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看到,在并列于高中北门前,已完全凋零的樱花树中,只有小千倒下的位置旁边的樱花开满了花朵。诡异的夜樱,像生命般飘渺,一边一让纷飞的落樱飞向世界,一边漂亮地绽放着。小千,死了。食人樱,开花了。那么——小千一定消失了吧。她的灵魂被樱花吞临了。我和武藤白追着从公园跑开的小千,在暗夜的城镇里绕着。我不由得感觉到一种不寻常的气氛。不出我所料,小千在高中的楼梯口旁结束了生命。发现横躺在地上没有血色的她时,我以为我的心跳停止了。虽然稍稍有预感,歌岛千草的死给了我无止尽的冲击。所以,我哭了。我抱着小千的肩,在满开的樱花树下,全身颤抖地哭着。歌岛千草。小千。一直在我身遍,不断给我希望的、最重要的朋友。从小时候就彼此疼惜,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絮成一束的浅咖啡色麻花辫。今天穿着休间的便服。虽然不具特色,却也没有缺点的脸蛋。香水昧随着生命一起消失了。和她一起渡过的岁月,和她一起生活的回忆,猛烈地打在我的身上,我止不住泪水。涌起了无力感、倦怠感、绝望感。伤心到快要反胃。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小千她,死了。去了非常远的地方。小千出发到遥远的彼方,两边重蛊的另一个世界了。——不对。不是那样。我知道不是那样。小千的灵魂被食人樱吞噬了。小千真的感到绝望。厌恶一切,抛开所有的事物,小千回归到无的状态了。完全地消失。在来世也无法见到她。我永远,无法向她道歉。残酷的事实贯穿了我。我就这样抽抽噎噎地哭着。散开的头发遮住了小千的表情。不会再张开的双眸。遍遍地半间的嘴。变得冰冷的身体。忽明忽暗。我感到晕眩。这一就是现实吗?有这种现质吗?小千死了。小千死了!我浑身发冷。发出呜咽。记忆浮现。我被过去踩脏。看不到未来。什么是明天。哪有这种世界啊。没有小千的世界,哪还有明天啊。小千已经不会笑了。小千已经不会动了。小千已经死了。小千死了。「小猿。」响起令人惊讶、可笑到极点,轻柔的声音。我猛然回头。视线前方站着武藤白。她看似愉快地笑着。「啊哈哈。」明明说过不要叫我小猿的。拜托妳别做那种难以分辨的模仿。我有那么滑稽吗?笑什么?有什么事那么开心啊。有什么事那么可笑啊。「小猿,你不知道吗?」「———。」那时。在我体内被称作神经的东西。产生了作用。汗毛竖起,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血液蒸发。脑袋受到震撼。难。道。是。「是我唷,小猿。」那一瞬间,我闻到了便宜泡泡糖的香水味。武藤白的头发沙沙作响地随风摇曳着。夜空里的月亮一闪一闪地闪烁。樱花花瓣在飞舞。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直发抖。思考停止了。理解浮上脑海。不是道理,也不是本能,恐怕是我的灵魂理解了吧。「小——千——」真的。小千她。总是会做一些一我无法预料的事。只要想到不寻常的恶作剧,就会马上拿我当试验品。真是个让人难以相信的讨厌家伙。她一点都没变。从带我到壁橱里讲怪谈的那个幼儿园生时代开始,她一点也没成长嘛。小千。小千妳这大笨蛋。妳连死后也无法改变吗?不知在哪里什么失败了。世界一定会溃决。我的寻常一定会崩塌。就算这样她也不会改变。被称为小千的歌岛千草,轻轻拥抱了拥坐在地上的我,彷佛在确认什么似的,给了我深长的吻。樱花渲染了视野。我为小千着迷。她看着发楞的我,简直像小学生似的,嘻嘻地笑着。注1/迭迭乐(Jenga):一种游戏,轮流从堆高的木条里抽出一条木条放到最上层,弄倒的人输。註2/交往:日文的「付き合う」除了『交往』外,還有『陪著』的意思。注3/仲夏夜之梦(TheMidsummerNight’sDream):莎翁名剧。注4/磷化氢(Phosphine)化学元素。磷化氢在空气中能自燃。注5/磷:化学元素。后记请想象那里有个便当盒。《在遥远彼方的小千》中的登场人物—最喜欢幽灵的少女,被称为小千的歌岛千草,在作品中将便当盒比喻成现实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小千及叙述者小猿,都只是黏在便当盒角落的饭粒。而——恐怕,应该说稍加思索,真正实际活在现实世界里的我们,也是像那样的东西吧。在名为学校或职场的渺小便当盒里,每天每天喋喋不休地任意抱怨「啊,附近的小蕃茄很烦耶。」或是「在肉丸旁边会被沾到甜甜的味道,好恶心。」之类的,只是没有抱持什么了不起的意义或目的地存在着。但是却不会感到悲观,饭粒的确也有属于饭粒的幸福。即使任意窥视便当盒的,名为神明的无理者,或是把饭粒及其他东西大口吃光,并掉得到处都是的名为命运的蛮横者,会用超越性的「俯瞰便当盒概念」加以嘲笑并斥之无聊,饭粒只要尽饭粒的全力撑下去就好了,不需要畏缩在角落。就算躲在青椒之类的阴影下,最终还是会被吞食的。饭粒只要努力让自己变得吃起来更好吃一点,再死去就够了。那才是饭粒存在的意义。虽然不知道神明或命运的喜好及肠胃状况,像那样只是呆呆地等着被吃掉,就是饭粒的幸福吧。啊啊,我开始混乱了。应该说,谁是饭粒啊,臭家伙!当然啦,我虽然是粒微小无力的饭粒,因为我不轻易死心,绝不只当个饭粒就结束。我不在乎朋友们逐渐被联考战争啦、就业啦的「命运」吞噬消失。我稍稍伸展身体,非常努力地成功抵达便当盒顶端。好,接下来要怎么活下去呢。什么都不思考地待在便当盒里被「命运」吃掉当然也很好,不过我无法压抑自己的好奇心,挤过「命运」的筷子,现在,来到在便当盒里无法想象的宽广而新奇的世界。来到外面的世界,我探出了黏答答的饭粒身体,感觉有点可怕,便当盒外又冷又干。不过我已经来到便当盒外面了,不再只是等着被吃掉。我思付,去做些只有自己做得到的「厉害的事」吧,尽管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不曾作梦。当然啦,晚上睡觉时会有一种闷闷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袭来,不过我指的不是那个,而是大白天也能作的梦。没有「想成为——」、「想要——」、「想做做看——」这类该说是活力?还是欲望?果然还是只能用梦来表现,如闪闪发亮的美丽奇迹般的思考,我就这样活了十八年。可是像这样成了小说家,笨拙地来到便当盒外,我终于把对我而言只属于我的梦,用梦来表现一点问题也没有的美妙东西抓在手里。我想写小说。即使是一点点也好,希望能让读了我的小说的人觉得幸福。我想成为伟大又厉害,又特别又了不起的小说家。那是我的梦。对手指轻弹就飞出去的饭粒来说,或许太宏大了,不过那是我的梦。请别讥笑「这家伙是笨蛋吗?」,请耐心地继续守护我喔。最后。又得责骂、又得照顾放着联考不管,老是在写小说的儿子,想必很辛苦,却仍不气馁地照顾我的家人。努力将被拉进幻想世界的我,钉在现实中的亲爱的朋友们。对于我成为小说家,比任何人都高兴的N导师。提供我最大值的安慰及祥和的爱犬们Cookie。赏识我的作品的评审们。执笔大快人心评论的久美沙织老师。还有最重要的,提供的点子都不被十八岁的新人当一回事,却依然没有怨言地陪着我的责编,铃木洋名先生。如此平凡的,实诚惶恐,我想借着这个机会献上我最大的感谢。謝謝。向ゾクうシド致愛。日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