇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知应该怎么回答女人的话,女人便继续说道:“姑且不论一般的美女,若要说绝世的美女,这种人并不多。” 很奇妙的,她这种若无其事地肯定自己的美貌的态度却不会给人任何不快感。 奇夫显得很愉快,好不容易终于可以说出属于他个人风格的话了。 啊,不只是你的美貌,连你的武艺也让在下佩服之至。我叫奇夫,是一个四处为家的旅行乐师,但是,我爱好美好事物的心却一点也不输王侯贵族。现在,我将要发挥我贫瘠的诗心,做一首赞美你的诗。” “……” “你的身影如同丝杉纤细窈窕,黑发仿佛来自夜空的一部分,瞳孔胜过绿玉,娇嫩的嘴唇犹如玫瑰花瓣沾着朝露……” “你缺少做为一个吟游诗人该有的独创性。” 女人冷淡地说道,奇夫不由得搔搔头。 “啊,或许我还不够成熟当个诗人,不过,热爱美和正义的心却不输给古时代的大诗人。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赶来救你啊!” “我觉得你似乎太多事了,你不是事先就看好时机了吗?” “你太多疑了。我的守护神亚希女神保护了你和我,结果让那些该杀的鲁西达尼亚蛮族受到了报应。我们可以说这是上天对正义的嘉许。” 女人似乎在苦笑着。 奇夫问她的名字,她倒是很干脆地回答。 “我叫法兰吉丝,在夫塞斯坦地方的密斯拉神的神殿中工作,被女神官长派遣为使者到王都叶克巴达那去。” “哦?密斯拉神!请让我对密斯拉神献上我对亚希女神同样的尊敬。我和法兰吉丝小姐一定有非比寻常的因缘。” 美丽的女神官根本不理会奇夫那稍显轻浮的声音。 “可是,我听说王都已经沦陷了。我也不能就这样回去,正在想今晚该到哪里去住宿,没想到鲁西达尼亚的走狗们就出现了。” “你到王都有什么事?” “我要去找太子亚尔斯兰殿下。我有个问题,你这个值得尊敬的乐师可知道王太子殿下的下落?” “不,我不知道。不过,如果法兰吉丝小姐想找他的话,我可以帮忙。对了,你为什么要找亚尔斯兰殿下?” “亚尔斯兰殿下诞生的时候,曾以殿下之名捐献给我们神殿。因此,今年春上去世的上一代女神有遗言交代,如果殿下有什么困难,就要从任职于神殿的人当中选一个武艺最好的人前往救助。” 法兰吉丝摇了摇她的黑发。 “留下遗言的人都没有想到会为后人造成麻烦。对了,我之所以从众多符合条件的人当中被选出来,不只因为我的武艺最好。” “怎么说?” “像我这么美丽,学问和武艺方面都又极为出众的才女,总是会遭同僚们嫉妒的。” “你说得对。” “她们就利用这一次完成故人遗愿的名目把我从神殿中赶出来了。你明白吧?乐师先生。” 奇夫虽然不怀疑法兰吉丝的话,但是,却多多少少让他有发挥想象的空间。或许她是被好色的神官所逼,在严厉拒绝对方之后被赶出神殿的。尽管她再怎么精于武艺,派遣一个女人来执行任务实在太危险了。 “干脆,法兰吉丝小姐,你就把那个非出于本意接受的任务丢到一边去吧。” “不,不管怎么说,我也看不惯鲁西达尼亚人的作风。虽然我是服侍密斯拉神的人,但是我不赞成强迫别人去从事某种信仰。我要把他们从帕尔斯赶出去!” 奇夫用力地点了点头。 “法兰吉丝小姐说得很有道理。我也有同感。” “只是口头上说说的吧?” 黑发绿眼的美女口气极为辛辣,然而,奇夫却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不,不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我也不喜欢鲁西达尼亚人把自己的神硬塞给其他宗派的作法。他们这种作法就像只认为金黄头发、蓝色眼珠、雪白肌肤的女人才是美女,其他的女人都不是美女一样。什么是美丽的、贵重的,每个人的标准都不同,不应该加以强制的。” 奇夫的辩解倏地中断了。 因为他注意到法兰吉丝闭上了眼睛,把一枝小小的水晶笛子放在嘴边。虽然听不到什么声音,但是,法兰吉丝在半月光芒照耀之下像绢之国的陶器般白晰的脸庞却让奇夫看呆了。法兰吉丝张开了眼睛,把笛子移开嘴边之后,再次像打量着东西似地看着奇夫。 “是吗?好吧!” 她好像是应和着某人的声音似地说道:“据精灵们的说法,你讨厌鲁西达尼亚的心至少不是骗人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或许吧!” 法兰吉丝的声音中没有半点亲切感。 “婴儿虽然听得到人们说话的声音,可是,他们却听不懂话中的意义。你就跟婴儿一样。你虽然听到了风声,但是,你却不懂乘风而来的精灵的低语。 ”“我真的像个婴儿吗?” “你不明白,或许是这比喻太差了。把你拿来跟婴儿比,你的邪气未免太重了。 小小的水昌笛就夹在法兰吉丝白晰的手指尖。那是呼叫精灵的用具吧? “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能认同我的诚意。怎么样?法兰吉丝小姐,一般而言,人和人之所以会相遇是由于因缘之线的牵引。我希望能和你一起行动。 ”“随你了。但是,如果你能跟我一样宣誓对亚尔斯兰殿下效忠的话……” “我的忠诚心不怎么够,不过,目前对法兰吉丝小姐来说是够用的。” “我不需要你的忠诚心。” “这样说太冷漠了吧?就法兰吉丝小姐和我的交情来说的话。” “什么交情?“正待要提高声音反驳的法兰吉丝突然安静了下来。奇夫也闭上了嘴巴,侧耳倾听。有马蹄声从某个方向奔进街道旁边的白杨树林里。在夜晚街道上疾驰的双队骑兵从王都那个方向出现,持续占据了他们视线达数分钟之久。 “那是万骑长卡兰的军队。” 除了卡兰的军队之外,没有帕尔斯的军团会在阵头悬挂鲁西达尼亚的旗帜。目送着马蹄轰响和砂尘在月光下渐去渐远,美丽的女神官勇敢地喃喃说着:“或许他们当中有人知道亚尔斯兰殿下的行踪。我该去试试看。” (六) 在牢房下层还有牢房,用厚厚的墙壁和门、长长的阶梯与地上的房间分隔开来。此外,在每个地方都有武装的士兵,大概是为了在距离目的地之外很远地方就阻断入侵者的前进吧? 这间牢房的唯一的一个囚犯是一个有着强健筋骨的男人,他的头发和胡须虽然杂乱不堪,但是却仍然比拷问他的那些人们还有威严。 他就是从地面上消失的帕尔斯国王安德拉寇拉斯。 尽管身上有多处的伤口,但是安德拉寇拉斯仍然活着。正确地说,应该是故意让他活着吧?当负责拷问的人刑罚告一段落的时候,就会有一个看来似乎只有他们一半体形大小的瘦弱医师出现对犯人施行治疗。 医师用酒精洗皮鞭和烧红的铁棒所造成的伤,涂上药酒,盖上药草湿布,打开犯人的嘴巴,强行灌下药酒让犯人睡着。等男人强健的肉体看来似乎恢复抵抗力了,拷问人员就再开始执行自己的工作。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几天几夜。曾有一次,男人施展他的臂力把锁链给扯断了,从此以后便改用系狮子用的锁链。 而就在这种单调而残酷的日子里,有一天变化产生了。在深深的地牢里来了一个客人。 凝聚了憎恶和怨念,熊熊地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客人所戴着的全新的银色面具上弥漫着这样的气氛。 拷问人员们恭恭敬敬地迎接银假面。这些售货员每天执行拷问的单调工作,这种工作需要有足够的耐心,不管是什么样的变化应该都很受欢迎的。 “怎么样,他的情况?” 代表者回答说,囚犯虽然很虚弱,但不致有生命的危险。 “这样就好,不要杀他。” 银假面的声音中有着像歌一般的抑扬顿挫。 “我再叮嘱你们,绝对不可以杀他。要杀他必须在让他看到了他儿子的首级之后才行。” 承接了安德拉寇拉斯王迟钝的视线时,银假面低声地笑出来。 “安德拉寇拉斯啊!就如传言所说,你的儿子还活着哪!可是,也活不久了。他活着只是为了让我找到他,好亲手杀了他。” 银假面把脸凑近囚犯。 “你知道我是谁吗?” “……” “还不知道吗?那么我告诉你吧!你应该不会不知道的。我的名字叫席尔梅斯,我的父亲是欧斯洛耶斯。” “席尔梅斯……” “是啊!席尔梅斯。先王欧斯洛耶斯的嫡子,你的侄子。我才是帕尔斯真正的国王。” 安德拉寇拉斯没有说话,但是,铐着他双手的铁环却微微地发出了吱吱的响声。银假面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吓了一跳吧?或者连惊吓的力气都没有了?真是不七,你违法登基的时候,我并没有被杀掉。当守护你的恶神一不留神的空隙,我便得以从那场火灾中逃出来了。” 男人卸下了面具,整个脸便暴露地安德拉寇拉斯眼前。 “这是被你烧掉的脸。你仔细地看着!不要把脸转开!你仔细地看着十六年前你所犯下大罪的证据。” 达龙曾经亲眼看过那张银色面具下的脸。保持原本秀丽的一半容貌和成为供奉火神的牺牲品的另一半脸同时在一张脸部的轮廓里。安德拉寇拉斯从散乱的头发间送出他那迟钝的眼神,但是立刻又像疲倦已极似地把脸垂了下来。 “我才是帕尔斯的正统国王。” 重新戴好银色面具,席尔梅斯这次平静地重复着他自以为是的主张。 “为了索回这个正统的地位,在这十六年间我是怎么苦撑过来的,你知道吗?不要再回想过去了,你只要好好想想今后你的妻子和儿子,还有你自己本身将会有什么样的未来就好了。” 声音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脚步声。 囚犯的视线中映出了戴着银色面具的席尔梅斯走向拷问人员恭恭敬敬排列而成的队伍中。叔侄睽违十六年后的第一次会面结束了。 目送着席尔梅斯远走的安德拉寇拉斯王的两眼中燃着光芒。像针尖一般细小的光芒急速地扩大,充满了整个瞳孔,当光芒整个迸裂的时候,仿佛冰冻的毒酒一般的冷笑弥漫在安德拉寇拉斯的脸上。 国王发出了狂笑。王座被夺、国土被占、现在甚至连王位的正统性都被否定的男人,激烈地撞击着绑在身上的铁链疯狂地笑着。 由于除了他本人之外没有人知道的理由,安德拉寇拉斯让自己的狂笑声在地下牢房的墙壁上回响着。 帕尔斯历三二零年,国王安德拉寇拉斯行踪不明,王都叶克巴达那陷落。 帕尔斯王国灭亡。 美女、欲望、权利的争斗,一碗泡面搅热的三国,风情万种的皇后指引你进入争霸时代,机智、计谋、高智商的争斗,尽在,开启网游智商比拼先河!第二部 真假王子 第二部真假王子 第一章卡歇城 (一) 阴暗的湿气环罩着房子四周。 此屋位于地下极深处,虽非地牢,不过环境与地牢相差无几。地面上是帕尔斯国王都叶克巴达那的所在,目前为入侵者鲁西达尼亚国大军所占领支配。 虽说如此,在微灯如豆下,身着暗灰色外衣的老人,对于地面上的动乱,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 老人屈坐一旁,将上半身整个埋在旧椅子中,两眼紧闭,若有所思。顷间,睁开双眼,转动眼球微弱地反射着灯光。 “来了吗?……” 老人口唇微动,声音沙哑低沉,像蛞蝓似地。 “古尔干,来了吗?” 阴暗,就如鼓满风帆似地来回摇晃。接着,另一个声音回应了过来。 “古尔干参见尊师。” “其他六人是不是一起来了?” “遵您所嘱,六人皆在此听候差遣。” 黑暗中,隐约可见六名裹着深色长衣的男子轮廓。 “根迪参见尊师。” “普蓝德参见尊师。” “亚尔常格参见尊师。” “彼得参见尊师。” “山裘参见尊师。” “格治达哈姆参见尊师。” 老人眯着双眼,检视跪在面前毕恭毕敬的六名男子的身影。虽在黑暗中,老人似乎可以看得清楚;但或许另有理由,老人并没有下令要六人趋前。 “汝等合力而为,足可胜过万军。是否愿意将此力量用于协助蛇王撒哈克之仆的为师呢?” 代表六人的根迪答道:“吾等的力量,完全遵照尊师教诲,乃为实现吾主蛇王撒哈克再次君临人世,岂有不协助尊师的道理?有何差遣恳请尊师指示。” “也许得要你们付出生命。” “为恢复蛇王撒哈克昔日光荣,吾等并不贪图在世间的短暂生命。请尊师下令。” “说得好!” 老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满意足似地说:“凡一心恢复蛇王撒哈克光荣者,必得庇护。汝等为了蛇王,必须歼灭执迷不悟的异教徒或邪教徒。” 老人于黑暗中探寻,将眼光集中于一点。 “亚尔常格!” “是,尊师。” “低温取拿手的是何种奇术?” “是地行术,尊师。” “喔,潜藏于地中行进吗?……” 老人深思一会,但时间并不长。 “好,命你以奇术潜入鲁西达尼亚阵营,刺杀一名大将。” 三十万鲁西达尼亚军现正紧探住老人所栖息刻意的地面一切。不过,老人下令的口吻,就如在森林中捡取果实一般,好似并非什么难事。接到命令的亚尔常格也神态自若。 “遵命。备好器物,弟子即刻行事。是否得把将军的首级带回?” “不必了。你可知为何要你刺杀鲁西达尼亚大将?” “我想必须使强者变弱、弱者转强,加深彼此间的混乱,让流血增加。这可是尊师的意旨?” “正是如此。流血冲突愈多,流血量愈多,则蛇王撒哈克再临的日子必将提早实现。去做吧!其他人侍命行事。” 黑暗无声地摇动着,男子们的气息也悄然隐没了。 只留下古尔干一人,他内心似有犹豫,迟疑片刻后说道:“尊师,请恕我冒昧,弟子想询问一件事。” “我知道……” 老人像咳嗽过度岔了气般,吟吟笑着。 “你是想问,要使流血增多,只需让鲁西达尼亚军更加残暴就行了,为何非要如此做的原因,是吗?” “正是,址是任何事都瞒不过尊师。” “理由有二。一来,由于受害者增加,将使得鲁西达尼亚军更为凶暴,企图报仇之心亦更加像将长年的瘴气吐出一般强烈;另外,目前在叶克巴达那的鲁西达尼亚人,也未免过得太好了,如果不让他们吃点苦头,那就有欠公平了,不是吗?” “弟子惶恐,另有一事。应是要被鲁西达尼亚的刀刃抵在胸口的帕尔斯王子,如今身居何处呢?” “你是说太子亚尔斯兰?那可怜虫他现在可能在南方吧!” “尊师要放过他吗?” 对于这个问题,老人以笑作答。干透的笑声,在潮湿的空气中漂浮着。 “不必管他,对付他还用不着我们的法术。想要亚尔斯兰首级的大有人在。那帮人正瞪红了眼,在四处找寻着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哪!” “席尔梅斯王子,也是其中之一吧!” 古尔干的话,再次引发怪异老人嗤嗤地笑。 “那小子,也算是悲剧性的角色。在我看来,他会将怨恨安德拉寇拉斯之气,出在其子亚尔斯兰身上。嗯!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他那尚未被火伤到的半边脸,必会为之发青!” 说罢,老人挥一挥手,要古尔干也退下。 (二) 尼姆尔斯山、东西绵延二百海哩(约一千公里),横贯帕尔斯王国国土中央偏南的地域。 这座山虽非高山,但由于地势所趋,将帕尔斯的气候及风土,一分为二。 尼姆尔斯山之北,拜天之赐,雨量适中,冬季有雪,遍地针叶森及摹,谷物果实丰盛,无匮乏之虞。 另一方面,越过分水岭,尼姆尔斯山以南,天气炎热,大地及空气干燥,仅有极少的绿洲点缀其间,沙漠、岩场、草原遍布,没有森林。 不过源自山南向海注入的奥克撒斯河,因汇集了溶雪及地下水,而水源充沛。使得人们可以利用此河水,开凿水渠灌溉附近农田及牧草地。而在奥克撒斯河口,有一著名的海港基兰,可沿作海路通往远方的绢之国。 山中有雪豹栖息,山南常见狮子聚集,偶而还可发现象群出没。山北则可见熊或狼的行踪。 另外,山中铺有几条栈道,可供联系帕尔斯广大国土南北通商之用,在没有商旅车队的铃声时,则完全是一片死寂。 原本应是一片寂静的山中栈道,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从中穿过。 帕尔斯历三二零年秋末某天。 身着帕尔斯装的五名骑士,飞快奔过栈道,约在距离他们一百加斯(约一百公尺)处,正有鲁西达尼亚装束的数百骑兵队,杀气腾腾,在后面追赶着。 正名骑者当中,二名少年、一名长发女子。另外二人中,有着紫红色头发的年轻骑士,对着另一人大声嚷着:“后面有多少追兵?” 、大约五百吧?” “似乎多了一些,若是四百以内,我一人就能应付得了。” 男子默不作声,长发女子插嘴道:“那尔撒斯,不必理会奇夫的梦呓。” 接着,女子奔驰到少年旁边说着:“殿下,达龙的军队很快就会赶到,请忍耐。” 穿戴耀眼眩目黄金甲胄的少年,猛力点头示意。他正是帕尔斯王国太子亚尔斯兰。另一名少年名为耶拉姆,是那尔撒斯的侍童。 亚特罗帕提尼会战败给鲁西达尼亚军队之后,亚尔斯兰王子就与安德拉寇拉斯三世离散,而由包括黑衣骑士达龙在内的五名部下守护着。达龙目前正单枪匹马前往尼姆尔斯山中的卡歇城,请求卡歇城主荷迪尔的求援。 在山中栈道奔驰大半天的亚尔斯兰一伙人,被一支潜伏在附近专以掠夺侦察为目的的鲁西达尼亚部队发现。 回头望着追兵的法兰吉丝,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确认自己所在位置的前方正对夕阳,于是举弓搭箭,在马上扭身回首,向后发箭。 法兰吉丝的箭,飞进了鲁西达尼亚军前锋张开的大嘴。 “啊!”一声异样的惨叫,士兵的身子自马鞍上摔了下来,隐没在同伴骑兵扬起的沙尘中。 “好身手!” 为她赞赏的奇夫,自己也拿起以白杨木打造的弓箭,把箭搭在弦上,对立于前头的鲁西达尼亚士兵放射出去。 细条状的银色光芒,划过虚空,落在鲁西达尼亚士兵的胸部。士兵虽然穿着胸甲,箭却穿过中央接缝,刺进士兵的肉体,士兵无声地在马鞍上后仰,随着马匹狂奔数十加斯(数十公尺)之后,才力尽落马。 眼见如此绝妙的射箭术,鲁西达尼亚军禁不住面有惧色,只得勒住马缰,放慢追赶速度,而后则从鲁西达尼亚这方放箭,射向亚尔斯兰一行人。 数十枝箭飞了过来,一枝也没有命中。鲁西达尼亚的弓材质较弱,射程较短,原本就无法和帕尔斯相比;加上逆风之故,更加减弱去势。 在鲁西达尼亚军无效的反击下,亚尔斯兰等人与追兵的距离已经拉远,相差一阿马距(约二百五十公尺)之多,亚尔斯兰与耶拉姆虽不能独当一面,但他们毕竟是骑马民族帕尔斯人,能以鲁西达尼亚人所不能及的速度疾驰。 神气甫定的鲁西达尼亚军,整顿好队伍后,继续追击至悬崖边。 突然,一阵令鲁西达尼亚军无法意会的帕尔斯风的角笛声传来,在周围山岭回荡。崖上,夕阳余晖笼罩下隐约可见黑衣骑士立于马上的英姿。顷刻间,伴着山谷的强风,弓箭如大雨般射出。 在无法向左右闪躲的山路,鲁西达尼亚军人马一阵悲鸣后,相继倒下,而这些都只在瞬眼的功夫。事出突然,鲁西达尼亚军眼见苗头不对,于是打消追击的念头,调转马头做鸟兽散。他们若知道所放过的是帕尔斯的王太子,想必事后会很后悔吧! 前来的是达龙自卡歇城引调而来的援军。善于用兵布阵的达龙,将弓箭手配置在山道左右的崖上,采制敌机先的攻击,一举击溃追击到来的鲁西达尼亚军。 为再度相逢而欢喜的他们,在不久之后即看到卡歇城。城门前,站着一位身格壮硕、身着绢服的男子,他即是帕尔斯诸候之一卡歇城城主--荷迪尔。 贵族中,凡持有自己领土及私有军队者,皆称为“诸侯”。在帕尔斯全境,此种诸侯仅有数百人。其他贵族,有的从王畿处支领高薪,位居宫廷文武要职,直接听命于国王。其中当然不乏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者。 那尔撒斯已逝世的父亲特欧斯,即是诸侯之一,领有戴拉姆之地。那尔撒斯虽是大贵族家少爷的身份,不过,他母亲并非特欧斯的正妃,而仅是出身低微的庶民,列属特欧斯第二、三十名的爱妾罢了。她生下一名男婴,即那尔撒斯后,即被特欧斯正妃驱逐出宫。但是因为有供给他们足够的生活费,于是那尔撒斯母子迁往叶克巴达那住了下来。 那尔撒斯在民间长大,与寻常百姓的幼童们一起成长。十岁那年,由父亲派来的特使带回故土。因特欧斯除那尔撒斯外,虽另有十名子女,可是都是女孩。当初心狠手辣的正妃,因吃了羊肉料理中毒暴毙,特欧斯乃决定迎回唯一的儿子,立为继承人…… 巧的是,领有卡歇城及附近一带领土的荷迪尔,据说亦无子嗣。 “再怎么样的大贵族,仍是无法随心所欲的。”奇夫语中带刺地说。 荷迪尔将亚尔斯兰迎入城内。 “属下知道亚特罗帕提尼会战失利之事,非常关心国王陛下及王子殿下的安危。然而,以我个人微薄之力,无法与鲁西达尼亚大军挑起复仇战,只有内心愧疚痛楚。正着急自己的无能为力时,幸好今日达龙兄光临本城,赐予我为殿下效忠的机会。” 眼见面前这位心情激动、口中念念有词的荷迪尔,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奇夫以怀疑的眼光,向站于一边的女神官轻声说道:“法兰吉丝,你认为这个人如何?” “油腔滑调。舌头都涂满油似地,只是看来不是上等的好油。” 貌美女神官的批评相当中肯。因为她本身并不像荷迪尔,她未有一兵一卒,就单枪匹马奋不顾身参与亚尔斯兰逃亡之战。荷迪尔冠冕堂皇的说记号,仅是自我推诿罢了。而露出会心微笑的奇夫不断点头,深表赞同。 “的确是。油嘴滑舌的男人,反而把不实真相抖露出来。” “就跟某个人一样。” 遭法兰吉丝指桑骂槐的奇夫,丝毫不动火气说道:“嗯,不过,好人也好,坏人也罢,葡萄酒的美味是不会变的。” 晚宴摆设极其豪华丰富。各种肉类美酒,不断地送上桌来,可惜酒水对亚尔斯兰而言毫无用武之地。他以果糖水、红茶等润喉,当然也品尝了不少佳肴。 亚尔斯兰执起银匙,正打算将由巴旦杏、蜜糖加石榴制成的冰果露送往口中时,突然荷迪尔开口道:“殿下,属下有一女,年方十三,在这个父亲的眼光来看,长得是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如果能够永远伴随在殿下身旁,将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 听了此话,亚尔斯兰差点儿把冰果露吐了出来,而坐在一旁他的部下们,有的以奇异的眼光,有的以关怀的眼神,注视着被噎住而说不出话来的王子。 (三) 晚宴过后,亚尔斯兰、法兰吉丝及其它四个人,各自被安排回房休息。共挤一室的达龙、那尔撒斯、奇夫、耶拉姆,于是就晚宴的点点滴滴聊起天来。 “荷迪尔的目的,是想藉亲生女儿立为王妃之后,以外戚身份扩张自己的权势。” 那尔撒斯带点讽刺微笑地说。在帕尔斯历史上不乏此例。 “嗯,既然了解他的野心,放任不管,总是不妥。” 达龙心有怨言。他对荷迪尔将他与王子拆开分房睡不能释怀。原本,达龙铺好了毛毯,打算睡在王子卧房门外,却被荷迪尔拦阻下来。 荷迪尔有能力动员三千骑兵及三万五千名步兵,若是拥护亚尔斯兰,其他诸侯亦会群起效尤。基于此,亚尔斯兰一行人才决定走访荷迪尔的领地,所以也要尽可能避免与他为敌。 一手撑住下巴,若有所思的那尔撒斯说道:“……不过,对方若转而与我们为敌时,我们亦别无选择……” 话才说了一半,房门响起轻叩声。一手握着剑的奇夫叫道:“谁?”来者是亚尔斯兰王子。 亚尔斯兰自晚宴后,一起与在此的部将隔离,若无机会与他们商量。 “荷迪尔向我开出了二个条件。” 其一是将来立他的女儿为王妃,其二是镇压解放奴隶等欲打破帕尔斯传统的激进改革。 “这不是言之过早了吗?我们要先集结军队,与鲁西达尼亚军一战,收复了王都,救出父王及母后之后,才业决定此事才对。” “那么,殿下您如何回答?” “我说我无法立即回答,只告之明天再回复,妥当吗?” “这样说算可以了。” “真不晓得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尚未见过他女儿呢!” 眼见王子心中确实不快,那尔撒斯喃喃道:“我也无法完全了解荷迪尔心里盘算些什么。不,也许他自己本身也搞不清楚。是要控制住王子、解放帕尔斯,或是…… 或者,以亚尔斯兰的首级作为信物,向鲁西达尼亚军投诚,以求恩赏。无论如何,卡歇城主对于自己送上门来的王子,想必打算作最大限度的利用,以求取自身利益。基于此,在他心中自然希望事先拔掉达龙或那尔撒斯等眼中钉。 “或许,荷迪尔今天晚上就会下手。殿下,虽然知道您很疲惫,为了大局,请随时准备逃离。其他后事,交由我们来处理。” 说完此话,那尔撒斯请亚尔斯兰回房。他则在耶拉姆耳边轻声交代。耶拉姆点了点头,随即打开窗子,在守卫不注意下潜逃而出。 约莫过了一小时,耶拉姆再次潜回,并将手中之物交给那尔撒斯。那尔撒斯拿近鼻处闻了几回,低声暗笑,随后再将此物倒入瓶中,锁住瓶盖。此乃黑运茎煎熬成汁,加入香油、罂栗叶混合提炼而成,会发出具有催眠作用的无色无臭烟状气体。耶拉姆发现此物就放在天花板上。 “荷迪尔就会用这般小技俩。看来我们也不用跟他客气了。” “是嘛,不用客气了。好吧!我想好好养精蓄锐。” 看见准备在事情尚未发生前休息片刻的奇夫用毛毯裹住身子后,达龙转身对友人说道:“那尔撒斯,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单凭想象,就令人心寒。亚尔斯兰殿下不是先王欧斯洛耶斯五世的遗子吧?” 战场上英姿风发,从无惧色的勇者,内心却难隐不安之情。此时提起这敏感话题,可想而知,此问题必在他中困扰良久,百思不解。 那尔撒斯抱着胳膊。 “以前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欧斯洛耶斯五世去世那年,是三零四年五月。亚尔斯兰殿下,乃于三零六年九月出生,前后相差二年零四个月,照理说,殿下不可能为欧斯洛耶斯国王的遗子。” “是呀……” 好似从心头放下一块大石似地,达龙点头赞同。反倒那尔撒斯自己心有不安模样。他从旅行用原木棉纸袋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张,摊放在毛毯上。此为自第一代凯。霍斯洛至第十八代的安德拉寇拉斯三切,整个帕尔斯王国的皇室家系图。 “看看这张家系图,达龙。在帕尔斯王家历史中,以安德拉寇拉斯为名的国王有三人,三人当中,皆有一共通点,你看出来了吗?” 达龙皱着眉头,视线自那尔撒斯的脸移向家系图。此时,背对他们全身裹着毛毯的奇夫,也开始对此事感到兴趣,聚精会神凝听着。那尔撒斯知道,但也没有揭穿。不多时,达龙发现一疑点说道:“是安德拉寇拉斯与欧斯洛耶斯的关系吗?” “嗯,就是这个,安德拉寇拉斯一世是继欧斯洛耶斯三世之后即位。安德拉寇拉斯二世继欧斯洛耶斯四世之后即位,而……” 现今,行踪不明的安德拉寇拉斯三世,是在欧斯洛耶斯五世死后登基。以安德拉寇拉斯为名的国王有三人,三人都是继欧斯洛耶斯为名的国王之后即位的。最初立的先例,并无任何疑问;第二次的例子,也许是巧合,而第三次是否还可说是偶然呢? 然而,在那尔撒斯推算下,事情并非出于突然。前前任大王哥达尔塞斯二世,并立欧斯洛耶斯、安德拉寇拉斯二位王子时,事实上朝臣或贵族即有不少人皱眉摇头,推测必定引来兄弟互斗、王位之争。 哥达尔塞斯是位英明的君主,人民尊称为在王,若勉强举其缺点,过于迷信为其最大短处。不仅是正统神官,来路不明的预言者或魔道士他也相信,使得进行重臣为此忧虑不已。 “达龙,你相信预言吗?” 达龙经那尔撒斯冷不防一问,略显震惊。 “这个嘛,我不相信。或者说,不想去相信。若说我的想法作法被太古的预言者之流看透的话,心中会很不愉快。” 达龙微微苦笑回答。 “我是全凭自己意愿行事及过活,不论成功失败,责任都由我自己负担。 ”“真不愧为勇者。只是,世上不同于你的人很多。甚且连哥达尔塞斯大王都为预言所困扰。” “那尔撒斯,你想说什么?” “抱歉,达龙,请再等待一些时日。我思绪尚未整理好,所得的证据也不多。不过,也不会再等太久了。” 达龙无言地点点头。 那尔撒斯独自陷入沉思。 预言若能实现,只有二种可能。众发现遵守自然的规律法则,此其一。但这成为知识而普遍之后,若称之为预言,未免太胡扯了。例如:“冬去春来” 、“明天中午涨潮”之类。其二,深信预言的人,为实现预言而付诸行动。那尔撒斯的指的,正是第二种。 就在此时,不论日夜,整个国家如沦陷魔域般,百鬼横行。那尔撒斯并不认为,安德拉寇拉斯为理想君主。不过,他尚不失为支撑帕尔斯王国的有力支柱。 此支柱似将隐没。年仅十四岁的太子亚尔斯兰,能否成为新的帕尔斯王国的支柱? (四) 入夜,好似天使在夜空中撒下宝石般星光满天。 星光之下,地面之上,幢幢黑影迅速移动着,约百人身着重装甲胄,正向铺满石子的中庭齐聚过来。列于队伍最前头,有一穿着与众不同,饰金带钢盔甲胄的男子,正是城主荷迪尔。言行举止、外表服装,都修饰得太过头的大汉。 荷迪尔深信达龙一伙,必在药物作用下沉睡着。不久,荷迪尔带领一团士兵,来到亚尔斯兰寝室门前,敲着木门,唤叫王子。 “什么事?荷迪尔。” 应声开门的王子并非着睡袍,荷迪尔心觉意外,但立即加以掩饰。 “我想为殿下除去达龙、那尔撒斯这帮人,他们在殿下左右,将会危及殿下,恳请殿下成全。” “他们跟随在我身旁,尽忠于我,为何要除去他们?” “这帮人都是奸佞之徒,日后将会危害殿下及我国,已是很明白的。” “一派胡言!” 遭王子指责的荷迪尔,说话声比先前更为大些。 “我完全是为殿下着想。您可曾想到,那尔撒斯足知多谋,但为何又让安德拉寇拉斯王不悦?全然是他提出废止奴隶制度,没收神殿资产,使贵族与庶民适用同法,危及帕尔斯命脉的激进主张所致。即使赶走了鲁西达尼亚军,但国家由那尔撒斯那种人掌政,终究会走上灭亡之路。也许他不知轻重,有什么非份之想吧?” 说话像长串的连珠炮,几乎要让王子窒息。 “那尔撒斯并无任何要求。只是我基于个人意思,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官位而已。” 亚尔斯兰不悦的情绪迅速扩大。为何荷迪尔要如此贬低他人?而且只是基于“将来也许会发生”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 “荷迪尔,如果你想一展抱负,等我登基之后,必拔擢你为相。因此,你能否和达龙、那尔撒斯合作,共同辅佐我?” “很可惜,没有办法。” 荷迪尔叫道。接着,又是长串的连珠炮轰。 “达龙与那尔撒斯本是旧识,政治理念可能一致。而法兰吉丝、奇夫二人,心中有何盘算,实难捉摸,不可采信重用。最终,这群在安德拉寇拉斯国王翼下,扶不起的‘栋梁’,只好转而利用王子。无论如何,恳请王子远离他们,将保护殿下的重责大任交给我……” 亚尔斯兰举手示意,这才中断了荷迪尔的长篇大论。 “如果,一切如你所言,那么我就得放弃那尔撒斯和达龙罗?” “的确是要如此。” “我完全不明白你现在想些什么?” 亚尔斯兰几乎要大叫出来。 “现在要我放弃达龙和那尔撒斯而选择你,你能断定将来我就不会舍弃你吗?” 听了此话,荷迪尔非常惊讶,瞠目无言以对。 “你无的放夭,说了一堆那尔撒斯的坏话。那尔撒斯曾让我借宿一晚,从未算计过我。” 荷迪尔感受到亚尔斯兰极度的忿怒与轻蔑,他的表情也险恶起来。 “承蒙关照,谢谢今晚盛情款待。不过,自此我不再视你为同路人。” 留下此话,亚尔斯兰背向多话的城主,快步地走在石板走廊,喊着部属的名字。 “达龙!那尔撒斯!奇夫!法兰吉丝!耶拉姆!快起来,我们立即离开这里!” 冲开房门出现在庭廊的五人,全如王子一样,衣装端整,随时待命的模样。达龙身上的黑色甲胄,在火炬映照下闪闪发亮。 “臣等在此待命,只候殿下指示,我们立即备马。此处非久留之地。” “加上又无美女。” 奇夫快活地说道。 六人步出庭廊,配好马鞍,一到铺满石子路的中庭时,拖着豪华而笨重的甲胄,踉踉跄跄、狼狈不堪的荷迪尔,快步趋近。 “请留步,殿下,请留步。这帮人装成一副忠义之士的样子,正打算将殿下引往歧途,是罪不可赦的恶徒。” 黑衣骑士面向来者,眼光炯炯有神。 “恐怕是说你自己吧?荷迪尔。没能成功地以亚尔斯兰殿下为傀儡,可也别嫁祸他人!” 荷迪尔恼羞成怒,手脚颤动,神情为之一变,足证达龙的指谪无误。荷迪尔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勉强露出僵硬的微笑道:“会招致你们多余的怀疑,是我个人德行不足,我也就不勉强。殿下,至少留下你座骑的马蹄铁当作给我部下的赏赐,如何?” 说罢,城主做了一个手势。二名士兵快步走向亚尔斯兰座骑前。 流血,就发生在下一瞬间。 一名士兵,被奇夫的剑削破喉咙;另一个士兵,被法兰吉丝的剑切下一只耳朵。 惨叫声划破寂静的黑夜。一人滚落地面,另一人掩住血涔涔的半边脸,踉跄倒地,暗藏在腰间的二把短剑,掉落在马脚边。法兰吉丝瞪视着城主,眼神咄咄逼人。 “身怀利刃,趋近王子殿下,所为何来?难道这也是你的待客之道?” 此时,荷迪尔对于企图捉拿王子的阴谋,已无意掩饰。顿时,数十把剑在王子身旁飞来晃去,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为了你好,还是乖乖让我们离开,荷迪尔。” 达龙的长剑在星光下闪闪发光,吓得荷迪尔属下心惊胆跳。 “战士中的战士”之威名,他们早已目睹耳闻。三年前,将号称大陆公路一带最豪勇的战士--特兰的王弟,自马上一刀砍下来的正是达龙。 “弓箭手--” 对于荷迪尔的叫喊,只回应过来一阵狼狈的声音。弓箭队的弓,早已遭到破坏,无法派上用场。 “干得好,耶拉姆。” 受主人褒奖,小侍童欣喜地笑了。原来,耶拉姆受那尔撒斯之托,潜入荷迪尔弓箭队本营,将弓弦全部截断。 荷迪尔只有面冒热气。憎恨地瞧着那尔撒斯,大声嚷叫:“你,你这狡猾的狐狸!” “那里,还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那尔撒斯此话,自不是谦逊之词,而是对其讽刺。 “我说啊,卡歇的大城主,我方虽人数单薄,不过既备弓箭又有射手。贤明如你,我想会造成打开城门送我们出去吧?” 荷迪尔两眼血丝地瞪视着奇夫及法兰吉丝。两人搭好弓箭坐于马上,正对着荷迪尔的胸膛。 荷迪尔即使逃过这一劫,达龙或那尔撒斯的快剑尚随侍在后。 荷迪尔虽不甘心,也只有命令侍卫打开城门,但此时中庭的火炬突然熄灭。 “拿下太子!” 瞬间,杀声四起,士兵们团团围住亚尔斯兰一行人。显然,荷迪尔的部下想帮助城主达成他的野心。事情演变出乎亚尔斯兰等人的意料,同时,也是荷迪尔始料未及的。但是,在阴暗及混乱中,反倒对亚尔斯兰一伙人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