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长井清美的个性来说,如果她有了这么风光的事,肯定会到处宣扬的。此外,仅仅是入围,可能得到两百万装金吗?”“呵呵,说的也是。”草薙挠挠头。“有没有从长井清美房间里发现那张可疑的照片。”汤川问道,眼睛并没有从电脑屏幕上挪开。“嗯,她的房间已经搜过了,底片和照片都没有发现。”“这么说来,这张照片很可能和案子有重要的联系。”“啊,为什么这么说呢?”“难道不是吗?本来应该有的东西在案发之后就消失了,理所当然应该认为它和本案有关。”“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草薙望着汤川的脸。“关于猫和帮他看家的人,有什么发现吗?”汤川问。“查了一下,确实有一些地方比较微妙。”草薙拿出记事本翻开,“首先关于猫,它的主人是一家书店老板,是夫妇二人共同经营的一家小书店。他们和小杉比较熟悉,猫也和他比较亲近,把猫寄养在他那里,是因为夫妇二人为了看儿子和孙子,要去加拿大1O天左右,他儿子好像在国外工作。”“在当前经济这么不景气的情况下,这话听起来确实够奢侈的,不过也没什么微妙的啊。”“关键的地方在后面。是小杉自己主动要求把猫寄养在他那里的。夫妇二人本来已经说好将猫寄养在他们世田谷的亲戚家中,因为小杉强烈提出要求,他们考虑到寄养在家附近更方便,就交给了他。当然,之前这种事一次也没有过。”“原来如此,”汤川点头,“继续说下去。”“另外,案发当晚,小杉要去大阪采访,这是出版社的安排没错。不过好好琢磨的话,就告发现这不是突发性采访,小杉应该很早之前就知道要在这个时候采访了。”“也就是说,”汤川在电脑前抬起头来,“寄养猫和外出采访赶在一起,很可能是小杉早有预谋的事情。”“应该是吧,只是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家里寄养着一只猫,所以不能没人照顾,这就为他雇人看家找到了借口。”“也就是说,他的目的是雇人看家?那么他雇人看家的目的又何在呢?”“还用说吗?肯定是为了让那个人看到幽魂。”说完,汤川摇了一下头,“不对,到这时就不能说成是幽魂了。”“你在说什么啊?我一点儿都不明白。”“以后再跟你解释。你先看看这个。”汤川指着电脑屏幕。“什么啊,这是?”“我检索了一下报纸上的报道,你把这个读下吧。”草薙开始读汤川指的地方,最初有些吃惊之后变成了兴奋。报道是这么写的:18日午夜零点45分左右,府中警署接到报案,在府中市××市政道路上,有一个男子倒在路上。警察赶到了现场,认定该男子60岁左右,是被汽车车撞倒后死亡的。该男子是由于头部受到了重伤而当场死亡的。警方已经将其列为肇事逃逸事件,正在展开调查。据警方调查,该男子是在准备横穿马路时被车撞到的。事故现场在多磨公墓附近,夜间基本没有行人经过。草薙深深吸了一口气:“难道是这个?”“地点、日期以及时刻,完全一致。”“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说,长井清美拍到了肇事逃逸的瞬间?”“这种可能性很大,所以对她来说,这是一张幸运照片。”草薙明白汤川所说的意思。“也就是说,她向肇事车主进行了勒索。”“这样解释,我们就不会对她突然弄到200万感到不可思议了。”汤川用冷静的语气说道。“如果把这件事和这次的杀人案联系到一起的话……也就是说肇事车主是小杉?”“嗯,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那就等于是说,小杉在强迫恐吓他的人和他拍拖。”“如果不是小杉又会是谁呢?是小杉的家人吗?还是……”“是恋人。”汤川说,“不惜杀人也要保护的对象,肯定是他心爱的女人了。”“但是小杉喜欢的不是长井清美……”说到这里,草薙一下子明白了,小杉接近清美,从一开始就另有目的,“但是在小杉的房间里,也没有女人的痕迹呀。”“那是当然了。他肯定是在事前就把痕迹消防了。”是吗,草薙嘟囔着。“如果是那样的话,怎么才能找出他的恋人呢?看来只能老老实实地找知情人了解情况了。”“也许吧。不过我倒觉得不是什么难事。不管怎么说范围是很有限的。”“是吗?”“你忘了吗,你曾说过,小杉只和女运动员能搭上话。”“啊,对啊。但是女运动员也多得数不过来啊。”“没错,但是,半夜开车经过那个地方的女运动员不就有限了吗?”“我听说有些企业运动队的选手在下班后会一直练习到很晚。对了你这儿有公路地图吗?”草薙将目光投向了书架。“我有最新版的地图。”汤川操作着鼠标,几秒钟之后,屏幕上出现了车京的彩色地图。他把府中市周边放大后呈现在了发着呆的草薙面前。“过于依赖现代手段,人类会退化的。”草薙嘴里不服气,凝视着画面,“只是,府中地区面积很大啊,拥有企业运动队的公司也有好多家,而且那个女的还可能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只是路过府中而已。”“如果只是路过,不是还有更宽的路可走吗?她特意经过这条偏僻小道,说明这附近不是出发地就是目的地。”“话是那么说……”草薙的视线在画面上游动着,眼睛看得有点痛。正当他准备揉一下眼皮时,一行文字跃入了他的视线。“啊——”他叫出声来。“怎么了?”汤川问。草薙指着画面上的一点:“觉得这里如何?”他指的是一个建筑物,上面写着“滑冰训练场”。“原来是一个滑冰场啊。”“听说奥运选手会在非营业时段来这里练习。”“小杉的书架上也有‘花样滑冰’这个文件夹吧。”汤川说完点了点头。5看着即将做空中转体两周半动作的前田千晶,金泽赖子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千晶抬起右腿,跳了起来。旋转的动作不错,但是着地时有些不够平稳。赖子把卖克风提到嘴边。“速度太慢,起跳力度也不够!”可能是听到了指示,千晶加快了滑行速度。组合跳这个环节她做得不错。在“滑冰训练场”里练习滑冰的中小学生,加起来有20名,其中中学二年级的前田千晶表现最突出。可以说,赖子把赌注都押在了千晶身上。无论怎样,她希望能让这个孩子有朝一日站在世界舞台上——她打心眼里这么想。这时,小学生指导员石原由里走了过来。“金泽老师,您有客人。”“这时候,谁啊?”“……好像是警察。”“警察?……”石原由里指了指身后,门口站着两个穿风衣的男人,其中一个看到赖子之后,点了点头。她感到一团黑雾正在胸中弥漫开来。刑警自我介绍,一个叫草薙,一个叫牧田。看得出草薙的职位要高一些。在摆放着自动贩卖机的休息室里,赖子和他们面对面坐了下来。“请恕我直接进入正题。您认识犯罪嫌疑人小杉浩一吗?”草薙问,“还有他出事的事情,您如道吗?”想到这个时候装糊涂并非上策,赖子答道:“嗯,知道一些。”“请问您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知道他出事的?”“什么时候来着?啊,可能是第二天吧,我是看电视新闻才知道的。”“您很吃惊吧?”“那是当然的了……”“是因为这个打击,您才请假休息的吗?”“啊?”“刚才我从您的办公室那里了解到,案件发生的笫二天,您没有来上班。这对于首席教练员的您来说,可真是很少见啊。”虽然他语气比较柔和,但却不留任何余地。我必须顶住——赖子心里想。这一步顶不住的话,一切就没有意义了。“我只是身体不舒服,和小杉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您和小杉嫌疑人的关系好缘不是很一般吧。据我所知,即使没有采访任务,他也经常来这里。”“他只是关注着我们这里的前田千晶,又不是来找我的。”她的声音不由尖锐起来。“是吗?但是案件发生在这个月10号和11号之间的深夜,听说1O号那天你们俱乐部没休息。请问当时您去哪里了?”他用很平淡的语气,抛出了这个其实是很尖锐的问题。“我说过了,我那段时间身体不舒服,那天一直在家待着。”“一步也没有外出吗?”“是。”“如果您能证明这一点就好了。”草薙的眼睛逼视着赖子。赖子皱起了眉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那天干了什么坏事吗?”一瞬间,草薙刑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案发当晚,有人在一个奇妙的场所目击了疑似你的身影。就是在小杉嫌疑犯的住处附近。但是目击者并没有认出你来,而是错看成了长井清美。”嘭——赖子的心仿佛被重重一击。“真是好笑,我为什么要去那里?”说这话时,她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我们考虑,你是为了给小杉制造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什么……”“我们的推理是这样的:你打算化装成长井清美的样子,在那天半夜1点左右到小杉嫌疑人家,当然他并不在家,在他家的,是受他之托来替他看家的山下。山下并不认识长井清美,所以如果你自称是长井清美的话,也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只要山下回答说小杉不在家,你就打算离开他家。另一方面,就在稍稍靠前一点的时间里,犯罪嫌疑人小杉已经把真正的长井清美杀害了,并且还伪装成自杀的样子。他还和同事约好半夜1点汇合,去大阪采访。如果一切都成功的话,小杉犯罪赚疑人就有了完美的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当然,警察会把长井清美的照片拿给山下看,问他来的是不是这个人。但是人的记忆力是比较含混的,打扮与装束完全不同还好,一旦服装、发型、化妆的方式都相以,并且年龄和身材都相仿的话,山下一般判断不出之前来访的是另一位女性,你们赌的,就是这种记忆的模糊性。”“别开玩笑了,我有理由那么做吗?”赖子拼命地想保持冷静,但是声音却在绝望般地颤抖。“你有手机吧,”草薙问道,“疑犯小杉也有手机。我们查证过了,那晚1点15分,他给你打过电话,通话时长大约5分钟。请你告诉我,你们谈了什么?”电话——赖子回想起了当时手机的呼叫声。由于担心会留有通话记录,所以他们事先约好,没有重要的事情就尽量不用电话,结果电话还是响了。当时她的直觉告诉她,他那边的计划也失败了。赖子低下了头。她心里想着如何扭转这种被动局面。但是,面对这个肯定已进行过缜密调查的刑警,怎样才能辩解清楚呢?同时,她开始考虑让他一个人承担所有罪名的可能性。但是草薙紧接着问:“事件的起因,是那起肇事逃逸事件吧?”赖子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面对的是草薙柔和的眼神。看到这里,她心里筑起的那道防线终于崩溃了。草薙说得没错,所有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寒降夜晚发生的事故。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在那种地方突然横芽马路,而且当时赖子满脑子想的都是最近状态不佳的前田千晶的事,所以她踩刹车时晚了零点几秒钟。借助前灯的光线她看到有个人被撞飞了。她马上下车查看了情况。倒下的是一个男子,看起来已经不会动了。他已经死了。“是我杀了他——”她浑身的血液开始逆流。回过神来之后,她逃离了现场。“对不起,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在心里反复替自己辩解着。“警察早晚会找上门来的——”这种想法此后一直支配着她的内心。但是警察并没有出现,倒是长井情美出现了。她给赖子看了一张照片,赖子从那个地方下车时的情形被拍得一清二楚。当时赖子确实感觉有一道光闪了一下,但她没想到是有人拍了照,并且她当时也没有工夫去确认这些。清美拿给她看的那张照片中,连夹克上印的滑冰俱乐部的名字都很清晰。由此不难想象清美是怎么查清肇事者身份的。“你暂时先给1000万吧,”清美说,“这是封口费。”“暂时是什么意思?我给你以后,你还要继续勒索我吗?”“这就说不准了,到时候再看了。”赖子说,她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清美说分期付款也可以。“你可得快点,我信用卡上的透支越来越多,正愁着呢。”清美的语气甚至听起来有些天真。过了几天,赖子取出了200万存款交给了清美。“等你再有了钱,可要记得跟我联系。要是你让我等得太苦,我会过来催的。”清美把一沓钱丢进包里。这样下去可不行,一辈子都会被她死死缠上的。苦恼之余,赖子找小杉商量。她和小杉1年前开始有了特殊关系,但是两人一直牢牢保守着秘密。听了肇事逃逸和被勒索这两个难题后,小杉的表情相当痛苦。但他最后还是对楚楚可怜的赖子说:“好吧,让我来想办法。”这句话对赖子来说,不啻为支撑起她所有希望的精神支拄。但是小杉所构思的,却是一个欠斟酌的计划。他想先接近清美,混熟后再夺回赖子肇事逃逸的证据。但对于缺乏同女性交往经验的他来说,这不知有多难。这期间,清美又往赖子那里打过催促电话,威胁她这个月至少要再拿出200万,否则就把照片选到警察手里。最后下定决心的是小杉,他说只有让清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一种办法了。“可是,这能行吗?”“能行的。我到目前还没有失策过呢。”小杉的计划比较复杂。最让赖子吃惊的,就是他让她化装成清美来小杉家。“没关系,我雇的山下这个人,很大大咧咧的。因为你和清美体形比较相似,所以只要服装和发型相同就能骗过他。”“什么服装?”“黄色是她的代表色。只要穿着黄色的衣服所有人都会觉得山下看到的女人是清美。”“但如果那和她死时穿的在服不一样,警察不会怀疑吗?”“清美会死在自己家中,所以他们只会认为,她是回家后换了其他的便服。万一她穿着其他颜色套装的话,我会想办法给她换掉的。”两人还商最好,在赖子见到山下后,要尽量露出忧郁的表情,告诉山下她是来找小杉商量借钱的。这都是为了制造小杉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同时也是为了将清美的自杀伪装得更加逼真。将清美的死伪转成自杀,听起来就很危险——他先埋伏在清美家门口,等她回来后用进药使她昏迷过去,再用她的钥匙开门进屋,找出赖子肇事逃逸的证据,最后再把她的手腕割开,把她浸在浴缸里。他说这虽然危险,但必须这么做,否则他们将失去一切。既然他这么说了,赖子也只好顺从。所有的责任原本都在自己身上。案发的那个使晚终于降临了。她坐出租车来到小杉家附近,做着深呼吸走向了小杉的家门。还有几分钟就到深夜1点了。她做好了按门铃的准备,但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了轻微的说话声:“喂,山下,你睡着了吗?”——听起来像是这样的内容。她马上意识到还有另一个人在,同时感到有些焦虑。如果里面不只一个人的话,危险系数就会增加。这时房间的灯熄灭了。赖子来到窗前,想窥探下里面的情形——到底是谁在里面。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与黑暗中另一个男子的视线对上了。对方还小声地喊道:“清美——”看来对方认识长井清美,她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匆匆忙忙离开了那里。在她来到街上弯下身子时,她听到了比先前更大的喊声——清美!之后过了不久,她便接到了小杉打来的电话。“对不起,失败了。”他的声音如同从井底下传来一般阴沉。“没杀成吗?”“不是,杀成了。”停顿了一下,他又说,“我把清美杀了。”“那还……”“我没能把她伪装成自杀。在那个过程中她睁开眼睛叫了起来,我只好……”“怎么会……”“不过没关系,我找到了那份证据,找到后马上就销毁了。她手腕上的伤口,也已经被我伪装成了以前的旧伤口。”赖子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那边怎么样?”“我这边……”赖子把情况说明了一番。家里会有两个人看家,这一点小杉也没有料到。“是吗?不过也没办法了,听天由命吧。”“我们的结局会怎样呢?”“别害怕,肯定不会出事的,”他硬装出轻松的声音。但是运气并没有站在他们一边。6“就是这么一回事。”讲完这段长长的故事之后,草薙在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基本上和你的推理一致,我算服了你了。”“这个推理其实并不难,只要把答案一个个串起来,谁都会得出结论的。”汤川面无表情地啜了一口速溶咖啡。“你为什么知道扮演幽魂的和犯罪嫌疑人是同谋?”“换个角度来看,这其实是最简单的推理,本来应该已经被杀死了的女人,在完全不同的地方被人目击,说明其中肯定有什么把戏。这到底是为什么?只能是为了制造疑犯不在现场的证明。”“但那样不是需要女同犯吗?而小杉身边好像根本没有女性啊,可是你却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这样的推断。你有什么根据呢?”“我不是没有犹豫。正是因为有所疑虑,所以才去看了小杉的房间。在那里,我才确信了他有关系亲密的女友。”“看房间?我还是不明白,他那间完全没有女性气息的房间会给你什么提示。”汤川笑了:“刺啦。”“刺啦?你说的是什么东西?”“拧动小杉音响的音量旋钮,就会出现杂音,这种现象用音响厂家的专业术语来讲就是‘刺啦’。可能是因为发出的噪音是‘刺啦刺啦’的吧。”“噢,音响老化的话,声音都会变成那样的吧。”“问题就在这里。小杉的音响还很新,但为什么会有这种声音呢?其实‘剌啦’的本质是硅化合物。涂在旋钮上的润滑油和漂浮在空中的硅粒子结合,就会产生这样的东西。”“行了,知道你博学多才。这和女性有什么关系?”“一些音响设备厂家得到过这样的奇妙数据:摆在Love Hotel里的音响,会比正常情况下的音响更早出现‘刺啦’的现象。一些优秀的研究人员通过努力,调查出一个原因。”汤川竖起食指往下说,“就是女性使用的发型喷雾剂所含的硅粒子进入了音响内部。”“发型喷雾剂……”草薙想起了汤川的问题,“所以你问我小杉的发型?”“你说他留着小平头,于是我就知道他没必要用这个。”汤川笑着举起了咖啡杯。“原来如此,看来女性的痕迹也是五花八门呀。”“有看得到的,也有看不到的。对了,那两个可怜的犯人现在怎样了?”听到汤川的问题,草薙叹了一口气。“每天晚上都会做恶梦,梦到死者的幽魂在追杀自己。”“因为幽魂其实就在他们的心底啊。”汤川说完,“唰”地拉开了窗帘。第三章 骚灵1早报没什么好看的,草薙俊介一边用吸管喝着纸质包装牛奶,一边浏览体育版。他所支持的“读卖巨人队”,在第9回合被对手翻了盘。他扭曲着脸,合上了报纸,随后把手伸进睡衣,咔咔地挠起了腰群。5月的阳光照在桌面上,上面放着吃完后的方便面盒。自打黄金周以来,天气一直很晴朗草薙“哧哧”把牛奶吸完,把空纸盒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篓里。用藤条编成的垃圾篓本来就已经是满满的了,他这么一扔,反倒有一些垃圾溢了出来。尽是些吃过后的从便利店买来的空便当盒、三明治的包装纸等。他几乎从不自己做饭,垃圾篓里基本上都是这种方便食品留下的垃圾。他漫不经心地捡着垃圾,顺便把自己一室一厨的房间环视了一周——被子没有叠,地板上除了过道根本没有立足之地。他不禁感叹:这样的话,即使以后有了女朋友,也不敢把她带回来啊。他犹豫着,要不要清扫一下,刚起身电话啊了。他从堆积如山的周刊杂志中找到了无线电话分机。是森下百合打来的,她是草薙的亲姐姐。“怎么是你啊?老姐。”“你别不耐烦,要不是有事,我才不想给你打电话呢,这是没办法才打的。”百合滔滔不绝地说。草薙从小就在她的伶牙俐齿前甘拜下风。“知道了,你说是什么事吧。”“你今天不上班吧?”“厉害,你怎么知道的?”“妈告诉我的。”“原来是这样啊。”草薙的双亲还健在,住在江户川区。3天前,他刚和母亲通了电话,商量做法事的事。“有件事找你商量,今天下午两三点左右,你能来一趟新宿吗?”“今天?马上?这么着急?”“确实很急,就这样说定了,反正你也没有约会对象。”“那就和老姐你约会?真够没劲的。”“不用害怕,我也没时间单独和你约会,我还带个女孩过去,你和她好好谈谈吧。”“哦?”听到女孩,草薙有些心动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是我朋友的妹妹。”说完后,百合又补充了一句,“她可是个美女哟,听说过去还做过礼仪小姐呢,大约比你小5岁。”“唔?”草薙越发感兴趣了,“年龄倒无所谓。”“这么说你肯见她了?”“我有别的选择吗’她有什么烦心事吗?”“对,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她把事情和我一说,我就觉得找你商量是最合适的,你一定要来啊,我相信你一定能帮上大忙的。”“好吧,知道了。那要谈的内容是什么呢?”“见面之后再慢慢说吧,总而言之是失踪事件。”“失踪?谁失踪了?”“她丈夫。”在新宿车站西面出口处一座高层宾馆的咖啡厅里,草薙和百合她们见了面。百合她们先到,一看草薙进来,百合就朝他挥手。旁边坐着一个女子,确实年轻漂亮,不过仍然有一种明显已为人妻的稳重气质。草薙心里琢磨着,她要是还没结婚可有多好。百合为他们作了介绍,那女子名叫神崎弥生。“在您休息的日子还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弥生低下了头。坐在旁边的百合说:“你不用跟他客气,反正他这会儿也没事可做。”“听说您丈夫失踪了?”草薙直接进入正题。“对。”弥生点头。“什么时候开始的?”“5天前。那天他去了公司,就再也没有回来。”“5天前……报警了吗?”“报过警了,可到现在,好像还没有什么线索……”她低着头答道。据她介绍,她的丈夫神崎俊之在一家保健器械公司做服务工程师,主要负责敬老院和康复中心等处的器械维修。她说,她丈夫很少在公司里面,工作时间基本上都开着轻型客货两用车跑来跑去的。据公司里的人说,他在5天前的下午离开公司,就连人带车一起失踪了。“公司把我丈夫可能到过的地方全都调查了一遍,他还是下落不明。他好像是在下午5点离开了八王子(东京西南部的一个市区——译者注)的一个敬老院,然后就不知去了哪里。弥生似乎在努力地使自己操持平静,这一点,从她努力压抑自己的声音就能感觉出来。不过草薙还是注意到她眼睛周围的红肿。“只要不是遇到交通事故就好……”百合有些不安地说。“虽然现在还不能断定,不过我觉得,发生交通事故的可能性比较低。”“是吗?”“因为接到失踪报告之后,警察首先要做的,就是对照全国的交通事故信息,每一起和轻型客贷两用车有关的交通事故应该都被排查过了,除非事故发生在非常偏僻的乡下。不过您的丈夫最后出现的地方可是八王子啊。”听了他的解释,百合点点头小声说:“说的也是。”“有没有可能,是您的丈夫离家出走了?这一点完全没有可能吗?”“不可能,”她摇头,“我想不出他这样做的任何理由,而且,会有人穿着一件单衣离家出走吗?”“那您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比如说存折之类的。”“警察也这么问过,我找了找,发现什么都没少,至少他没有带走任何值钱的东西。”“是吗?”草薙点点头。但这其实并不能完全排除他离家出走的可能性。草薙知道什么东西都不带就突然出走的人也有很多,而且那些有计划的失踪往往不会事先流露出意向,他们会巧妙地将银行存款转移,把家中的贵重物品一点一点地运走。“您说的我都明白了,”草薙说,“不过坦率地说,我觉得我也帮不上忙,既然您已经报警,我们还是等那边的消息吧。”“你怎么能这么不热心?”百合斜着眼瞪他。“我不过是个警察,我能做的事,当地警察察也会做;反过来说当地警察做不到的,我也一律做不到。”有句话被他咽了下去:我的本职工作是调查杀人案不是这种小事。百合沉默着,空气有些凝滞。草薙自顾自地喝着已经有些凉了的咖啡。“其实……”弥生抬起头,凝视着草薙的脸,“有一件事情,我比较怀疑。”“什么事?”“我丈夫离开八王子的敬老院后,可能顺便去了一个人家里。”“哦……在什么地方?”“以前,他做过净水器销售,经常去别人家里。”“然后呢?”“他好像和一个单身老太太关系密切,除了修净水器,也经常顺路到她家看看。据他说,那老太太腿脚不好使,心脏也不好,他忍不住对她比较关心。”“他不卖净水器以后,也经常去看她吗?”“大概每个月一次吧,有时候,还带回老太太送给他的点心包子。”“那个老太太住在哪里?”“府中。”弥生打开包,取出一张明信片放在桌上,上面写着漂亮的钢笔字,寄信人一栏写着“高野秀”,地址确实是府中。“您和高野女士联系过吗?”草薙翻着明信片问。“我给她家打过电话。”“她怎么说?”“这……”弥生低下头,看起来有些犹豫,然后又抬起头来,“她死了,就在几天前……”2推开帝都大学理工学院物理系第13研究室的门,就看到青白色的火焰喷出来。汤川穿着白大褂,端着煤气炉站在那里。“谁啊,连门都不敲就进来了!”汤川大声嚷嚷。因为煤气炉实在太吵了。“敲了,没人应!”草薙也大声喊。汤川马上把火熄灭了,把煤气炉放下,脱下白大褂。“太热了,看来这个实验不适合在室内做。”“实验?什么实验?”“一个非常简单的电气实验,你上小学时没做过吗,把电池和电灯泡接到一起,打开开关,电灯泡就会亮。就是这个实验。”汤川指着用来做实验的桌子说。如他所说,一个应该用来作电源的方形箱子和软式垒球大小的电灯泡,被两根电线连在一起。如果单是这些的话,和小学生的实验也没什么区别。但有一根电线和电灯之间连着几厘米长的璃璃棒。“这玻璃棒用来干什么?”草薙问。“导电。”汤川回答。“玻璃棒不能导电吧!难道这是特殊材料做的?”“你觉得呢?”汤川微笑着。这个年轻的物理学家就爱用答非所问的方式捉弄这个老同学,并且乐此不疲。“我不知道才问你嘛。”“可以先动动脑子再问啊。只要把开关打开不就知道了。对,箱子上面就是开关。”草薙小心翼翼地接通了电路,由于担心意外,他甚至摆好了逃跑的架势。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呀,哪有什么事?”“那不是什么特殊材料做成的,就是一般的玻璃棒。玻璃棒是绝缘体,电流当然不能通过了。”“那你……”“但是,如果这样啦,会出现什么情形呢?”汤川打开打火机,点燃了煤气炉。由于调节了空气量,摇曳的火焰逐渐变成了尖尖的青白色火苗。他将火焰靠近玻璃棒,玻璃棒下面垫着砖头。玻璃棒被煤气炉的火焰一加热,开始变红,好像马上就要融化了似的。过一会儿,令人吃惊的事发生了,电灯泡一下子亮了,也就是说,有电流通过了。草薙发出了惊叹。“玻璃的主要成分是硅和氧,在固体状态下,这两种元素牢牢地结合在一起,但如果受热融化,它们的结合程度就没那么牢固了,带正电的硅离子流向负极,带负电的氧离子流向正极,就导电了。”草薙不是很明白汤川的意思,但他知道,眼前融化了一半的玻璃棒和平时看到的玻璃棒完全不同。汤川灭掉了煤气炉,草薙想实验大概结束了,玻璃棒应该恢复原状,电流不再能通过。但他想错了,玻璃棒仍然发着强光,电灯仍然亮着。“一旦产生电流,玻璃棒自身就不断发热,继续导电,不再需要煤气炉加热了。”“噢,怎么感觉像惯犯的心理呢?”“此话怎讲?”“最初有特定的犯罪动机,在那种动机的作用下,头脑一冲动,便走上了犯罪道路。而一旦迈出这一步,头脑就更加发热,不顾后果,开始了新的犯罪,这就是典型的恶性循环,等回过头来再看,最初的动机已经微不足道了。”“哈哈,”汤川笑着,“原来如此,果然有些相似。”“其实只要能适时关上开关就好了。”“是啊,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会变成这样了。”汤川指着玻璃棒,发出强烈红光的玻璃棒,终因自身的热量熔断了,电灯泡也熄灭了。“自取灭亡。”在距离大学步行几分钟远的地方,有一个叫“美福”的小酒馆,主要顾客是学生,菜单上大多是套餐,种类也很丰富。草薙以前也曾经常光顾这里,只是没想到这把年纪了还会再来这里。但汤川坚持说,这里就足够了。没办法,只能过来了。草薙今天回母校,没有别的事,就是想和汤川喝点酒。两个人和以前一样坐在前台里面的座位上。谈了一会儿老同学的近况,作为闲聊的谈资,草薙讲起了白天和神崎弥生见面的事。汤川倒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关心,但他还是说了句:“她说的那个高野家,你们可以去调查。”“你也这么想?”“我有些怀疑那一伙亲戚。”“说的也是,”草薙给汤川的杯子里倒满啤酒,把剩下的倒进自己的杯子里。据神崎弥生讲,她往高野家打电话时,是一个男的接的,那人自称是高野的亲戚,神崎休生打听自己丈夫有没有去过那里,对方回答说不如道,还说伯母去世了,现在非常忙,说完马上就把电话挂了。弥生还是有些怀疑,就直接去了高野家。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出来接待她,她觉得,那不是接她电话的那个男子。弥生给他看神崎俊之的照片,问他最近这个人有没有来过。那个男人看也不看就说,最近谁也没来过。她还想接着再问,那男人已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那种感觉就像在说——你烦不烦啊,我都说了不知道,你要存心找茬,我就不客气了。没办法,弥生离开了高野家,向周围邻居打听。她得知高野家现在住着几个男女,他们两个月前就出入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住下了。高野秀生前给邻居介绍过,说是她的侄子夫妇来了,她一直独居,比较寂寞,说起这事时显得挺开心。据说高野秀的死困是心脏麻痹,她的葬礼是在街道的活动室挺低调地举行的。但是有一点让弥生一直很怀疑,那就是高野秀死的那天,也正是俊之失踪的那一天。“要展开调查,是需要名义的。”草薙说,“像现在这样,我们无法采取行动,至少不能当刑事案件来办。”“在我的朋友中,有人非常讨厌推理小说,”汤川把海参送进嘴里,“就因为他们觉得犯人都很愚蠢,为了瞒过警察花那么多功夫研究杀人方法,但对怎么处理尸体,却根本不动大脑。其实他们只要把尸体藏好,别人就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警察也不会去搜查了。”“你哪里是说朋友啊,不就是说你自己吗?”“哦,是吗?”汤川一口气把啤酒喝完了。3弥生给草薙打电话已经离上次见面有两星期了。在这两星期里,草薙什么忙也没帮过她,因为有一个案子的犯人被抓捕了,他一直忙着调查取证。“对不起,本想去看看你的,不过最近一直很忙……”草薙找起了借口,“警察还没有告诉你什么新的进展吗?”“嗯,我问过他们一次,只得到一些含糊的回答。”“是吗?”其实他也想到了会是这样。警察一般只有在发现身份不明的死者时,才会联想到失踪者。“草薙先生,我去过高野家几次。”弥生有点犹豫地说。“发现什么了吗?”“倒不能说有什么发现,只是有一件比较奇怪的事……”“你说的奇怪是指……”“那些人每天晚上都出去,而且非常准时都在同一个时间。”“等一下,神崎夫人,难道你每天晚上都去监视他们家?”弥生沉默了,只从电话里传来轻微的呼吸声。“请别介意,我不是要责怪你,”草薙急忙解释,“我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对那户人家那么在意。”“因为……直觉。”“直觉?”“您可能觉得比较可笑吧,居然有人跟刑警谈直觉这种东西。”“我没那个意思……”“我去过我丈夫最后去的那家位于八王子的敬老院。在那里,我见到了那天和我丈夫交谈过的一个老太太,她说,我丈夫说了很多关心她的话,让她非常开心;听了这话,我凭直觉断定,他在回去的路上不可能不去高野家,因为他去敬老院时,一定会想起高野秀女士。”这次轮到草薙陷入了沉默。弥生的话很有说服力,她的判断也确实源于直觉。而这些并非真的没有根据,或许可以说它是理论性的直觉,要是汤川听了这话估计会受不了。“你刚才说,他们每天晚上都在同一时刻出去,是吧?”草薙问,“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地方我是知道了,但是,我觉得有些害怕,所以……”她有些支吾。草薙察觉到了她的想法,也明白了她打这个电话的用意。“知道了,”他说,“明天晚上我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吧。”第二天晚上7点半,草薙和弥生坐在一辆红色的小汽车里。这是神崎家的私家车,但她说,俊之很少开这辆车。“他平常工作时一直都是开着车跑来跑去,到了体息日,就不想自己开车了。”草薙从她脸上看出,她对丈夫的生存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了。两人将车停在了路边。路对面排列着很多古旧的日式住宅,看起来像昭和40年代(20世纪60年代——译音注)的建筑风格。从左边救第三家,就是高野家,从外面看并不宽敞,草薙估计也就30坪在右(坪,日本的面积单位。1坪大约为3.3平万米——译者注)。据弥生说,现在这里住着两对夫妇 一对是高野秀的侄子夫妇,另外一对好像是她侄媳娘家的长兄夫妇,至少,他们对附近的邻居是这么介绍的。“可是,”她说,“附近的邻居对他们的评价很不好,他扪刚搬过来和高野同住时,态度还算可以,高野死后,他们的态度马上就变了,现在跟邻居几乎连招呼也不打了。”“那四个人是怎么和高野住在一起的?”“高野告诉过邻居,她侄子夫妇俩被公司炒了鱿鱼,从职工宿舍里被赶出来,来投奔她。至于另外一对夫妇,她大概说是她的亲戚。”“哦,”在草薙看来,这些话并不令人信服,“你刚才说,他们被公司开除了,那现在他们做什么呢。还是没工作吗?”弥生点点头:“据邻居介绍,他们一天到晚就是闲逛,不仅那个自称是高野侄子的人,另外一个男人也是。”“难道他们也失业了,无家可归吗?”“奇怪的是,”弥生微微歪起头,“他们好像没有为钱发愁,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也不便宜。”“哦?”“他们也不像是在找工作。总之,四个人都是一直在家呆着。”“你不是说他们到晚上8点以后就……”“是的,”她眼睛紧盯着斜对面,“8点以后他们四个人全都会出来。”草薙看了看表,快8点了。差3分钟到8点的时候,一个胖男人从家里走了出来,穿着白色开领衬衫,腹部像怀孕一样突出。之后,一个女的出来了,三四十岁左右,很瘦,妆化得很浓。两人在家门前等了一会儿,另外两个也出现了,后出来的那两个人身材都比较矮小,男的穿着运动套装,长发在后面扎了起来,女的披着牛仔夹克衫,穿着一条快要拖地的裙子,两人看起来都有30岁左右。“我去他们家时,出来接待我的就是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弥生小声说。“他们没有汽车,是吧?”“对。总是四个人一起闲逛着走路过去,有好几次我都想尾随他们,可因为他们见过我……”“我知道了,你先在这儿等我。”草薙下了车,快步跟上了那四个人。两对男女像要朝车站方向走,年轻的一对走在前面,中年的对跟在后面。草薙发现他们几乎没有交谈,虽然他们每天都在一起,但看起来关系并不亲密,或许正因为整天都在一起,才没什么好说的吧。草薙最初寻思,他们每天都在同时刻出去,是不是去吃饭呢。但是弥生否定了这种判断,她说有一次,她看见他们要了寿司外卖,到了8点,还是准时出来了。不过也不像是去上什么文化培训班啊——草薙想着,一边谨慎地和前面四个人保持着距离。走着走着,四个人来到了商店街附近。这时候还在营业的店很少,四人还按原来的速度走着。突然,他们停了下来,交谈了几句,然后准备进入旁边的一家烤肉店。敢情还是出来吃晚饭的啊。看样子,他们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的。草薙环视着周围,想着怎么打发这段时间。然而,那四个人的行踪发生了变化,只有穿白衬衫的男人和年轻的一对进了烤肉店,年长的那个女人继续向前走。草薙没有犹豫,眼在她的后面。女人抚弄着自己长长的卷发,走在商店街上。她有时会把目光投向路边的书店,不过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草薙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可是——当女人走到游戏厅前时,她毫不停留地走了进去。草薙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紧随其后。她在店里走了几个来回,在中间的一部机器前坐了下来,买了钢珠,开始玩弹子机。草薙找了一个能看到她的位置,坐下来。为了不让人怀疑,他也玩了起来。他已经好久没玩过了。他想,这女人来这里,是不是等着和什么人见面?不过没有任何人接近她,她似乎真的在专心享受弹子机的乐趣。就这样,1个小时过去了。女人看看手表,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看来,她已把钢珠输光了。她一边看别人玩,一边向出口走去。草薙急忙跟了上去。那女人沿原路返回,没有绕道去别处的意思。她终于又回到刚才那家烤肉店门口。她扒开门,向里张望,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接着店里走出了三个人。穿白衬衫的男人用牙签剔着牙,好像是喝了啤酒,他的脸看起来红红的。他向女人问了些什么,女人摇了摇头。难道是问她打弹子机的战绩?他脸上浮出一丝微笑。四个人朝家的方向走去,和来时一样步伐慵懒。从他们身上看不出任何特殊意图。草薙只能这样看待他们的外出:三个人是为了填饱肚子。一个人是为了打弹子机。但是为什么每天晚上都是8点钟出来呢?难道这慢慢是生活习惯吗?他们就这样回家了。草薙看着四个人进了家门,回到了弥生的车上。他向弥生描述了事情的原委。“我觉得不像是什么有意图的行动。现在惟一不清楚的是,他们在烤肉店里做了什么,但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只是去吃顿饭。”他转脸看看弥生,发现她的脸煞白得吓人,“你怎么了?”弥生舔了舔嘴唇,把头慢慢转向他。“你跟踪他们的时候,我偷偷去了他们家。”“然后呢?”草薙有些不安。“我很想进屋里看一下,但里面的门都锁着。”“你真是胡来。”“但是我听见,”她做了一大口深呼吸,一字一顿地说,“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啊?”草薙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是家具撞在墙上的声音,又像有人来回奔走的声音……”“有人说话吗?”“没听到。”“然后你怎么做?”“我想,那可能是我丈夫。”“……”“我试着敲了敲窗户,他可能被囚禁在里面 但是没有回答,最后,连原来的声音都听不到了。窗帘拉得紧紧的,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草薙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剧。难道那家里,除了这四个人,还住着别人?“草薙先生,你说里面是不是我丈夫?他是不是被软禁了?那些人在的时候他没法出声,只有等他们外出,才挣扎呼救?”弥生有些兴奋,说话也缺乏冷静,但也不能说她完全在胡思乱想。“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下。”草薙又一次下车,朝高野家走去。房子周围有木板做的围墙,他踮起脚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整理了大脑中的思绪,来到门前。门上有个塑料门铃,他按了下去。十多秒钟后,门开了。大概是结构不严实的原因吧,门嘎达嘎达地摇着。一个男子露出脸来,是那个年轻的。“这么晚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草薙努力做出和气的表情,跨进门,“有件事想跟您确认一下。”“什么?”男子皱起眉头,露出多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