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新闻报导的事啊。政府单位已展开调查,上头交代他实话实说,他只好全部坦白。” “他仍坚持是爸的指示吗?” 史子阴郁地点点头,又突然想起般看着悠人。“可是,他告诉我,隐匿职灾不是太重的罪,顶多被罚款五十万圆左右。况且,每家公司都暗中做这种事,还不到企业丑闻或犯罪的程度。” “那妳向大家这么解释啊!”悠人用力踹榻榻米一脚,“妳去学校跟每个人讲,爸干的不是严重的坏事。自己人在家里讲得再好听也没用,外头早认定爸是死不足惜的大坏蛋,电视不也这么报导?” “呃……小竹先生也说是时机不巧,最近没其它大新闻。这种程度的案件一般根本不会上电视,只因你爸在那么显眼的地方遇害,才会被大肆报导……没想到有人竟会为这点小事起杀意。” “骗小孩吗?事到如今,说这些有甚么用?” 蓦地,小竹乍看亲切的笑脸浮现眼前。现下想想,那反倒像隐藏狡猾的假面具,小竹肯定暗暗庆幸遇害的不是自己吧。 难堪与愤怒的情绪在悠人胸中翻搅,而引发这些事情的两人都已不在世上,更让他濒临崩溃。 悠人抓下父亲的遗照,就要扔向祭坛。 “住手!”史子大喊。 悠人一顿,手却不停颤抖。他瞥一眼照片上微笑的父亲,正面朝下扣在祭坛上。17 变得只有这么一点点呀──这是香织望着散乱的骨灰,第一个浮上心头的感想。她已流不出泪,甚至搞不清楚究竟还难不难过。 她听从负责人员的指示帮冬树捡骨。苍白如枯枝的骨头,实在很难与冬树生前的模样联结在一起。 冬树咽气后,院方只答应收留遗体一个晚上。隔天,关于后续的处理,医院的女职员体贴地告诉香织,以她的状况,去区公所问问,应该连火葬费都能帮忙负担。于是,香织立刻前往区公所,向承办窗口说明自身的处境。对方迅速掌握情况,从语气听来,显然已透过新闻等传媒得知冬树的事。 无论是医院的职员或区公所的承办人,都对香织非常亲切。与冬树来到东京闯荡后,她初次感受到人们的善意是这么温暖。 步出火葬场时,天边逐渐染红。意义深重的一天就要结束,明天将会迎向怎样的未来?区公所的承办人建议她申请低收入户救济金,有那笔收入,或许能当吃俭用活下去。不过,若只是活着有何意义?冬树已不在,回到家里,等待自己的只有冰冷停滞的空气。 接近住处时,香织注意到家门前有两名男子。该不会又是电视台的人?香织顿时不安起来。虽然他们给的钱不无小补,但她不想再上电视。 然而,仔细一看,两名都是在医院见过几次的刑警,其中一名姓松宫。认出他后,香织稍感安心。松宫刑警五官精悍,目光却非常温柔。另一名高个子的刑警她也有印象,记得冬树刚出事时,与他曾在医院打过照面,但一时想不起名字,或许对方一开始就没告诉她吧。 香织走上前。见她回来,两人立刻低头行一礼。 “今天火化吗?”松宫的视线落在香织捧着的包袱上。 “是的。”她回道。 “抱歉这种时候来打扰,不过有两、三件事想请教,不知方不方便?” “嗯,请进。不好意思,屋里很乱。” 简陋的屋内隔成三坪的和室及半坪左右的厨房。香织将装着骨灰坛的木盒摆到相框旁,那张照片是她和冬树去迪斯尼乐园玩时拍的。 隔着小矮桌,香织与两名刑警对坐。高个子刑警先自我介绍姓加贺,隶属日本桥警署。这个人的目光比松宫刑警锐利,香织不太敢与他对上眼。 “看样子,有谁来拜访过妳?”加贺望着冰箱前的纸袋。袋上印着知名洋菓子店的商标,那是一盒饼干。 “前几天,电视台的人到家里,那是他们带来的伴手礼。啊,抱歉,我马上去倒茶。”香织说着便要起身。 “不不,妳别忙,真的不用了。”松宫连忙开口:“不好打扰妳太久,能直接请教妳一些事吗?” 香织挺直背脊,重新坐好。“是甚么呢?” “同样的问题不断重复,妳一定觉得很烦,但我们想再确认一次刀子的事。” “又是刀子……”香织颇无奈,其它刑警数度追问,她也强调好几遍,真的没看过那把刀子。 “先不管是不是同款式,就妳所知,八岛先生曾持有任何刀具吗?或许不是他买的,而是朋友寄放,或向别人借来的。” “没有。”香织低着脸,摇摇头。她很懊恼,明明说过那么多遍,警方怎么就是不相信? 松宫从外套内袋取出一张照片,放上矮桌。照片中是把折迭刀,有着褐色刀柄,却不是之前警方拿给香织看的款式。 “这款刀子,妳有印象吗?” “没有,从没见过。这是甚么?” “高中毕业后,八岛先生曾在工务店上班吧?这是他当时使用的刀款。” “冬树的刀?怎么可能。”香织回望松宫,“骗人,他不可能随身携带这么恐怖的东西……” 松宫一听,不禁苦笑。 “没那么恐怖,这是工作上所需的工具,叫‘电工刀’。工务店的同事买了两把,一把送给八岛先生。这张照片拍的是那个人的刀子。” “原来如此。但,那又怎样?” “我们确定八岛先生曾持有这样一把刀,妳却不知情。换句话说,妳对八岛先生的所有物品并非了如指掌。或许八岛先生把危险的东西收在妳不知道的地方,比方刀子之类的。” “不可能。虽然没看过刚刚那把刀,但其它像冬树手边有甚么东西、没有甚么东西,我都清清楚楚。要是我不在身旁,冬树根本记不住东西放在哪里。那天也是,光找一双没破洞的袜子,他差点翻遍屋内。” “我想,袜子和刀子应该是两回事。”松宫收起照片。 香织双手抵着榻榻米,严肃地说: “请相信我,冬树不会杀人,一定是哪边搞错。他顶多一时起贪念抢皮夹,但绝没杀人。”她的话声在狭小的空间回荡,之后只听见老旧灯管发出“唧──”的细微声响。 接着,她低语:“抱歉。我的话不足采信吧,讲再多也没用……” 加贺一听,倾身向前。“案发当晚,他曾打电话给妳吧?他只说晚归很抱歉,马上回来,妳确定吗?” “是的,呃……” “据通联纪录显示,那通是在案发后打出的。当时,八岛先生已持有被害人的皮夹及公文包,不可能毫不知情,他却没告诉妳。明明妳是他在世上唯一能推心置腹的人,妳觉得是为甚么?” “我……我不晓得……” “站在侦查的立场,我们推测,正因事态严重到说不出口,他才会隐瞒妳。假如犯了罪,肯定不仅仅是窃盗或伤害,而是杀人或强盗层级的──” “不是的。”香织不由得提高音量,连自己都吓一跳。于是,眼泪不听使唤地落下,她连忙以手背抹去。 “中原小姐。”加贺平静地唤道,“请坦白一切吧,谎言是救不了他的。妳不是最相信他的人吗?” 香织按着太阳穴,实在已不知如何是好。 “他说‘我犯了不该犯的错’……”她嗫嚅着。 “咦,甚么?”松宫不禁追问,“麻烦重复一次好吗?清楚点。” 香织深吸口气。“他说‘我犯了不该犯的事。糟糕,该怎么办’,听起来非常慌张。” “原来如此……”松宫低喃。 “对不起,当初我只想着要保护他,认为不能透露任何与案子有关的事……”泪水再也止不住,香织强忍着趴到桌上大哭的冲动。 两名刑警默默等香织恢复镇定。深呼吸数次后,她轻轻摇头说:“抱歉,我没事了。” 于是,加贺开口:“方才妳提到,那天他找一双没破洞的袜子找了老半天。妳的‘那天’,是指案发当天吗?” “对。那天我回到家,发现装袜子和内衣裤的纸箱被拖出来,乱翻一通后也没收回原位……冬树每次脚趾甲都随便剪一剪,袜子穿没多久,脚尖的地方就会破洞,不过他平常还是照穿。” “这样啊。”加贺思索一会儿,竖起食指。“请教一件事。案发当天,妳照常出门打工吧?临走前,曾与他交谈吗?” “应该没讲几句话,我出门时他几乎都在睡觉。那天也是老样子。” “那前一天呢?妳去打工前,或回家后,和他聊过甚么?” “前一天吗?早上他还在睡,下班踏进家门后……”香织搜寻着记忆,平常大概是晚上八点左右返家,但印象中那天不太一样。不久,她想起一事。“啊,那天去看了电影。” “电影?你们两个人吗?” “对,因为拿到免费的电影票,我和冬树约好八点在银座的电影院碰头。”她报出电影院及片名。 “看电影前,妳都在工作吧?那他在哪里做甚么呢?” “我也不清楚,不过,他迟到了。” “迟到?他没在约定的时间出现吗?” “他太早到,便四处闲逛,不小心走太远。电影就快开演,我急得要命。” “他赶到后,你们便进去看电影?” “是的。” “看完电影呢?” “直接回家,我们没吃外食的预算。” “回到家,应该会聊起那部电影吧?” “当然。那部电影意外地好看,我们聊得很开心,冬树还边喝气泡酒……”想起当时的情景,胸口又涌上一股情绪。明明是不久前,却像遥远的往事,她甚至怀疑那是场梦。“呃,为何要问这些?前一天发生的事与案子有关联吗?” “只是当参考。那晚你们有没有谈到电影外的话题?” “唔,我记得没有。冬树喝醉睡着,睡脸像个孩子……嗯,那天真的聊得很愉快。” 而那样的日子,已回不来。思及此,眼眶再度泛泪,香织试图忍住,却还是掉落。 她默默接过松宫递来的手帕。18 晚上刚过八点,松宫与加贺回到搜查总部。这个时间,难得石垣没被一群警察团团包围。只见他盯着数份报告,神情凝重地沉思。 由于嫌犯身亡,案件朝函送检方侦办的方向处理。毕竟是上头的意思,石垣不好违抗,但他这种身经百战的警部,肯定难以释怀。 松宫向石垣报告两件事,一是中原香织不晓得八岛曾持有一把电工刀,二是八岛最后与她的通话内容。 “犯了不该犯的错,这下糟糕……嗯,就当时的状况,也难怪他会说出这种话。”石垣依然紧蹙着眉,“虽然算间接证据,左证力却太薄弱。他没明讲自己杀人,对吧?” “嗯,这倒是……” “太薄弱了……”石垣撇着嘴嘟哝。 “系长,还有一件事。”松宫回头瞥加贺一眼,“关于八岛冬树曾传简讯告诉中原香织要去面试,依目前的推测,最有可能是八岛找被害人要求重新雇用。不过,真是那样吗?” “嗯,你想说甚么?” “会不会八岛不是去见被害人,而是真的到某家店或公司接受面试?” 石垣一脸讶异,“小子,会议上讲的你都没听进去吗?我们几乎问遍所有在征人的公司,却没半个人见过八岛或收过八岛的履历表。而且,八岛的手机通联纪录也没可能的公司行号或店家的电话号码。要接受面试的人会完全不与对方联络吗?还是,你认为他这次找工作都是打公共电话,或借用别人的手机?” “不,我相信他一定和对方取得联络了,但不是透过电话。” “不用电话要怎么联络?提醒你,他的简讯中也没类似的内容。” 松宫摇摇头,注视着上司的一对细眼,“有个不必打电话或传简讯也能联络上对方的方法,就是直接前往该公司。” “直接跑去?干嘛这么大费周章?” “因为当时的情况是直接上门比电话或简讯联络快。四处找工作时,要是那家公司就在眼前,通常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进去问问吧?” “就在眼前?”原本板着脸的石垣,终于露出认可的神情。“你是指,八岛是从贴出来的征人启事找到的?” “对,就是那种贴在店门口的。偶然看到那张征人启事的八岛,当下便走进去问是不是在征人,对方回复没办法马上接受面试,请他隔天再来一趟。这样便能解释八岛的手机为甚么没留下任何找工作的纪录。” 石垣盘起胳膊,抬头看向松宫。“确实解释得通,但果真如此,八岛一定会向同居女友提起吧?还是怕空欢喜一场,事成之前不打算告诉女友?” “大概吧,不过极可能是没机会提起。案发前一天,八岛与中原香织难得去看了场电影,之后都没聊到工作的事。附带一提,他们去的电影院在银座,听说两人碰头前,八岛一直在附近闲晃,应该是那时发现的征人启事。” 石垣仍盘着双臂,上半身往后一仰。“根据呢?” “咦?” “我问的是,为甚么会往这方向推测。一定有根据吧?” “喔,是因为袜子。” “袜子?怎么回事?” 松宫转述中原香织的话。“八岛拚命地翻找没破洞的袜子,代表他要前往的地点需要脱鞋吧?譬如有榻榻米座席的餐饮店之类的。若是去见青柳先生,没必要特别在意袜子。” 石垣长吁口气,视线移往松宫身后的加贺。 松宫陈述的,全是加贺的推测。要不是加贺的解释,松宫仍不明白为何要询问中原香织案发前一天的事情。 “很不赖的推理。”石垣说:“好,我接受这个假设,明天就派负责那一区的警察去查清楚。如果八岛真的打算到哪间公司面试,或实际上已接受面试,侦查方向便会大幅改变。当然,不确定是不是朝着破案的方向前进。” 视状况也可能把侦查进度拉回原点──石垣的话语透露他已有觉悟。 松宫准备下班时,加贺走近。 “看样子,上面接受了这个推论。” “全是托你的褔。恭哥……加贺先生干嘛不自己报告,反正系长很明白到底是谁的推理。” “事情总有分际,你也学着成熟点。”加贺接起手机,“喂……是,我是加贺。……喔,您好。……哦,这样吗?我晓得了,感谢您的通知……嗯,没关系,我马上过去。”他语气轻松,表情也明朗许多。 “有甚么好事吗?”松宫问。 “好消息。定食店的老板娘打来说,在笠间稻荷神社见过青柳先生的那名客人终于出现,眼下在店里喝酒。” ※※※ 两人赶到定食店后,先向老板娘颔首致意。 只见四名上班族围着六人座的大桌喝酒,桌上摆着生鱼片、煎蛋卷、炸鸡块等菜肴。 老板娘出声呼唤坐在靠走道的一名胖男士后,望着松宫他们,边向对方低语。同桌的另外三人也暂停交谈。 胖男士点点头,看嘴形似乎是说“好啊”。 老板娘走回松宫与加贺身边,“对方不介意。” 于是,加贺亮出警徽来到桌旁,“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用餐。” “无所谓啦。”胖男士神情有些困惑。 加贺先询问他的名字。他回答姓岩井,在滨町的一间公司上班。 “哎呀,真的吓一大跳,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不幸。不过,我只是和他聊几句,完全不清楚那个人的事情。” “不要紧,照实告诉我们就好。您见到的是这位先生吧?” 岩井看着加贺递出的照片,点点头,“没错。” “何时遇见的呢?” “唔,大概是两个月前吧。” “在笠间稻荷神社?” “是的。” 据岩井说,他因八十岁的老母亲生病,那阵子下班回家途中都会绕去笠间稻荷神社拜一下。或许是真的灵验,老母亲没多久便恢复健康。 “我只是简单拜一下,那个人却大费周章,所以我才忍不住和他聊两句。” “大费周章是指?” “鹤啊,纸鹤。”岩井喝一口啤酒,“虽然不到千羽鹤【注:将一千只折纸而成的纸鹤连成一串,多用于祈福。日本古老传说只要折一千只纸鹤,便能让一个愿望成真。】的地步,粗估也有一百只。他将整串美丽的紫色纸鹤供在香油钱箱上,然后虔诚地双手合什。看到那情景,当然会想跟他聊聊吧?” “紫色啊……平常的千羽鹤都是用多种颜色的纸折成,你确定那串全是紫色吗?” 岩井稍稍皱眉,“其实我不记得那么细节的地方,只不过乍看相当讶异,暗暗赞叹真是漂亮的紫色。或许还掺杂别的颜色,这我就没把握了。” “没关系。您当时和他聊些甚么?”加贺问。 “我先出声搭话:‘您拜得好虔诚,是这里的神特别灵验吗?’” “他怎么回应?” “他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收起纸鹤,说只是顺道来参拜。” “顺道?” “嗯,很矛盾吧,准备那样一大串纸鹤,怎么可能是顺道?所以对他留下了印象。之后,看到新闻报导上的照片,就一直觉得十分眼熟,又无意间想起,才会在店里聊天时讲出来。要是惊扰大家,在这儿跟你们道歉。”岩井的语气轻佻,恐怕是有点醉了。 “您说他参拜完,便连忙收起纸鹤。不晓得他是怎么收的?” “整串拿起,装进纸袋之类的吧。抱歉,我记得不很清楚。” “了解。”加贺点点头,并向岩井致谢。“不好意思打扰您,非常感谢您的协助。” “那个命案不是已落幕?”岩井问:“电视新闻不是报导凶手也死了?” 加贺一顿,朝岩井微笑道:“案子是否落幕,我们基层警察无法判断。上头怎么交代,我们就听命进行调查。” “喔喔,这样啊。唉,看来不管干哪一行都很辛苦。”岩井后面那句是对同桌的三名同事说的。 “走吧。”加贺低语,于是松宫向老板娘道过谢,打开店门。 “居然还准备纸鹤。”松宫边走边开口:“看情况,青柳先生并非单纯向神明祈愿,而是相当认真地祈求神明帮忙。” “不过,他却说是‘顺道’。笠间稻荷神社若是顺道,那么他主要参拜的就是别座神社。难道是来到这附近,索性把七褔神都拜一遭?”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这下问题就变成,哪座神社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加贺突然弯进一条巷子,与之前固定的路线不同,松宫狐疑地跟上,不久,前方突然出现小小的鸟居。由于神社建在大楼里头,远远根本看不出那边有座神社。 “这就是松岛神社,供奉七褔神之一。”加贺穿过鸟居走进去。 松宫尾随在后,只见主殿前方立起栅栏,应该是入夜的关系吧,香油钱箱也在栅栏另一侧。 “这里供奉的神祇是大黑样,掌管农业与商业。身为上班族的青柳先生来祈求事业繁昌并不奇怪,但带着纸鹤就挺匪夷所思。一般千羽鹤是用于祈求早日康复或长寿,那么,笠间稻荷神社确实符合……”加贺从外套内袋拿出记事本,“笠间稻荷神社供奉的是掌管长寿延命的寿老人,其它……小网神社也是,主神为褔禄寿神,同样以保佑长寿著称。” “离此地很远吗?” “不远,就在附近。去瞧瞧吧。” 两人回到甘酒横丁后,继续往西走,途经青柳武明曾歇脚的那家老字号咖啡厅。 弯过巷子,沿日本桥小学后方来到一处大楼林立的三岔路口,狭小的巷弄里突然出现一绿树繁生地,而一座鸟居就位于树丛后方,入口两侧挂有灯笼。 “这就是他目标的神社啊。”松宫说。 但加贺仍一脸存疑,“保佑长寿或无病消灾的神社到处都有,何必特地跑来?” “会不会是这座神社对他特别灵验?比方,以前实现过他的愿望。” “记得青柳太太怎么说的吗?青柳先生不是虔敬鬼神或迷信的人。” “话虽如此,事实是青柳先生持续参拜神社,还带了成串纸鹤。” “没错,这也是个很大的谜团。他为甚么要折纸鹤?” “案子查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得知青柳先生折纸鹤的事。数量那么多,他究竟是甚么时候折的?” “这就是关键。”加贺应道:“大量的纸鹤到底消失到哪去?” “天晓得。”松宫耸耸肩,“据刚才岩井先生所说,青柳先生把纸鹤放在香油钱箱上,参拜完又收回。那么,他是把纸鹤带到哪里,还是扔了?” “不,为了祈愿而折的纸鹤,不可能随手扔弃。那会怎么处理呢?”加贺沉默一会儿,接着缓缓点头,嘴角浮现笑意。“嗯,原来如此,这样就解释得通。” “怎样啦?干嘛得出结论还不告诉我。” “我知道如何查出青柳先生主要想参拜的神社了,答案就在纸鹤上。”加贺望着逐渐隐于薄暮中的主殿。19 隔天上午刚过十点,松宫与加贺来到水天宫的社务所【注:日本神职人员的办公处,通常位于神社建筑本体的旁边。】。 “确定是纸鹤吗?”松宫兴奋地问。 穿白衬衫搭开襟灰羊毛衫的男子点点头。“大概一个月会出现一次吧,就摆在香油钱箱上,还附一个装着一千圆钞票的白信封。信封外注明是代为焚烧的费用。” “那些纸鹤都不在了吧?” “呃,是啊,因为已代烧掉。”男子语带歉意。 “香油钱箱上的纸鹤,大概是何时出现的呢?” “唔……应该是这半年才开始的吧。” 水天宫的正门只开到下午五点,但夜间出入口则开放至夜间七点。据这名社务所的工作人员表示,头一回发现纸鹤的那晚,他照例在关闭夜间出入口前,巡逻神社境内最后一次,却发现一大串纸鹤摆在香油钱箱上。 “说是一大串,其实没到千羽鹤那么多。我试着数过,恰恰一百只,是很漂亮的黄色纸鹤。” “黄色?”松宫与加贺互看一眼,“只有黄色的吗?” “是的,整串都是黄色的纸鹤。每个月出现的纸鹤颜色都不同。” “这样吗?” “嗯,有整串绿的、青的、紫的,每次只有一种颜色,每串都刚好一百只。” 加贺往前一步。“日期是固定的吗?譬如,每月几号就会出现。” “那倒不一定,每个月都不太一样。” “还是会固定在星期几呢?比方,都是六、日才出现?” “我想应该是平日吧,因为多半在参拜民众较少的日子出现。” “有谁曾撞见那个拿纸鹤过来的人吗?” “恐怕没有,毕竟对方都刻意挑没人时过来。但又不是做坏事,我也不明白为何要偷偷摸摸的。”男子苦笑。 松宫与加贺向他道谢后,步出社务所。即使是平日上午,水天宫境内依然人潮众多。 青柳武明巡访参拜七褔神后,随身携带的纸鹤下落,成为解谜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