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薙把警察证给他看,男子的脸色更加阴沉。“我们接到了近邻的电话,说你们家有人喧闹扰民。”“这里没人喧闹。”“是吗?但是有人说听到了这种声音。”男子的表情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草薙仿佛能听到他血色退去的声音。“我觉得是谁搞错了,请不要讲没有根据的话。”“能让我进去看看吗?”“你干嘛非得这么做?”男子面露怒色,“只是看一眼都不可以吗?很快的。”“我拒绝你的要求。”这时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没什么关系。”穿着白衬衫的男子在年轻男子的背后出现了,他对草薙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让他看看没什么关系的,那样更节省时间。”年轻男子打蔫一样低下头,没有吱声。“打扰了。”草薙进了屋。脱鞋的地方杂乱地放着好几种鞋子,显然有四双以上。但是草薙没怎么细看,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们真的把谁软禁在这里,是不会把他的鞋子也摆在这里的。房屋内部呈纵向细长的形状,进来后,正面就是楼梯,楼梯旁是通向里面的走廊。草薙沿着走廊往前走。走廊的右侧应该对着院子,但现在,被木板套窗严严实实地捂住了。套窗内侧有四扇玻璃门,在两扇门重叠的部分,有条形锁。因为玻璃门有四扇,所以锁有两把。但是其中一把可能是坏了,并没有锁上。走廊的左侧是两间相邻的日式房间。里面有两个女的,年长一些的女人一只胳膊拄在矮脚饭桌上,抽着烟,年轻些的抱膝坐着,正守着一台14英寸的旧电视。两人都抬起头来,用敌视的眼神看着草薙.“这人来干嘛?”年长的女人问。“是警察,”穿白衬杉的男人回答,“据说附近有人向他们举报了什么。”“唔……”一瞬间,女人的目光与草薙对上了,但马上又转向了电视机。草薙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念珠。难道她是一个虔诚的信徒?草薙环视着房间里面。墙皮脱落的墙壁和褪色的榻榻米在诉说着这个家的年深日久,矮矮的茶柜看起来也有年头了。两个花瓶倒在茶柜旁边,嵌着彩纸的镜框也平放在榻榻米上。它们原来应该都是放在茶柜上的,这一点从茶柜顶上残留的灰尘形状就可以判断出来。草薙寻思着他们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摆回原位,但他一直沉默着,因为没有询问的理由。旁边的日式房间里,陈列着旧衣橱和佛龛。榻榻米上布满了灰尘,非常脏。令人奇怪的是,这个房间两没有灯,本该吊在天花板上的日式荧光灯,被卸下来放在了角落里。“为什么不把灯安上?”草薙问。“啊,我们本来要安的,出了点毛病。”白衬衫男人解释道。房间里有一个小窗户,拉着茶色的窗帘,估计弥生就是在这扇窗外听到响动的。草薙查看了厨房,又上了二楼。二楼也有房间,被子都没有叠。“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下了台阶之后,白衬衫男子问道。“看起来是没问题。能把这里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吗?此外,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你们每个人的名字。”“名字就不用了吧,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男子冷笑道。“那就报户主一个人的名字吧。以前这里的户主是高野秀,现在是谁呢?”“是我。”年轻男子在旁边说。草薙取出笔记本,问他叫什么名字。年轻男子说自己叫高野昌明。听起来,的确是高野的侄子。“其他几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老婆,还有……朋友夫妇。”“朋友?”草薙重复了一遍,“你和朋友同住?”“我们只是暂时住在这里。”穿白衬衫的男子说。草薙本想嘲讽一句这“暂时”可真够长的,不过还是忍住了。4第二天晚上,草薙和弥生把车又停在昨天的老地方。不过换了辆车,用的是草薙自己的爱车——尼桑阳光。方向盘上的电子钟显示,已经到7点50分了。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弥生不由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准备好了吗?”草薙问她。其实他想问的是精神准备。“没问题。”她回答道,声音稍微有些嘶哑。他们今天要做的事,已经完全超越了搜查的范围,一旦被发现,将难以推脱,弄不好会被人家抓住。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力法了。现在让警察介入是很困难的。草薙心里还有一个盘算:即便被他们抓住,估计他们也不会报警。昨晚进入那家后,他确信了这一点,因为他看出那些人肯定在隐瞒着什么。“啊,他们出来了。”弥生低声说。那四个人从家里走了出来,装束和昨天完全一样,朝着与昨天相同的方目走去。今晚草薙不打算跟踪。他在座位上尽量低下身体,一动不动,直到看着他们四人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街角处。确认了一下时间,刚好8点。他打开了车门。“过去吧,快点。”弥生迅速从车里出来。两个人一路小跑,走近了高野家。环视了一下周围,确认没人,他们闪进了门。草薙来到了院子里。和昨天一样,木板套窗关得严严实实的。他从怀中取出一把螺丝刀。“用这个能打开吗?”弥生不安地问。“看我的吧。”他在木板套窗前蹲下来,将螺丝刀插入一片木板下的空隙之中,利用杠杆原理,把木板翘了起来。陈旧的窗户就这样被卸下来了。昨天已经确认,玻璃门的部分没有上锁,所以草薙没费多大气力就成功地进入了宅内。这个屋子可真够古老的。”跟着他进来的弥生说。“注意,别碰这里的东西。”“知道了。”草薙谨慎地打开日式房间的拉门。昨天那两个女人所处的房间,还是那样凌乱,矮脚茶柜上的薯条敞口放着。“一个人都没有啊。”弥生看过旁边的房间后说。“好像是。”“但昨天我确实听到了声音,”她侧着头,“好奇怪……”草薙打开了衣橱,里面只有一个旧纸壳箱。“这是怎么回事呢?”弥生把手捂在额头上,“难道是我搞错了?可我觉得绝对不会错的。”“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先出去吧。看来你丈夫没有被囚禁在这里。”“真对不起,麻烦您做出这样的事来……”“不用往心里去。”草薙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可就在这时——草薙听到了轻微的响动,像木头滚动的声音。他正想着,这是什么声音,忽然,整个房子都剧烈地晃动起来。家具咣当咣当地响着,茶柜里传来了餐具碰撞的声音,旁边居间里的佛龛也在摇晃,佛龛的门被晃开,装饰物咕噜咕噜滚了出来,灯泡剧烈地摆动着,投在榻榻米上的影子也在乱晃。弥生发出了惊叫,紧紧抱住了草薙,草薙搂住她,环视着周围。他没有出声。就一直那样站着。榻榻米上的花瓶倒了,滚到了一旁。茶柜上的薯条也从包装袋中散落出来。到处都有散落的东西。这是——草薙发觉自己也在颤抖。5汤川听完草薙的话,抱着胳膊陷入了一时的沉默。眼镜片后面的双眼里,荡起了一丝不快和疑惑。他的右肩轻微地颠动着,眉头皱了起来。草薙早就想到,他听了这些会心情不爽,毕竟他最讨厌这样的话。但事实就是这样,没有办法。“你这个家伙,”汤川终于开口了,“总是给我制造这些古怪的难题。之前是幽魂,再往前是灵魂脱体、预知梦什么的……”“没办法啊,因为职业关系,我遇到的怪事就是比别人多。”“也不是所有的警察都像你一样,经常遇到这种装神弄鬼的事吧?你刚才说,这次是‘骚灵’?”“我也不想遇到骚灵……”“算了算了。”汤川坐在椅子上,摊开双手,“骚灵,在德语中是闹事的幽魂的意思。按你的说法,家具自己会动,整个房间都在震动,是鬼魂闹的,我倒觉得你够能闹的。”草薙双手拄着桌子极力解释:“我已经说过几次了,那绝对是怪异现象。后来我还调查了一下,那天在那个地方没有发生地震的记录。那也绝不是我的幻觉或错觉,何况,那天还有神崎弥生在现场作证。”汤川慢慢站起来,在草薙面前伸出手掌。“没人说那是你的幻说或错觉,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不是地震。”“那就是说体承认这是骚灵了?”“我承认的是,发生了类似骚灵闹鬼的现象。”“对这件事,你怎么推理?”“问题就在这里,我认为有比表面现象更重要的东西。”“什么?”“你觉得闹鬼的现象是早已有之,还是最近才出现的?老太太一个人住的时候,会不会有?”“这个嘛,如果以前就闹过,她应该会找人求助吧?听弥生说她丈夫从来没谈起过这样的事。”“是吗?那就是说,以前没发生的事,现在发生了。这是为什么呢?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是,这四个人为什么不求助呢?根据你介绍的情况,很明显,他们是知道这种怪现象的,在正常情况下,他们应该采取措施吧,比如请专家调查,可是他们没有那么做,为什么呢?是他们知道原因,又不想让别人来调查吗?”“你说他们知道原因?可是……”草薙抱着胳膊,抬头望着天花板,“有个女人手上挂着佛珠,我不认为他们找到了科学的解释。”“我没说他们找到了科学的解释。如果那个女人挂着佛珠,她似乎会迷信,会相信闹鬼的事,这也应该是他们所有人的解释。只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直住在那里?”汤川挠着头走向窗边,向外望去,他的眼镜片在阳光下闪闪烁烁。“你想说什么?”听到草薙的问题,汤川回头盯着他。“你向上级报告这件事了吗?”“报告?没有。他要是知道我私闯民宅,又要把我大骂一顿。”“那你就做好挨骂的准备,向他汇报一下吧。事态可能比你想象的严重。”6高野的家门出现在双筒望远镜的焦点上。刚好两个男人要出门,时间是下午2点30分,离发生骚灵还早。“看来他们上钩了。”坐在驾驶席上的牧田说。“他们当然会上钩,毕竟他们在闹鬼的宅子里忍受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个。”草薙用望远镜追踪着两个男人。男人们之所以出门,是因为接到了当地银行的电话。电话内容是,希望高野秀的代理人能来一趟,谈谈她在银行的存款的事。电话确实是银行打来的,那是警署委托的,这是为了让家里只留下女人。在截至昨天的调查中,已经查明一些关于高野昌明的情况。他是高野秀惟一的亲戚,已经很多年没有和高野秀联系了。1年前,他从公司辞职,迷上了赌博,欠了一屁股愤。看起来,昌明和妻子来到高野秀家,是冲着她的存款来的。昌明好像对很多人说过,他的伯母继承了丈夫的大笔财产。草薙至今还不清楚,另外一对夫妇是什么人,但至少可以确定他们都是嗅着高野秀的财产而来的苍蝇。“OK.我们进去吧。”草薙对旁边的汤川说。汤川低头看了看手表,确认了一下时间。“我说过的那件事有进展吗?”“工厂?没问题,我已经找他们帮忙了。”“难道真是为那个吗?”牧田回头问,“如果不是那么回事,我们可就丢人了。”“失败的事,等失败以后再说吧。”汤川镇静地说,“偶尔丢回脸也没什么不好。”牧田苦笑着看草薙,草薙点了点头:“出发!”高野家还是像往常一样安静。草薙像几天前一样按下门铃,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和上次一样,嘎吱嘎吱地响着。一个年轻女子探出脸来。通过调查,草薙己经知道,她是高野昌明的妻子,名叫理枝。理枝还记得他,有些吃惊地后退了一步:“有什么事吗?”“是这样,有件事要重新确认一下,能让我们再看一下您家里吗?”草薙用他最和蔼的态度说。“您想查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所以,”草薙嘴角浮现出笑意,“请让我们确认一下这里什么都没有,这样一来,如果再有人向警察举报你们扰民,我们就可以解释,这里什么都没有。”“难道经常有人举报我们吗?”“倒不至于说经常,只是有人对你们家说三道四,比如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什么的……”中年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盯着草薙和汤川的脸。“你们干什么呢?”“啊……这些人说要再查看一下家里。”“哼,还真够固执的,是哪家报的警?是旁边的老太太吗?”“这个嘛,不只是一个人。”草薙打了个马虎眼。“看来闲着没事干的人还真多啊。好,我让你们查,但要记住,这是最后一次。”草薙低头说了声打扰,便开始脱鞋。他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下午2点45分。和前几天一样,他穿过走廊来到了里面的房间。房间还是那么脏,吃完后的方便食品的空盒子就那么放在那里。汤川意味深长地看着柱子和墙壁,草薙在他耳旁轻声问:“你觉得如何?”“不错,”物理学象回答,“和我想象的一样,条件很符合,建筑材料受损的程度、房屋的构造都很理想。”“难怪会发生‘灵异现象’”这句话被他省略了。草薙又看了一下手表,已经2点50分。“怎么样?刑警先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吧?”中年女人站在走廊里。抱着胳膊,手腕上依旧缠着佛珠。“似乎没什么问题,不过为慎重起见,我们还要再观察一下。”“您这样做,就是侵犯别人的隐私了!”草薙没有理睬女人的话,做出查看衣橱的样子。“喂,你到底要干什么?!”女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汤川手里拿着白色的塑料袋,站在走廊一头。“我在冰箱旁边发现了这个东西,”汤川慢吞吞地说,“这好像是家用水泥吧。”“水泥?”草薙看着女人,“你们用水泥做什么?”“我不知道,可能是我丈夫他们用来修理什么的吧,行了没有?你们该看完了吧,请赶快离开这里!”草薙一边听着女人的怒吼,一边又看了看时间,指针指向了下午3点。突然,木头滚动的声音再次传来,随后,榻榻米开始摇晃,佛龛也开始不停地颤动。高野理枝发出了尖叫,那个中年女人眼中也流露出恐惧。“来了!”草薙对牧田使了个眼神。牧田来到了两个女人面前。“这里很危险,你们都到外面去。”说着就把两人住门外推。汤川站在佛龛前,环视着周围。家具继续晃动着,墙皮开始一片片脱落。“太厉害了,这就是你说的骚灵啊!”汤川兴奋地说,“真是难以想象,这种状况是故意造也造不出来的。”“这不是高兴的时候。”草薙大声喊道。“说得也是。”汤川从上衣口袋里取出金属钩,把一头插入脚底下的榻榻米中,向上一拉,榻榻米的一头被提了上来。草薙急忙过来帮忙,把榻榻米拆下来,下面露出了黑色的地板。草薙把地板掀开,下面出现了明显是刚刚凝固的水泥块。7在审讯室里,高野昌明是这样变待的。最初的欠款大概有300万日元左右,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利息开始暴涨,欠款将近有2000万了。我说的是实话,到这时候了,我也没必要再撒谎。我根本没办法还那么多钱,就想起了高野伯母。我是从另一个已经去世的叔叔那里听说的,伯母从伯父那里继承了一大笔遗产, 手头应该有很多现金。我想,她能不能帮我一把呢?就来拜访她。她对我说,要是没地方住,可以暂时住在她那儿,我就和她住在一起。没过多久,近藤也来了,他是我的债主,他说,在我把钱还清之前,他是不会离开我的。他老婆也搬来了。我对伯母说,他们是朋友。伯母丝毫不反感,可能是一直以来太寂寞了,她还说困难的时候就该互相帮助。我觉得欺骗这样一位善良的伯母很痛苦,可还是想知道,她把钱藏在哪儿。我知道她不相信银行,钱都在家里。近藤知道了这一点之后,也背着伯母在地板下面、天花板里到处搜索,可是哪儿都找不到。那一天——”那天,近藤喝醉了酒,对一直找不到钱很恼火。他再也没法在高野秀面前装老老实人了,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他抓住高野秀的衣领,问她,钱藏在什么地方,“你侄子欠我钱,你替他还这是天经地义的!”他就这样粗暴地逼问高野秀。高野秀的心脏本就脆弱,侄子的欺骗带来的打击、近藤的态度突变带来的惊恐,使她心脏病猛然发作,立刻死去了。昌明当时觉得伯母是装死,近藤也在她脸上拍了好一阵。可是真正令他们震惊的,是接下来的一瞬间——院子里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灰色的西装。这个男人指着昌明他们说:“我自始至终全看到了,你们这样做,不是杀人又是什么?!我要报警!”这个男人就是神崎俊之。被严词指责的近藤,浑身血液逆流。他从背后袭击了要去报警的神崎。他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可是柔道二段。“一转眼尸体就变成了两个,”高野昌明交代道,“我懵了,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这应该是他的真心话吧。他们决定把高野秀送到医院。但是,神崎的尸体就不能那么处理了,因为一看就是谋杀。他们决定把他藏在日式房间的地板下面。他们挖了一个坑,埋好尸体,又灌注了水泥。至于神崎开来的轻型客货两用车,近藤把车牌销毁,将车丢弃在报废车辆处理站了。剩下的,就是如何找出那笔财产了。他们一直都没找到。8“不管你怎么说,我都相信这一次是闹鬼,正是由于神崎俊之的幽魂被埋在下面,才会有那种现象出现。”草薙把杯子送到嘴边说。杯中盛的是第13研究室的代表性饮料——口味清淡的速溶咖啡。“你怎么想是你的自由,我也没有勉强你的意思,而我个人认为,它是一种共振现象。”汤川的声音不愠不火,对方越是兴奋,他就越是冷淡,这是他年轻时养成的习惯。听了骚灵这一说法之后,汤川先是去了市政府,调查了高野家附近地下的构造,结果发现,高野家正下方有一条陈旧的下水道检修通道,于是他断定,骚灵的起因就在这里。“每种物体自身都有固定的振动频率,如果施加给物体的外力的振动频率与之相同,物体就会剧烈地振动,这就是共振现象。我想,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下水道检修通道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便产生了共振现象。”汤川推测,原因在于地面受到了某种作用力,例如,挖了个坑。一旦想到在地面上挖坑这一步,对方的意图也就昭然若揭了。草薙心中不由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一预感也最终被证实了。汤川通过调查了解到,高野家附近有一家零件加工厂,这家工厂的下水管道和高野家的下水道检修通道相通。每天晚上8点钟,这家工厂排放经过处理的热水,热水在下水管道中形成气流,和高野家正下方的下水道检修通道发生了共振。发现尸体那天,草薙事先拜托了那家工厂在下午3点钟放水。“行了,我该走了。”草薙放下杯子站了起来。“这就去见她吗?”汤川问。“对,”草薙回答,“最近一直比较忙,还没对她详细解释过呢。”虽然不情愿,但他清楚这种差事也只能由他来做了。“不想再待一会儿,听听高野秀遗产的事吗?”神崎俊之被埋时,穿着西装,他带的东西也原封不动地留在口袋里。但是,他的钱包里少了现金和信用卡,罪犯们计划好了用他的信用卡大量购物。他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夹在驾驶证里的一张卡。那就是银行客户个人保险柜的卡式钥匙,那不是神崎自己的,而是高野在银行办理的,代理人的名字登记的是神崎俊之。根据警察调查,保险柜里除了存折,还有债券、贵金属、房产证,等等,此外,还有一封信。这是一封遗嘱,明确写着将全部财产留给神崎。“到现在,你还觉得那是幽魂作怪吗?”汤川问。正向门口走去的草薙回过身来:“当然,不可以吗?”“不是。”物理学家摇摇头。“那我走了。”草薙打开门。“草薙.”“怎么了?”汤川犹豫了一会儿,说:“一定要解释好啊。”草薙举起一只手,出了房间。第四章 鬼火之谜1耳旁传来机床工作的声音。贵子一进工厂,就看到坂井善之的背影,坂井面朝机床,褐色工作服上印着“野岛”两个深蓝色的大字。贵子听丈走忠昭说,他们正在赶制汽车公司订购的发动机传动轴,至于是什么发动机,就不得而知了。角落里,丈夫正在和两个工人一起检查成品的质量。他戴着手套,动作有点慢,他的脸色也不太好。但是贵子知道,这不是由于零件质量不好。“茶沏好了。”贵子对丈夫和工人们说。忠昭稍稍抬起一只手,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指着下午2点45分。“善之,休息一下吧。”他对正在操作机床的坂井善之说。坂井点了点头,关掉了机床的电源,刚刚还在轰鸣的机床迅速停止了运转。“怎么,没有什么更像样的东西吃吗?”忠昭洗完手,坐在休息桌前问。桌上的托盘里盛着五块豆馅糯米饼。“这是昨天吃剩下的吧?”贵子不置可否地默默一笑。“这不是挺好的吗?”铃木和郎伸出手,“我最喜欢吃豆馅糯米饼了。”“我也听说,工作时吃甜食比较好。”说这话的是田中次郎,但他并没有把手伸向豆馅糯米饼。坂井什么都没说,喝着贵子给他倒的茶。“善之,前一段做的那批线圈,今天该给他们送过去了吧?”忠昭问坂井。“嗯,我今天去送。”“那这事就交给你了。另外,你跟对方说一下,希望他们能尽早把货款给我们,那就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我会说的。”坂井盯着茶碗。忠昭微微点头,随后好像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我一会儿要出去一下。”“去哪儿?”贵子问。“收债。”“收债?还有没回收的货款吗?”“不是货款,”忠昭拿起一块豆馅糯米饼,掰了一半,将露出来的馅放入口中,“是很久以前借出去的钱,对方最近说要还我。”“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件事啊?”“那是经济比较景气时的事了,因为借钱的是一位恩人的儿子,所以我至今没有催他,不过他好像最近发展得不错,想把这笔钱还了。”为了咽下豆馅糯米饼,他喝了一口茶。“社长,那笔钱……有多少?”铃木认真地问,眼光闪烁。“这个嘛,具体数额不太方便讲,”忠昭挠看花白的鬓角,“不过肯定不少,因为,怎么说呢……总之会帮我们大忙的。”“哦。”铃木微微张了张嘴。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田中舒了一口气:“现在这个年代,竟然还有记得还钱的人。”“那当然了。”铃木笑着说。“不肯还钱的人也很多吧,要不银行怎么会陷入困境。”“说的也是。”“虽然有一些不讲信用的人,但并非所有人都如此。”忠昭像是总结似的说,说完看了看贵子,“就这么件事,去把我的西服拿来吧。”“知道了。”贵子点了点头,又开口道。“那个,我也想出去一趟。”“去哪儿?”忠昭用锐利的目光望着她。“买东西……我想给秋穗买件衣服,她说没有郊游穿的衣服了。”“今天不去不行吗?”“明天、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今天就算了。”忠昭把茶喝光,站了起来。一般,丈夫要是这么说,她再说什么都没用了,贵子沉默着。三个工人的心情可能由因此受到了影响,他们急忙把嘴里的东西咽下,起身重新投入工作。不到3点半,忠昭开车出去了。他穿着灰色的西服,很少见地打上了领带,提着一个运动包。他前脚刚一出门,贵子就做起了外出的准备。她到达地铁月岛站时,刚好是下午4点。只要7点半之前赶回去就行——她心里这么想。但是这天晚上,贵子到家时已经快8点了。上五年圾的秋穗和上三年圾的光太正融洽地看着电视,忠昭还没有回来。她把从超市买来的蔬菜取出来,开始准备晚饭。“这么晚了,爸爸还不回来啊?”秋穗边吃猪排边说。“是呀,”贵子应了一声,目光投向电视旁边的台钟,已经8点半了。时针指向11点时,忠昭还是没回来。她给他的手机打过很多次电话,总是无人接听。贵子哄两个孩子睡着,自己坐在客厅里等。电视里的新闻播音员表情凝重地报道着北朝鲜的核问题,但她什么也听不进去。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她猛一回头,发现秋穗穿着睡衣站在那里。“怎么了?快回去睡觉,不然明天早上起不来。”她用母亲才有的语气命令道。“爸爸还没回来吗?”“他工作还没完,回来得晚。不用担心,赶紧睡吧。”但是女儿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贵子注意到了这一点,语气变得温和了:“怎么了?”“爸爸他……不会有事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昨天晚上,我看到了奇怪的东西。”“奇怪的东西?”贵子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指的是什么?”秋穗把脸抬起来,脸色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苍白。“鬼火……”呃?贵子吃了一惊,“你说什么?”“鬼火。”秋穗的声音比刚才清晰了许多。“鬼火?在什么地方看到的?”“在工厂,”秋穗说,“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爸爸还在工厂里,我偷偷看了一眼,爸爸坐在黑暗里,我刚想问他在做什么,突然飞出一团鬼火……”“不会吧?!是不是你爸爸在烧什么东西呢?”秋穗摇摇头。“我也马上问爸爸,刚才是不是烧了什么东西,他说他什么也没干,只是在看图纸。”贵子感到脊背发冷,但还努力维持着表情。“肯定是你看错了,人经常有走眼的时候。”“我也这么想,但还是有些担心,我怕爸爸万一出什么事。他怎么还不回来呢?”秋穗表情不安地看着电视旁边的台钟。“说什么呢,这么不吉利?”贵子的声音有些尖锐,“总之,你赶紧睡觉去,明天早上起不来怎么办?明天还要上学呢。”“妈妈,等爸爸回来了,你能告诉我一声吗?”“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告诉你的。”听了贵子的话,秋穗终于做出了要上楼的动作。但她又回头看了看通向工厂的那扇门,自言自语:“唉,心里好烦。”只剩贵子一个人了,她拿起电视遥控器,不断地换频道。但她没找到能让她心情平静的节目。就这样,她在房间里坐了一夜。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她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趴在饭桌上,可能是因为睡姿不自然,她浑身疼痛,头也很沉。刚刚过了早上6点,她又打了一次忠昭的手机,还是没人接听。她马上打开电视,早间新闻已经开始了。她想着,会不会出现关于忠昭的新闻,但是没有。如果真有那样的事,警察肯定会先和她联系的。怀着沉重的心情,她开始准备早餐,脑子里还回想着秋穗昨晚说过的话:鬼火。怎么可能……7点钟时,秋穗起来了。平常在这么早,她应该还睡着。她的眼睛有些充血。“爸爸还没回来吗?”她望着正在煎蛋的妈妈的背影问。“可能是在哪儿喝多了,”贵子努力用轻松的语调说,“过一会儿就会回来的。”“不和警察联系吗?”“没事,用不着。”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心里已经开始考虑报警——是不是该尽早报警呢?不,还是再等一等吧。光太也起来了。儿子对父亲一夜未归倒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安。秋穗也没有跟弟弟讲“鬼火”的事情。孩子们出门去上学时,像是替班一样,工人们来上工了。听说社长一夜未归,他们都有些吃惊。“这真有些令人担心呀,还是报警吧。”铃木说。“我猜他可能是在哪里醉倒了……”“社长不是这种人。”田中马上否定。贵子问坂井该怎么办好,他是厂里资格最老的工人。“如果到了下午还没有回来,我们就报警。”贵子听从了他的建议,决定再等一等。工人们带着牵挂的表情开始了工作。9点,10点,11点……时钟的指针不停地走着。已是午修时间了,忠昭还是没回来。贵子给大家沏茶时也始终心神不定。她每隔一会儿就要看一下时间。她决定到下午1点就打电话。不过,没有必要打电话了,午休刚过,差不多将近1点时,电话铃响了。是警察打来的。2大桥宾馆坐落在日本桥滨町,建筑物上方架着首都高速公路。宾馆和箱崎高速公路出口也近在咫尺。宾馆的正门对着清洲桥大街,出了宾馆向右看,能从正面望见清洲桥。想必宾馆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的吧。这是一家古老的小型商业宾馆,从宾馆惟一的电梯就能判断出来。草薙俊介坐在一楼不大的咖啡厅里,品着并不怎么美味的咖啡。没有其他顾客。“草薙先生。”一个人边打着招呼边走过来。他是这家宾馆的代经理蒲田。虽然天气并不热,但他额头上全是汗。“你好。”草薙点头打了声招呼。“可以打扰您一会儿吗?”蒲田小声问。“当然可以。”草薙回答。代经理瞥了一眼看起来没什么事做的前台服务员,有些警惕地在刑警对面坐下来。“请问情况进展如何?”“您说的情况是指……”“搜查,有什么发现吗?”“暂时还没有。”“是吗?不过我听说,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妻子案发时不在现场……”听了这个中年男人的话,草薙在合成革沙发上坐正了身体。“我们确实在考虑所有的可能性,电视台和媒体就喜欢围绕某些可能性大做文章,四处散播不实的消息,希望你不要被这些无聊的报道左右。”“我们也不想受他们影响,但我们这个行业就怕遇到这种事,所以希望你们尽早结案。”“您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们也正全力调查。”“那就拜托了。另外,”蒲田将脸转向草薙,“那个房间,一直要保持到什么时候?”“这个嘛,我得先向上级请示,有些东西还要进一步调查。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怎么说呢,那个房间出了那种事,如果他直保持原样,就会有各种流言满天飞,身为刑警,您也经常听到吧,比如这个宾馆里有鬼魂出没,等等。”“嗯,”草薙有所同感地点点头,“确实经常听到。”“所以,说实话,我们希望尽早处理一下那个房间。”“我明白了,我会和上司说的。”“拜托您了!”宾馆代经理低下头,起身离去了。草薙刚拿出烟盒,披着黑夹克的汤川从正门走了进来。草薙苦着脸收起烟盒,在汤川面前,吸烟是被禁止的。“迟到了吧!”“不好意思,有学生找我谈心。”“谈心?难不成是恋爱问题?”草薙是开玩笑的,不过汤川脸上丝毫没有笑意。“是比恋爱还大的话题。他想和喜欢的女孩子结婚,却遭到了双方父母的反对,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来找我商量。”“原来是在校结婚问题啊,可他为什么要来找你商量呢?”“我哪里知道。”“你给了他什么建议?”草薙笑嘻嘻地问。“我说,如果我是父亲,我也会反对。”“不会吧?你的想法这么陈旧!要是我的话,我就会告诉他,不管父母怎么反对,都坚持下去。”“这不是观念新旧的问题,我是从统计学的角度说的。”“统计学?”“后悔过早结婚的人和后悔没早结婚的人比,哪类人更多?”草薙凝视着年轻物理学家的脸,本想反问一句:抱着这种想法生活的人,会快乐吗?但他还是忍住了。“能让我看看案发现场吗?”汤川问。“不喝杯咖啡?”“不用了,一闻就知道没用优质的咖啡豆。”汤川抽动着鼻子嗅了嗅,走开了。你自己还不是总喝速溶咖啡?——草薙心里这样想着,快步追了上去。现场是807房间,双人间。“被害者矢岛忠昭于13日下午3点50分入住,不是服务员带过来的,是一个人上来的,之后再也没人见过他的身影——他活着时的身影。”草薙站在房门附近,边看记事本,边做说明,“这家宾馆的退房叫间是上午11点,但第二天上午,到了11点,忠昭还没出现,给他房间打电话电没人接,将近12点时,宾馆人员来查席,敲门没人应,他们就用钥匙开了门。”开门后就看到一个男宾客呈大“字”形躺在床上,一眼就看出不是在睡觉,因为他脖子上有一道异常的痕迹,皮肤的颜色也不正常。“是被勒死的,好像是用细绳子之类的东西,一口气勒死的。”“有争斗的痕迹吗?”“没有,被害者好像被安眠药催眠了。”“安眠药?”“好像是掺在罐装咖啡里面的。”房间的窗户旁,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可供两个人相向而坐。尸体被发现时,桌上放着两罐咖啡、一只烟灰缸。根据尸检结果,警方重新调查了两个罐装咖啡,发现其中一个被下了安眠药。罐装咖啡好像是从走廊上的自动贩卖机上买的。“推断死亡时间是13日下午5点到7点,这可以确定。被害人于下午3点左右吃了点心,点心的消化情况也正吻合。”“另外,”草薙继续说,“矢岛忠昭是为了取回别人欠他的钱而出门的,宾馆是用山本浩一这个名字预定的。”他知道,汤川是一个严把口风的人,和他商量什么事,最好把全部情况都告诉他。“就我听到的情况来看,还没有什么问题啊。”汤川环视着朴素的室内,“犯人会不会是那个声称要还他钱的人?他还不上钱,就把忠昭叫到这个宾馆,把他杀了。”“我们首先想到的也是这个,可是调查到现在,也没发现这样的人。”“那是你们调查方法的问题吧?总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对付一起单纯的勒杀案件,有必要把物理学家抬出来吗?”“问题就在这里。如果说这是一起单纯的勒杀案,我有两点想不通。”草薙伸出两个手指,又将两个手指头指向地面说,“首先是床边那块地方,你好好瞧瞧地毯。”汤川走过去,弯下腰:“嗯,烧焦了。”地板上铺着褐色的地毯,上面有一条宽约1厘米、长约5厘米的烧焦痕迹。“我问过宾馆的人,以前没有这样的痕迹。”“不会是撒谎吧?这个宾馆可有些年代了。”“我想,他们不会虚荣到向警察撒谎的地步吧。”“先不谈这点,你怀疑的另外一点是什么?”“是这个,”草薙将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本来,这样的东西是不允许给一般人看的。”看了照片,汤川的眉头轻微地皱了起来:“还真是不想看到这种照片呢。”“忍耐一下吧,我们连实物都看到了。”照片上是尸体的勒痕。和—般情况不同的是,沿着勒痕的皮肤都绽开了,当然,还有血从中冒出。“把皮肤都勒开了啊。”汤川小声嘟囔道。“不,根据验尸报告,这倒更接近于擦伤,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将细绳子勒在皮肤上,再横向扯动,就变成这样了。”“如果是通常的勒杀,应该不会变成这样吧。”“绝对不会的。”草薙肯定地说。汤川嘴里念叨着什么,手里还拿着照片,就那么躺在了床上,就是躺过尸体的那张床。虽然搜集证据的工作已经结束,他这样做不会对搜查产生什么影响,但草薙还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个科学家能毫无顾忌地做出这样的动作。“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有锁定犯罪嫌疑人。”汤川问。“嗯,倒也不是没有,”草薙捋了捋前面的头发,“我们最怀疑的,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动机呢?”“保险金。”“喂,也就是说被害人生前投了很多人身保险?”“投了5家公司的,总金额超过1亿日元。”“原来如此,这的确值得怀疑。”汤川支着胳膊肘,身体凑近草薙,“这么说来,你们一定已经对她严加询问了?”“称不称得上严加询问我不知道,不过已经传唤过几次了。”“感觉怎样?”“让人怀疑,”草薙直率地答道,“她当天下午4点外出,8点左右才回来,说是去买东西了,可没有确切的不在场的证据。她5点左右确实在银座的家百货店里看儿童服装,这一点,接待她的店员可以证实。7点多,她又去另一家商场的地下食品超市买猪排,也有店员作证。但这都无法证明,中间这段时间她不在犯罪现场。从银座到这家宾馆,坐出租车也就10到15分钟,她完全有作案时间。”“她本人怎么说?”“她说在一家咖啡省喝茶了,又记不清是哪家店,她也没有那家店的收银条,她对那家店的记忆过于可疑。”“原来是这样。”汤川再次仰过身去,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如果是银座的商场,平时人也很多吧,儿童服装卖场的店员和食品超市的店员怎么能记住她呢?”“在儿童服装商场,她对要不要买一件小衬衫犹豫了近1个小时,最后还是没买,接待她的店员都不耐烦了,所以对她印象很深。要猪排时,她为了能买到减价品,一直站在店门前等到快要打烊,所以卖猪排的店员也记得她。但这样的不在场证明就是再多也没用,因为最关键的是中间这段时间。”听了草薙的话,汤川什么也没说,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草薙知道,这时候和他说什么都设用,就坐在椅子上等着。终于,汤川说话了:“能带我去被害人家里看一看吗?”“当然可以,”草薙直起腰来,“你终于感兴趣了?”“让我感兴趣的,”汤川直起了上身,“是他妻子没有不在场证明这件事。她为什么会没有不在场证明呢?”3“野岛工业”的车间里,有三个男人在各自做着手头的活,两个35岁左右的是铃,u和田中,最年长的是坂井。铃木正用钻孔机在金属板上打孔,他看到草薙,歪起了嘴角。“怎么又是你啊,找我们有事吗?”“不,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想看看工厂的情况。”“那倒可以,不过请不要影响我们工作,现在虽然不太景气,我们还是要工作的。”“啊,我知道。”草薙堆着笑说。铃木扫了汤川一眼,咂了一下嘴。“夫人今天又被警察叫去问话了,你们到底想干嘛?”“因为有很多事必须向她确认一下。”“你们总说确认、确认,有什么好确认的?你们该不会真的在怀疑她吧?夫人是不可能做那种事的。”“铃木!”里面传来坂井的声音,“别乱说话了,赶紧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