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被发现时,园子身穿睡衣。那是凶手替她换上的,还是凶手现身前,园子就已经换上了呢? 康正瞄到床边的藤篮。看起来和他发现遗体时的状态是一样的,水蓝色的开襟羊毛衫随意摆在那里。 他先走出寝室,来到了浴室。拿起浴缸盖,里面还有半缸的水。浴缸水好像混了入浴剂,呈现浅蓝色。水面浮着几根头发。毛巾架上挂着蓝色的毛巾,装在墙上的吸盘挂勾上则挂着浴帽。 康正回到寝室。他得到一个结论。从浴缸里加了入浴剂、水里有头发这些迹象看来,园子应该洗过澡。这么一来,园子当时已经换上睡衣的可能性就很高。开襟衫可能是套在睡衣外面的。 这样凶手的工作就轻松了,只要脱掉开襟衫就好,然后再让园子躺在床上。 不,是在杀了她后才搬上床的吗——? 康正推估园子的体重。她个子绝对不算娇小,身高至少有一百六十五公分。不过她应该算是偏瘦,还不到中等身材。最近虽然很少碰面,但既没听说她突然变胖,照遗体所见,和之前的印象也没有太大的出入。他认为园子大约五十公斤左右。若凶手是男人,轻而易举便可将睡着的园子搬上床。那么,如果凶手是无力的女子呢? 如果用拖的,或许可以搬上去。但如此一来可能会将园子吵醒。所以如果凶手是女人,应该是先杀害后再搬到床上比较合理。 无论如何,凶手接下来应该会着手布置成自杀—— 就像康正告诉加贺的,园子习惯先将电毯接上那台旧定时器后再睡觉。凶手肯定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想到以那种方法来布置成自杀吧。因为那位同学的死,园子肯定曾说过如果要自杀最好是触电而死,这凶手一定早就知道了。 凶手把插在定时器上的电毯插头拔掉了。加贺曾说,当时就是用这条电毯的电线来接电流。 康正推测,凶手为了要剪断电毯的电线,这时候应该会找剪刀。于是他向四周看了一圈。视线可及的范围之内,没看到剪刀。这与他料想的一样。 凶手找不到剪刀,便把毯子的电线部份先整个取出来,不过,这样电线还是附有温度调节器,无奈之下,凶手只好把它直接带到厨房的水槽,然后用菜刀把温度调节器从电线上切下来。 电线是由两条导线组成的。凶手先将这两条导线撕开,再用菜刀以削铅笔的方式,分别把两条导线线头的塑胶外皮削掉两公分左右,让导线露出来。当时的塑胶屑就留在流理台上。 康正实际来到厨房,亲自重现凶手的行动。他估算,如果不是非常笨拙的人,应该不出十分钟就可完成。 他回到寝室,再次环视四周。他的视线转移到书架中间那层,上头放了封箱胶带和透明胶带。 凶手用其中一种胶带,将分枝的电线一端黏在园子胸前,另一端贴在背后。然后再将插头插入定时器。 问题来了。凶手是事先设好时间,让定时器在自己离开后开启电流的吗? 康正认为不可能。这么做没有意义。万一定时器还没启动,园子突然醒了,或是有甚么巧合使得电源机关没有生效,对凶手而言都是要命的失误。如果不是笨到极点,凶手应该会当场开启电流,把园子电死才对。 康正竭尽所能地想象当时真实的情景。定时器的指针在凶手操作下有力地转动。当那根针走到某个地方,发出喀唧一声,电源开关打开了。园子霎时全身抽搐,也许有那么一个瞬间眼睛是张开的,瞪着天花板。原本规律且持续的呼吸就此停止,半张着嘴,全身僵硬。 然后她化为无生命的人偶——康正用想象地重演了园子的死亡,彷如她又死了一次。 悲伤与憎恨再次包围他。他无法控制地脸部僵硬,表情扭曲。他的身体炽烧着,但心却结了冰。 双手用力握紧,紧得指甲都陷入掌心。两个拳头不停颤抖。当颤抖停止后,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同时放开拳头。手心多处发红。 园子的面孔骤然浮现,但那是很久以前的她,是高中时期的她。园子站在家门前,仰望着一身西装笔挺的康正,这么说: “以后就不能常见面了。” 那天是康正前往春日井的日子,他进入那里的警察学校。在校期间就不用说了,毕业后也必须暂时住宿舍。 但是康正并没有把妹妹这句话放在心上。不能常见面虽然是事实,但又不是完全见不到。再说当时他满脑子都是对未知将来的不安,见不到妹妹对他而言其实也没差。 然而,双亲过世后,康正意识到自己只剩下一个家人,当时他对自己发誓,无论如何都要让园子幸福。他认为不这么做,自己身为和泉家的长男、园子唯一的哥哥,便没有任何意义。 经常有人来和康正提相亲,但他都不为所动。因为他认为一旦有了家庭,很可能会为了照顾自己的家庭而忙不过来,那就无法顾及园子了。 而且—— 康正想起园子背上那个星形的疤。那是康正把热水泼在她背上所留下的,当然他是不小心的。当时她还是个小学生,睡觉时没穿甚么衣服,康正想移动装了滚水的茶壶,不知为何稍微颠了一下,倒了一些出来。她的惨叫、哭声至今仍盘踞在他的耳际。 “要不是因为这个,我就能穿比基尼了。” 到了青春年华,每当夏日将近,园子都会如此抱怨。 “没有人想看妳穿比基尼啦!” 康正都是这么顶回去的,但心中总是充满歉疚。那个星形伤疤肯定在园子心中植入了自卑的种子,所以他要补偿妹妹,直到园子找到能让她忘却伤疤的男子出现为止。 然而,他永远补偿不了。 康正搓搓脸。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园子死后,他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因为脑中掌控泪水的开关已陷入麻痹状态。看看搓过脸的手,掌心因为油脂而泛着油光。 他决定再次展开推理。从凶手杀害园子之后开始。 假如凶手是女的,在这之后应该要把尸体移到床上,然后铺好棉被,让园子看起来象是自己上床的。 安眠药也必须弄得象是园子自己吞服的,所以凶手把空药包放桌上,又把半杯葡萄酒摆在旁边。酒中可能会验出安眠药,但警方应该会认为是园子自己加的,所以不必在意。重点是凶手用过的酒杯。如果把它留在桌上,等于是告诉警方有人和园子一起喝酒。于是凶手在水槽清洗自己用过的杯子—— 想到这里,康正感到不解。为甚么只有冲洗而已?为甚么不把它擦干收进橱柜?如果要湮灭证据,不把杯子收好不就没意义了吗?很难想象是凶手不小心忘了。 还有葡萄酒瓶也是。 他不相信凶手与园子能将整瓶酒喝完。凶手在杀害园子当时,酒瓶里应该还有葡萄酒。凶手为甚么要将酒倒掉? 有一个可能性是,安眠药不是凶手中途加进园子酒杯里,而是一开始就在葡萄酒中。那么凶手为了湮灭证据,就必须把酒瓶里的酒倒掉。 但是凶手会采取这种作法吗?康正思忖。只要看瓶子是否开封过就一目了然。园子对葡萄酒相当了解,在开瓶之前一定会仔细看酒标等等。而且如果把安眠药加在瓶里,药的浓度会变淡,因此需要增加剂量。另外有一点也很重要,就是把药加入酒瓶里,凶手自己也得喝那些酒。 再怎么想,事先把药加进葡萄酒的作法都很不合理。可是排除这个假设,又想不出将酒倒掉的理由。 康正在记事本里写下“葡萄酒、葡萄酒瓶?”,在旁边画了一个问号。 总之,凶手倒光酒瓶里的酒,将空瓶丢进垃圾筒,然后就离开这间公寓了。但房门可不能不关啊,偏偏又不能用园子的钥匙。尸体被发现后,如果找不到这间公寓的钥匙,肯定会引起怀疑。于是凶手用了备份钥匙。先离开,再以备份钥匙锁门。 康正翻翻自己的包包,取出一把钥匙。就是丢在那个信箱里的钥匙。这应该就是凶手用过的。 想到这里,产生了第二个疑问。凶手是怎么拿到这把备份钥匙的?还有就是,为甚么要丢回信箱? 要解释备份钥匙不难。例如园子自行打了钥匙放在某处,被凶手找到,这是有可能的。若凶手是男友,园子本来就给了他一把备份钥匙,就更不成问题。 康正不解的是,凶手把钥匙放进信箱里。这么做,难道没想到警方会怀疑吗?或者凶手有这么做的必要吗? 康正在记事本上写下“备份钥匙?”,并且再画上了两条重点线。照这样下去,必须加问号的事情会愈来愈多。事实上,现成的疑问摊在眼前,在小碟子里被烧成灰的纸原本是甚么?他认为这和园子的死必定有关。 不明白的事还很多。但是—— 我一定会解开的——他低声向脑海里的妹妹如此发誓。 这时电话响了。 不该响的东西响了,康正有如痉挛发作般弹起。电话确实还没有解约,但他一心以为不会有人打电话来。但仔细想想,又不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园子死了。 无线电话的母机钉在餐厅的墙上。他伸手去拿话筒,瞬间思索出几种可能。其中必须特别小心的状况是——如果这通电话是园子的男友打来的。该男子也许不知道园子已死而打来。那就表示他不是凶手,但必须确认他是真的不知道才行。该怎么确认? 若他表示不知情的态度,就向他表明自己是园子的哥哥;若表示知情,就说是刑警——做好决定后,他拿起话筒。 “喂。” “您果然在那里。”话筒里传来的,是康正完全没料到的声音。“我是练马署的加贺,您好。” “哦……”康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不明白加贺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 “我和丰桥署联络,他们说您这周都请了假,打电话到府上也没人接,我就猜想您恐怕是到这边来了。果然被我猜中了。” 那充满自信的语气让康正略感不悦。 “请问有甚么急事吗?”康正刻意把重音放在“急”字上,想表达讽刺之意。 “又有几件事想再请教,而且也有东西要还给您。既然您来到这里了,能否见个面?” “如果是这样,是可以见个面。” “是吗?那么我这就去打扰,方便吗?” “您现在要过来?” “是的。不方便吗?” “不会,没甚么不方便的。” 康正不是很乐意让这个刑警再次进公寓察看,但又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况且他也对加贺手中握有甚么资料感到好奇。 “好的。那么我等您。”他只好这么说。 “不好意思。我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说完后,加贺便挂断电话。 二十分钟——没时间耗了。康正匆匆将拿出来的重要物证收进包包里。 4 加贺在二十分钟之后准时出现。深色西装外面套了一件深蓝色的羊毛大衣。他的第一句话是:天气变冷了呢。 康正与他隔着餐桌相对。因为找到咖啡机、咖啡粉和滤纸等,康正决定来煮咖啡。按下开关不到一分钟,热水开始滴落在咖啡粉中,整个房间洋溢着咖啡香。 加贺先开口:“这是前几天暂时保管的东西。”归还了园子的记事本和存折等物品。康正一一确认无误后,在加贺出示的档上签名盖章。 “后来有甚么发现吗?”加贺一面收起档一面问。 “甚么发现?” “关于令妹的死。甚么事情都可以。” “哦。”康正刻意吐了一口气。“办了葬礼,但东京来吊唁的人少得令人吃惊。公司只来了个没气质的股长。我真不敢相信。她待在那都快十年了,竟然公司连一个朋友都没来,可见园子过得有多孤单啊。” 对此加贺轻轻点了一下头。 “令妹在公司里确实没有多少熟人。” “公司那边您也查过了?” “是的,就在发现令妹遗体的第二天。” “这样啊。不过,过一阵子我也得去打声招呼。”康正还得处理一些繁锁零碎的手续,葬礼时已经和股长讨论过了。“那么,公司的人是怎么说的?我是说,关于舍妹的自杀。” “他们当然都很吃惊。” 康正也点头称是。 “只不过有几位同事也说到,其实并非完全没预兆。” “怎么说?”康正上半身往加贺靠近。这句话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 “他们说,在去世前几天,和泉小姐的样子就不太对劲。好比叫她的名字她也不回应,并且犯下平常不会犯的失误,这类情形还不少。因为不只一个人这么说,应该不是他们误会了。” “是吗……?”康正缓缓摇头。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这次不是作戏,然后起身在事先备妥的两个马克杯倒入咖啡。 “她果然有很多烦恼,真可怜。”康正把一个马克杯拿到加贺面前。“需要奶精和砂糖吗?” “谢谢,黑咖啡就可以了。不过,”加贺说,“如果像您所说,她是受不了大都会的孤独,我倒认为平常应该就会有征兆。为甚么到了上个礼拜才突然发生变化,而且变化大得连同事都看得出来?” “……您的意思是?” “就算是自杀,而且动机就如同您所说的那样,我还是怀疑在自杀前几天发生了甚么影响她的事。” “也许真的发生过甚么吧。” “您有没有这方面的线索?” “没有。我说过很多次了,在星期五晚上那通电话之前,我们很久没有联络。如果有那些线索,我早就告诉你们了。”明知不能对刑警不耐烦,但康正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尖锐起来。 “是吗?”加贺则一副没有留意对方语气的样子继续说:“我也问过公司的人了,并没有得到可能的回答。”说完后他的视线落在记事本上。“上周二令妹请假没去上班,理由是身体不适。然后,隔天令妹的样子就不太对劲。” “哦。”这康正还是头一次听说。“您是说那天出事了?” “那一天,或者是前一天晚上。我认为这样想比较合理,您认为呢?” “我不知道,也许吧。” “为求万全,我针对那个星期二做了一些访谈,结果住在园子家隔壁再隔壁的女性,目击到令妹中午时分外出。那位女性是美发师,星期二公休,因此记得很清楚。” “应该是去买东西吧?” “也许是,但有件事有点奇怪。” “甚么事?” “令妹的服装。牛仔裤加防风夹克,这没有问题,但据说她象是要把口鼻遮起来似地围着围巾,而且还戴着太阳眼镜。” “哦……” “您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 “我认为,令妹这么做的目的可能是为了遮住长相吧。” “会不会是眼睛长了针眼或甚么的?” “这我也想过,所以在鉴识那边看过遗体的照片了。”说着,加贺将手伸进西装外套的内口袋。“您要看一下吗?” “不了……结果怎么样?” “没有针眼也没有青春痘,很干净清爽的一张脸。” “那就好了。”康正不禁这么说。他的意思是,至少妹妹死的时候脸是干净漂亮的。 “这么一来,”加贺说,“或许可以推测令妹是到一个不太想露脸的地方去。关于这点您有没有甚么线索?” “没有。”康正摇头。“我无法想象园子会出入不正当的场所。” “而且又是白天。” “对。” “那么,关于这件事,也请您再想想看。要是想到甚么,请务必与我联络。” “您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康正喝了一口咖啡。好像有点太浓了。 “接着我想请教的是,”加贺再度打开记事本,“令妹对设计有兴趣吗?” “设计?甚么的设计?” “甚么都可以。服装设计也好,室内设计、海报设计都可以。”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舍妹和设计有甚么关系吗?” 听到这一问,加贺指指康正的手边。 “刚才还给您的记事本后面,有通讯录。里面记了一组公司的电话,令人猜不透令妹与该公司的关联。那家公司叫做﹃计划美术﹄。” 康正打开园子的记事本。“有了。” “一查之下,那是家设计事务所,承办各种设计。” “哦……您向这家事务所询问过了?” “问过了,但是事务所方面表示不知道和泉园子这个人。您不觉得很奇怪吗?” “的确很奇怪。公司里所有人您都问过了吗?” “哦,虽说是事务所,但也只有老板兼设计师一人,与一个美术大学的工读生而已。而那位大学生是这个夏天才开始在那里工作的。” “那位老板兼设计师叫甚么名字?” “藤原功。您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没有。” “那么绪方博呢?这是打工的大学生。” “没听过。舍妹在说起女性朋友的时候,也不会具体地说出她们的名字,更何况是男人,从没听她提起过。” “或许女孩子都是这样的。不过,还有另一个也请您回想看看。佃润一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佃润一……” 康正直觉这个名字不太一样。然后在零点几秒后就想起来了。 润一(Junichi)——缩写是“J”。 “这个人是甚么人?”他力持平静地问,免得加贺起疑。 “今年三月前在这家事务所打工的人,四月起就到出版社就职了。” “您也向这个人问过园子的事了吗?” “透过电话问过,他也是说不知道。” “这样啊……” 这个人是否就是纸条上的“J”,康正还无法判断。如果是的话,他说他不认识园子就很奇怪了。无论如何,有尽快确认的必要。 “我明白了。这阵子我准备把舍妹的东西全部整理好,我会检查看看有没有与那家设计事务所有关的东西。” “麻烦您了。”加贺微微行了一礼,然后把笔收起来。“对不起,耽误您这么久的时间。今天我就先告辞了。请问您今天下半天有甚么计划吗?” “我和公寓的房东约好要碰面。”这是事实。短期内,康正打算继续承租这间公寓。 “是吗?您要忙的事情还真不少。”刑警站起来。 “请问,这件事的调查会持续到甚么时候?”康正问。他没有说“这个案子”,是藉此表达自己的观点。 “我希望能够尽快整理清楚。” “那我就不懂了。听山边先生的意思,感觉会以自杀顺利结案,不是这样吗?” “最后的结果或许会是那样。但要这么做,还是有必要做出完整的报告。我想和泉先生应该能够理解。” “这我知道,只是不懂到底还缺甚么。” “在这方面,我认为调查是不嫌多的,虽然耽误您的时间很过意不去。”加贺行了一礼。就连这种动作,由这个刑警做起来也令人感到似乎另有涵义。 “解剖的结果您有甚么看法吗?”康正换个方向问。他想知道这个刑警手上究竟有甚么牌。 “您是指?” “有没有甚么可疑之处。” “没有,没有甚么特别的。” “那么就是行政解剖喽。” 进行行政解剖时,若法医感到有可疑之处,便会与警方联络,转为司法解剖。此时,解剖程序便会有警官在场。 “是的。有甚么地方是您想多了解的吗?” “是没有特别想了解的……” “根据法医的报告,令妹的胃中几乎没有食物残留。虽然不到绝食的程度,但看来并没有好好进食。这是自杀者常见的特征之一。” “也就是没有食欲……” 是的——说完加贺点一点头。 康正为了掩饰自己因悲伤而快垮下来的脸,伸手摸摸脸颊。再度回想起园子死前在电话中的声音。 “血中的酒精浓度呢?上次您似乎很在意舍妹喝了多少葡萄酒。” “关于这个,”加贺再次取出记事本,“虽验出酒精,但量并不多。诚如您所说的,令妹饮用的似乎是剩下的酒。” “安眠药呢?” “服用了。哦,还有,葡萄酒杯里剩下的酒中,也验出同样的药。” “原来如此。” “这倒是有点奇怪。”加贺阖起记事本,收进口袋里。“一般自行服药会这么做吗?我想普通应该是先把药放进嘴里,再以饮料吞服才对。” “混在葡萄酒里喝也不错吧。” “话是没错。”加贺好像有话要说。 “死因确认是触电而死?”康正提出下一个问题。 “是的。没有其他外伤,内脏也没有异常。” “那么,园子是照她的希望,死的时候没有感觉到痛苦。” 对康正这句话,加贺没有作答。说声那么我该告辞了,便穿起大衣。然后又说:“啊,对了,有件事想要确认一下。” “甚么事?” “您说,定时器是您停掉的吧?” “对。” “您也说,您并没有碰触电线和令妹的身体?” “我想我应该没碰。怎么了吗?” “哦,这可能不是很重要,不过在调查遗体的时候,胸口的电线松掉了。正确地说,是固定电线的OK绷有些脱落,导线没有贴好。” “是因为甚么缘故脱落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但这是甚么时候发生的呢?令妹过世的瞬间,电线应该是稳稳贴在胸前的。而过世之后,令妹不可能会动。这么一来,就不可能会有﹃甚么缘故﹄了。” 康正心中一凛。他真的没有碰触电线和园子的身体。报警之前虽然做了不少事情,但在尸体方面,康正为了避免事后招致怀疑,并没有去动过。也就是说,当时尸体就已经处于如此不自然的状况了。电线松脱,想必是“凶手做了甚么”造成的。这么一来,他必须消除加贺对这件事的怀疑。 “那么,应该是我吧。”康正说。“大概是我去碰到,让电线松脱的。只有这个可能了。” “可是您说您没有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