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贺推测,他可能是托付给某座神社代为焚烧。通常神社会替参拜民众处理祈愿圆满,或持有满一年的护身符、纸符,这就是所谓的代烧仪式,其中不乏带着千羽鹤请求社方焚烧的例子。于是,松宫与加贺这天一早就展开七褔神的巡访参拜,到水天宫之前,先去小网神社,但那边不曾有人委托处理纸鹤,而且社方原本就没代烧的服务。 “这下可以认定青柳先生的目标是水天宫了吧。” “还不能断言,我需要确切的证据,证明摆纸鹤在香油钱箱上的就是青柳先生。” “话虽如此,可是纸鹤全烧掉了,能怎么办?再者,目前已确定水天宫烧掉的纸鹤,与青柳先生带去笠间稻荷神社的纸鹤特征一致,只有颜色的差别。而那是他每个月都会换一种颜色的缘故。” “这就是症结所在,为何每个月都要换色?” “没特别的原因吧。永远都用同一种颜色的色纸,难度反倒较高。” 加贺蓦地停步。 “纸的问题啊。修平,换成你会怎么做?假使想折千羽鹤,要上哪买纸?” “随便都买得到吧,便利商店也有卖折纸用的色纸。” “好,去查查。” 两人离开神社,在附近边绕边找,途中发现一家文具店。询问后,老板拿出各式各样的色纸,有一百张全一色的,也有多色组合的,而且不同产品的纸质与尺寸各异。两人买下代表性的几款后,走出店门。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松宫抱着纸袋问道。虽然是色纸,几百张装在同一袋也不轻。 “还用问吗?当然是折纸鹤。” “甚么?” “这里不错。”加贺在一间家庭餐厅前停步。 两人装作没看见女服务生鄙夷的视线,自顾自折着纸鹤。松宫上一次折纸鹤,已是二十多年前,折法却仍清晰印在脑海。 两人折好数只,顺便解决午餐后,离开餐厅直奔水天宫,回到社务所请方才的男工作人员鉴定。 “啊啊,这个最像,就是用这种纸折的。” 男工作人员拿起一只以和纸折成的纸鹤,那是松宫的杰作。 “不过尺寸不一样,要再小一点。我看看,嗯,约莫这么大只吧。”他捻起一只小纸鹤,那是以边长十公分的正方形色纸折成的。 松宫与加贺互望一眼。刚才那家文具店并未贩卖边长十公分、和纸纸质的色纸,再者,一般折纸用的色纸几乎都是边长十五公分的尺寸。 “边长十公分的正方形和纸,这是个重要线索。”加贺步下水天宫出口的阶梯,“青柳先生的公司在新宿,要买和纸,很可能直接在邻近的百货公司选购,多逛几家应该就找得到。” “卖和纸的店……”松宫低喃着,忽然灵光一闪。他不禁“啊”一声,差点踏空。 “怎么?还好吗?” “恭哥,我知道一家卖和纸的店,就在这附近。” “这附近?哪边?” “我们上次去的那间荞麦面店……是叫‘红梅庵’吧?那隔壁就是和纸专卖店。” 加贺倏地睁大双眼,指着松宫,点点头说:“去瞧瞧!” 焦急的两人只想早一刻抵达,所以即使是短程,还是选择搭出租车。不过,在出发前,得先处理没用到的色纸。此时,一名妇女牵着小孩走下水天宫的阶梯,他们上前解释原委后,对方答应接收剩余的色纸。见对方兴高采烈的模样,他俩也心头一暖。 那家和纸专卖店位于日本桥本町三丁目,面对昭和大道的一整栋办公大楼全是公司行号,唯有一楼是和纸店面。走进玻璃大门,右侧是展示用的手工抄纸区,墙上挂着和纸制作过程的说明板。据店家介绍,二楼是特别展示室与史料馆,还规划了一区艺廊。 宽广的店内陈列着色彩缤纷的商品,不止纯粹的和纸,还包括许多和纸制品。看来,要自行找出折纸用的和纸不太容易。 于是,松宫请教一旁的女店员。 女店员微笑着拿出一款名为“和纸十色”的商品,包装上注明是“手抄纸”,共一百张。尺寸为边长十公分的正方形,依粉红、正红、橘、褐、黄、绿、水蓝、青、紫、浅紫的顺序各十张,一包定价含税一千零五十圆。 “没错,就是这种。”松宫将“和纸十色”递向加贺,“青柳先生应该是买了十包,再挑出同色的,一次用掉一百张。” 加贺点点头,接着亮出警徽,问女店员:“半年前左右,有没有一次大量买下‘和纸十色’的顾客?” 女店员显然颇为困惑,回句“请稍候”便快步离去。 松宫重新端详“和纸十色”,乍看是既薄又轻的一迭,很难想象一包竟有一百张。为方便一眼看见全部的颜色,设计成各色纸边缘略微错开。望着成排的缤纷色彩,松宫不禁觉得拿来折纸有些可惜。 不久,女店员偕同一名较年长的女士返回。 “听说两位想了解关于折纸的事?”女士问道。 加贺重复方才的问题,女士一听,缓缓点头。 “我想确实有那样的客人,因为在敝店一次购买大量商品的顾客不在少数。” “那么这位先生呢?是否曾到贵店消费?”加贺拿出青柳武明的照片。 年长女士的神情微变,眨眨眼,交互看着加贺与松宫。“嗯,这位先生来过店里。要是记得没错,他当时买了十套‘和纸十色’。” 松宫浑身一热。 “那大约是半年前的事,对吧?”加贺冷静地确认。 “是的,因为麻烦他多跑一趟,我印象很深。” “多跑一趟是指?” “客人第一次光顾时,‘和纸十色’的存量不够,我们便请他一周后再来取货。” 加贺点点头,“了解,感谢妳们的协助。” 买完“和纸十色”,两人走回水天宫,途中经过宝田惠比寿神社。 “青柳先生会不会是在巡访参拜七褔神的路上,偶然发现这家和纸专卖店?”松宫开口。 “果真如此,表示当初展开巡访参拜时,他并未使用纸鹤。那为甚么突然想到要用纸鹤?” “没特别的原因吧,大概只是一时兴起。” “有人会一时兴起,就辛苦地折一百只纸鹤吗?而且是每个月折一批。” “……这倒是。” 返回水天宫后,两人拿出以“和纸十色”折的纸鹤让社务所的工作人员鉴定。他将黄色纸鹤放上手心,眯着眼仔细端详。 “错不了,是当时的那种纸鹤。” 松宫与加贺一听,互相点点头。 “终于能确定供奉纸鹤的是青柳先生。看来,他主要是想参拜这座神社。”松宫步出大门,再度眺望主殿。 “这个假设应该八九不离十。只不过,青柳先生为何突然虔诚地求神拜佛,此一谜团依旧没解开……”加贺似乎仍难以释怀。 水天宫是以保佑安产闻名,那么,青柳武明是为谁前来参拜? 正殿笼罩着庄严的气氛,稍前方有座洗手亭。听加贺说,正式流程中,参拜者必须先在此洗手漱口,以示洁净身心。 面对正殿的右侧是贩卖处,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护身符与祈褔品。 松宫递出青柳武明的照片,贩卖处的女工作人员偏着头说:“好像见过,但不是很确定。”这也难怪,毕竟他们每天都要面对为数众多的顾客。 正对主殿的左侧有座狗妈妈与幼犬的铜像,四周围着写上十二干支的半球体。据传抚摸自己生肖的半球就能招来福气,但最有人气的是幼犬的脑袋瓜,磨得发亮的头顶闪着金色光芒。 参拜民众中有两女一男的组合。其中一男一女年纪较长,另一名年轻女子则是下腹微凸,应该是怀孕的女儿与双亲吧,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神色。 望着他们,松宫突然想起一名女性。“莫非青柳先生是为中原香织前来参拜……”说到一半,他摇摇头。“不,绝不可能。那表示青柳先生与八岛私交甚笃,跟目前的推论矛盾。” “甚么是目前的推论?”加贺反问。“那不过是项目小组根据搜查资料编纂而成的脚本,符不符合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事实。” “那恭哥的意思是,青柳先生是要替中原香织祈褔喽?” “可能性不是零,只不过,你忘记一个重点。” “怎样啦?” “中原香织怀孕刚满三个月,但青柳先生固定参拜七褔神,是在更早的时候。” “啊……”加贺的话没错,松宫很气自己的愚蠢。 “总之,先用最原始的办案方法,去问问青柳家的人吧。”加贺说着,步向水天宫出口。 ※※※ 青柳家外头已不见那些行迹可疑的媒体,电视新闻节目也几乎不再报导日本桥命案的后续。由于八岛冬树身亡,大众舆论弥漫着此案已落幕的气氛。电视台大概也认为,隐匿职灾这类不算罪大恶极的议题,很难继续吸引观众。 松宫按下门铃,对讲机传来青柳史子的话声。松宫报上姓名后,对方显然有些无措,但仍开门让他们进去。 和上次一样,松宫与加贺被带到客厅,两人并肩坐下。虽然他们请史子不必招呼,她还是端出茶,使用的同样是上回的茶碗。 “二位今天有何贵干?”史子垂着眼问。 “其实,我们收到一个有点奇怪的消息。”加贺开口,“您丈夫似乎提过身边有人快生孩子了。关于这点,您有没有想到甚么?” 史子一脸疑惑,“……生孩子吗?” “是的,您丈夫好像在考虑怎么恭喜对方。” 依加贺判断,青柳武明固定参拜七褔神的事,还不宜对家属公开。既然青柳一直隐瞒家人,一定有其原因。 “我不太清楚。”史子偏着头思索,“亲戚中没那方面的消息,周遭朋友的女儿也没怀孕……唔,没听说耶。” “还是,您丈夫有没有提过类似的话题?像是觉得谁家该添个小宝宝了,或亲友中哪对夫妻一直苦于生不出孩子。” 史子一脸迷惑,努力搜索记忆,但似乎真的没印象。 “抱歉。”史子回道:“我想不起来。” “这样啊。嗯,不要紧,其实我们也不确定跟案件有没有关系,只是想确认一下。” “呃,不是早就结案?那个叫八岛的嫌犯都死了,你们还要调查甚么?” 加贺没立刻回复,而是说声“我不客气喽”,便拿起面前的茶碗,慢吞吞地喝口茶,长长吁口气。 “青柳太太,”加贺接着道:“身为被害人的家属,您想必对案情仍有满腹疑问吧?您真的认为案子已落幕?真的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话是没错,但……”史子低下头,摩挲着双手。 此时,玄关似乎有动静,一阵脚步声接近,客厅门旋即打开。冲进室内的悠人看到松宫与加贺,宛如被按下暂停键,愣在原地。看样子,他没注意到玄关多出两双陌生的鞋。 “你好,我们又来打扰了。”加贺开口打招呼,松宫也微微点头致意。 悠人臭着脸,下巴一扬便走进厨房。伴随一阵冰箱的开关声响,悠人拿着一瓶可乐走出,转开瓶盖便直接喝起来。而后,他看着松宫和加贺说:“嗳,你们还在查甚么鬼啊?” “悠人,怎能这么讲话!”史子斥责道。 “没事的。”加贺出声缓颊,接着望向悠人。“刑警跟普通上班族一样,上面下指示,我们只能听命行事。” “哼,是吗?不过你们也真倒霉,居然被派来查这么无聊的案件。” “无聊?”这个词松宫听来尤其刺耳,“怎么个无聊法?” “瞧,说穿了,这不就是桩平凡无奇的案件?那叫甚么来着,‘隐匿职灾’吗?我爸干了那样的卑鄙事,受害的男子便冲动刺杀他,不过如此吧?平常这种程度的案子根本没啥好大惊小怪的,偏偏我爸挑了那么显眼的死法,导致媒体一窝蜂报导,害警方没办法随便结案,对不对?” “无论被害人是哪种死法,我们都一视同仁。” “是嘛?要是我爸死在没甚么话题性的地点,肯定不会是现下这番情况。听说他是瘫死在桥中央?真招摇。”悠人缓缓晃着可乐瓶。 松宫强忍着揍悠人那苍白脸颊一拳的冲动。 “恕我更正。你父亲是在医院断气的,并不是桥上。而且,他倚着麒麟像的台座,没瘫在桥中央。” “麒麟?”悠人皱起眉,似乎很诧异。 “日本桥的中央一带竖有装饰灯柱,造形是一对长着翅膀的麒麟。青柳先生倚着台座直到气力尽失,警察是上前询问才发觉不对劲。你应该已听说,那里和他遇刺的地点有段距离。目前我们仍不清楚,青柳先生为何要硬撑着走到麒麟像下。” “是吗?”悠人兴趣缺缺地喝一口可乐,“随便吧,不过横竖要被杀,真希望他能挑个不会给人添麻烦的死法。” “悠人!”史子厉声喝止。或许多少有了效果,悠人绷起脸,抓着可乐走出客厅,随即传来冲上楼的脚步声。 “抱歉。”史子向松宫及加贺道歉,“因为父亲的事情,那孩子受到不少责难……” 那种状况不难想象,一旦家人离奇死亡,无论经过多少年,都难逃外人的指指点点,松宫曾有切身经验。 “对了。”加贺开口:“您丈夫有没有类似书房的个人空间?” 史子摇头,“没有,他很少把工作带回家。想看书或写东西,通常都在客厅。” “那么,纸笔之类的文具都收在哪里?” “在那边。”史子指着墙边的矮柜,“都收在抽屉。” “方便借看一下吗?” “好的,请。” 见加贺戴上手套站起身,松宫也跟着从口袋取出手套。 两人检视着抽屉,目标是剩余的“和纸十色”。倘若在水天宫打探到的消息无误,青柳武明前后只用掉六百张色纸,剩下的应该收藏在某处。 然而,不出所料,两人没找到色纸。青柳武明似乎是在住家以外的地点折纸鹤。 松宫与加贺结束查访,向史子告辞。在玄关道别时,松宫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大眼少女,是长女遥香。 “妳回来啦,这两位是刑警。”史子说。 但遥香无视两人,一声不吭地冲上楼。 “不好意思……”又是史子代为道歉。 两人踏出青柳家,走没几步,松宫回望宅邸。“怎么?”加贺问。 “没甚么。”松宫摇摇头,便迈开脚步。 这件案子还没结束,事情根本没解决──松宫重新体认到这点。20 第二天的搜查会议上,警察报告找到八岛冬树面试的公司。关于这部份,松宫与加贺昨晚回署里时,已大致听说。 那是京桥一家名为“STOCK HOUSE”的公司,主要贩卖手工家具及生活杂货,离中原香织与八岛冬树相约的电影院,徒步十多分钟左右。 “那家公司规模很小,只有社长与三名员工。展示厅兼事务所位于二楼,当初征人启事似乎贴在一楼入口。说‘似乎’,是因我们找上门时,那张纸早就撕掉。接获目击征人启事的消息后,我们问遍大楼内的每家公司行号,才查出八岛确实曾前往这家公司面试。”资深刑警长濑缓缓解释,“首先,案发前一天的傍晚七点,八岛到公司询问是否在征人,但当时只剩一名员工留守,联络社长后,社长交代让求职者明天过来面试,员工依言转告。隔天傍晚六点多,八岛再度上门,直接与社长碰面。” 查到的事实几乎如同加贺的推理,唯一没料到的是,八岛应征的不是餐饮店,而是家具店。不过,中原香织曾说八岛的个性不适合服务业,所以八岛会找上家具店也不无道理。 而那家具店的展示厅有一区不能穿鞋入内,八岛拚命想找出一双“没破洞的袜子”,应该是预想到面试时可能需要脱鞋。 “据那名社长表示,八岛打一开始就误会工作内容,便没录用他。”长濑接着道。 “误会?”板着脸的管理官问。 “那家公司近日将举办活动,需要临时工。社长已先请朋友帮忙找一批人,但仍不够,才会贴出征人启事。可是,八岛似乎以为是制作家具的职缺。” “原来如此。不过,那家公司为何至今都没联络警方?该不会不晓得这起案子吧?” “关于这点,他们说是没发现。” “甚么意思?” “社长听过这起案子,却没想到嫌犯是之前面试的男子。一结束面试,男子随即离开,所以没能记住他的名字。另一方面,社长只浏览网络新闻,根本没机会看到八岛的照片。” “最近这样的人很多。”石垣对管理官说,语气彷佛在替那社长辩解。“他们从不看报纸。更何况,网络上就算放有八岛的照片也是小小一张,没特地点击放大,很难认出是谁。” 管理官点点头,神情依旧苦涩。 “另外,还有一点。”长濑看着记事本继续报告,“社长见八岛那么沮丧,也于心不忍,便告诉他,要是想在家具公司上班,不远处有个同业,不妨去问问看。社长推荐的是‘吾妻家具’,位在江户桥附近。” 会议室里顿时一阵骚动,松宫昨晚听到时也吓一大跳。 “江户桥?”管理官不由得提高嗓音,“不就是案发现场吗?” “对。我们循线找到那家公司,确认八岛并未前往面试,因为那天事务所六点半就休息了。以上。”语毕,长濑坐回原位。 管理官皱着眉,搔搔后脑勺。“究竟怎么回事?八岛不是约被害人在外谈话?” “就时间上来看,两人有约的可能性非常低。”石垣回道:“即使八岛的面试过程顺利,也无法保证何时能脱身。何况,八岛的手机里没被害人的电话号码,不可能临时更改见面时间。” “那两人怎么碰到面的?” “有一种可能是,在路上偶遇。” “偶遇?” “之前也报告过,被害人每个月都会巡访参拜七褔神。所以,我们推论,那天被害人巡访到江户桥一带的神社时,恰巧遇上打算前往‘吾妻家具’的八岛。” “然后,两人就一起进去那家咖啡店吗?” “这样时间上便说得通。果真如此,问题就出在,无法解释八岛为何带着刀子出门。” 管理官的脸色益发难看,“还有刀子这个问题啊。” “八岛与被害人若是偶遇,他没道理随身携带刀子。” “当成是防身用的不就得了。”管理官低喃。 “防身用吗……”石垣的话声也有气无力。 关于这一点依旧没归纳出结论,侦查会议便告一段落。会后,石垣与小林等人围着管理官继续深谈,想必是在讨论那把刀子的事。 此时,一名年轻刑警冲进会议室,走到石垣身旁低语。那群主管一听,倏地沉下脸。 石垣环顾室内,最后视线落在松宫身上,唤了他一声。 松宫立刻上前问:“有甚么指示吗?”但石垣只默默招手,要松宫再靠近些,于是他挨近上司身边。 “麻烦你和加贺马上去被害人家里一趟。” “发生甚么事?” 石垣神情苦涩地微微点头,“他们家的女儿今天一早割腕了。” “咦?”松宫不由得惊呼。 “听说是叫救护车送去医院,已接受治疗,伤势不重。只不过,医院联络警方,消息便转到我们这里。目前她在家休养,总之去看一下情况吧。” “了解。” 松宫回到加贺身边,转告此事。毕竟太过出乎意料,加贺也不禁倒抽口气。 “青柳家那个女儿,昨天稍微打了照面,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两人走向车站途中,松宫说道:“看样子,这次的案子让她遭受很难堪的对待。明明是被害人家属,真可怜。” “凶杀案件就像癌细胞,一旦发生,痛苦就会不断往周围扩散。就算逮到凶手、终结侦查,仍难以阻止癌细胞继续侵蚀。” 一点也没错,加贺低沉的话声在松宫的心头回响。 青柳家外头和昨天一样静悄悄,但不久前救护车才来过,一定有不少邻居听到鸣笛声开窗探看。见青柳家的女儿被抬出,想必又会议论纷纷。松宫暗忖,希望不要传成难听的谣言。 松宫按下门铃。原以为会是史子应门,对讲机却传出男声,是悠人。 松宫报上姓名,表示想探问遥香的状况。沉默片刻,对讲机传出粗鲁的回复:“请进。” 松宫与加贺走到玄关,史子便打开门。她泛红的眼眶残留些许泪痕,神情也有些僵硬。 “不好意思,连续几天上门打扰。”松宫低头致歉,“听说令千金出事,我们想来探视一下。” “遥香吃过药已睡着,大概无法接受问话。” “您代为回答也可以,方便让我们了解情况吗?” “这样啊,请进。” “打扰了。”两人踏进玄关,便注意到一个运动提包扔在走廊,应该是悠人的。 悠人待在客厅,正确地说,是与客厅相连的和室。他盘腿坐在青柳武明的遗照前,看都不看松宫他们一眼。 “悠人,去上学吧。这里妈来处理就好。”史子劝道。 “今天不去了。刚才打电话到学校时,我跟老师报备过。” “可是……” “我说不用去就不用去,少啰唆。”悠人盘起胳膊,瞪着父亲的遗照。 松宫与加贺在沙发坐下。见史子打算进厨房备茶,加贺开口:“您别忙,真的。我们只是来了解状况,马上就走。” 于是,史子神情阴郁地落座。“今天早上,遥香迟迟没起床。我觉得奇怪,到她房间一看,发现床上都是血……那孩子就瘫在一旁。” “她是用剃刀还是甚么割腕的?”加贺问。 “是美工刀,就扔在地上。她割了好几刀,手腕伤痕累累。” “发现时,令千金有意识吗?” “有是有,可是不管怎么问,她都没应声,只是一直哭。” “去医院接受治疗后,妳们谈过吗?” 史子虚弱地摇头,“你们来之前,我一直在房里陪她,但没能讲上话。” “您晓得她割腕的动机吗?” 史子叹口气,“实际情形我不清楚,不过,因为父亲的事,她似乎被同学讲得很难听,这阵子回到家就关在房里。” 和室传出“碰”的一声,悠人用力搥榻榻米一拳。“蠢毙了,闹甚么自杀!这样不就等于承认老爸干了坏事嘛。” 松宫瞪着悠人,“这么说不太好吧,多少体谅一下妹妹的心情。” “我很清楚她的感受,因为我也遭到相同的对待。” 悠人倏地起身,走过松宫与加贺面前,离开客厅。 待冲上楼的脚步声消失,加贺问史子:“从昨天到今天早晨,府上发生过甚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