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刚过,日期是从礼拜日过渡到礼拜一,睡意迟迟未来造访。青豆从浴缸出来换上睡衣,钻进床关上了灯。这么晚还醒着的她没有任何事可以干。问题就交给Tamaru去处理吧。不管需要想些什么,在这里入睡,第二天早上再用新鲜的脑袋思考才是对的。但是她意识的边边角角还觉醒着,渴求身体漫无目的的活动。睡不着。青豆放弃了,钻出杯子,在睡衣上套上羽绒服。煮开了水泡了花草茶,在餐厅的桌子前桌下,一点一点的喝着。脑子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却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像是远远的地方见着的云,有着深厚而密集的形状。虽然形状是明白的,可是却没有轮廓。形状和轮廓之间不知怎的像是有些差异。青豆端着马克杯在手走到窗前,从窗帘的缝隙中眺望着儿童公园。当然那里空无一人。半夜的一点刚过,沙场也好秋千也好滑梯也好,全都像是被遗弃了。非常安静的夜晚。风业已消停,一丝云也不见。而大小两个月亮,在冰冻的树木上并排漂浮着。虽然月亮从最后一次见到的时候开始,根据地球的自转也相应的产生了变化,却也仍是停留在视野之中。青豆站在那里,脑海中浮起福助头进的那间旧公寓,那个303号室门上插着的名牌。白色的卡片上印着【川奈】两个字。卡片并不新了。纸角有些弯曲,这里那里的因为湿气而有些印迹。这张卡片自从被插进去之后经历了不短的岁月。那个房间的住户是川奈天吾么,或者是一个姓川奈的人么,只有让Tamaru代为查明。不久之后,应该是明天就会有消息了吧。不管干什么都不会白白浪费时间的男人。那个时候事实就会明了。根据情况不久我就能和天吾见面也说不定。这个可能性让青豆呼吸困难起来。像是周围的空气急速的变得稀薄。可是也许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即使303号房间的住户是川奈天吾,那间公寓的某处恐怕也躲藏着福助头。而且不知道在偷偷策划什么不好的事。毫无疑问是在巧妙的制定策略,执着的粘附在我和天吾的周围,阻止我们的再会。============不,不用担心,青豆对自己说到。Tamaru是个值得信赖的男人。而且就我所知比任何人都能干而周到,经验丰富。只要交给他,他一定会毫不懈怠的替我抵挡福助头。不仅仅是对我,对tamaru而言福助头也是麻烦的存在,是不得不排除的危险因子。可是如果tamaru因为某些理由(虽然怎样的理由不清楚),判断出我不应该和天吾相会的话,那时该怎么做才好呢?如果那样的话,他一定会果断的排除掉我和天吾见面的可能性。我和tamaru互相抱有类似个人好感之类的东西。那是实实在在的。虽然这样在任何场合下,老妇人的利益和安全都是最优先的。那是他本来的工作。不可能只为了青豆而行动。这样想着青豆不安起来。天吾和她的相会结合,排在tamaru的优先顺序表的什么地方呢,青豆不知道。对tamaru坦白川奈天吾的事,难道说是个致命的错误么。天吾和我之间的问题,不应该从最初到最后都由我一个人处理么。但是现在一切也回不到原点了。不管怎样我也已经,将事情向tamaru坦白了。那个时刻是不得不这么做。福助头大概在那里等着我去,那样我一个人逞强无异于自杀行为。而且经过了时间的流逝,已经没有保留态度静观其变的富余。向tamaru坦白一切将问题委托给他,是那时我能做的最优选择。青豆不再考虑天吾的事,越是这么考虑,思考的线越是将身体缠绕在一起。不要再去想了。也不要看月亮。月亮的光芒会无声的扰乱她的心。改变江水的起落,摇曳森林的生民。青豆喝掉最后一口花草茶离开窗边。将马克杯在水池冲洗干净。稍微喝了一点白兰地,不过怀孕还是不能摄入酒精。青豆在沙发上坐下,点着边上小小的读书灯,再一次重读《空气蛹》。她现在几乎把这部小说读了十遍。并不是那么长的故事,文章的细节几乎都能背下来了。可是想着再一次更为仔细的重读一遍。反正这样也睡不着。而且那里也许有什么自己看漏的地方。《空气蛹》像是一本暗号书。深田绘里子恐怕是以流传什么信息为目的些的这本小说吧。天吾技巧的将这个文章改写的更为精巧简洁,充满效果的再次构成了这个故事。两个人组成组合,写成了吸引众多读者的小说。按【先驱】的领袖说的话【两人有着各自互补的资质。彼此配合,齐心协力完成了一项工作。】如果相信领袖说的话,因为《空气蛹》成为了最佳畅销书,将一些秘密公开发布,使得小小人失去了活力,【声音】也不再说话。其结果是井下干涸的水流彻底枯竭。这本书就是行使着这么重大的影响力。她将意识集中在小说的字里行间。墙壁上的钟指向两点半时,青豆已经读完了小说的三分之二。她合上书页,努力将自己内心强烈感受到的事转化为语言的形体。她在那时得到的是虽然还不是启示,缺是近乎确信一般的信息。【我不是偶然才被卷进这里的。】那是那个信息说的。【我是应该在此而在此。】我迄今而至,都认为是自己是被动的卷入这个【1Q84年】的。因为什么意图线路的连接点被切换,结果我乘坐的列车偏离了本来的线路,来到了这个全新的奇妙世界。而且注意到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两个月亮漂浮的,小小人出没的世界。那里有入口却没有出口。领袖死之前这样对我说明。【列车】就是天吾写的故事本身,我也被进退两难的包含在故事里。所以现在我在这里。作为被动的存在。说起来的话,如同浓雾中踌躇混乱的无知配角。但是并不仅仅是那样的,青豆想。【并不仅仅是那样。】我不是因为谁的意旨而被卷入,无心的来到了这里的被动存在。虽然有那样的部分。但是同时,是我自己选择了在这里。【在这里是我自身主体的意愿。】她这样确信。而且我在这里的理由很清楚。理由只有一个。和天吾相遇,结合。这是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理由。不,反过来看,这是这个世界在我内心存在的唯一理由。或者是像两面相对而置的镜子那样不断反复的悖论。这个世界中既包含了我,我自身中又包含了这个世界。天吾现在写的故事,是有着怎样故事的故事,青豆当然不知道。恐怕那个世界也浮着两个月亮吧。那里也会有小小人出没吧。她所能推测的不过是这样。不管怎样,那是天吾的故事的同时,也是我的故事。青豆是明白的。(一堆废话 LZ忍不住了 赶紧结束23吧 阿门)青豆知道这些的时候,是在反复阅读主人公少女和小小人们在夜晚的屋子里不断制作空气蛹的场面。她一边将目光不断追寻那详细而鲜明的描写,一边感受着小腹里一点一点的温暖。像是要融化一般有着不可思议深度的温暖。那里有着虽然很小,却拥有重重的核心的热源。那个热源是什么,发热又意味着什么,怎么想也不会明白。小东西。感应着主人公和小小人一起制作空气蛹的情景,散发热量。========青豆将书本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解开睡衣上衣的扣子,将手心按在小腹上。手心感觉到了那里散发的热量。像是那里浮着淡淡的橙色光芒。她关掉读书灯的开关,在卧室的黑暗中凝神看着那个地方。那里在似有若无的发出微弱的光芒。可是光无疑就在那里。我并不孤独,青豆想。我们融合为了一体。恐怕也共同包含着一个故事。(村长你妈妈喊你回家吃脑残片 凑字数也不能这么凑啊)而且如果那是天吾的故事,同时也是我的故事的话,也许我也能书写情节。青豆思考着。添写进什么,或者是将那里原有的什么改写,一定也是能做到的吧。不管怎样,结果都应该能够由自己的意志来决定。不是吗?她就那个可能性思考着。但是怎样才能做到那样的事呢?青豆还不明白其中的方法。她明白的是,一定有那样的可能性。那是现如今缺乏具体性的一个理论而已。她在浓密的黑暗中紧紧咬着双唇,思考着。非常重要的事。必须深入考虑。我们两人组成组合。天吾和深田绘里子因《空气蛹》而组成了优秀的组合,那个这个新飞故事里我和天吾组成组合。我们两人的意愿——或者是意愿深处的东西——合二为一,完成推进这个错综复杂的故事。那恐怕是在任何地方都不可见的深处完成的作业吧。所以即使没有见面,我们也结合成了一体。我们制作故事,另一方面故事又推动我们。不是这样的事么?(你妄想症……)有一个疑问。十分重要的疑问。我们书写的故事里,这个小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它担负着怎样的任何呢?这个小东西,十分之强的感应着小小人和主人公少女在小屋中制作空气蛹的场面。在我的子宫中十分微笑,却又能够感知的散发热量,散步橙色的光芒。简直像是空气蛹一样。我的子宫发挥了【空气蛹】的作用,这意味着什么呢?我是母体,这个小东西对我而言是子体吗?我没有性交行为就怀上了天吾的孩子,是小小人的意志以某种形式参与了吗。它们巧妙的换走了我的子宫,将其作为【空气蛹】加以利用。它们从我这个装置这里,为自己制造出新的子体吗?不,不是那样的。她强烈而明了的感觉到。那不可能。小小人现在失去了活力。领袖是这么说的。小说《空气蛹》在世间广为流传,妨碍了它们本来的行动。这次的怀孕是在它们不可见的地方,巧妙的避开了它们的力量完成的。那究竟是谁——或者是怎样的力量——让这次怀孕成为可能呢?而且是为什么呢?青豆不明白。(其实是巨乳萝莉勾引了你男人 傻孩子)她明白的是,这个小东西是天吾和自己之间的,无可替换的小生命。她再一次将手按在小腹上。温柔的抚按着边缘浮起的橙色光芒。手心感觉着这份温暖,传递给全身。不管怎样我都要保护这个小东西。谁也不能夺走他。谁也不能侵害他。我们一同孕育着他。她在黑夜中下定决心。走到卧室脱下了羽绒服,钻进被子里。仰卧着将手按在小腹上。手心再一次感受到那份温暖。不安已经消失了。也没有迷惑。我必须变得更加坚强。我的身体和心灵必须融为一体。终于睡眠像是漂浮的烟雾一样无声的到访,将她的全身包裹着。天空仍然浮着两个月亮。第24章 天吾 离开猫的小镇父亲的遗体,被体面的包裹在熨烫过的NHK制服里,放进了质朴的棺木。恐怕是最便宜的棺木吧。虽然比装蜂蜜蛋糕的木箱子结实点,却让人感觉冷冰冰的。故人的身材不大,装在里面却也几乎没有多余的长度。三合板制成的,没有任何装饰。这个棺木没有问题吧,殡仪馆的人有所顾忌似的的问道。没有问题,天吾回答。是父亲自己在商品目录里选择,自己付费买的棺木。死者没有异议的话,天吾也没有异议。NHK收费员的制服在身,躺在质朴棺木中的父亲,看不出来已经死去了。像是在工作间隙中小睡一下的模样。不久就会睁开眼睛,戴上帽子出门去收取剩下的费用。缝着NHK标志的制服,看上去就像他皮肤的一部分。这个男人在制服的包裹下降生到这个世界,又在制服的包裹下燃烧殆尽。实际上天吾也想不出除了制服之外的入殓服。和在瓦格纳的歌剧中出场的战士们在铠甲的包裹下实施火葬一样。礼拜二的早上,天吾和安达久美合上棺木的盖,钉上了钉子。然后坐上灵柩车。说是灵柩车,和从医院搬运遗体到殡仪馆的车一样,是非常实务性的丰田小面包。只是带车轮的床换乘了棺木而已。大概这是最便宜的灵柩车吧。完全没有表示郑重的要素。也听不见【诸神的黄昏】的音乐。安达久美像是完全不在意这样的事。这不过是单纯的移动手段。重要的是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亡了,残留下的人们将这个事实铭记在心。两个人做着计程车,跟在黑色的面包车后面。离开沿海岸的路,稍微进到山里的地方就是火葬场。虽然算是比较的新,却是极度缺乏个性的建筑,说是火葬场更像是什么工厂,办事处的房舍之类的。但是庭院修整的美丽而仔细,高高的烟囱笔直竖立向天空。让人明白这是带着特殊目的的设施。那天,火葬场不是那么忙,几乎没有等待的时间棺木就被运往焚化炉。棺木一点一点的推进炉子,潜水艇的舱口一般沉重的盖子盖上了。戴着手套年纪不小的员工,对着天吾行了一礼,按下了点火的按钮。安达久美向着闭上的盖子合起双手,天吾也这么做了。========火化结束的一个小时里,天吾和安达久美在里面的休息室度过。安达久美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温热的咖啡,两人默然的喝着。两人在面向大大的玻璃窗前的长椅并排坐下。窗外冬季枯萎的草坪伸展着,还有落尽了叶子的树。能看见黑色的两只鸟立在树上。不知名的鸟。尾巴很长,身体很小,叫声却大而锐利。鸣叫的时候尾巴笔直竖起。树木上是广阔而没有一丝云的冬季的天空。安达久美奶油色的呢子外套下,穿着裙摆很短的黑色连衣裙。天吾在圆领的黑毛衣上穿着深灰色的人字呢大衣。脚上是焦茶色的休闲皮鞋。这是他所有的衣服中最正式的打扮。“我的父亲也是在这里火化的哟。”安达久美说。“一块来的人们全都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托他们的福天花板上像是飘起云彩似的。不管怎样在那里的都是渔民同伴呀。”天吾想象着那番光景。晒得黑乎乎的一群人,身上包着别扭的黑色套装。大伙都一个劲的吐着烟圈。然后悼念着因肺癌死去的男人。可是现在,休息室里只有天吾和安达久美两个人。周围静寂满溢。除了不时从树间传来鸟锐利的叫声外,没有打破静寂的东西。没有音乐,也听不见人的声音。太阳沉稳的光芒照射在大地上。光芒越过玻璃窗射进房间,寂寞的在两人脚边投出光影。时间像是接近河口的河流一般缓缓流动。“谢谢你陪我一起来。”天吾在长时间的沉默后说道。安达久美伸出手去,放在天吾的手上。“一个人的话一定会很难受的。有谁在身边会比较好。是这样的哟。”“也许是这样的。”天吾承认道。“一个人死去,不管发生什么都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因为这个世界上一个洞穴突然裂开来了。我们必须对此正确的表达敬意。否则洞穴就不能很好的填补上。”天吾点点头。“任由洞穴打开也不行。”安达久美说。“也许谁会掉进洞穴的。”“可是在某些场合,死去的人们抱着一些秘密。”天吾说。“就这么填补洞穴的话,那些秘密也就作为秘密完结了。”“那也是必要的吧。我是这么想的。”“为什么呢?”“如果死去的人带着秘密离开的话,一定是因为那个秘密是不能留在世间的种类。”“为什么不能留在世间呢?”安达久美放开天吾的手,直视着他的脸。“大概那里有着只有死去的人才能正确理解的事吧。不管怎么花费时间寻找语言也解释不好的事。只有死去的人自己一直沉默抱有的事。像是重要的行李。”==================天吾闭上嘴,凝视着脚边的日光。亚麻油毡的地板迟钝的发出亮光。眼前是天吾穿旧了的休闲皮鞋,和安达久美简洁的黑色浅口鞋。虽然就近在眼前,却感觉像是眺望远隔几里路的光景。“即使是天吾君,也有对别人说不出口的事,对么?”“或许有的。”天吾说。安达久美什么也没说,叠起被包裹在黑色长筒袜下细细的腿。“你说过之前死过。”天吾向安达久美这么问道。“唔,我之前死过一次。在下着冷雨的寂寞的夜晚。”“你记得那个时候的事?”“是啊,我想是记得的。从以前开始就经常梦见那时候的事。非常非常现实的梦,总是一模一样的内容。只能认为那是事实。”“这是像投生之类的事吗?”“投生?”“转世。轮回。”安达久美就此考虑了一会。“怎么回事呢。也许是这样的。也许不是。”“你死去之后也这样被焚烧了吗?”安达久美摇头。“那个地步的事是不记得的。因为那是死后的事。我记得的只是死时的事。谁勒着我的脖子。我不认识也没见过的男人。”“你记得那张脸?”“当然的呀。多少次做梦梦到过。在路上碰见一眼就会明白的。”“如果真在路上碰到了怎么办?”安达久美用指腹摸着鼻子。像是在确认鼻子还在那里似的。“那是我自己,考虑过无数次的问题。如果真在路上碰到的话怎么办。也许就这么逃走。也许偷偷跟在身后。不到那个现场是不会明白的呢。”“跟在后面怎么做呢?”“不知道呀。但是也许那个男人,掌握着关于我的什么重要的秘密。顺利的话也许能弄个清楚。”“怎样的秘密呢?”“比如我在这里的意义之类的。”“可是那个男人也许会再一次杀死你。”“也许。”安达久美轻轻嘟起嘴。“那里有危险。这点当然知道的很清楚。也许就这么跑掉才是最好的。但是在那里的秘密,不管怎样都吸引着我。就和只要有黑乎乎的入口,猫就无论如何都想窥视着钻到里面一样。”(勒死的女人有亚由美和天吾的妈妈 不知道安达久美是谁的转世……悬念啊 村长 )==========火化结束后,和安达久美两人收拾残留的父亲的遗骨,装进小小的骨灰盒里。骨灰盒交给了天吾。即使拿到这样的东西,天吾也不清楚该怎么做才好。说起来必须拿去放在哪里吧。天吾这么抱着骨灰盒,和安达久美一起坐计程车前往车站。“之后细碎的事务我可以适当的处理。”安达久美在计程车里说。然后考虑了一会补充道。“可以的话也替你安放骨灰吧?”这么一说天吾惊讶道。“那样的事可以吗?”“没有不可以的。”安达久美是哦。“虽然家里人一个也没来可不是无所谓的事。”“如果能替我这么做的话就是帮了我的大忙。”天吾说。然后像是多少感到内疚似的,正确说来是松了一口气,将骨灰盒递给安达久美。他在那时突然想到我恐怕再也不会看见这个骨灰了吧。之后留下的只有记忆。而且记忆也会在不知什么时候如同尘埃一般消散。“因为我是原住民,大抵的事情都能得到通融。所以天吾君早点回到东京比较好。我们虽然是非常的喜欢你,但是这里不是天吾君长期停留的地方。”离开猫的小镇,天吾想。“很多事,都谢谢你了。”天吾再一次道谢。“那个,天吾君,我给你一个忠告可以吗。虽然不像是忠告。”“当然可以的呀。”“你的父亲,也许是带着什么秘密去了那边。看起来多少让你感到混乱。这个心情我不是不明白。但是呢,天吾君不要再去窥视那个黑暗的入口比较好。那样的事交给猫们就好了。那样做的话你哪里也去不了的。而且之前的话也考虑一下比较好。”“必须得关闭洞穴。”天吾说。“是这样的。”安达久美说。“猫头鹰君也是这么说的。还记得猫头鹰君的事吗?”“当然。”【猫头鹰君是森林的守护神,是神通,赋予我们夜的智慧。】“猫头鹰还在那个树林中叫着吗?”“猫头鹰哪里也不去。”护士说。“一直都在那里。”安达久美送别乘坐去馆山列车的天吾。像是有必要实际上用自己的眼睛确认他坐列车离开这个小镇一样。她在月台上用力的挥着手,一直到看不见为止。=======回到高圆寺的房间已经是礼拜二的晚上七点。天吾开灯,在餐桌的椅子上坐下,环视着房间。房间还是昨天早上离开的样子。窗帘没有一丝缝隙的紧闭着,桌子上堆着原稿的打印件。六只削的很漂亮的铅笔在笔筒里。洗过的餐具叠放在厨房的水池上。时钟沉默的表示着时间,墙壁上的年历显示已经到了一年中的最后一个月。房间感觉比任何时候都寂静。有些过于寂静了。让人感到这份寂静包含着过度的东西。但也是只是错觉的缘故。也许是刚才一个人在自己眼前消失殆尽了的缘故。世界的洞穴填补的还不十分完全。用玻璃杯喝了一杯水,然后洗了热水澡。仔细的洗头发,掏耳朵剪指甲。从抽屉里拿出新的内裤和衬衫穿在身上。必须把各种气味从身上清楚掉。猫的小镇的气味。我们虽然是非常的喜欢你,但是这里不是天吾君长期停留的地方,安达久美说。没有食欲,不想做工作,也不想打开书。不想听音乐。身体虽然疲惫到不幸,神经却奇妙的高涨着。所以也不能躺下睡觉。周围漂浮着沉默却又有些技巧般的旨趣。深绘理在这里就好了,天吾想。不管是怎么无聊的事都好。没有意义的事都好。宿命般缺乏抑扬和问号都好。久违的想听听她说话。可是深绘理恐怕再也不会回到这个房间的事,天吾明白的。为什么明白呢,理由解释不好。可是她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大概。谁都好,想和谁说话。可能的话想和年长的女朋友说话。可是联络不上她。也不知道联络方式,而且就他被告知的情况来看,她依然失去了。试着拨了小松公司的电话。那是直接通向他办公桌的号码。可是没有人接电话。铃声响了十五下之后,天吾放弃着搁下话筒。还能给谁打电话呢,天吾考虑到。但是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想给安达久美打电话试试,却不知道号码。之后他想着世界某处还开着的,黑暗的洞穴的事。不是那么的大,却是很深的洞穴。朝洞穴里看进去大声叫喊的话,还能和父亲说上话吗?死者能够告诉自己真实吗?“样做的话你哪里也去不了的。”安达久美说。“而且之前的话也考虑一下比较好。”但是不是那样的,天吾想。不仅仅是那样。虽然知晓了秘密,也许也不能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即使这样,为什么不能把自己带向哪里呢,必须知道这个理由。正确了解其中的理由之后,或者我就可以去到那里也说不定。你是我的亲生父亲也好,不是也罢,已经怎样都无所谓了。天吾对着那里的黑暗洞穴如是说。怎么都没关系。不管怎样,你带着我的一部分就这么死去了,我带着你的一部分还活着。有没有实际的血缘关系,这个事实现在都不会改变。时间业已掠过这个部分,世界继续朝前迈进。感觉窗外能听见猫头鹰的叫声。但是无疑只是耳朵的错觉。第25章 牛河 如何之冷 如何之不冷 神就在此处“不会那么简单就死的。”男人的声音在背后说道。简直像是看穿了牛河的心思一样。“只是失去了意识。虽然离死还差那么一点。”没有听过的声音。缺乏表情的中立的声音。不高也不低,不过与刚硬也不柔软。像是宣布飞机到达时刻和股市情况的声音。今天是礼拜几来着,牛河没头没脑的响。是礼拜一的晚上。不,正确说也许日期已经是礼拜二。“牛河先生。”男人说。“叫牛河先生可以吧?”牛河沉默着。仅仅二十秒的沉默时间。然后男人没有预告,小幅度的一击,打在了牛河左侧的肾脏上。没有声音,却是背后而来的强烈的一击。激烈的痛楚贯穿全身。所有的内脏都收缩起来,直到疼痛告一段落为止都不能呼吸。不久牛河的嘴里发出干燥的喘息。“姑且礼貌的问问。可是希望得到回答的哟。嘴不利索的话,点头或者摇头,这样就好。这可是所谓的礼仪。”男人说。“叫牛河先生可以吧?”牛河点了几下头。“牛河先生。真是个容易记的名字。调查了裤子里的钱包。有驾驶证和名片。【新日本学术艺术振兴会专任理事】真是个气派的头衔不是吗,牛河先生。可是【新日本学术艺术振兴会】的理事大人,在这样的地方用隐蔽相机,究竟是在干什么呢?”牛河沉默着。还不能很好的发不出言语。“还是回答的好。”男人说。“这可是忠告哟。肾脏破裂的话一辈子都会疼的。”“监视住在这里的人。”牛河终于说道。声音的高低还不安定,时不时的破音。被蒙上眼睛后都听不出是自己的声音。“是川奈天吾吧。”牛河点头。“是给小说《空气蛹》做幕后写手的川奈天吾。”牛河再一次点头,之后稍稍咳嗽着。这个男人知道那件事。“谁委托的?”“是【先驱】。”“那就和预想的差不多了,牛河先生。”男人说。“可是为什么教团现如今还要监视川奈天吾不可?对他们来说,川奈天吾应该不是那样重要的人物。”那个男人站在怎样的立场上,把握着什么地步的情况,牛河的脑子飞速的运转着。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至少不是教团派来的人。可是这也不是值得欢迎的事实。或者相反,牛河也不明白。“在问你话呢。”男人说。然后用指尖压下左侧的肾脏。非常用力。“他和一个女人有关系。”牛河呻吟似的说道。“有那个女人的名字吗?”“青豆。”“为什么要追踪青豆?”男人问。“因为她加害了教团的领袖。”“不是加害。”男人像是检证似的说。“是杀了吧?更加简洁的说。”“是的。”牛河说。他想作为这个男人的对手不能隐瞒任何的事。“可是这件事没有告知社会。”“是内部的秘密。”“教团里有几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不超过十个。”“其中也包括你?”牛河点头。男人说,“也就是说你在教团中处于相当重要的位置。”“不,”牛河说着摇头道。头一偏被打过的肾就开始作痛。“我不过是个小兵。偶然知道了这个状况罢了。”“在麻烦的时候,待在了麻烦的场所。是这样的吧?”“我想是这样的。”“话说牛河先生,你这次,是单独行动的吗?”牛河点头。“可是真是奇妙的事呢。监视和尾随这样的工作一般来说组成团队才是常理。以防万一还会加入补充队员,至少也需要三个人。而且你们一般在组织的活动结束后才开始行动。单独行动有点太不自然了。这样的话,你的回答我不很满意呀。”“我不是教团的信者。”牛河说。呼吸也沉稳了,终于可以开口利索的说上话。“只是被教团当做个人雇佣罢了。说是使用外部的人员比较便利。”“作为【新日本学术艺术振兴会】的专任理事?”“那是个幌子。那个团体没有实体存在。主要是为了教团的税金对策搞出来的。我作为一个和教团没有联系的个人从业者,为教团所用。”“像是佣兵那样的哪。”“不,和佣兵不一样。只是接受委托收集情报罢了。如果有必要,暴力的事件还是交给教团里的其他人负责。”“在这里监视川奈天吾,刺探和青豆之间的联系是受的教团指示吗,牛河先生?”“是的。”“不是吧,”男人说。“这可不是正确的回答。如果是从教团那里掌握的这个事实,也就是说掌握了青豆和川奈天吾的联系的话,团伙是不可能交给你一个人监视的哟。使用自己那边的人,组成团队,这样做的话失误更少,也更能发挥武力的效果。”“但是真的是这样的。我只是遵从上面的指示罢了。为什么交给我一个人干,我也不清楚。” 牛河的声音还带着不安定,时不时的破音。如果【先驱】掌握到青豆和天吾的关联的话,我也许就这么被抹灭了,牛河想。我不在的话,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么结束了。“不是正确的回答,我可是不喜欢的。”男人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道。“牛河先生,你应该对这件事有切身体会才对。再一次殴打同一只肾脏怎么样。可是用力打的话,我的手也是会疼的。而且给你的肾脏造成深刻的伤害也不是我的目的。我对你也没有个人的仇恨。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得到正确的回答。所有这回试试新的玩法。就到海底去。”=======海底?牛河想。这个男人究竟打算说些什么呢?男人像是从口袋里取出什么的样子,卡萨卡萨的塑料摩擦声传到耳朵里。然后牛河的头上被紧紧地套上了什么。是塑料袋。像是冷冻食品用的厚厚的塑料袋。之后又大又粗的橡胶轮套套在了脖子上。这个男人打算让我窒息而死,牛河醒悟到。吸进空气嘴里立马就塞满了塑料袋,鼻孔也被堵住了。两边的肺拼命地寻求着新鲜空气。可是却哪里都没有。塑料袋紧紧的帖在整个脸上。如同死的面具一样。一会之后身体的肌肉开始激烈的痉挛。牛河想要伸手把那个袋子取下,手却是一动也不能动。在背上牢牢的绑着。头里的脑浆像气球一样膨胀,像是要这么炸了似的。牛河想要叫。不管怎样都想要新鲜的空气。可是当然发不出声响。舌头瘫在了嘴里,意识从脑中跌落。不久脖子上的车轮胎被摘下,塑料袋也从头上取了下来。牛河一个劲的将眼前的空气送入肺中。好几分钟的时间里,牛河简直像是拼命啃咬够不着的什么的动物似的,弓着身体不断激烈的呼吸。“海底怎么样?”男人等待牛河的呼吸平息,问道。声音中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到了非常深的地方。看到了从没看见过的东西是吧。非常珍贵的体验。”牛河什么也没说。发不出声音。“牛河先生,虽然重复过几次了,我要的是正确的回答。所以再问一次。在这里监视川奈天吾的行动,探寻和青豆的联系是受教团的指示吗?非常重要的事。关乎人命。好好的想想,再给我回答。你要是撒谎的话,可是明白的哟。”“教团还不知道这件事。”牛河终于说出了口。“是吧,这才是正确的回答。教团还没有掌握到青豆和川奈天吾之间的联系。你还没有向教团的团伙汇报这个事实。是这样的吧?”牛河点头。“一开始就老实回答的话,也就不用到什么海底了。很辛苦吧?”牛河点头。“明白的哟。我以前,也遭过那份罪。”男人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客套话似的说道。“无论是多么痛苦的事,只有体验过的人才会明白。苦痛不是那么简单而一般化的东西。每个人的苦痛各有各的特性。将托尔斯泰的名言稍微改换一下的话,快乐总是相似的,每个人的苦痛却各有各的不同。只能体味不可言传。你不这么认为吗?”牛河点头,他还多少在喘息。========男人继续道。“所以就在这推心置腹,不要再有所隐瞒,老老实实的说吧。好么,牛河先生?”牛河点头。“如果还是不老实回答的话,还要到海底去的。下回会稍微长些,再让你缓缓的走在那里。直到更加的痛苦。这么干的话可能就回不来了。不想遭那份罪吧。怎么样,牛河先生?”牛河摇头。“看来我们还是有共同点的。”男人说。“互相看来外表是一匹狼。或者是流浪犬。清楚的说,就是社会抛弃的东西。生来就不适应组织,也不被组织那样的东西所接纳。全都靠自己一个人。一个人决定一个人行动,一个人承担责任。虽然是接受上级的名林,却没有同事没有下属。只能依赖自己被赋予的头脑和手段。是这样的吧?”牛河点头。男人说。“所以我们既有强项,同时又有弱点。比如拿这回的事来说,你太过急功近利了。没有向教团报告中途的经过,自己一个人就这个干了。想尽可能的干的漂亮,展示自己的手段。但是另一方面防卫又太过天真。不是吗?”牛河再一次点头。“有什么必须干到这个地步的理由吗?”“领袖的死有我的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