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的确令人震惊不已。7草薙来到森崎家门口时,正赶上由美子开门准备外出。她马上注意到了眼前的刑警,露出不解的表情。草薙点头跟她打招呼。由美子四下看了看,来到门口。“有什么事吗?”“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下,您要出门吗?”“嗯,我正准备出去购物。”“如果您不着急的话,能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吗?”“哦,”由美子东张西望了一番,最后挤出笑脸点了点头,“可以,请进来吧。家里比较乱,还请见凉。”草薙说声打扰了,低头进屋。由美子说家里很乱,实际上摆放着皮沙发的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所有物品都放在该放的地方,一些高档的装饰品点缀其间,恰到好处地显明了主人的身份。草薙猜想,可能是作为一家之主的敏夫比较挑剔吧,事实上森崎敏夫就是这种类型的人。虽然草薙告诉女主人不用客气,由美子还是端来了红茶和曲奇。可能不管对什么样的客人,她都会做到彬彬有礼吧。草薙啜了一口红茶,这是他从未品尝过的味道,有股特别的香气。他暗自猜想,是不是只给特别的客人才上这种茶。“真好喝。”他坦率地说。“不好意思,您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呢?”草薙坐正姿势,把杯子放回桌面,心想以后再也喝不到这种红茶了。“以前我对您说过,坂本信彦家住江东区木场,是吧?”“是的。”当时我还问您有没有去过那附近,坂本从小就把您女儿的名字挂在嘴边,我想,他是不是和您的家有什么关系。当时您明确回答,没去过,是吧?”由美子沉默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不安。“夫人,”草薙盯着对方的眼睛,“现在,您还能那么肯定地说您没去过吗?”“我不懂……您想说什么?”“那您还记得这个名字吗?”草薙慢慢取出记事本,打开,事实上没有这个必要,因为那名字早己刻入了他的脑海,“他叫樱井努。”由美子的眼睛一瞬间瞪得大大的,脸色发白,像失去了血色。“您记得吧?”草薙重复问了一遍。“不,”她摇头,“我不认识这个人。”草薙点点头,他已经料到她不会那么痛快地承认。“樱井如今在千叶开了一家设计事务所,还是单身。”“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告诉你我不认担那个人吗?!”“樱井他,”草薙继续说,“已经承认了你和他的关系。”像是电池没电了一样,由美子一瞬间僵硬了,她那看着空中的眼睛开始充血。“20多年前,在距离坂本电工商店步行大约5分钟的一幢公寓里,住着一个设计师,他就是樱井努。他妻子因病去世,他和女儿一起生括。当时有一个女子,每周都去他的家里,那人就是你。”草薙一口气说了下来,为的是告诉她,他已经将所有情况都调查得清二楚了。其实,樱井并没有很快承认所有的事,最开始,他一口咬定自己不记得森崎这个名字,正是由于他的强烈否定太不自然,草薙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樱井态度发生动摇,是在草薙指出他和森崎由美子的关系之后。草薙通过调查得知,樱井曾在文化培训班教课,其中一个学生叫森崎由美子。参加那个关于书籍装帧讲座的只有几名学生。讲座慢慢持续了半年,并且有很多次,只有森崎由美子一个人来听课,樱井不可能不记得她。由美子的脸颊扭曲了,可能是她极力想做出笑脸的原困吧。“为什么,”她呻吟着,“为什么现在还要提那件事……那件很久以前的事。”“因为它和现在的案件有密切的关系,这一点您应该最清楚。”“您在说什么,我根本……”“你应该还记得樱井真子吧,就是樱井先生的女儿。听说真子很喜欢你,没错吧?她总是抱着你送给她的布娃娃。”听到布娃娃,由美子的表情又发生了变化,像是一下子失掉了全部的力气。草薙感觉她已经败下阵来了。“真子还给娃娃起了名字,这你应该知道吧?没错,就是礼美。而且她还觉得礼美应该有姓,但不能姓樱井。对真子来说,礼美就是每周来看她的温柔可亲的阿姨的孩子,昕以,娃娃叫森崎礼美。”由美子低下了头,肩膀开始轻微地颤栗。“你还记得真子被车撞死的事吧?那以后的几年里,你和樱井一直保持着关系,但最终还是分手了,我想,是因为你怀孕了吧?”由美子什么也没回答,草薙把这理解为默认。“你生下一个女孩子,我不清楚她是你丈夫的孩子,还是你的情人樱井的孩子,但关键是,你给孩子取的名字——礼美就是那个娃娃的名字。”草薙的嗓子渴了,不过他没将手伸向茶杯,他继续说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给她取这个名字,或许你有特殊的想法,或许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听而已。总之继承了娃娃名字的森崎礼美16年来健康地成长着。在这期间,你和樱井一次也没见过,以前出轨的事实被成功地掩盖了——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不料你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意外之人,他就是坂本信彦。”由美子继续沉默着,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听到最后的样子。“当你从礼美那里得知坂本的住址,以及坂本坚持说自己在十几年前就知道森崎礼美这个名字时,你肯定浑身冰冷。你的直觉告诉你,坂本一定和樱井父女有什么关系,并且你的直觉是正确的。”接下来,草薙讲起坂本和樱井真子的娃娃之间的渊源。由美子第一次听说这些事,表情又吃惊又绝望。“坂本是从樱井真子那里知道娃娃的名字的,这应该很容易猜到。可他妈妈却把娃娃给扔了,当时一定对他的打击很大,不过,年幼的他不久就把娃娃的事忘记了。两年后的某一天,他突然想起了娃娃的名字,“モリサキレミ”(森崎札美的片假名写法——译者注),我猜是这个名字撼动了他心灵的某处,结果,他坚信,有叫这个名字的女孩子存在,他和她之间由一条无形的纽带连接在一起,他又试着给‘モリサキレミ’填上了汉字,森崎礼美,这和你女儿的名字一样,我想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听到‘モリサキレミ’,很多人都会想起这几个汉字吧。”“当然,”草薙继续说,“你并不清楚这样的背景,你只是强烈地感到坂本的存在令你处境危险,他早晚有一天会让你从前偷情的事暴露,你是这么想的吧?啊,或许最让你恐惧的,就是你不知道礼美究竟是谁的孩子。”“礼美是,”由美子低着头呻吟般地嗫嚅道,“我丈夫的孩子。”草薙吐了口气,那不是现在要讨论的事情。“所以你就考虑,能不能用合法的手段来杀死坂本。这时,你脑海里浮现出用正当防卫来杀他的想法,你想到引诱他侵入房间,再开枪把他打死,这样绝不会遭到社会的谴责,而且根据《防止盗窃犯罪法》,还很可能被判无罪。这可真是一个完美的计划。但你惟一的失误是,猎枪的子弹没有射中坂本。”听到这里,由美子终于抬起头来,并且摇了摇了头,但她的动作那么绵软无力。“不是那样的……我没有制定过什么计划。”“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草薙故意用安静的表情说,“我们仔细分析了你用来引诱坂本的那封信,查清了打字机的机型和纸张,并且在你参加的烹饪培训班发现了完全一样的东西。听说授课的老师会经常用那种纸来写菜谱。我从那里还得到了证词,说最近看见你用过。事实上,昨天我的同事花了半天时间,帮我调查了油墨色带,你写的那封信,还完好地留在色带上。”应该说的,草薙已经都说了。接下来就等由美子的回答了。她充血的眼睛开始湿润,不一会便热泪盈眶,泪水扑哧扑哧落了下来。她也不去擦,说道:“你能不能……能不能跟我丈夫说礼美是他的骨肉?”草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问:“你能和我一起回警署吗?”“好。”她小声回答。森崎家门前停着一辆车,里面坐着牧田和另外两名刑警,他们是事先接到草薙的联络在此待命的。草薙把由美子交给他们。“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回总部。”草薙对牧田说。牧田点点头,发动了车子,坐在后座的的由美子一直面朝着正前方。草薙朝和车子相反的方向走去。在20米左右的地方停着一辆尼桑阳光,汤川躺在副驾驶的位子上睡着了。草薙打开车门上了车,汤川醒了过来:“结束了?”“嗯。真是让人讨厌的工作。”“正因为如此,才给你开那么多工资。”“先不说这个了,”草薙转向副驾驶方向,“这次又是你帮了大忙,得好好谢谢你。”“我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没什么好谢的。”“要不是听了你那一番推理的话,我们根本不会怀疑上她。”此时草薙的脑海中又回想起刚听到汤川推理时的那份惊讶。那时,汤川最先说的一句话就是——森崎礼美的母亲很可疑。“没有确切地听到入侵者的动静,母亲就端着猎枪进入了女儿的房间,这样的事情很奇怪。如果真有那么大的声音,首先有所察觉的应该是礼美本人吧。但事实上,礼美本人一直熟睡着,而犯人也只是靠近床前,什么都没有做。也就是说只有母亲发现了危险,并夸张地把猎枪拿在了手中。难道这不值得怀疑吗?”然后他又展开了大胆的推理,那就是,这次的事件是早有预谋的。“如果母亲的意图是想拿正当防卫作幌子,达到杀死坂本的目的,那么,她杀人的真正动机又是什么呢?我认为这与预知梦有关。预知梦中可能隐藏着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我们假设坂本做梦的时候,也就是17年前,他与森崎由美子之间有着某种联系。如果由美子与还是小孩的坂本有什么联系的话,那她一定是去过他家附近,而且是很频繁的。她一直在隐瞒这件事。为什么呢?如果一个家庭主妇必须隐瞒经常去某处这一事实的话,原因是很有限的。”“是出轨。”草薙和牧田也马上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虑到,在孩提时代的坂本家附近住着由美子的情人?不过,小孩子和成年男人之间关系亲密的情况很少见。所以还是想到和他一起玩的小伙伴的父亲比较合适吧。”所以汤川让草薙他们去调查那个父亲当时的生活情况。“这真是个匪夷所思的案件啊,”草薙一边插车钥匙,一边感慨地说,“坂本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见森崎礼美这个名字呢,他没料到个关于娃娃的回忆会操控了自己一生。”“所有人都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的。”汤川说着打了个大哈欠。“我知道一个味道不错的蓝山咖啡店。”“在这附近吗?”“在等等力。”“去喝吧。”草薙说完发动了车子。第二章 见到幽魂1长井清美穿着黄色套装在等人。这种黄色容易让人联想起柠檬,是清美最喜欢的。咖啡店很大,人也很多,不过幸亏清美穿着这身明黄色,细谷忠夫才从人群中很快找到了她。“不好意思,刚要出来,科长突然交待了一个紧急任务。”细谷做着打自己脸的动作,在清美对面坐了下来。他们约定的时可是7点,现在细谷已经迟到了近20分钟。清美明显不高兴了,嘴唇撅了起来。“你要是再晚来5分钟,我就回去了。”“我不是向你道过歉了吗——噢,给我来杯咖啡。”细谷对服务员说。他心里想着:你总是迟到半个小时,我偶尔迟到一次,你就这样。不过这种心里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因为他清楚,如果这话说出来,清美马上会转身走掉。“人家肚子都饿瘪了。”“知道了,你喜欢什么尽管点,我请客,就当给你赔罪了。”“只要是我喜欢的都行?当真?”清美的表情发生了些许变化。“嗯。真的。”“那好,我有一个非常想去的地方——”清美打开Gucci牌的提包,取出一张像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片断,这是关于一家有名的法国餐厅的介绍,比起味道来,它的价格高得令人咂舌,这方面细谷也有所耳闻。细谷的手头并不宽裕,困此,他眼前一黑,不过他可不想再惹清美不高兴了。“行,不过这个好像要事先预约的。”“现在打电话预定不就行了吗?”“好吧。”细谷拿着剪报站起身来,走出店门,用手机给那家法国餐厅打电话预约,他期待着电话那边传来诸如“今天预约已满”这样的回答,不过由于目前经济不最气,他很容易就订到了位子。回到座位,他向清美做了报告,清美眼睛一亮,莞尔一笑。“辛苦你了。”她的心情总算变好了。凝视着她小魔女般的笑脸,细谷端起咖啡,没加糖就啜了一口,心想,这就是迷上一个人的坏处吧。吃完饭后,清美频繁地看时间。受她影响,细谷也看自己的手表。刚过晚上10点钟。“还有什么事吗?”细谷问。“嗯,不好意思,我得马上回去了。”“我记得你说过要为旅行做准备,对吧?”“是呀,明天就出发了,我还什么都没收拾呢。”清美吐舌。“新加坡?”“对。”“不会是另寻新欢一起去吧?”“说什么呢?!我是和读女子大学时期的朋友一起去购物旅游。”说完清美笑了,不过随后又马上忧郁地皱起了眉头。“今晚他肯定又要给我打电话了。”细谷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是那个家伙吗?”“或许吧。每到店里休息的日子,他总要打电话来。”“那个家伙还真是个死心眼。”“好苦恼啊,但又不能对他太冷淡。”细谷叹了口气:“早说清楚,让他死心岂不更好?否则对他来说也不好。”“这我知道,但是是说不出口。把你说出去也行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恋爱的事,早晚会被他知道的。”“可我说不出口。”清美苦着脸。“那我来告诉他?”听细谷这么一说,她顿觉意外。考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是呀,你能这么做可帮了我太忙了。”“我会尽快告诉他的。”“这样一来,岂不要影响你们的友情?”清美笑着说,给人的感觉是她并非担心而只是好奇。“唉,这种事情走步看一步吧。”细谷回答。出了饭店,为了打车,他们走到大街上。马上来了一辆空车,细谷正准备招手,“啊,等一下。”清美叫住了他。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型照相机,微微猫起腰,把镜头对准了旁边的电线杆。那里有一只小花猫,可能是野猫。她连按三次快门闪光灯不断地亮起。“你还是随身带着照相机呀。”细谷说。“对啊,没准什么时候就有可拍的呢。”她把相机放回包里。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细谷听她说她迷上了摄影,还给他看了几张作品。拍得倒是不错,但也没什么特点。细谷心想,她也就是凭着时尚感在按快门,至于她的梦想——办一个个人摄影展,细谷认为那太不靠谱了。“你这样不管什么都乱拍,偶尔也会拍到一些怪东西吧?”坐上出租车后,细谷问她。清美住的公寓在高丹寺,细谷总是先把她进回家,然后再回自己在练马的家。“你指的是?”“比如拍到幽灵什么的。”“噢,”清美张嘴点头,“有几次拍到了像是那样的东西。”“真的?”“我只说是像那样的东西,比如白色的、细长的影子等。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也搞不清楚。”“那你可得驱驱邪才行。”“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调皮地看着细谷,“其实啊,我以前有一次还特意想拍这样的照片呢。”“怎么拍?”“我去了一个传说中的地方,据说只要晚上在那里拍照。就一定能拍到灵魂。不过因为是一个人去的,感觉非常恐怖。”“那你拍到了吗?”“嗯。”“结果怎样?”“根据看照片的角度不同,有时能看到那样的东西——仅此而已。”“啊……”“下次想看看吗?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嗯,想看。”细谷咽了口唾沫。“其实,”清美舔了舔嘴唇,“和这个相比,我还拍到了更厉害的照片呢。”“喂,什么照片?”“唔,这不能说,总之对我来说,是一张幸运照片。”“到底是什么?你急死我了。”“不好意思,跟你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别放在心上。另外呢——”清美把话题切换到了完全不同的方向,看起来她对说出“幸运照片”这件事有些后悔。细谷适时附和着她的话,不过心里却老惦记着她说的照片。把清美送到家以后,细谷在出租车里拿出手机,在通讯录中找到了“小杉浩一”这个名字。小杉和细谷从大学时代起就是朋友,虽然在不同的院系,但都是橄榄球队的队员。转眼间,他们毕业快10年了,但一直保持着交往,每月至少见一次面。1个月前,小杉联系到他,说他发现了一家新店,邀清细谷下班后去喝一杯。细谷颇感意外,因为以前很少听他说出这样的话。那家店位于新桥,顾客层比较年轻,店内氛围轻松明快。看到接待客人的几名女招待后,细谷就更吃惊了。小杉一向不善于同女性交往,他会来这样的店,实在有些出人意料。长井清美就在这家店工作。看到小杉,她马上走过来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虽然她不是很漂亮,但有着巧妙地融清纯和妖艳为一体的气质。当时她也穿着黄色的衣服。细谷第一眼就被她吸引住了。但从小杉的神情看,也不难看出他经常来这里的原因。很明显,小杉也对清美产生了强烈的好感。一向在女性面前沉默寡言的小杉,此时却在努力地吸引清美的注意力。从店里出来后,细谷一问,小杉马上就坦白了。他要想方设法去追她。“不过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她那种类型的女孩子,应该怎么追呢?”小杉挠着一头短发问细谷。细谷到现在还后悔,当时怎么就没有直接了当地告诉他,这种类型的女孩子不适合他。如果当时那么做了,事情就简单多了。可他没有那么说,而是鼓励他:“那就努力试着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吧。”另一方面,细谷在瞒着小杉接近清美。很多次,他一个人去了店里。终于,他向清美发出了邀请,没想到她很痛快地就答应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和你很投缘。”去了第一次宾馆之后,她这样说。当然,小杉对两人的关系毫不知情,不仅如此,最近他还在电话里对细谷讲“终于要捕获她的芳心了”之类的话。但是用清美的说法则是“与以前没什么变化,他只不过是一个顾客罢了”。早点挑明就好了。想着想着,时间己过去了很久。不过,该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了——细谷按下手机的呼叫键。响过两遍之后,有人接了电话。“喂,你好。”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明显不是小杉。“喂。请问这里是小杉家吗?”“嗯,是小杉家……啊,你是细谷吧?”听到对方的声音和语气,细谷也猜出他是谁了。“原来是山下啊,你在那里做什么?”“小杉托我帮他看家。不过没什么事可做,正觉得无聊呢。刚好你打电话过来。你出来这边吧。你在哪儿呢?”“在七环上,正坐出租车往北去呢。”“那就让司机往左开吧。我等着你。有的是酒,今晚我们就喝个痛快吧。”山下自顾自地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没办法,去一趟吧——把手机放回上衣口袋,细谷对司机讲:“不好意思,要去的地方改了,去久我山。”小杉的住宅是一栋很老的两层小,楼和邻居家一体相连。室内是两室一厅一厨的格局。用小杉的话说,固为还有个小院,所以很有单门独户的感觉。山下在房间里一边喝啤酒一边等候。山下也是橄榄球队的队友,以前一直在设计事务所上班,事务所去年倒闭了,他正在找工作。“小杉今天傍晚走的,说是结束了采访就要开车去大阪,明天早上还有采访。看来做体育记者也挺辛苦的。”山下喝得已经有些口齿不清了。小杉很有文采,大学毕业后没有找工作,一边在一家出版社打工,一边做起了自由撰稿人。当然,他最初找份活儿也下轻松,但他现在已为几家杂志和报纸写稿了。听山下说,小杉是去大阪采访某少年足球俱乐部。房间角落里有一只白色的波斯猫,以前倒没听小杉提过他养猫的事情。“好像是熟人的猫,一周前寄养在他这里。这次突然有采访,他就托我看家。与其说是给他看家,倒不如说是照顺猫。”“原来如此。”“我以前没养过猫,还担心能不能照顾好呢。不过现在看来没什么问题,它很乖,自己懂得怎样大小便。”“他给你多少看家费?”“包括必要开销在内,每天5000日元。对失业的我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山下有些自嘲地笑着。两人一边回忆往事一边接连喝着啤酒、威士忌、日本酒。看家还有这个好处:冰箱里的食物可以随便吃,酒可以随便喝。冰箱里放着很多大瓶的啤酒,还有一瓶未开封的威士忌和一瓶日本酒。可能在细谷没来之前,山下就已经喝了很多,刚过午夜他就有些迷糊了。快到半夜1点时,他已经鼾声大作,怎么摇都摇不醒。真拿这家伙没办法啊——细谷拿过旁边的毛毯给他盖上,然后站起来。他打算到二楼的房间去休息。脚刚踏上楼梯,他就把旁边墙上的开关关掉了,房间内瞬间变得一片漆黑。可能是因为黑暗程度超出了想象,加上细谷确实也有点喝高了,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晃了两晃,他的膝盖跪在了地面上。不行了 想不到酒精还真给劲儿。他揉了揉脸,刚想站起来,就在这时——在面向院子的窗前,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一直盯着房间里面。他大吃一惊,在接下来的一瞬间,另一个意外向他袭来。清美?虽然隔着花边窗帘,但那个人看起来确实像清美。那身柠橡黄的套装,正是几小时前自己亲眼见过的。那身衣服在院里微弱的灯光下格外耀眼。“清美——”细谷向门口走去,然而,可能是由于双眼还没有适应黑暗,再加上喝醉了,他的身体不断地左摇右摆,撞在旁边的东西上。开了门之后他光着脚跑了出去。“清美!”他喊着她的名字。没有听到她的回答,细谷光着脚来到窗前,却不见她的踪影。怎么回事。——他心里有些不安,头脑陷入了混乱。按说,清美是不可能来这里的,她一直都在躲着小杉。细谷开始感到胸口发闷。他取出手机先给她房间里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又打她的手机,结果还是一样。细谷想了一会儿,又拨了另外一个号码,这是织田不二子的电话。不二子是清美的朋友,她们住在同一幢公寓里,在同一家店里上班。细谷有一次和她们一起去唱卡拉OK,要了她的手机号码。“喂!”电话里传来不二子的声音。“喂,不二子吗?是我,细谷。”“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之后再和你解释。麻烦你能不能去一下清美的房间?”“去清美房间?现在吗?为什么?”“刚才不是说了吗,理由以后再告诉你。总之请你马上去一趟。”细谷冲着手机大喊。2被细谷忠夫那么一说,织田不二子一头雾水地出了房间。不二子住在公寓的三楼,而清美的房间在五楼。如果这时候地坐电梯的话,情况就会完全不一样了。但这时她偏偏选择了爬楼梯,她打算爬上五楼。说到这里,草薙停了下来,看着汤川。汤川坐在椅子上修着指甲,两脚搭在桌面上。草薙习惯性地来到了帝都大学理工学院第13研究室。现在是上课时间,研究室里没有学生。“喂,你听我说话了没有。”“我好好听着呢,继续。她选择了爬楼梯,结果呢?”“她看到一个男人从四楼下到三楼,又从三楼下了二楼。那人留着平头,穿着绿色的防寒夹克服。而且织田不二子觉得他的侧面比较眼熟,好像是常去新桥店里的顾客。可能比较慌忙,那个男子没有注意到她。不二子心里犯着嘀咕,来到了清美门前,她按了门铃,没人回应。于是她试着拧了一下门把手,却发现门没有锁。”“接着就发现了尸体?”“长井清美倒在了洗手间里。织口不二子马上就报了警。”“接下来我们著名的刑警——草薙警长登场了。”汤川坏笑。“是那么回事。遗憾的是,我们出场的次数并不多,并且等我们赶到现场时,已经查到犯人是谁了,逮捕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是织田不二子看到的那个男子吗?”听了汤川的问题,草薙点了点头,眼光落到了记事本上。“是体育记者小杉浩一。刚才已经介绍过了,他是细谷的朋友,一直在追求着长井清美。小杉的名字进入搜查视野时。那个家快正驾车行驶在东名高速公路上(东京至名古屋——译者注)。当然了,要逮捕他并不难,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只须在大阪布置下搜查人员就可以了。”“小杉承认罪行了吗?”“据说他一开始否认,而当我们暗示他有目击证人时,他就老老实实交待了。”“凭感觉,这不像是预谋杀人。”“确买如此,这是一起典型的冲动杀人。”那天晚上,小杉在长井清美的房门口等她回来。快到11点时她回来了。小杉提出进房间好好谈一谈,刚开始被她拒绝了。不过她可能是考虑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最终还是让他进了房间。小杉拼命向他表白自己的爱意,还坦诚地说,他希望和她认真交往而不是游戏,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但长井清美断然拒绝了,好像还非常强硬地说“你对我根本没有任何吸引力”这样的话。即便如此,小杉仍不死心,还恳求她尝试和他交往一段时间,他会让她感受到他的魅力。这时候,长井清美态度骤变。之前她可能还想着:不管怎样,他都是店里的顾客,所以一直忍耐着。但那一刻她爆发了——“开什么玩笑?!我才不会和你这种没品味的男人在一起!我只是把你当作客人看才笑脸相迎的,别不识好歹!”她不停地说着这样的话,把小杉的自尊心撕得粉碎。他还看到她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于是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响起了……“等我清醒过来,我发现她已经被我掐死了。”“这真是个典型的犯罪,噢,应该说是典型的杀人案吧。”汤川的表情非常认真。“也许吧。”“难道不是吗?现实中的杀人事件大都不像小说中那样是经过反复考虑和计划才实施的,大多数都是在发生口角之后。一时冲动才起了杀意的。杀人不是平常事,一般人要做到这一点,不是出于疯狂就是冲动,总之,非常态的精神亢奋是必不可少的。”“确实如此。”草薙揉了揉鼻子。“那么,你把案件原委都告诉我,目的是什么?我觉得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啊。”草薙听了,有些意外地回头看着一脸若无其事的汤川。“喂,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啊。你没听到吗,事情暴露的起因是细谷看到了清美的身影,那时是半夜1点,而事实上当时清美已经被小杉杀了,这一点你怎么看?”“你指的是?”“你难道不觉得不可思议吗?”“噢?”汤川抱着胳膊,把脚从桌子上放下来。他坐在转椅上,左右来回转着。“我觉得这只是个惊人的巧合。”他停止了转动冷静地说。“巧合?怎样的巧合?”“细谷这个人喝醉了,可以说处于半睡半醒状态。这种状态的人一股都迷迷糊糊的。他迷迷糊糊地梦到了自己的恋人。忽然,他从梦里惊醒,于是就打了电话,恰好这时她的房间也刚好出事了。”“我们科长和你的看法一样,说这可能是细谷在梦中或幻觉中看到的。”“哈哈,”汤川大声笑着:“我总是和你的科长比较合得来。”“但是,细谷断定那绝对不是做梦。”“唔,科长以外的人都相信他的话吗?只有迎合科长做警察才有前途。”草薙歪起嘴角挠着腮。“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按现在的说法,报告就变成神秘故事了。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警员中竟然也有人认为是被害者的灵魂向细谷报的信。”“那不也很好玩吗?看来你需要幽默感。”“你并不真的那么想吧?我问你愿不愿意挑战这个谜?”“谜……这究竟能不能称为谜呢?”汤川站了起来,走向窗边。春天的阳光透过窗帘的隙缝射进屋内,他的白大褂发出耀眼的光。“假设细谷没有喝醉,也很有可能是幻觉吧,不,说成幻觉可能有点过了,或许应该说是眼花,或者是错觉。”“你是说,他把什么东西错看成清美了?”“很早以前就有把风中摇摆的毛巾看成幽魂这种事。那时细谷刚和女朋友约会过,她的身影可能还直留在他的脑海中。之后,他又在黑暗中跌了一跤,一定会有些惊慌。这时他忽然抬起头向窗外看,看到了什么东西。如果没有惊慌的话,他肯定能冷静地看清那东西的本来面目。比如说那可能是什么东西反射到玻璃窗上的影子。但他那时的精神状态不正常,所以不排除他把映在玻璃窗上的东西错看成恋人的身影这种可能性。”“你是说就在同一时刻,碰巧他的恋人被掐死了?”“所以我才说,这是个令人吃惊的巧合。”汤川回答。草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难道最终只能这么解释了?”“你不满意吗?”“不满意也没办法啊。否则就只能解释成幽魂作怪了。”“嗯,世界上的确会发生这种概率很低的偶然事件,没必要都得找出理由。”汤川大踏步地穿过房间来到水池旁,“要不要来点咖啡?”“不用了。”肯定又是速溶咖啡,草薙把这句话咽了下去,“不过一旦媒体嗅到这件事,他们肯定又要大做文章,把事件渲染成灵异故事。这样行吗?”“没办法,信仰自由嘛。”“我要去向科长汇报了。”草薙看了看手表站了起来。“没什么别的情况了? ”汤川将添了水的水壶放在火上,问。“别的情况?”“当然是案件的疑点了。虽然看起来这是一起非常简单的案件。”“嗯,说到可疑的地方,只是有关幽魂那部分。其他引人注目的地方……噢,对了,死者生前欠了很多钱。”“欠债?”“现在还没掌握准确的数字,估计最低也有四五百万。她好像四处找人借钱。看她房间的摆设就能看出她生前比较奢侈,是个名牌迷。”“原来死者有欠款啊……”一阵自言自语之后,汤川又问道,“死因没有问题吧?”“没问题。她手腕上有一道伤口,不过很轻。应该和本案无关。”“手腕上有伤口?”汤川停下正往杯子里倒速溶咖啡的手,回过头问,“哪只手?什么样的伤口?”“好像是左手。不过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上面还贴着橡皮膏呢。”听到这里,汤川端着咖啡勺,一言不发,暂时陷入了沉思之中。不一会儿蒸汽从水壶嘴冒出来,发出“吗呜”的响声。“喂,水开了。”草薙上前将煤气灶关掉。汤川拿咖啡勺尖指着草薙:“都是你的坏毛病,总把最关键的地方留到最后,要是先听到这一点,早就想出别的解释了。”“怎么?手腕的伤有问题吗?”“有可能。”他像拿着指挥棒一样上下左右舞动着勺子,“带我走一趟吧,到幽魂出现的那个住宅。”3在小杉住的两层公寓前,草薙递给汤川一双白手套。“我已经从科长那里得到批准,让你进这间屋,希望你能从理论上对这个案子做出分析。此外,我是觉得没什么好查的了。但在接触里面的东西之前还是戴上这个吧。”汤川点点头,戴上了手套。“不留下指纹这点很重要的。刚才你说你觉得没什么好查的了,我不这么认为。可能你们还得对这个家重新进行调查。”“我认为幽魂事件和本案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联系。”“你一会儿就会清楚了。我们进去吧。”汤川说。小杉被逮捕后不久,草薙曾来过这里一次,当时只是来盘问还在看家的山下恒彦,山下说的话,和小杉的供词相符。当时房间里还到处都是啤酒瓶和装小吃、点心的包装袋。看来山下走之前把房间收拾了一遍,今天室内比较整洁于净,那只白色的波斯猫好像也还给了主人。“真有光棍房间的感觉啊。”环视着没有任何装饰、缺乏情趣的室内,汤川感慨道。“我从山下和细谷那里了解到,他好像没什么女人缘,甚至至今没有和异性交往过。听说只有和女运动员说话时他才不会紧张,并且谈的都是些体育竞技方面的话题。”“简直像个古董,以前的体育俱乐部里也没有这样的男人吧。”汤川苦笑道。他和草薙都参加过帝都大学羽毛球俱乐部。“所以嘛,细谷他们都对小杉会对酒吧的女招待如此着迷感到很意外。他们进说可能正因为他一直对女性没有抵抗力,所以才会这么死心眼地追他看上的人,对此我也有同感。”“小杉与被害人相识的契机,就是因为他去了那家酒吧吗?”“据小杉交待,是这么回事。他只是心血来潮才进的那家店,这可能也是命中注定吧。”“命中注定? ……”汤川一边轻轻摇着头一边进入了室内。最初吸引他目光的是放在柜子上的组合音响。“这套设备不错,是去年刚出品的新款,别看它外形简单但据说重音效果非常棒。”说完,他插上电源,按了CD的播故键,听了音箱里流淌出的曲子旋律,汤川颇感意外地睁大了眼睛。“这家伙够让人意外的。这曲子不是《沉睡森林的美女》吗?和他搞体育完全不符啊。”“先别管这个了,赶紧想着怎么揭开幽魂之谜吧。”“啊,不用着急。”汤川脸上浮现出浅笑,张望着厨房里的橱柜。说实话,草薙根本不知道汤川为什么会突然对幽魂事件产生兴趣,好像和被害人手腕上的伤口有关系,不过具体是什么关系,他想不出来。根据以往的经验,草薙知道,这种场合还是不要冒失地发问比较好。将一楼看过一遍之后,两人上了二楼。二楼有一间六张榻榻米大的房间和一间四张半榻榻米大的房间。四张半大的那间被用作卧室,里面只有一个不大的衣柜。壁橱里放着有些发旧的被子。另一间西式房间是工作室,电脑桌、写字台、椅子等被书架包围着,书架上摆放着几个文件夹,文件夹的夹背上都贴有标签,上面写着“职业棒球”、“大学橄榄球”、“田径”等条目,还有“花样滑雪”、“击剑”等体育文件夹。“好像没有羽毛球啊,看来羽毛球适合二流运动啊。”汤川说。“先别说这些了,查看这里有什么用啊。细谷是在一楼看到被害者幽魂的,我们还是赶紧下去做实验吧。”听草薙这么一说,汤川瞪大了镜片后的眼睛看着他。“嗬,实验?什么实验?”“这我怎么知道啊。可我们不就是为这个来这里的吗?比如关于眼睛错觉的实验……”“哇,了不起。想不到原来那么讨厌理科的你,也能这么说了?”汤川拍着草薙的肩膀走出了房间。随后他下了楼梯。草薙一边品味着被他捉弄的滋味,一边跟在他身后。又回到一楼的客厅,汤川面朝窗户的方向站着。“也就几米远的距离吧?我原来想,他可能是把干枯的芒草看成幽魂了,不过就这么点距离,应该不会看错。你有没有查过那个细谷的视力情况?”“确认过了,两眼裸视都是O.7.”“O.7……”汤川低声自语。音响里继续流淌着古典音乐。草薙想把音量调低一些,将旋钮向左拧了一下,结果音箱马上发出了杂音。汤川看着他。“啊,我只是想把音量调低一点……”草薙解释道。但是汤川没理会他,径直走到音响前,亲自调节着音量旋钮。他每拧一次,音箱都会发出“噼啪噼啪”的杂音。“草薙,你有小杉的照片吗?”“现在没带。”“那小杉是什么样的男性?从你的话中,我觉得他是个不修边幅的人。”“对,说白了,就是一个比较土气的人。”“发型呢?”“没什么特色的小平头。”“哦。”汤川点点头,之后动了动嘴角,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怎么了,这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草薙追问道。汤川重新环视着室内,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最后,他的目光又回到了音响上,深深地点了一下头。“草薙,看来这个案件,可能有必要从头开始重新搜查一遍。”“怎么?”草薙睁大了眼睛,“难道真凶另有其人?”“不,犯人可能不会变。但是,案件的性质可能会彻底变化。”“性质?”“从现在的情况看,应该是冲动杀人吧?但是,真实情况是否如此呢?”“如果不是冲动杀人的话,那就是预谋杀人了。这怎么可能呢?”草薙笑着说。“有那么不缜密的预谋杀人吗?一下子全都露馅了。”“我刚才跟你说过,不论细谷这个人看到了什么,在同一时刻发生杀人案都不过是惊人的巧合。但另一方面,不妨尝试着去考虑,那些惊人的巧合背后是不是蕴藏着什么必然,这在科学界是个常识。所以不妨假设,那个时间出现幽魂与发生杀人案这两件事,都是事先有所预谋的。并且我发现,通常这样的假设更合乎逻辑。”汤川肯定地说着,眼光流露出科学家的坚定。“逻辑?”“刚开始听了你的介绍,我有几个地方不明白,首先是被害人把小杉让进房间这一点。不管被对方怎么纠缠,我觉得一个年轻的单身女性都不会把自己不喜欢的男性让进自己的房间。所以我认为小杉是强行进入了房间。”“可是那样的话,被害人会放声呼救的吧?”“我想她可能没有机会。小杉打橄榄球吧?对他来说用力捂住对方的嘴,夺下钥匙,闯入对方房间也不是什么难事吧?至少比说服对方进入房间客易得多。如果不是诉诸武力,他就是用了迷药。”说到这里,汤川像是对自己的话予以肯定似的点点头,“对,就是用了迷药,这样,她手腕上的伤口也就解释得通了。”“这我就不叫白了,和手腕上的伤口有什么关系呢?”“这就是原来我没想通的第二点。在日常生活中,会有人不小心割自己手腕吗?如果不是不小心,那就只能解释成自杀未遂了。但是从你的描述中,我觉得长井清美不是这种类型的女性。”“然后呢?”“要说是小杉做的,听起来更合理。他试图把清美的死掩饰成自杀,如果他在进门前用了迷药,对方就会先去意识,当他割对方的手腕时,也不会遭到反抗。”“但事实上,他是将对方掐死的啊。”“那应该是他计算有误造成的。比如说血管没切断。据我所知,割腕自杀这种事在现实中是很难做到的。”“这倒是真事。经常有人说自己割腕了,引起一片大乱,结果不过是切开了表面的皮肤而已,可能是割腕时比较犹豫吧。”“接下来,在他处理现场的过程中,被害人醒了过来,小杉情急之下就掐死了对方——这种推理如何?”“嗯,”草薙低声应道,“但如果是那样的话,现场应该有些血迹吧?”“肯定是被小杉清除了。你们这些警察也一定认为她是被掐死的,根本就没有做血液调查。”“这个……”草薙心里想着,可能是吧。“这些就是预谋杀杀的根据。不言而喻,小杉之所以不说真话,是因为他知道,同样是被逮捕,冲动杀人罪会轻一些。”说到这里就不难理解了。的确预谋杀人罪会判得更重。“那就是说,幽魂的出现也不是偶然了?”“理应如此。”汤川板起面孔答道。“但正是由于幽魂的出现,小杉的罪行才被发现的啊。”“所以说,”汤川说道,“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它不会完全按计划发展。”“怎么回事?快给我解释一下。”“等把预谋杀人的内容弄清楚之后,这个自然就明白了。你们首先应该考虑的是杀人动机。故意杀人这种情况,必须有狠强的动机。”“这方面我们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吗?小杉和长井清美之间就是酒吧的顾客和女招待、求爱的男人和被求爱的女人之间的关系,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你敢确定没有漏掉什么吗?”汤川问道。他的脸上虽然挂着笑,语气却有几分尖锐,“你说过被害人生前欠了很多钱,这方面你们是不是再好好查一下?另外,还有猫和帮他看家的人。”“猫和帮他着家的人?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事发当晚,小杉家里寄养着一只猫,对吧?所以当他突然有采访任务时,才有必要雇人帮他看家。这是否真是一种偶然呢?我觉得不妨再调查一下。”“你的意思是,这些也是小杉计划好的?”“如果幽魂的出现是计划好的,那这或许也是吧。”说完,汤川用中指扶了扶眼镜,“不,应该说,毫无疑问是计划好的!”4“啊,那张照片,她给我看了。”织田不二子坐在前台的凳子上,短裙下露出的双腿叠在一起。地指间夹着烟,长长的指甲上涂着银色的指甲油。草薙来到了坐落于新桥的“TaToo”俱乐部,就是长井清美以前工作的那家酒吧。时间是下午6点40分,店里还没有客人。“你还记得是怎样的照片吗?”“记得,一张看起来很不舒服的照片。听她说是在多磨公墓旁边拍的。上面有一棵形状比较奇怪的树,树旁边有白烟一样的东西。清美还问我那是不是幽灵,我当时没说出话来。”“多磨公墓……她还给你看过什么照片?”“只有这张。她说还有几张,但没有拍到像幽灵的东西。”“先不说幽灵,她有没有告诉过你,她拍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照片?”不二子低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没听说过。”“是吗?那么刚才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你指的是清美给我看照片的时间吗?还是她拍照片的时间?”“最好两个都知道。”“她给我看照片大概是两个月前吧,至于拍照片的时间,我记得大概是去年12月。”“去年12月?那就是4个月前了。”“我想起来了,她说过,是圣诞夜前1周拍的,也就是12月17日,我记得她说她心仪的男人遨请了别的女人一起过圣诞前夜,所以她很郁闷,就一个人开车去兜风,路上想起顺便去拍拍幽灵的照片。”12月17日,多磨公墓——只记下这几个字后,草薙道了谢,离开了酒吧。和汤川见面后3天时间过去了。根据他的建议,草薙重新调查了长井清美的欠债情况,有了意外收获。在这两个月里,她还了200万,这笔钱的来源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以前没有多少存款。她有什么临时收入了?就此草薙曾询问过细谷忠夫,结果从对方口中再次蹦出了带有神异色彩的台词——最近迷恋上摄影的清美,在去一个地方拍幽灵的照片时,偶然拍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她将其称为“幸运照片”。细谷说他没见过那些照片,不过她的好朋友织田不二子有可能见过,所以草薙才来到了“TaToo”酒吧。但是现在看来,不二子也没见过这张关键的“幸运照片”。出了“TaToo”之后,草薙并不急着回搜查总部,而是去了帝都大学。科长虽然对他提出的重新调查作案动机的意见表示尊重,但是大家普遍认为这个案子已经结了,再回去调查也只是看其他搜查人员的白眼。“噢……12月17日,多磨公墓。”听完草薙的话,汤川坐到电脑前,快速操作起键盘和鼠标。因为显示器背对着草薙,所以他看不到屏幕。不过,即使看到了,他也不能明白汤川究竟在想什么。“‘幸运照片’是什么意思呢?会不会是她一瞬间抓拍到了什么,然后凭它入围了摄影比赛,得了奖金,又用奖金还了欠款呢?”对草薙的想法,汤川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