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尚美问。 新田确定旁边没有人在听之后,把脸凑到尚美的耳畔。 「鉴识课的后续报告进来了。那瓶葡萄酒不是爆炸物。」声音低沉但却响亮地在尚美耳畔低语。「不过,包着瓶口的铝箔纸,被针戳了一个洞。把里面的软木塞拿出来一查,果然有被针贯穿的痕迹。两个洞的位置完全吻合,极有可能有人用注射针插进去。」 「注射针的话……」 新田的眼神变得很锐利,缓缓地点头。 「不可能只是为了开洞,想必是注入了甚么药剂。」 「药剂……是下毒吗?」 「应该是的。」新田答道:「但目前还不知道混入甚么东西。详细分析好像需要花点时间。」 尚美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发寒打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虽然一直以来都有自觉,知道自己在参与命案侦查。新田甚至把侦查上的重大机密告诉自己,因此也意识到自己有相当大的责任。即便如此,脑袋里的某个角落还是没把它当作现实看待,多少带着这种乐观的想法:如此重大的案子应该不会发生吧,大肆骚动的结果可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甚么都不会发生吧。 但此刻终于认识到,这就是现实。有个企图杀人的凶手,已经在某个地方开始行动了。 尚美顿时坐立难安,想要走出柜台,但被新田抓住肩膀。「妳要去哪里?」 「我想去餐厅,看看他们两人的情况……」 新田苦笑,摇摇头。 「餐厅那里,除了刚才的刑警,应该还有其他的警备人员。妳去了也没用吧。请想想我跟妳说的话,如果葡萄酒有下毒,凶手今晚不会行动。」 「啊……对哦。」 「一决胜负在明天。如果 x4 盯上的人是高山小姐。」新田以慎重的语气说。32 晚上十点多,新田和尾崎与稻垣等人一起在事务大楼的会议室里,其他还有十几名搜查员。 白板上贴着小教堂楼层的平面图,以及婚宴会场楼层的平面图,也用签字笔仔细写了负责警备工作的搜查员配置图。 「查出受理宅配葡萄酒的店家了。是高圆寺站附近的一间便利超商。」稻垣看着文件大声说:「昨天下午两点左右拿去寄的。受理的店员说,好像是个年轻男子。从他这种讲法,我想大家都能想象,可是店员的记忆相当模糊,客人的脸当然不记得,甚至连服装也记不太清楚。所以大家别被『年轻男子』这个印象给束缚住了。然后是买葡萄酒的百货公司,这里没有店员记得这个客人,甚至连甚么时候买的都不知道。只能从发票确定不是昨天买的。接下来是鉴识课的后续报告。葡萄酒的瓶子完全找不到指纹,也没有用布擦过的痕迹,可能凶手当时戴着手套吧。虽然从包装纸和盒子可以看出一些东西,但我不认为凶手只有在买东西和送去宅配的时候毫无防备,所以很难期待这里面混有凶手的东西。大致是这样。」 新田悄悄叹了一口气。简单地说,就是现阶段无法从那瓶葡萄酒得到任何线索。 一名搜查员起身报告,内容是去查访被冒用葡萄酒寄件人姓名的北川敦美的情况。北川敦美表示,只有曾和要一起去参加婚礼的大学时期的朋友,在电话里讨论红包要包多少,大概就这样而已。完全想不出谁会冒用她的名字。 「这名女子的名字会被冒用,可能只是巧合吧。」稻垣向邻座的尾崎说。「高山小姐说过,她的邮件经常被人偷看。只要看到是否出席婚礼的明信片,就能知道要出席明天婚礼的人的住址之类的数据。」 尾崎默默点头表示同意。但表情之所以闷闷不乐,可能是因为案情迟迟没有进展吧。 「关于凶手知道高山小姐他们今晚入住饭店一事查得怎么样?有没有甚么进展?」稻垣的视线落在本宫身上。本宫看着记事本站起来。 「这也很有可能是看到邮件的缘故。几个星期前,记载着婚礼和婚宴大概要花多少钱的估价明细,寄到了高山小姐家。明细表里也有写着在豪华套房住两晚,只是费用方面,有一晚是饭店招待所以是免费。看到这个资料,应该能立即想象是前一天和当天要入住饭店。倒是凶手可能不知道,两位新人原本今晚不打算住饭店吧。」 稻垣皱起眉头,搔搔头。「一切的错误都在于,不该把所有的邮件都寄到新娘的住址啊。」 听完本宫说的话,新田突然涌出一个疑问,举手说:「我可以问一下吗?」 稻垣以手指指向新田,取代回答「甚么事」。 「寄去的资料只有估价明细吗?没有附带婚礼或餐会的流程表之类的东西吗?」 「有没有?」稻垣问本宫。本宫偏着头说:「不知道。」接着又说: 「除了明细之外,我没有确认是不是还寄了甚么。──流程表有甚么问题吗?」后半段的问题是直接问新田的。 「我们之所以知道高山小姐可能被人盯上了,是因为有一通可疑的电话打到婚宴洽询处,佯称高山小姐的哥哥,来询问婚礼和婚宴的详细流程。倘若邮件中放有流程表,凶手应该没必要打这通电话。」 「那就是没有放吧。」稻垣说得很干脆。 「我去确认一下。」本宫拿着手机走出会议室。 新田心想,假使没有寄流程表,凶手没有机会亲眼看到,那通电话还是很奇怪。既然已经订下葡萄酒毒杀计划,应该不会在乎婚礼或餐会的流程。更何况,要是没有那通电话,毒杀说不定已经成功了。 不久本宫回来了。以些许棘手的表情看了新田后,将视线转向上司们。 「怎么样?」稻垣问。 「流程表也同封寄上了。现在正在影印。」 稻垣露出出乎意料的表情,和尾崎面面相觑。 新田走出事务大楼时,时针指着十一点。凶手应该看过流程表,为甚么还打电话来婚宴洽询处。这个疑问,一直到最后都没解开。稻垣他们的看法是:流程表只写了大致的流程,并没有标记详细时间,所以凶手想知道更确切的时间吧。对此,新田不得不持保留态度。因为就算知道详细时间,婚礼和婚宴流程也不见得会照着时间准时进行。 抱着难以释怀的心情,新田返回饭店大厅。柜台里不见山岸尚美的身影。今晚她难得早点回家了。因为新田之前极力劝她: 「明天可能是一决胜负的日子。今晚一定要好好保存体力。」 当时听到这句话,固执的她也首肯了。 新田走向柜台时,手机响起。看了来电显示,是能势。 「喂,我是新田。」 「辛苦您了。我是能势。能不能请您上来一下?」 「上来?」新田将手机贴在耳朵,直接往上看。能势站在二楼的栏杆边往下看。新田看着他的圆脸问:「你甚么时候来的?」 「刚刚才到。因为有件事想尽快告诉您,问了一下听说您在开会中,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了。」 能势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故弄玄虚。看来他是有收获的样子。新田大胆地挂断电话,登上旁边的手扶梯。 两人走进婚宴洽询处。里面当然没人,而且很暗。只打开部份的电灯,两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坐下来。 「我有个同期的朋友在搜查一课的数据组,拜托他把现在警视厅在处理的命案数据拿给我。」能势一边打开记事本,一边说:「自己住在这城市,说这种话或许不恰当,东京真是个命案很多的地方啊。今年至今发生的命案,光是已经确认的就多达一百三十件以上,其中有将近三十件尚未破案。这也包括这次 x4 所策划的三起命案。」 一个月有十个以上的人被杀,多达四分之一的凶手尚未逮捕到案。新田仔细想想也认为,东京确实是个不安宁的地方。 「想要完全过滤这多达三十件的未侦破案实在有点困难,所以我就把重点放在这三个月发生的命案,加以调查。结果符合的案子有六件。其中一件是肇事逃逸,两件是牵扯到黑道内斗的杀人案。这三起案子的性质感觉和新田先生说的案情不同,我就把它们排除了。」 「很好。我也觉得应该排除。」 「其他三件中的一件可以说是无差别杀人。发现一名酒店小姐死在隅田公园的旁边,从现场的痕迹看来疑似多人施暴。」 这个案子新田也知道。推测应该是不良少年所为。这个世界真的变得真糟糕啊。 「可以排除吧。」 「应该可以。接下来是强盗杀人。被杀的是独自住在中野区的一位资本家奶奶,被抢走了现金。乍看是贪图金钱下手行凶……」能势向新田使个眼色,询问他的看法。 「妄下判断是很危险的,也有可能是故意做成这样。」 能势满意地微微一笑。 「同感,我也这么认为。这个案子在中野署成立了侦查总部,以前一起共事过的刑警也参与侦查,我请他调查被害人和东京柯迪希亚饭店有没有关系。」 「居然拜托人家查这么诡异的事,那位刑警没有觉得你是怪人吗?」 能势摇摇他胖嘟嘟的身体笑了。 「没关系,我平常就是一个怪人。结果呢,被害人家属说,我不认为我家奶奶会和那种豪华饭店有关。再进一步详细调查或许能查出甚么,不过这个案子姑且也可以排除吧。」 「好的。」 「这么一来就剩下一件了。这件案子还真麻烦。」能势舔舔指尖,翻动记事本。「其实还没有正式以杀人案成立侦查总部。」 「这是怎么回事?」 能势从笔记本抬起头来说:「因为还无法确定死因。」 据他所说,死者名叫松冈高志,二十四岁,是一名男性模特儿,大约一个月前,同居女友发现他倒在下高井户的住处。虽然立刻叫了救护车,但救护人员抵达时已经没有心跳了。 「没有外伤,桌上散乱倒着啤酒和碳酸饮料酒的空罐。当初似乎是认为,这名男子原本就瘦到让人觉得营养不良,可能大白天就喝酒导致心脏病发作而死的吧。虽然说是模特儿,但其实几乎没工作上门,实际上都是靠女人养的状态,所以也不认为有他杀的可能吧。」 「但是后来出现了他杀的可能吗?」 「同居的女子一直强调,被害人不是会大白天就开始喝酒的人,如果会喝也只喝一点点。那就先进行血液检查啰。结果确实血中的酒精浓度并不怎么高。接下来终于进行解剖了。可是解剖的结果也无法确定死因,也没有使用毒物的迹象。不过,找到一点可疑之处。」能势以食指指着脚。「右脚的脚踝有注射的痕迹。」 「注射?但没有使用毒物的迹象……」 能势贼贼地一笑,目光落在记事本上。 「听说有些药物不会留下使用痕迹,例如肌肉松弛剂。不过,光只有注射痕迹很难拿来当作断定杀人的根据。这就是无法当作杀人案来处理的原因。当然侦查依然持续进行着,可是现阶段没有象样的线索。」 新田点点头,一边用指尖敲着桌面,一边整理脑中的思绪。 「倘若这是杀人案,就满足我推理成立的条件了。」 「我就是这么想,所以立刻和我朋友联络了。」 「甚么朋友?」 「我在高井户署的警务课有个打麻将的朋友。我拜托他,请他安排让我和被害人的同居女子见面。」 新田眨眨眼睛,不断地打量能势的脸。 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资料课有同期刑警,中野署和高井户署都有人脉。这个乍看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其实有着庞大的背景,新田对此深感佩服。昨晚,他之所以敢撂下这种大话:「我也会展现我的骨气给您看。」原来是有如此惊人的根据。 「怎么了?」能势问。 「没,没甚么。」新田摇摇头。「那,你见到这名女子了吗?」 「见到了。」 能势说,这名女子叫高取清香,是位设计师,在都内一间设计事务所上班,比死者松冈高志大四岁,去年年底,去听音乐会的时候刚好坐在隔壁认识的。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约会,今年才开始同居。虽然说是同居,但其实是松冈跑去住在她家。 「听说松冈先生在去年十一月从名古屋来到东京后,是借住在大学时期的朋友家。来东京的目的是,为了参加某个知名剧团的选秀会,很遗憾地没有选上,穷途末路之际遇见了高取小姐。在一起同居后,松冈先生去模特儿经纪公司登记,为了当演员做准备,高取小姐也在背后支持他……」 新田露出苦笑。 「就是吃软饭的男人吧。这种人真的当上演员或艺术家成功之后,通常会把女人甩掉。」 「这种事真的很多啊。如果我是高取小姐的父亲,我会希望这种男人死了算了。不过不敢在她面前说就是。」 「你是在怀疑高取小姐的父亲?」 「不,应该没有这个可能。因为高取小姐的父亲,根本不知道女儿跟人家同居。除此之外也查不出甚么嫌犯。同样查不出松冈先生或高取小姐是不是牵扯到甚么纠纷,基本上松冈先生在东京几乎没有朋友。因为这样才出现这种论调,认为这果然不是他杀,应该是自然死亡吧。」 「原来如此。那么,最重要的一点呢……」 「您指的是松冈先生和东京柯迪希亚饭店的关系,对吧?当然,我也问了高取小姐。我就是为了这个去见她的。」 「结果呢?」 「很遗憾的,她说她不知道。」 新田把积在胸口的气吐了出来。虽然很失望,不过他想:能势不可能只为了报告这种事而特地跑来。 「她不知道……也就是说,能势先生还问了别人对吧?」 于是能势展现出有所企图的表情,将口水吐在拇指上翻阅记事本。 「我刚才说过,松冈先生和高取小姐同居之前,借住在朋友家吧。刚才,我见到了那个朋友。」 原来这才是正题啊。新田探出身去。「然后呢?」 「这个人和松冈先生在名古屋是念同一所大学,感情不是特别好,原本只打算让他住个几天,结果他居然住了一个月以上,这个朋友也说很困扰。之后他和松冈先生没有再见过面,虽然知道他死了,也有刑警来问过话,可是他对案情一无所知,感觉到现在还对松冈先生很不以为然。他原本以为松冈先生没有钱,直到要搬出去的时候才知道他有银行存款,一气之下叫他出半个月的房租。不过问题是,他怎么发现松冈先生有存款呢?」能势以舌尖舔舔嘴唇。「因为他发现了收据。」 「收据?」 「高级饭店的收据。」能势露出得意的笑容。 新田双手往桌面一拍,打直背脊。「饭店名称呢?他记得吗?」 「记得。他说得很清楚,是东京柯迪希亚饭店。」 新田感到体温上升,握紧双手。 「就日期来看,好像是松冈先生来东京的日子。所以这个朋友就逼问他,为甚么住这么高级的饭店?钱是怎么来的?刚开始松冈先生好像想糊弄过去,但后来还是老实招了。其实他父母有寄钱给他。上东京的纪念日,想住一天高级饭店看看。」 「上东京的纪念日啊。」新田交抱双臂,靠在椅背上。「你刚才说去年的十一月吧。晚点我会查一下饭店纪录。要是他没用假名,应该能查出正确日期。如果和这次的案子有关,那天可能出了甚么事。」 「事情或许会变得很有意思啊。我打算明天去名古屋。」 新田蹙起眉头,注视能势的圆脸。「去名古屋?」 「我想知道松冈先生为甚么决定下榻这间东京柯迪希亚饭店,也想了解一下他是甚么样的人。刚才我已经先跟我们课长报备了。我是自费行动,所以他也不能发甚么牢骚。」 这可能是因为上司对这个男人有很高的评价吧。到了此刻,新田终于明白了。 「我知道了。那就麻烦你多费心了。我这里明天也要面临最紧要的关头。」 能势用力点头,变成了双下巴。 「我听上司说了。新娘说不定会在明天的婚礼上被袭击。」 「不只是这样,我猜凶手已经开始行动了。」 新田说了那瓶葡萄酒的事。 「听了刚才能势先生说的话,我觉得有共通点。松冈先生有可能是被注射药物杀死的。而今天送来的葡萄酒也有疑似注射针穿过的洞。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应该不是巧合啊。只是,有件事我感到很好奇……」能势竖起肥短的食指。 「甚么事?」 「如果这是 x4 下的手,应该会在犯案现场留下那种数字吧?还是说,葡萄酒的盒子里,放有写着数字的纸张?」 「没有,鉴识课的报告没提到这个。说不定以其他形式留下数字,例如传简讯给高山小姐的手机。」 「原来如此。这也有可能。可是就算毒杀成功了,凶手也不知道被害人甚么时候死吧?即便救护车和警车都来了,也不见得是刚刚才死。只要过了午夜十二点,日期就变了。您应该还记得,那串数字是纬度加上经度,然后再加犯案日期组成的。日期只要错了一天,经度也会变了一度。一度可是从东京铁塔到山梨胜沼的距离喔。我想即便只是一天,凶手应该也不会忽视。」 新田不禁瞠目结舌。因为受到能势指摘的冲击。确实,能势说得没错。侦查会议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一点。 「呃,我说的话,有甚么奇怪吗?」 「一点都不怪。」新田摇摇头。「这是相当精辟的着眼点。能势先生,你是很厉害的人。」这是真心话。「你是个很厉害的刑警。」 不不不,能势难为情地摇摇手,把记事本收进口袋里。 「我只是说出我注意到的事而已。那么我还要准备明天的事,就此告辞了。彼此好好加油吧。」 由于能势站起来了,新田也跟着起身。「请让我送你到大门口。」 「不不不,不用啦。」 「别跟我客气。请看看我的服装,饭店人员送客人是应该的。」新田说后走向手扶梯。33 上午九点多,和夜班交班完毕后,尚美站在柜台,悄悄地深呼吸。想到这一天终于来了,又怀疑今天真的会发生甚么事吗?两种心情在心中交互推挤。不过,她告诉自己,无论会发生甚么事,或是甚么事都不会发生,自己都只能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大厅的气氛明显和平常不同。因为是星期六,人潮比平常混杂也是理所当然。不过违和感的原因,应该与这个无关。 尚美缓缓地环视整个大厅。之前看过的搜查员,现在都不在了。但恐怕一定有比平常更多的搜查员,混在这人群之中。他们一个个发出的紧绷气氛,使得华丽的氛围显得有些紧张感。 「山岸小姐。」听到后面有人叫唤,回头一看是新田。「现在有空吗?」 「有啊。」尚美点头。「甚么事?」 「有件事想拜托妳。」新田说完指向后方。 两人来到后面的办公室。办公室里,久我站着在翻文件。桌上的一角,好像放着顾客名单。 「是在调查甚么吗?」尚美问新田。 「其实就是在调查,去年十一月的事。」 「十一月?」 「正确地说,是十一月十七日的事。」 「这一天出了甚么事吗?」 新田点点头,将笔电型的终端机拉过来,指着名单里的一个地方。 「松冈高志这名男子一个人入住。单人房,一晚。喝了冰箱的两瓶啤酒,在一楼的咖啡厅用餐。」 「这位先生有甚么问题吗?」 「现在还很难说,因为不知道是否和案情有关。可是,如果和案情有关,他会下榻这间饭店应该有甚么意义。我们现在在查这个。」 尚美偏着头,凑近屏幕。松冈高志。这个名字没甚么特别的印象。 「嗯……」沉吟的是久我,他接着说:「这一天没有发生甚么特别的问题。因为是平日,也没有大型活动的纪录。」 「那么隔天呢?」 「十八日的资料也查过了,没有发生甚么事。」久我摇摇头,将文件放在桌上。「拿去看吧。看到你们甘愿为止也没关系。」 「好的。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久我点点头,走出办公室。 「去问问这位松冈先生不就好了?」尚美说:「问他那一天在饭店时发生了甚么事?」 「如果可以的话,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新田耸耸肩。「可是他过世了。大约一个月前。」 尚美大吃一惊。「该不会是,被杀的……?」 「我只能说,这个可能性很大。」 「为甚么你认为或许和这次的案子有关?」 新田搓搓鼻子下方。 「这有点难以说明。暂且把它当作刑警的直觉吧。因为是直觉,所以也有可能不准。妳有没有印象呢?去年十一月十七日,或是十八日,有没有想出甚么?」 尚美操作终端机,叫出去年十一月十七日和十八日的资料。当天,所有房间的住房情况、来了甚么样的客人、收入有多少等等纪录都保存着。 但是尚美看着这些数据,也没有唤起甚么记忆。十一月十七日和隔天的十八日,对饭店而言都是平常且平凡的一天。根据纪录显示,当时尚美是上夜班,但她连这个都没有印象。 「应该没发生甚么事。」尚美只能这么说。 「既然妳都这么说了,一定甚么都没发生吧。刑警的直觉失灵了啊。」新田偏着头,露出死心般的表情。 「那边的情况如何?就是高山小姐那边。」 「如果妳要问是否平安,当然两个人都很平安。因为刚才还叫了客房服务,现在应该在用餐吧。厨房也有搜查员在监视,送料理进去的是扮成门房小弟的关根,所以姑且不用担心饭菜有被下毒。」 听到厨房有搜查员,尚美有点受到打击。看来警方是真的也怀疑饭店员工。但为了防范事件于未然,或许有必要彻底做到这种地步。 「失陪一下。」新田说着蹙起眉头。今天他也戴着耳机。 「是后续消息。婚纱和首饰之类的东西,好像送到高山小姐的房间了。鉴识课已经查过所有的东西,目前为止应该没有问题。」 尚美看看手表,已经快要十点了。 「新田先生,你昨天说过了上午十一点,没有救护车或警车赶来的话,凶手会认为葡萄酒毒杀计划失败吧。离这个时间,还有一小时左右……」 「凶手说不定已经发现计划失败了。问题是,他会思考是哪一个环节失败。只是单纯两人刚好没喝葡萄酒?还是葡萄酒的真面目被拆穿了?如果是后者,他会料想警方开始行动了,暂时可能会不动声色吧。」 「可是昨天你说,如果这个人是 x4,他不会轻易打消犯案念头……」 「那是假设如果是 x4 下手的话。但我认为,葡萄酒的事可能和 x4 无关。」 「为甚么?这么说,是和 x4 无关的另外一起谋杀案,刚好在进行中吗?有这么巧的事?」 「我认为可能性很低。可是,如果是 x4 想用葡萄酒毒杀,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新田接着先说这是能势刑警的推理,然后把内容告诉尚美,尚美听得目瞪口呆。即便高山小姐他们喝了葡萄酒死了,凶手也不知道是晚上还是早上,所以想留那个像暗号般的数字也没办法留。即使只是错了一天,经度也会大大不同──听了这番话,尚美觉得很有道理。 「好厉害的推理啊。」 「我也这么认为。」新田立即答道:「刚开始,我还以为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大叔呢。」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呢?如果葡萄酒不是 x4 下的手。」 面对尚美的质问,新田大感意外地睁大眼睛。 「怎么办?这还用问吗?不管是不是 x4,只要有人想杀害别人,阻止他是我们的职责。也要保护宝贵客人的性命。」 「这是身为刑警说的?还是身为饭店人?」 新田露出被将了一军的表情,不久苦笑说: 「不管哪一种都可以吧。差不多该回柜台了,接下来会很忙。」34 退房业务告一段落之际,新田外套里的手机传来震动。确认来电后,新田走到柜台的角落接电话。电话是能势打来的。 「我是新田。」新田低声应答。 「我是能势。现在方便说话吗?」 「不要紧。你现在在名古屋吗?」 「是的。刚才,我去拜访了松冈高志的老家,在瑞穗区妙音通这个地方,是一栋相当气派的宅邸喔。他母亲在家,跟我说了很多事情。不过独生子才刚过世一个月,说着说着又是痛哭流涕又是发飙大骂,真的很惨啊。」 新田宛如可以看到景象。不过能势一定能巧妙地从这种人口中套出话来。 「结果有没有甚么收获?」 「目前还很难说。他母亲说,松冈先生从学生时代就热中演戏,还隶属于一个小剧团。上了大学之后很多时间都待在排练场,有阵子她还担心儿子会不会毕不了业呢。毕业后也没去上班,就边打工边演戏,去年秋天,突然说要上东京。」 「突然?这有甚么原因吧?」 「关于这一点,他母亲好像也不太清楚。母亲所了解的只有,真的要继续走演戏这条路就得上东京才行。大概就这个程度。她说东京的剧团选秀落选后,原本以为儿子会回来名古屋,想不到就这样待在东京,她非常惊讶。听到儿子借住在朋友家,为了不给人家添麻烦还寄了相当足够的生活费给儿子。至于和女性同居一事,她是儿子过世之后才知道的。父母总是被蒙在鼓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