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如我先前所言……」「你已经死会了,所以呢?」「所以可能无法接受你的好意……」可是真昼却丝毫不以为意。「有什么差别吗?」真昼露出不解的神情。……阿滨,你骗我。我照着阿滨的方法去做,局势却没有好转的迹象。「或许你现在喜欢别人,不过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的关系。等着瞧吧,我一定要让你喜欢上我。」我、我可以拒绝吗?真昼突然握住我的手。「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同样的台词,一字不差。「这……」不知道她想听见什么答案。真昼的手掌还是跟那天一样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我很少跟老姊以及风子以外的女生牵手,因为我会害羞,长这么大了还要手牵手,除非是有特殊的理由,否则实在让我感到难为情。不过「手掌冷冰冰的」或是「难为情」,应该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我知道真昼想听见其他的答案,偏偏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想从我的口中得到什么。「你觉得我怎样?」「这个……满可爱的。」我的回答十分慎重。通常女孩子问起「觉得我怎样」的时候,回答「可爱」就没错了。「可爱」是主观的意识,不必对这句话负责。这是老爸的经验传授。不过纵使以客观的角度来看,真昼也长得十分可爱。如果将所有年纪相仿的女生区分成「可爱」与「平庸」两大类,真昼不但属于「可爱」的类别,而且还是其中的佼佼者。「……嗯,伤脑筋。」真昼敲敲自己的眉心,同时轻咬下唇。「看来只好使出必杀技了。」「呃?」真昼突然靠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凑近我的脸颊。「不要动。」真昼凝视着我,表情十分严肃。该、该不会……我倒抽一口冷气。真昼的双唇步步进逼。我闭上了双眼。「忍着点,很快就结束了。」这句话让我联想起施打预防针的护士阿姨。「好痛!」椎心的痛楚袭上耳朵。真昼咬伤我的耳垂,舌尖在我的伤口上舔了一圈之后,才离开了我的身体。打量着呆立当场的我,真昼浮现一抹浅笑。「今天就先这样算了。明天放学之后,我还会在这里等你。」不等我出声抗议,真昼就潇洒地转身离去。我捏着自己的耳垂。小小的刺痛感逐渐遍布全身。捣着自己的耳朵,我快步跑回教室。现在到底是怎样?我突然有种被要的感觉。我说了什么得罪真昼的话吗?就算真的得罪了她,也不必咬我耳朵吧?人在生气的时候应该都是动手动脚居多,即使是气到失去理智,也不至于咬对方的耳朵吧?至少我是这么认为。不过转念一想,国外的拳击赛确实发生过咬耳朵事件。而且在双手双脚失去自由的情况下,牙齿成为最后的武器,一怒之下咬下对方耳朵的案例似乎也不是没有。虽然十分罕见,却不是全无可能。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即使罕见的个案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也一点都不足以为奇。至少我就认识喜欢吃笔记、还有总是穿着道具服晃来晃去的两个怪人。……也罢,还是回家吧。真的有点累了。就在我收拾书包准备回家的时候,阿滨冲进了教室。从他气喘吁吁的模样看来,应该是跑了一段路才对。神情紧张的阿滨左右张望,发现我还在教室之后,似乎吃了一惊。「原来是你啊。」阿滨的呼吸十分急促,我很少看见他这么狼狈。好歹他也踢了好几年的足球,短距离的小跑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是,从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看来,应该是跑了一段不算短的距离才是。阿滨现在不是应该去参加社团活动了吗?「怎么啦?」阿滨并未回答。只见他调匀呼吸之后,才缓缓地开口。「我在找东西。」找个东西也会喘成这样?我的脑海浮现一个大问号。阿滨吁了口气。「草加,我有件事情想问你。」「什么事?」「这个……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启齿……」「难以启齿的问题吗?说说看吧。」「呃……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阿滨说起话来十分含糊,就像含了颗卤蛋似的。「或许你不觉得怎样吧。」「不觉得怎样?你到底想从我口中听到什么答案?」「这……也不是啦。」阿滨的态度颇不寻常。「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有话要说的话还是说清楚一点比较好喔。」阿滨这才下定了决心,凝视着我的眼睛。「你被咬过吗?」「……」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在我与阿滨之间。『被咬过吗?』暗自揣测这句话的含意之后,我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在问我被什么咬过吗?」「很多啊,比如说蚊子之类的。」「蚊子啊,大概有吧。」我下意识地捣住耳朵。「还有呢?」「意思是你要的答案不是蚊子啰?」「总是有可能被其他东西咬吧,例如野狗之类的。」「学校里面怎么会有野狗?」「这就难说了,不是有所谓的校狗吗?」「我倒是没在学校看过野狗。」「是哦?」看来阿滨的问题似乎也不是『被野狗咬过吗』。湿暖的微风轻轻吹过。我的耳垂隐隐作痛。……阿滨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个吧?「算了,当我没问。」我还来不及开口回应,阿滨就转身离开教室。回家路上,我反覆思量被咬了一口的耳朵。电车每到一站,外头的凉风就会从开启的车门吹了进来,也为我的耳垂带来些许的疼痛。不是那种让人皱起眉头的刺痛,而是介于痒与痛之间的奇妙感觉。先就今天所发生的怪事做个整理好了。(1)抽屉里出现一张『我在体育馆后面等你』的字条。(2)我前往赴约。(3)被女生告白。(4)耳朵被女生咬了一口。前三项还算正常,唯独(4)令我摸不着头绪。(虽然被女生告白也算是我前所未有的体验,不过跟(4)的诡异程度比较起来,显然不算什么。)为什么向我告白的女生要咬我的耳朵?耳垂兀自隐隐作痛。不过对方还满可爱的,这也是让我摸不着头绪的原因之一。我跟真昼的交集始于游泳池的偶遇。当时她要求排在我前面,让我为难了好一阵子,结果她莫名其妙地握住我的手,之后我还买了一杯可乐请她。就这样而已。我跟她的接触仅止于此,为什么她要向我告白?难道是一见钟情?不过一见钟情的案例多半发生在帅哥或是猛男的身上,照理说应该跟我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才对。我凝视着我的手。一见面就握住我的手,老实说也满诡异的。握住我的手之前,她只说「让我排在你前面好吗?」而已。「排在前面」跟「握手」有什么关系?实在想不通。印象中她好像还问我有没有感觉?高中生不常跟别人握手。小时候我常常跟老爸、老妈和老姊手着牵手出门逛街,跟风子牵手也满自然的。可是自从上了高中之后,还真不常跟别人牵手。……上次跟学姊去游泳池的时候,好像也有牵手的样子。学姊的手掌十分温暖。真昼的手掌刚好相反,冷冰冰的。手被异性握住固然令人害羞,却也还不到厌恶的地步。脑海中浮现出真昼的脸孔。她真的满可爱的。光凭她的条件,至少也能找到好几打愿意跟她握手的男生。车厢的晃动告诉我柿木阪车站到了。我停止了思索,走下电车。柿木阪车站前面有一只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道具服。褐底黑条纹的道具服之上,两道锐利的眼神朝着我直射而来。我默默地走到猫咪的身旁,替风子拿起放在地上的东西。「最近挺乖的嘛。」「我不希望引人侧目。」拿起风子的东西之后,我往前走去。「今天扮猫咪吗?」「老虎啦,什么猫咪。你的眼睛有问题啊?连老虎跟猫咪都分不出来。」「老虎跟猫咪的道具服有什么差别?」「攻击力不同。」「这可真是个盲点。」我与风子并肩走上柿木阪。身边的人虽然是风子,我的脑中想的却是真昼。眼前浮现出真昼的脸孔,被她握住右手的感觉也历历在目。之前好像从未在学校中见过真昼。我当然不可能认识全校的人,不过同样是高一生,接触的机会也比较频繁,照理说应该见过她才对。难道是学姊吗?从她给我的感觉来判断,说不定年纪真的比我大个几岁。真昼的脸孔再度浮现脑海。她主动向我告白呢,说不定真的对我一见钟情。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一见钟情的戏码常见于小说或是漫画,可是在现实生活中呢?过去我从未真正喜欢过一个人,对于男女之间的情爱不是很清楚。「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啊?」风子挡在前面。「我在跟你说话的时候,不准给我发呆。」「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少来,明明就是发呆。」「才没有。」「那你在想什么?」夕阳照在风子的脸上。我本来想随便敷衍两句,不过打量着身穿老虎道具服的风子之后,突然想问问她的意见。「风子,你喜欢过别人吗?」风子停下脚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嗯……」风子陷入沉思。既然得不到回答,我只好继续往前走。风子大概不喜欢这个问题,所以才不想回答吧。事实上这个问题也不容易回答,我也不必强求,毕竟把球丢向墙壁之后,球也不见得一定会回到自己的手中。就在我打算放弃的时候,球居然毫无预警地弹了回来。走到红绿灯旁边的风子突然开口:「有。」「咦?」我吓了一跳。当我提出「你喜欢过别人吗?」这个问题的时候,「有」绝对不是我预期中的答案。我从来不知道风子居然喜欢过别人。惊讶之余,我不禁打量着身旁的风子。「是谁?」「想知道吗?」我陷入了挣扎。老实说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知道对方是谁,风子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我对她自然有某种程度的熟悉。就我所知,从小到大只有别人喜欢上风子的份,风子从未喜欢过任何人。当然,不能排除风子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喜欢某个男生的可能性,不过这种可能性可说是微乎其微,毕竟以风子率直的个性来判断,只要有了喜欢的对象,行为模式一定会有所改变。风子是个喜怒形于色的直肠子,可是这些年来,我从未见过举止失态的风子。她到底喜欢谁呢?风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不等我开口,就迳自忆起了往事。「第一次遭到狙击,是在刚搬到这里的时候。」「狙击?」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就像是被子弹击中一样,不是有人说听到枪声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吗?基本上是一样的。我见到那个人的瞬间,就已经被子弹贯穿了心房。」『那个人』让我感到有点突兀,因为风子平常很少使用这个辞汇,大部分都是以『那个家伙』或是『那个白痴』替代。或许『那个人』真的在风子的心中占了相当重要的地位。「算是一见钟情吗?」「用比较庸俗的说法而言,是的。」「原来如此。」原来一见钟情并不只是小说和漫画中的桥段。不过狙击风子的那个人也真是了不起,竟然能让桀骛不驯的风子一眼爱上他,看来对方应该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老虎锐利的视线凝视着我。……风子喜欢的对象是人类吗?慢着,既然是『那个人』,应该是人类没错。或许是专门制作道具服的师傅吧。风子说完之后,斜眼瞪着身旁的我,最后终于悻悻然地开口:「就这样?」「呃?」「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了?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坦白的吗?」「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这句话当然不是真的,不过现在跟风子提起真昼,无疑是自找麻烦。「……好吧。」风子突然停下脚步。「合人。」「干嘛?」「你可以蹲下来吗?」「……可以是可以,不过要我蹲下来干嘛?」「你别管,然后闭上眼睛。」「为什么?这样我就看不见了。」「别管那么多。刚刚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该换你听我的话了。」「我不是已经帮你拿东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