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我是喜欢在现实世界里反复摸索的那种人,对假想世界没有任何的兴趣。” “说什么呢。啊,我知道了,你是没有自信,所以想借口开溜吧?” 汤川一下子就板起了脸:“我可没有开溜。” “那你就试试呗。你才是故意吊人胃口。”恭平又把手柄往汤川眼前递了两次。 汤川一脸不情愿的模样,接过手柄说道:“我不知道这玩意怎么使啊?” “试试你就知道了。”恭平重新开始了游戏。 “哇,等等,别这么突然……”汤川眼镜片后的眼睛一下子睁大,凝视起了画面。他连忙拼命摁起了手柄。即便站在一旁也能看出,他已经投入了全身的力量。 仅剩三次的游戏机会,瞬间便灰飞烟灭了。恭平在榻榻米上扭动着身子,大笑不止。 “你真强——就算是我妈,也还能再多撑一会儿的——你这叫什么嘛——简直就是强到爆了——” 汤川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柄。 “我多少体会到一些了。对于这个游戏,你的实力的确不凡。” 恭平躺在地上,往后一仰身子,说道:“抱歉,我可不想让博士你来评价我的实力。” “好了,咱不聊这个了。那是什么?”汤川看了看小桌上的东西。 恭平爬起身来,一脸不乐意的表情,说:“看了不就知道?语文和算术的习题呗。” “哦,暑假作业啊?” “不光只有这些啦。” 恭平把神龛下的硬纸箱拽到身旁。那是昨天送到旅馆来的快递。除了换洗的衣服和游戏机之外,里边还塞了不少的暑假作业。 “首先是生活日程表。每天都订一个计划,之后再写下当天的计划完成情况。这种事最麻烦了。然后还得看书,写下读后感。最后是自由研究。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为什么大人们都喜欢让我们做这种事?好不容易放暑假了,就让我们开心地玩一玩啊。” 汤川拿起算术的习题册,哗啦哗啦地翻了几页。 “基本上就没动过嘛。来得及吗?” “估计悬。我只有到了每次临收假前,一边被老妈训着一边做。训归训,不过老妈还是会帮忙的啦。” 每年,恭平的假期作业都是这样做出来的。 “这可不叫‘帮忙’。你母亲这么做,其实是在害你。她妨碍了儿子的学习。” “话是这么说,但我要是交不出作业来的话,就会被老师骂的啦。” “那就让他们骂好了。这可是为你好。” “什么嘛,尽说些漂亮话。”恭平伸出手去,想要从汤川手上抢回习题册。可还不等他够到,汤川便轻轻地闪开了。 “我来帮助你做吧。这样的话,不出两三天的时间,这本习题集就全都搞定了。” 恭平挺直了背,说道:“博士你愿意帮忙?” “这不叫‘帮忙’,这叫‘帮助’。我的意思是说,我会指导你一下,让你能够全都做对。” “那你不成我的家教了?” “说得直白点儿,就是这么回事。” “哎——?”恭平皱起了眉头,“好不容易到这里来玩儿一趟,我可不想还整天‘学习,学习’的。” “反正你迟早都得做。”汤川摊开了那本习题册,“请计算一下十八角形的内角总和——这问题你迟早都得靠自己的实力去解决的。如果长大之后你还不会做这样的题,那你会在很多方面吃亏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现在就把它学会。而且,眼下你不是已经在我的帮助下,解开一道习题了吗?” “哎?有吗?” “就是那只火箭。之前你不是还借助于水火箭,看到海底的玻璃了吗?那就是个不错的自由研究。数据全都在我这里,你只用把它们给归纳整理一下就可以了。” “对啊。”恭平猛地拍了下手,“可试验是博士你做的啊?我这不算是在抄袭吧?” “让你母亲帮你做算术题的时候你还挺无所谓的,现在又来纠结起这些个问题来了?水火箭试验里,你是参与者。这不算是抄袭。” “太好了。这样的话,我就已经完成一份作业了。”恭平比了个V的手势。 “你不如就乘胜追击,把这些个题也一块儿搞定吧。”汤川拿起了习题册。 恭平皱起眉,挠了挠后脑,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来试一下吧。博士你来教我做的话,感觉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你就偷着乐去吧。不过呢,凡事都得有个商量,我教你做题,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恭平立刻紧张了起来。 “你知道什么是主管钥匙吗?宾馆或者旅店里,都会有一把能够打开所有房间的主管钥匙。” “就是姑父他们房里的那把吧?之前我看到成实从抽屉里拿出来过。” “就是那东西。我想借来用一下。” “行啊。我去跟他们说。”恭平站起身,结果却被汤川一把摁回到了座位上。 “也不必现在去。而且,我也不是要让你去借。”汤川舔了舔嘴唇,压低嗓门接着说道,“我是要你去把它给偷偷地拿来。”25 西口跟前往县警本部的矶部等人道过别,回到玻璃警署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整个警署里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看起来,开设搜查本部的事已经正式决定了,但凡手上没事的人,都在忙着做准备工作。 西口走进署里最大的房间——大会议室里,只见众人正在忙着把电脑和各种办公器具搬到会议室里。 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西口的肩膀。西口回头一看,只见桥上阴沉着个脸,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你再在这里傻站着,可是会被人叫去帮忙的哦。还没吃饭吧?咱一起去吧?” “这行吗?大伙儿都忙着呢。” “等县警来了之后,他们肯定会把你使得团团转的。该偷懒的时候,还是要稍微偷下懒才行的啦。” 看到桥上迈开了脚步,西口也赶忙跟了上去。 两人走进了警署附近的一家小餐馆。西口要了一份烤肉套餐。听说要被县警使得团团转,西口心想自己还是得稍微补充一下营养才行。 “真是麻烦啊。我本以为只是场单纯的案件,没想到事情却闹得如此之大。都怪那个警视厅的管理官。县警来的那些家伙,说起话来感觉就像是我们这边没做好一样,可就当时的那状况来看,不管谁都会认定那是一场事故的啊。总这么纠结不休,见尸体就拿去解剖的话,那我们这边可是会被说的。”桥上用筷子戳着烤鱼,不停地嘟囔念叨着。 “桥上你今天上哪儿转悠去了?” “东玻璃。跟县警派来那些人一起去的。说得准确一点,应该说是去给他们带路。” “Marin Hills那边吗?” “那边也去过,不过实际上却是在别的小区打听的情况。说是仙波的老婆已经死了,不过他老婆的老家就在那里。只不过那地方现在已经改成停车场了。” “仙波的太太是东玻璃的人?” “似乎是的。”桥上把筷子往桌上一放,从挂在旁边椅子靠背上的上衣里掏出手册。“据警视厅发来的资料看,仙波本人是爱知县丰桥市人。就职后去了东京,三十岁时和在同一公司里任职的女同事结婚。而他的这个女同事,就是东玻璃人。” 桥上让西口看了看手册。手册上写着“悦子旧姓日野”的字样。 “这么说,他是故意在妻子老家附近买下的别墅咯?” “不,两人结婚的时候,他老婆的老家就已经被拆除掉了。他老婆就只是在东玻璃住到高中毕业,之后他岳父就带着一家人调任到横滨去了。和仙波结婚之后,他老婆也就跟着他一起在东京住下了。另一方面,三十五岁的时候,仙波独立开了一家家电修理的公司。当时他住在东京都目黑区,公司经营得还算不错,四十六岁时,他买下了Marin Hills的那栋别墅。因为之前他老婆总跟他念叨,说很想看看故乡的大海,希望能搬回故乡去,所以他就满足了他老婆的这个愿望——据说仙波是在因杀人被捕,接受审讯时说的这些事。”桥上合起手册,拿起了筷子。 “嗯。照你这么说,感觉这个仙波也不算是什么坏人啊?”西口一边嚼着烤肉,一边说道。 “世事无常啊。虽然公司业绩好得足以买下一栋别墅,但这种中小企业,只要走错一步,今后的情况就会变得难以设想的。仙波的那家公司也是一样。他也只是稍稍拓展了一下经营范围,结果就让他背上了沉重的担子。转眼间,仙波债台高筑,没多久公司就倒闭了。尽管手里还有目黑和Marin Hills的两处房产,但这一次却轮到他老婆患病了。而且得的还是癌症。” “癌症?”西口皱起眉头,“这……” “确实够倒霉的。”桥上往嘴里塞了一块煮菜,“为了筹钱治病,两人决定卖掉目黑的房子,搬到Marin Hills去住。尽管他老婆最终实现了心愿,但事情的经过却挺让人觉得有些讽刺。但这样的生活也没有持续多久。不久之后,老婆死掉,就只剩下仙波孤零零一个人了。” “在那种地方独自居住,倒也确实挺可怜的。”西口回想起了那处废墟一样的别墅地。 “仙波在那里独自居住了一段时间,但没有固定收入的话,生活也很难维持下去。后来,他就再次前往东京,在电器行任职上班了。就在这时,仙波犯下了杀人罪。” “之后的资料我也看过,据说他杀害的是一名前坐台小姐?” “两人当时因是否曾经借过钱而发生了口角,一怒之下,仙波就动手杀害了对方。身无分文,老婆死去,估计仙波当时也已经是彻底迷失自我了。说他傻,似乎也确实有点傻,但这样的经历,却总会让人不禁有些同情。” 西口抬起手来,制止了桥上。 “冢原当时是不是也一样?他对仙波是不是也心怀同情?” 桥上稍稍思考了一下,说道:“应该是吧。当时负责审讯的就是冢原。在审讯记录上留下记录,说仙波为了老婆在Marin Hills买下别墅的人,估计也是冢原。或许,他觉得这样写的话,能让其他人在审判时对仙波稍微有个好点的印象。” “如果真是这样,那估计仙波应该也不会对冢原怀恨在心的吧。” “恐怕是的。”桥上点头,“现在还有几家人,当年曾经和仙波老婆的娘家有过来往,所以我们就找他们打听了一下情况。仙波住在Marin Hills的时候,几家人倒也经常会互相走动一下。曾经和仙波打过交道的人都说,没见过谁比仙波的心地更善良了。他动手杀人,想必也是因为对方实在是做得太过分了。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冢原才会打算在到这边的时候,顺道去探望他一下的。” “如此说来,这次的案件和仙波英俊之间……” 桥上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关系。就连县警派来的那些人,感觉似乎也已经失去了兴趣。”26 电视里正在播出着艺人们挑战危险游戏的综艺节目。虽然不是很想看,但恭平还是正襟危坐,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模样。节子把切好块的梨盛在盘子里,端上来往小桌上一放,说了声“吃吧”。 “谢谢。”盘子里虽然放着餐叉,但恭平却还是用手捻起了一块。 重治在一旁边喝茶边看书。成实吃过饭就出门去了。 “恭平你今天干吗了?感觉你似乎一直都没离开过房间呢。”重治问道。 “呃,做了一些暑假作业。之后打了一会儿游戏。” “做作业啊?真乖。” “不过我也只是刚开始做。博士跟我说,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他。” “博士?” “他说的是汤川先生。”节子站起身来。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房间,到厨房里去了。 “是吗?对了,那老师打算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重治说道。 “他说他自己也不清楚。”恭平说道,“他跟我抱怨过,说DESMEC的那些家伙整天就傻乎乎的,研究工作连一点进展都没有。” “是吗?不过他毕竟是帝都大学的老师,想来也不会赖着不给住宿费的吧。”重治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头发,看着恭平说道,“那位老师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有关案件的事呢?” “什么有关案件的事?” “什么都行啦。他有没有跟你说,这里死了人,让他觉得心里边有点发毛?或者说是问你那人怎么死的?”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跟我说过最近警察总是动不动就跑来,感觉有点心烦。” “是吗?”重治点了点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恭平你来得也真不凑巧。难得过来一趟,结果还被卷到了这种事情当中。本来说要带你去泡海水浴的,结果到现在也没去成,我这个做姑父的,感觉也挺对不住你的。” “没事的啦。海边的话,随时都可以去的啦。” “是吗?”重治刚回答完,房间角落里的无绳电话的子机便响了起来。但没响两声,电话铃便断了。大概是节子接起了柜台上的母机的缘故。 恭平看了看钟。九点差几分。综艺节目已经播完。手里拿着遥控器,恭平心里一直在盘算着,自己该找什么借口,才能继续留在起居室里。再过一会儿,重治就会去泡澡,在那之前,恭平必须想想办法,坚守阵地。 稍微掉换了几个频道,等了一阵,偶像主演的电视剧便开始了。虽然是个之前从来都没看过的节目,但恭平却搞得就像是期盼已久一样,在椅子上坐正了身子。 “怎么,恭平你还喜欢看这种节目?”重治感到有些意外。 嗯。恭平头也没回,两眼盯着电视回答道。如果姑父觉得这种节目很无聊的话,那就正中恭平的下怀了。 就在这时,无绳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响的方式却有所不同。这次似乎是通内线电话。 “哦,怎么回事?”重治就只是说了一句,却并没有起身去接电话。 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节子便走进了起居室里。 “是恭平他爸打来的。”说着,她接起了电话,“喂,能听到吗……?那,我让他来接电话。”之后,节子便把电话子机递给了恭平。 “我老爸?” “对,从大坂打来的。” 恭平把电话贴到耳边,说道:“是我。” “哟,是老爸我。最近还好吗?”听筒里传来了敬一开朗的声音。 “嗯,还行。” “是吗?我刚刚听你姑妈说了,说是那边似乎出了点事。你怎么不跟你妈说呢?昨晚你妈不是给你打过电话了吗?她问你有没有遇上什么事,你不是还说没什么的吗?” 因为很烦。恭平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我觉得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啦。” “不是吧?都死人了,还不够大啊?对了,你没事吧?” “什么没事?” “不是整天都有警察进进出出的吗?你心里不会觉得不安吗?不会感觉不能出去玩很闷,也不能专心学习吗?” “没这回事啦。玩我也玩了,作业我也做了。” “是吗?要是觉得待在那边不舒服的话,那你可要老实说哦。” 嗯。恭平嘴上回答了一句,但心里却在想:就算我回答说我在这边待不住又能怎样?难不成你还能让我到大坂去?之前不就是因为不能让我跟去,所以才把我送到姑父姑妈这儿来的吗? “那,你还能在那边再待一段时间吗?” “嗯。” “好,我知道了。你把电话给你姑妈吧。啊,等一下,你妈有话要和你说。” “别说了啦。昨天不是才刚和她说过话的吗?” 恭平把子机递给了节子。节子和敬一聊了几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敬一是不是很担心?”重治问道。 “感觉也不是。他那人做事总是一根筋,估计现在也是满脑子工作的事吧。”说完,节子看了看恭平,“你想在这里待多久都没事,不过要是你想到你爸那边去的话,你可要跟我说哦。姑妈我会立刻给你爸打电话的。” 嗯。恭平点了点头。 “好了,我也差不多该去泡澡了吧。”重治终于站起了身。 节子回到了厨房里。这下子,起居室里终于只剩下恭平一个人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打开房门,确认了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之后,恭平拉开了电视机旁的柜子抽屉。抽屉里,随意地放着一把带着块大木牌的钥匙。恭平把钥匙拿了出来,塞进了短裤的兜里。 之后,他关掉电视,拖鞋也没穿就出了房间,光着脚冲过走廊,横穿大堂,坐上了电梯。恭平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怦怦直跳,但这却不光只是因为刚才的那阵跑动。 恭平坐着电梯来到三楼,敲响了“云海之间”的房门,片刻之后,屋里传出了开锁声,房门打开。门后站着的人正是汤川。 你看。恭平掏出了那把钥匙。 “辛苦你了。有多长时间?” “我想趁着姑父还没泡完澡就把钥匙还回去,大概二十分钟吧。” “那就够了。走吧。”汤川同样也光着脚走出了房间。虽然旅馆里再没有其他的旅客,不必担心会被人听到脚步声,但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汤川没坐电梯,顺着楼梯爬上了四楼。可上了四楼之后,他却向着与恭平的预想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博士,你要上哪儿去?”恭平问道。“‘虹之间’在这边啊?” 汤川停下了脚步:“‘虹之间’?” “你不是要上那个死掉的大叔住的房间去看看吗?” 听汤川恳求自己去偷主管钥匙的时候,恭平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当时汤川的回答是:想到某间房间里去看看。听了汤川的回答之后,恭平就一直以为他是想到那位摔到岩石地里死掉的旅客的房间里去。说句实话,恭平自己其实也挺想进去看看的。警察在门上贴了“禁止入内”的那张条子,反而更加勾起了恭平的好奇心。 可是,汤川却摇了摇头,说道:“我没说要去那间房间。” “那你要去哪儿?” “跟我来,你自然会知道的。” 汤川在“海原之间”门口再次停下了脚步。 “这里?” “没错。”汤川从衣兜里掏摸了一番,“你把这东西戴上。” 那是一双白手套。手套是大人戴的尺码,所以恭平戴起来感觉有些宽松。 “抱歉,我这儿没有小孩儿戴的尺码。你就尽可能……别去碰房间里的东西吧。” “你到底想干吗?” 汤川想了一下,说道:“我要稍微做点调查。” “调查?调查什么?” “一些物理学方面的调查。这家旅馆的构造让我觉得很感兴趣,或许还会有助于我的研究,所以我想要稍微调查一下。” “既然如此,那你干吗不直接去跟我姑父说?” “这可不行。最近警察动不动就跑到这里来,要是你姑父把这事告诉了警察的话,那些家伙就会揪着我问个不休了。这种浑水我可不愿去淌——把钥匙给我。” “做名学者也真不容易呢。”恭平把主管钥匙递给汤川。 “整天只顾着轻松的话,是没法抓住真理的。” 汤川打开门锁,推开了房门。他用手摸索着打开了电灯的开关,走进了屋里。恭平也跟着走了进去。屋里没开空调,感觉又湿又闷。 整间房间的面积,和恭平住的那间差不多。汤川站在门口,在屋里环视了一圈之后,蹲下了身。他伸手在榻榻米上抹了一下,之后盯着手套看了一阵。 “你在干吗?” “没干吗。我听说这间房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所以心想里边会不会已经积上了灰尘。不过看样子他们还是经常会来打扫这里的。” 汤川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恭平站在他的身后,也探头朝窗外望了一眼。窗外,就是前几天夜里恭平和姑父两人放烟火的后院。 “我记得你说过,你那天还和你姑父一起放过攀升烟火?” “嗯,还放了五发呢。” “当时,这一侧的房间窗户全都是关着的吗?” “嗯,关着。” “你确定?” “确定。如果一不留神,让烟火窜到房间里去,那可是很危险的啊。所以,当时我和姑父两人一起确认过,是否有那间房的窗户开着的。除了窗户,我们还把所有烟火可能会窜进去的地方都盖上了盖子。” “是吗?”汤川点了点头,“当时这间房间的灯是不是开着的?” “灯?” “你们确认是否有窗户开着的时候,这间房间的灯是开着的吗?” “呃……”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恭平感觉到有些困惑,“我也不大记得了。” “和今晚一样,那天夜里,旅馆这一侧的房间应该都是空着的。如此一来,从后院抬头仰望的话,整栋楼的窗户应该都是一片漆黑的才对。” 恭平并不是不明白汤川这话的意思,可是,当时他却根本就没想那么多。有没有哪间房间的灯是亮着的呢?好像有吧。恭平自己也不大记得了。 无奈之下,恭平只好照实回答。汤川默默地点了点头,拉上了窗帘。之后,他一边盯着房间的墙壁,一边开始在屋里踱起了步。踱步时,他不时用拳头敲打一下墙壁,听一听声音。 “这栋楼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吧?大概是什么时候建的?” “我也不大清楚,不过至少应该有三十五年了吧。这旅馆是姑父的父亲兴建的。而我姑父大概在十五年前继承了它。” “十五年前?你姑父今年几岁了?” “呃,还没到七十。不过他说,四舍五入的话,也已经可以算作七十岁了。” “嗯,感觉差不多。他太太看起来倒是挺年轻的。” “姑妈也说,再过一段时间,四舍五入一下的话,她也六十了。” “六十?还要再过一段时间的话,那就应该是五十三四吧。不过看起来还真不像。”说完,汤川似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他低下头问恭平,“你爸爸几岁了?” “四十五。” “这姐弟俩,岁数差得还真够大的呢。” “那是因为他们两个就不是同一个妈妈生的。姑妈的母亲在生下姑妈后没多久就死了,而我爸则是另一个母亲生的。” “原来如此,同父异母啊。” “姑妈她年轻的时候去了东京,独自生活了一段时间。所以我爸也说,他们姐弟俩之间的关系不算特别的亲,感觉反而更像是邻家的大婶。” “这话可说得真够难听的啊。好了,这事暂且先不说了。照你刚才的说法,你姑父应该是在五十多岁的时候继承了这家旅馆的吧?那,之前他都在做什么呢?” “据说是在一家引擎公司上班。” “引擎?” “他的工作一直换来换去的,有时候还会独自一人去任职。在东京的时候,他几乎都很少回家的。” “东京?是吗,他们家是从东京过来的啊?” “怎么?” “嗯,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