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那件事呀。你那开租书铺的朋友连这件事都听说了?很可能只是谣言吧。对呀。噢?不是妖怪啦。对,是盗贼。是被盗匪杀害的。真是吓人呀。太可怕了。我当时也是哭了。我也曾经受过上一代老板的照顾,却不料连大小姐,也就是他的干金都被……真是太残酷了。他们全被杀了。只剩下长次郎活着。不,其实连长次郎也差点丧命。凶手是三岛出身的夜行帮,地盘在奥州和甲卅『之间。他们的头目是一对名叫夜行丸、百鬼丸的兄弟,是个无血无泪的盗匪集团。喔,这我听过。噢,你也听说过他们?对,他们就是被夜行帮这票人杀掉的。记得当时正逢过年。唉,已经经过十二年了呀?总之当时适逢一年一度的年假,所有伙计都返乡过年了。于是,依照往例,长次郎会带领家人前往温泉地泡汤,这是上一代老爷的时代起就有的规矩。结果在途中遭盗匪袭击。盗贼人数约十名。他们突然从山中窜出,攻击乘在马上的上一代老爷、以及长次郎的妻女。当时长次郎正牵着马。即便已经成为一家之主,即便已经非常有钱,但在对他有恩的上一代老爷面前,他还是表现得像个男仆。第二代长次郎常言自己该扮演的角色就是马夫。这下子,生死一瞬间。据说岳父当场被砍死。眼睁睁看着妻子被凶手刺倒在地。然后,长次郎原本牵着的两匹马背负的行李被抢下时,就载着他年幼的女儿坠落到谷底。唉,他那女儿很可爱的。真是残酷呀。整件事就发生在长次郎眼前。嗯。我是听目击者说的。当时长次郎也已经快死了,所以也没办法从他口中问清状况。噢?对了,当时有个男仆和他们家族同行a那是个无家可归的男仆。不过,之前也说过长次郎看人不分贵贱,看他过年还是无家可归,便带他同行了。当时那男仆吓得腿部软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嘛。换作我也会吓得腿发软吧。惊吓之余,他躲进了树荫里,照那位男仆的说法,长次郎当时非常勇敢,毫不畏怯地只身抵抗盗贼。亲眼看到妻女遇害,大概逼得他决意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吧?于是,长次郎拼了命,竟朝看似盗匪头目的男子冲去。.他就这样朝对方怀里撞了过去。但长次郎手无寸铁,对方手上却拿着刀。反正他已经抱定要死也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决心,整个人都豁出去了。也不知道当时那头头是夜行丸还是百鬼丸,总之是个壮汉就是了;他还真是不要命了呢。结果,那个盗匪头目和长次郎扭打起来,双双滚落悬崖。看到头目跌落悬崖,喽罗们都很惊慌。老大都坠崖了,下头的哪有不慌的道理?此时那名男仆就趁隙逃脱,回来禀报。那个男仆的名字?他名叫平助。平助。他比长次郎年轻十岁左右。哇,真是惊讶呀。过去我也曾和同行的马夫喝过酒。噢,多谢多谢,可是喝的都不是这么好的货。这浊酒喝起来真像是在过年哪。总之,刚才讲到饲马长者遇袭是吧?接到平助的通报,我们全村大受震撼。村子里不只是马夫,平曰也有许多人仰慕长次郎的修为,这下全都气喘吁吁地赶赴现场,就连我也罕见地慌了起来。一到了现场,看到上一代老爷和长次郎的妻子均已丧命。马匹也都遭砍杀坠落山谷。噢,只死了一匹,另外一匹就不见踪影了。众人都猜测可能是被盗匪骑走了。噢,行李也悉数被夺。只剩他女儿的一只袖子挂在山壁上一棵桑树的树梢上。当时的景象真是惨不忍睹,甚至让我作了好一阵子恶梦。现在倒是没再梦到了。大伙儿都直骂实在是太残忍、太没良心、太无法无天了。倒是我赶到现场时,并没见到长次郎的踪影。是掉下悬崖了吧?捕吏与马奉行(注11)都到现场了。饲马长者是个大户马贩,因此就连奉行所(注12)也倾巢而出大力搜索。据说到了第十天,才有人在悬崖边发现长次郎躺在一个绝壁上的洞穴里。看样子他并没有直接坠落谷底,可能是被树干或树丛给勾住了。据说在同一个洞穴也发现了盗贼头目的尸体。所幸长次郎还活着。想必是因为他平日诚心礼佛的缘故吧。奉行也称赞长次郎尽管是个马贩,却能果敢抗敌,气魄比起武士却是毫不逊色——。长次郎从此名声陡涨。但毕竟只有长次郎一个人活下来。他整天悲叹。可是他真的很不简单。他很生气,也痛哭了好一场。后来他开始深刻反省。对呀,深刻反省。他信仰很虔诚。所以认为——不管自己杀死的对手是恶徒还是仇敌,自己都是杀了人。不仅如此。没办法保护岳父、妻女,也让他觉得惭愧万分——哪敢承认什么果敢抗敌。对吧。哪敢承认呀。说的也是。全家遇害,当然是非常痛苦呀。而我看长次郎这么痛苦,如果成家就是这样,我宁愿一辈子不娶妻生子。老兄,毕竟生离死别是很教人伤心的,是吧?遗憾?当然有遗憾呀。什么?他女JL?噢,我记得他女儿一直没给找着。嗯,可能是被河水给冲定了,还是被盗匪给抓走了吧?平助说他女儿掉下悬崖了。若是被河水冲走,应该不可能活命吧。我当时也曾帮忙找过。啊,不好意思。我不是要催你帮我斟酒啦。只是端着酒杯,一不小心就往前凑出去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女儿叫什么名字?名字吗?叫做阿玉——不,好像叫做阿绢。个子小小的,生得很可爱。如果还活着,现在应该是一朵花般的十八姑娘了。嗯——应该已经亭亭玉立了。一定是的。真可怜。什么?盗匪吗?没逮到啊。至少我在加贺的时候,没听到过他们被逮着。喔,对对。一定是因为这样。什么?你刚刚提的那件事呀,就是长次郎不喜欢抛头露面。是啊,他一定是因为这样才不肯抛头露面的。想必是怕被报复吧。报复呀。毕竟长次郎杀了一个盗匪。而且是那伙人的头目呀。那伙盗匪的头目是一对兄弟,哥哥百鬼丸,弟弟夜行丸。长次郎所杀害的不知是哥哥还是弟弟,但至少另一个还活着。这些家伙不会就这么死心的。还活着的那个一定会回来报复的。想必他为了报仇,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再怎么穷凶极恶,毕竟还是兄弟嘛。【四】“你是指在德次郎那儿工作的阿蝶?你的意思是说,阿蝶就是他们家小姐?”作旅行者打扮的矮个子老人问道。此人便是神棍治平。一身白衣的又市蹲在悬崖边缘心不在焉地回答“——是呀”。“不知是怎么回事,据说阿蝶最初是在富山的深山中被捡到的。发现的是个卖药郎。当时阿蝶一直像在说梦话般的直喊长司、长司,盐、盐的。卖药的觉得叫她阿盐未免太奇怪,便给她取了阿蝶(注13)这个名字。”原来如此。治平双手抱胸一直点头。“盐,就是小盐蒲。长司,就是长者长次郎罗?从时期来看,也差不多。”“是差不多。”“你调查得很清楚嘛。不过,那卖药郎当时应该不知道这些吧。’’“当然。卖药的没必要追查这些事。再说,即使他想了解,恐怕也无从下手。”治平点头表示赞同,说道:“不过你还真是想出一个好法子呀。阿德才会因此取了盐屋长司这个怪名字到处进行表演,听起来还挺诙谐的。打着这名号在京都、大阪与江户各地盛大演出,是想让本人注意到吗?”事实上或许已经注意到了——又市站了起来说道:“做租书铺的平八,去年正好巡回到加贺与能登一带做生意,据说曾出入马饲长者家里。你别看阿德这家伙这副德行,事情还挺会安排的,可不容低估呀。”“我可没低估他。他很厉害,绝不吃亏。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在路上捡来的姑娘,就是那栋巨大豪宅大户的千金。是吗?”“是啊。”“看阿德那家伙装得一副亲切仁慈,原来是有这么一笔大钱可赚啊——”治平扭曲起皱纹满布的脸笑着说:“——不要说阿蝶感激他,那位大户也会很高兴吧。毕竟原本以为已经不在人世的女儿这下回来了,这可是他硕果仅存的骨肉呀。阔别十二年后的重逢,保证哭得声泪俱下的。当然,一定也会向阿德奉上数不完的银两。倒是阿又,那姑娘什么时候会到?德次郎这下人又在哪里?”“你这老头还真是贪财呀——”又市说道,接着开始朝崖下窥探。“那个打算盘的这会儿大概在大圣寺一带吧。怎么样?爱挑拨离间的,你觉得这悬崖下得去吗?”被这么一问,治平开始抚摸起灰白的鬓角。“嗯,从这儿下去沿途藤蔓颇多,是有脚踩的地方,但恐怕很难走。喂,御行,你现在有何打算?依我看,直接把那个叫阿蝶的带过去,事情不就解决了吗?”“这可未必。”又市皱着眉头说道。治平也一脸阴沉地说道:“你这家伙老是这么不干脆,现在是要我怎么做呀。这里是哪里?就是十二年前长次郎一家人遇袭的地方吗?”“没错——”简短地回答后,御行使从偈箱中掏出符纸,撒向悬崖。“就在这儿——上一代的卖盐长者父女还有一个盗匪,就是死在这里。”“是三岛的夜行帮那一伙人吗?据说他们很喜欢晚上做案。倒是已绎十几年没听到他们的消息了。”“他们的事你知道多少?”——又市解开头巾擦了擦汗说道:“说是十四、五年前,爱挑拨离间的,当时你还没金盆洗手吧?”“当时我是还在道上混——”这下治平也蹲了下来,并说道:“当时我在那个没什么搞头的老大身边。夜行帮那一伙人的势力范围在关东以北。一人山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咱们江户大坂一带的盗贼要出信州去办事都得小心。他们的大头目百鬼丸非常残忍,干起活来毫不留情。二头目夜行丸则是身手敏捷,即便如此陡峭的山坡,他还是能骑马来去自如。所以,如果在深山里碰到他们,可是一点胜算都没有。”“所以他们是山贼罗?”“不——那倒也未必。他们平日就在招兵买马,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出手,有时还会利用夜色偷偷摸摸地行动。”“如此野蛮的家伙也得偷偷摸摸的?”“所以啊——”治平歪着嘴说道:“他们兄弟俩的个性与作风都是南辕北辙。诚如我刚才所说,哥哥残忍卑鄙,没耐性做些费神的事。弟弟则很聪明,知道要避开危险。哪次行动是谁筹划的,一眼就看得出来。当然——他们在一些没必要杀人的时候还是杀了人,比如,好不容易潜入民宅内,不知为什么就杀了人。甚至已经利落地打开仓库,偷尽能偷的东西后,还是把在主屋睡觉的屋主家人悉数杀光。据说人都是那个哥哥杀的——”治平把草鞋鞋带绑紧。接着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甚至还听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谣言,说他们这伙人是武田(注14)的残党还是义经(注15)的后裔,想必全都是唬人的吧。他们原本都是山上或河边的居民。这群人怨恨村民百姓,因此即使没结什么怨,也要动手杀人。”“你见过他们吗?”“见过面是没有。不过,以前工作上曾遇到过的一个家伙曾见过。不过话说回来,以前我确实也曾听过传言,说他们两兄弟死了一个一”“想必就是死在这里吧——”治平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倒是,又市你以后讲话给我负责任一点。没事的时候叽哩咕噜地讲一堆,有话该讲的时候反而又一句话都不说。当然,只要能拿到银两,我什么事都干,但这样我不是老搞不清楚情况?你到底要我做些什么?”“所以啊——”又市朝治平前头的谷底望去,说道:“这座悬崖侧腹有个洞穴。我要你下去那里瞧瞧,再回来告诉我里头是什么情况。”“洞穴?”治平惊讶地撑大了鼻孔。“你指的是长次郎没掉下去,躲在里头捡回一命的洞穴?”“大概是吧。”“什么大概是吧?那洞穴里头还会有什么?该不会夜行丸的尸体还留在里头吧?即使还在,又有什么用处?捡盗贼的骨头能换个几毛钱吗?”“你这家伙怎么这么贪财——”又市眯着眼睛说道:“里头哪还有盗贼的骨头?尸骸当初已经和长次郎一起被抬出来了。我曾问过当时负责检验尸首的捕吏,说当初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从这鬼地方移走的。当时尸体已经不成人形,连是兄是弟都看不出来了。”“然后昵?”然后——又市鼓着腮帮子说道:“我觉得——事情不大对劲。”“哪里不对劲?”“长次郎他——不大对劲。事实上,我昨晚曾偷偷潜入他家,多方收集情报——听说他十天前杀了一匹马,表面上说是马已经年老,卖不掉,留着也没用,便把它给杀了。但又听说这阵子他的马都卖得很好,所以——根本不可能有马死在马厩里。”“还是不懂。然后呢?”“我也看到了长次郎的相貌。”脸上有伤吗——治平问道。“脸上没伤。话能说,看来也毫不胆怯,那些传言果然全是假的。只不过——长次郎似乎有病在身。”“病?”“是的。依我看——可能不久于人世了。说不定今天、明天还是后天就会——所以要了解真相,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了。对了,我要你顺便看看这洞穴里有没有马骨头。”话毕,又市再度朝崖下望去。【五】你说长次郎信仰虔诚?别开玩笑了客官。他哪里信仰虔诚,也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那家伙根本不把人当人看,不把马当马看。长次郎只是个什么东西都吃的大恶棍。这个长次郎哪有什么了不起?听到有人尊称他长者,就觉得恶心。在一般人眼里,想必都会觉得他是个靠马致富的大户吧,看他房子大得不得了。但他哪称得上是马夫或马贩。只要看他怎么卖马就很清楚。他做法太粗糙了,所以,或许他真的很会做生意,但那是因为他数量多呀,也有些名马就是了。所以马才卖得动呀。但他只把马当货品。他照料马的方式,根本不符合一般马夫的待马之道。像我们马夫,绝不会把马匹当畜牲看。如果有这种想法,这行就不可能干得好。人马是一体的嘛。这道理是到哪儿都不会变的。是呀。你们江户人可能不了解。像我们这种养马的,事实上是跟马一起吃一起睡的。比如,我家乡在陆奥,算是北方人。我们家主屋里就有马厩,就和饭厅相连。这种马厩一般称为内厩。即便过年布置屋子,也不会把马厩隔开。马厩里面祭拜着苍前神,我们还会用粟穗与饭团祭拜呢。过年的时候,还会做一种叫做马子饼的糕饼供马吃。所以,就像一个家里会有爷爷、奶奶,有爹、有娘一样,家里也会有马,和我们一起生活,一起长大。一个马贩子,跟马应该是更亲近的。我们和马是同生共死的,对马可是十分熟悉,有时甚至会发现马比自己的孩子更可爱,比双亲更值得孝敬,比老婆更值得疼惜。嘿嘿,这可是真的哟。如果是匹好马,还真的教人舍不得卖出去。即使是匹笨马,也会有感情的。所以,一个马夫待马绝不能沦于粗暴。买卖马匹的也一样,马可不是货品呀。马这种生灵,一辈子只能拼命工作,直到累死为止。一辈子被迫走万里路,最后累死路旁。像我这种马夫也是如此,所以绝不会把马当畜牲看,马死了也会加以厚葬,和死了朋友是同样的道理,哪可能死了就放着不管?得好好祭拜呀。所以如果我们带出门的马死了,厚葬后也会找来分叉的树枝盖座“畜生灵塔”,以资凭吊。喏,许多大道和路口不是都有马头观音吗?对啦,就是那个。马死了就是得如此供养的。至于这习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就不知道了。对我们马夫而言,马头观音就和苍前神一样,也是马神。马可是很尊贵的。这是当然的呀。毕竟是自己亲手照料了一辈子的。所以马死了,和自己死了的感觉是没什么两样的。可是。那家伙竟然吃马肉。还把马杀来吃呢。唉呀,对不起。这儿的路凹凸不平,客官可别掉下去啊。不过这儿还算比较平坦的呢。对了,客官,你是从江户来的?是吗?什么?那家伙是什么东西都吃没错。只要他养的马一死,就立刻剥皮,用盐或味噌腌起来当作腌肉吃。吃的可是腌马肉呢。听说他还很爱吃这种东西呢。够残忍吧?真教人难以置信啊。我才不吃呢。那我倒问客官,你吃过马肉吗?别说是马,江户人连其他兽肉都不吃吧?对吧?又不是洋鬼子,哪会吃这些东西?只有山民会捕熊或鹿什么的来吃啦。总之,吃兽肉是贱民才干的勾当吧。信佛的人是绝不会吃这种血腥的东西的。像我,因为是马夫,没办法像和尚那样讲许多大道理。可是,我至少了解不可杀生的道理。杀了生还把生灵吃掉,可是要下活地狱的。这种道理连我们乡下人都听过。所以,那家伙杀了自己养的马来吃,你还说他信仰虔诚?他一定会遭报应的。在我们马夫看来,他的行为根本等同吃人。真是难以置信,如果是深山里的野蛮人就算了,为我们卖命的牲畜,死了之后竟然从屁股吃起,真是太教人不齿了!特别是牛马,对我们有很大贡献,更不可以吃它们。所以,那家伙算不上是马贩子或马夫。这真的很奇怪。长次郎本名叫做弥藏,原本是个来历不明的流浪汉,哪知道要如何照顾马。所以别说是马匹买卖的中介者,在我们马夫之间,也没人说他半句好话。甚至有人认为他可能是被提马给附身了。客官不知道提马是什么?简单讲就是,那是一种邪恶的风,可说是一种马的疾病吧。刮起来时是突如其来,常在十字路口打转。我们牵的马若是被这股风吹到,浑身就会开始打颤,并直往右转圈子,转到第三圈就死了。很可怕哟。人倒是没问题。只有马会丧命。原因是,这种风里有形似白虻的虫,会从鼻子钻进马的身体,然后从屁股跑出来。被这种虫钻进鼻子里头时,马的鬃毛就会全竖起来。十是,在马转到第三圈的时候,那东西就从屁眼里钻出来了。这下马就好像被河童挖走了屁股肉,顿时就倒地身亡。我年轻时也曾遇过这种风。虽然没看到虫,但马真的死了。还真可惜了那匹好马呀。噢?客官这是在记些什么?要如何避开提马侵袭?客官对这种怪事还真是好奇呀。法子是有的,一发现马匹可能被附身,就马上将马耳朵切下来。然后,马要朝右绕圈子时,就拼命将它往左拉。如此一来,因为方向不对让虫受不了,就会从马的身体里头跑出来。当时我太年轻,还不知道这个戏法。这种虻,看过的人说样貌像个小姑娘。听说看起来像雏人偶,身穿红色衣服、披着金色璎珞。体积像豆子那么小,骑着小小的马飞来飞去的。噢?妖怪?是啊,也许算妖怪吧。也有人说,那是剥马皮的小姑娘变成的妖怪。是啊,剥马皮的。像我们当马夫的和种田的一样,一向不被当人看,但剥马皮的就更惨了,比我们还不被当人看。我也认为人是不分贵贱啦,但还是觉得他们比较卑贱。江户这地方还好,人来人往龙蛇杂处,所以也就不会特别感觉地位比人低。你看不论工匠还是流浪汉,都昂头挺胸。不是吗?可是,这一带情况就不太一样了。这些野人穿着衣服在乡下走动,大家会觉得很难看啦,还会嫌他们臭,叫大家别太靠近。也不是大家身份有多高啦,只是像武士看不起种田的那样。噢,比那还糟吧,连种田的都瞧不起他们呢。他们的地位比马还低。在江户也是一样吗?嗯,也许吧。当然,以我的身分是不能说什么大话啦。不过,说不定我心底也瞧不起他们。客官也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