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之前我们还担心或许是有人故意删去了记录,所以就去找电话公司查阅了详细的记录,但电话公司的记录上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这场会议到底算怎么回事?西口心中不由得想道。在玻璃警署里召开的会议,结果发言的却全都是县警本部的人。不光只是股长元山和刑事课长冈本,甚至就连署长富田都只能在一旁装巧卖乖。 “对了,有关被害者之前的行踪,目前已经查到了一些新的情报。听说,被害者不久前还踏访一个当年被他逮捕的罪犯的家。”西口虽然没能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但穗积却还是扭头看了看所辖组。 “嗯。既然如此,就由我们这边的西口报告一下情况吧。”说完,元山冲着西口使了个眼色。 西口站起身来,翻开了手册。 “被害者曾经到访过位于东玻璃町别墅地的一户人家。之前购入那栋别墅的人名叫仙波英俊,不知何时起便搬到了那里。但其后,仙波又将那处别墅变卖掉,自己则到东京去上班了。然而,这个仙波后来却在东京犯下了杀人罪,遭到逮捕。当时负责这件案子的人,就是冢原先生。有关该案的详细情况,我们已经从警视厅调来了资料,送到矶部股长手上了。” 矶部翻开自己的文件夹,让穗积看了一下。 “乡下人前往东京,杀害前坐台小姐……这场犯罪,可真是有够武断悲哀的啊。”穗积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 “我已经和冢原太太通过电话了。”矶部插嘴道,“据说,冢原先生一直都很在意他任职期间亲手逮捕的那些罪犯。所以,这次他到玻璃浦来,或许是顺道过去的。” 穗积摸摸下巴,点了点头。 “这样的刑警大有人在。不过有时候也会反而遭到罪犯的怨恨。必须先调查一下这个仙波现在人在何处,情况如何。” 明白。 说完,矶部便冲着几名部下使了个眼色。 “怎么样,富田署长?”穗积冲着依旧面无表情的署长说,“我们先回县警本部,和上头商量一下。之后打算在你们这里开设搜查本部,你意下如何?” 富田一脸如梦初醒的表情,半张着嘴连连点头。 “嗯嗯,这样啊。这样也好。” “那么,今天我们就开始动手准备吧。暂时先把矶部管辖的所有人都放到这里。如果有必要的话,再增派人手。这样行吧?” “嗯,明白。请多多关照。” 看到署长这副低声下气的模样,西口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西口上衣内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应该是有短信来。西口偷偷掏出手机,在桌子下边看了看。刚一看到发信人的名字,西口的心跳便加快了速度。那通短信,是成实发来的。22 草薙把爱车Skyline停到路边,对比了一下导航仪和周围的景色。一条弯曲逶迤的小道,两边林立着不少的民居。民居之间,偶尔能够看到些树林和田野。 “应该就在这附近啊。”民居建得都稍稍离开道路一段距离,搞得民居旁的路牌也很难确认。 “我去找找看。”内海薰走下了副驾驶席。 草薙拉开车载烟灰缸,叼起了一支烟。车是自己的,所以抽烟也不会受到别人限制。打开车窗,夏日的炽热空气立刻涌进了车里。 两人已经来到了埼玉县的鸠谷市。冢原正次的家应该就在附近。 昨天,被叫到品川署之后,多多良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其间一定有什么问题”。见草薙一脸不知所云的样子,他才又补充道:“仙波英俊的事。” “临退休之前,我和冢原先生一起去喝过一次酒。当时我问他,这辈子遇上的案件里,哪一件让他记忆最深。其实当时我也就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但冢原先生是个记性很好的人,但凡由他亲自接手过的案件和罪犯,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没什么印象最深的,要说的话,每件案子的印象都很深——我当时本来以为他会这样回答我的。” 但是,冢原正次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了多多良的预料。 “仙波英俊——想了一阵之后,冢原先生说出了这么一个人名来。当时我一愣,因为之前我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听冢原先生说,这人就是当年在荻漥杀害了前坐台小姐的人之后,我也才大致有了些印象。当时,那案子很快就解决掉了,而且在公审的时候也没出现过什么问题。听他说印象最深的是这么件案子之后,我就问了一句为什么。” 可是,冢原当时却并没有回答多多良的这个问题。过了一阵,冢原就只是摇了摇头,对多多良说道:“我随口一说而已,你也别在意。” “做了多年的刑警,倒也确实有些人不会拘泥于案件的大小,心中总是惦记着那些自己亲手审讯过的罪犯。而且,很多时候都说不清其中的原因。所以当时我也没有多问。但如果说冢原先生在临死前曾经去过那地方的话,那么事情就得另当别论了。这件事,你要务必帮我查清楚。” 接到指示后,草薙立刻便采取了行动,希望能够见一见这个仙波。可查来查去,草薙也还是没能掌握到仙波的行踪。根据内海薰调查到的情况来看,服刑期满之后,仙波通过一位熟人的介绍,到足立区的一家废品回收公司去上了班,但没过多久,那家公司也倒闭了。打那之后,就再也无法查到有关仙波的消息了。 那么冢原这边的情况又如何呢?既然冢原那么在意仙波的事,那么在仙波出狱之后,他应该也会和仙波联系一下才对。草薙本想调查一下冢原的手册和手机,但这些东西却都在玻璃警署那边。 内海薰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车旁。 “找到了。就在前边不远。那边有地方停车。” “多谢了。”草薙放下了车子的手刹。 冢原正次住的地方,是一处朴素的木结构两层小楼。来到门口,冢原的妻子早苗很干脆地把两人迎进了屋里。草薙和内海薰被带到了一间外边可以看到一处小小庭院的和室里。和室里虽然供着佛坛,但佛坛上还没有放上冢原的遗照。 “我已经联系过丧葬公司,让他们明天把遗体送过来了。”早苗一副憔悴的模样,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草薙先说了一番客套话,之后便把冢原的死可能并非只是一场单纯的事故这一点告诉了早苗。早苗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看起来,之前多多良应该已经把解剖的结果告诉过她了。 “自从听到他死了的消息时起,我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他是不可能会在喝醉之后摔下岩石地里去的……”早苗摇了摇头,“不,这种事是绝不可能的。” 早苗的声音很平静,但其中却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确信和意志。多年以来,她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支持着这位名刑警。她的内心之中,必定有着一股从外边无法看出来的坚强意志。 草薙告诉了早苗,冢原临死前曾经去过仙波家的事,问她是否知道些什么。早苗皱起眉头想了一阵,脸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玻璃浦那边的警察也给我打过电话,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丈夫他生前总会挂念着那些当年他曾经手过的案件,这样的事,应该也没什么可觉得奇怪的。之前我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仙波这么个名字,所以他和仙波之间应该也没有什么书信往来的吧。” “您这里会不会留有些冢原先生当年的搜查资料呢?” 听过草薙的问题,早苗摇了摇头。 “那些东西,应该是在他退休之后就全部烧掉了。不光自己留着没用,而且还会牵扯到其他人的隐私。” “的确如此。这样啊……”从冢原的行为当中,草薙隐隐感觉到了他生前的那种认真顽固的性格。 “不过他的书房里或许还会留有一些相关的东西吧。两位要看看吗?” 那就有劳了。草薙回答说。 冢原的书房,是二楼上的一间六叠宽的和室。窗边放着一张木制的桌子,旁边则是一个书架,书架上整齐地排放着司马辽太郎和吉川英治的书,却连一本和警察有关的书都没有。书架最下边的一层里,放着几本厚厚的电话簿。 得到了早苗的许可,草薙拉开书桌的抽屉看了看,但里边却并没有什么与本案有关的东西。 楼下的电话响了起来。早苗说了声“失陪”,之后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草薙一脸疑惑地拿出了书架上的电话簿。 “有什么问题吗?”内海薰发问道。 “照他们那辈人的习惯,这东西应该是放在电话座机旁的才对。可是,这间书房里甚至就连个无绳电话的子机都没有。” “嗯,这么说倒也是。” “还有,这是整个东京都的黄页,大约发行于一年前。既然都已经从警视厅退休了,冢原还要这东西干吗?” 草薙把电话簿放到书桌上,开始翻阅了起来。没翻几页,他便发现电话簿的其中一页上折了个角。仔细一看,上边记录的是些简易宾馆的号码,地址大多都在台东区和荒川区,尤以南千住的最多。地点就在泪桥附近。 草薙和内海薰对望了一眼,把之前折起的角摊平开来,合上了电话簿。刚把电话簿放回书架,走廊上边传来了上楼的脚步声。 “是玻璃警署打来的电话,说是今晚县警会派人过来,找我打听一些有关我丈夫的情况。我该怎么回答他们呢?”早苗问道。 “您就像是在面对我们时一样,如实回答他们就好了。”草薙说道。 “说的也是。对了,两位有什么发现吗?” “没发现什么,很遗憾。”草薙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多有打搅,我们就先告辞了。只不过,您能借我们一张您丈夫生前的照片吗?最好是能够看得清楚他长相的照片。” “你为什么不把电话簿的事情告诉冢原太太?”刚一发车,内海薰便开口问了起来。这句话,她已经忍了很久了。 “现在还不能确定那本电话簿和案件有关。不能和死者的家人说些没有把握的话,这是做刑警的铁则。” “可我觉得这事和案件有关的可能性很大啊。” “这可未必。你觉得两件事之间有联系吗?” “很有可能。” 草薙瞟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内海薰,说道:“你回答得还真够干脆的。” “退休之后,冢原先生还去弄了本黄页回家,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如果他这么做是为了调查那些简易旅馆的号码,那么其目的就只可能有一个。” “什么目的?” “找人。”内海薰的回答依旧是那样的干脆利索,“或许,冢原是在寻找一个住所不定的人。那么,那个人又为什么会住所不定呢?” “因为此人犯有前科,没地方就职,同时也无法租房……是这意思吗?” “这推理的思维是不是有些太过跳跃了?” “不,我觉得这推理合情合理。虽然眼下还无法确定仙波是否就住在这类的旅馆里,但在退休之后,冢原便立刻重操起就业的可能性很大。” 因此,照这么追查下去,或许就能够找到仙波了——草薙心中就是这么想的。 “我可以问一句吗?” “什么?” “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当地的县警呢?如果我们把这事告诉了他们,他们应该就会出面去寻找仙波的。” “那些家伙人生地不熟的,倒不如我们亲自出马处理起来更快些。” “看来你是不打算告诉他们了啊。那,估计你也不准备把冢原说他印象最深的案件是仙波一案的事告诉他们咯?” 草薙皱起了眉头。 “干吗?你今天怎么老这么纠结?” “管理官不是下令说,让你最大限度地协助当地县警的吗?” 草薙撇了撇嘴,叹气说:“就只是把这些情报提供给他们的话,估计他们也是没法把案件给解决掉的。” “这话什么意思?” “昨晚,我打电话到‘绿岩庄’,和汤川聊了几句。” “打到旅馆里?你为什么不打他手机?” “我打了,但他手机却打不通。听他说,他似乎是做了个什么试验,因为防水性能的问题,把手机给弄坏了。嗯,这些事就不说了。当然了,那家伙也知道旅馆里死了人,不过他似乎也不大清楚详细的情况。所以,我就把案件目前的进展,还有我被任命为联系人的事告诉了他。” “汤川老师肯定大吃了一惊吧?” “他淡定得很,就只说了句‘果然如此’。虽然他也不知道死掉的是警视厅的退休刑警,但他肯定也觉得这件事里存有问题。” “汤川老师也这么认为?他也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木屐的问题。据说,当时冢原脚上穿的木屐也和尸体一起落到了岩石地里。照汤川的说法来看,堤坝建得很高,要穿着木屐爬上去,是件很困难的事。他说他本来也想说一说自己的观点的,但毕竟日本的警察都很优秀,根本就不需要他这样的外行插嘴,所以他就什么都没说了。”草薙回想起了之前汤川说话时的那种嘲讽的语调。 “他还是老样子呢。那,他有没有说他愿不愿意协助搜查呢?” 看到前方的红绿灯变成了黄色,草薙把脚搭到了刹车板上。在停车线前停下车之后,草薙扭头冲着副驾驶座上的内海薰说道:“问题就在这里了。你猜他当时怎么说的?” 内海薰翻了翻眼睛,说:“我再不会协助警方办案了……是吧?” “你也这么觉得?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那家伙当时却说,行,虽然不能提供什么重要的情报给我,但他会尽力而为的——” 内海薰的眼珠再次转动了起来。“他真是这么说的?” “虽然这是我在求他帮忙,本不该这么说的,但当时我自己也吃了一惊。我差点儿没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我担心我说了之后他又闹起性子来,所以就忍住了没说。” “英明。那,这件事和你不愿把情报告知县警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红绿灯亮起了绿灯,草薙向前开动了车子。 “挂断电话之前,汤川冷不丁地跟我说了一句,说这案子或许会很棘手。我问他这话什么意思,他就开始含糊其辞了。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除了木屐的事之外,那家伙肯定还知道些什么。虽然眼下或许事情还没有进展到那阶段,但毫无疑问,那家伙对这件案子很感兴趣。等你和他聊过之后,你就会有和我一样的感觉了。” “我很清楚他对犯罪搜查的敏锐观察力……” “不光只是对事物,那家伙对人的观察力也很出众。那家伙会对案件感兴趣,说明他身边肯定有掌握着案件关键的人。所以我觉得,不必依赖那些县警,去找汤川的话,或许案件解决得还会更快。”草薙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你觉得呢?我的这种推测没错吧?” “不,瞄得很准。实际上,他也曾经帮助咱们解决过许多的案件。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私藏情报,不告知县警吧?” “也不是要彻底封杀所有的消息,一桩归一桩。你好好想想,虽然我们警视厅的人都知道汤川的厉害,但在其他的县警看来,他就不过只是个寻常百姓罢了。他们是绝对不会想到要去请他帮忙协助搜查的。汤川确实有着天才般的推理能力,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手上没有资料的话,那他那身本事也就无用武之地了。会提供资料给他的,就只有我们。因此,虽然感觉有些对不住那些县警,但有力的情报,就必须由我们抢先确保。怎么样?这下子你明白了吧?” 草薙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内海薰点头的动作。 “汤川老师在抓住切实证据之前,是从来不会提及半点推理的内容的,有时还会突然让你去调查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的确,能够和他相处的人,或许也只有我们了。” “我们就来充当手脚,让那家伙的头脑为我们打掩护。这不就是往常的那种模式吗?” 大约二十分钟后,草薙在明治路边停下了车。 “有关仙波英俊的资料,你手上都带着的吧?有他的面部照片没有?” “只有他出狱之前的照片。” “那就够了。另外,你把这东西也带上。”草薙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了一张冢原正次的照片来,“那就拜托了。” 内海薰一脸呆然地接过照片,草薙看了她一眼,指着前方说道:“你还愣着干吗?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前方的交叉口处,竖着一面写着“泪桥”字样的牌子。周围到处都是简易旅馆的招牌。 啊。内海薰提起斜挎包,打开了副驾驶座一侧的车门。 “不管面对的是谁,都要让对方仔细看一下照片。” 接到了草薙的指示,内海薰重重地点了点头,啪地一下使劲儿关上了车门。23 下午三点过,西口带着矶部和他的两名手下来到了“绿岩庄”。因为事前已经通知过对方,所以刚到门口,就看到川畑夫妇和成实已经在大堂里等着了。三人原本就一脸紧张的表情,看到板着个脸的矶部,三人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发的僵硬了。 矶部详细地找他们询问了一番冢原正次离开旅馆那天夜里的情况。尽管这些事他们已经和警方说过很多次了,但三个人却还是慎重仔细地回答了矶部的问题。他们的话里并没有任何前后矛盾的地方,同时也感觉不到半点的不自然。这些情况,甚至就连西口也已经听腻了。还没听到一半,他便开始心猿意马,呆呆地盯着成实端正的脸蛋看了起来。 “好了,能让我们看一下之前冢原先生住的那间房间吗?”矶部粗着嗓门冲三人说道。 节子站起身来说:“我来带路吧。请走这边。” “我也去。”重治拄起拐杖,跟在矶部和搜查员的身后,向着电梯走去。 等到只剩下自己和成实两个人之后,西口开口道了歉:“真是抱歉,打搅你们这么多次。据上头的人说,这或许并非只是一场单纯的事故,所以搜查的规模也变大了。每次有新参与此案的人来,我们就得陪着过来。其实我们自己也不愿这样的。” 成实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没事的啦,你也别太挂在心上了。该道歉的人其实是我。我知道西口你最近都很忙的,却还发了那通短信给你。” 西口连忙摆手。 “没事的啦。最近的确有些忙,不过我负责的也就是打打杂之类的事。对了,你到底想问什么事?” 今早开会的时候,成实在发给西口的短信里说:我有些事想问一问你,能和你见个面吗?如果还是打电话比较方便的话,那就请你告知一个你方便接听的时间吧。 “嗯,其实呢。”成实舔了舔嘴唇,感觉似乎是在思考自己该如何把话题切到正题上去,“上次西口你不是来找我们借了住宿登记簿吗?说是想查明冢原先生为什么会选择住我们家这里。有关这一点,你们查到些什么了吗?” “哦,你说那事啊。那本登记簿,能稍微再借我们一段时间吗?现在我们还没有全部查完。” “那倒没什么。如此说来,你们目前还没能从那上边查到些什么?” “是啊。至少,最近两年的旅客当中,似乎就没有谁跟冢原有联系。嗯,确实也存在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原因,他就只是随意选择你们这里的可能性。而且,玻璃浦的旅馆工会的网站上,也介绍了‘绿岩庄’这里的情况。” 成实斜望着地面,点了点头。她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西口试探着问道。 “心事……?”成实依旧一脸暧昧的笑容,她偏起头说道,“你知道我们这里现在住了一位叫汤川的大学老师的吧?昨天,有人给他打了个电话。我倒也没有刻意偷听,但因为他在柜台前讲电话的声音很大,所以我就听到了一些内容……” 西口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虽然之前他也从搜查资料里看到过这个名叫汤川的旅客的情况,但西口甚至都没有和这个人说过话。或许之前也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但西口却已经记不清了。对西口来说,这个汤川根本就只是个路人甲。 “这个嘛,当时给他打电话的,似乎是警视厅的人。” 尽管成实已经把自己的说话声压得很低,但西口还是吃了一惊。他挺直脊背,问道:“警视厅?” “当时汤川先生就是这么说的。他问对方,这不过是一起发生在地方上的案件,你这个警视厅的人打电话给我干什么。后来汤川先生似乎发现自己嗓门太大,所以就压低了嗓门,我也就什么都听不到了。等他打完电话,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就只说是个大学时代的朋友打来的,却不愿告诉我他们到底都聊了些什么。” “嗯,大学老师和警视厅的人啊……” 西口也曾经念过大学。他回忆了一下当年的那些朋友,感觉似乎没人会站到大学的教坛上去。 “就算他们真是朋友,警视厅的人特意打电话给汤川先生这么一个和案件全无关系的人,你不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吗?所以我想,对方会不会是在向他打听我们这里的情况……比方说我们家的旅馆,我的父母,再或者我。” 怎么可能?西口咧嘴一笑。 “虽然我对警视厅没什么了解,不过我觉得不大可能。或许对方就只是偶尔发现自己的朋友住在你们这里,所以就顺带打听了一下当地的情况——会不会是这么回事?” “是吗?”成实依旧一脸难以释然的表情。 “你这么纠结干吗?的确,旅客在住宿期间离奇死亡,站在你们家的角度上,确实会感到有些在意,但很明显,这事不能怪你们川畑家的。如果之后要是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传闻,让客人们都不敢再住这里的话,的确会有些不妙,但眼下并没有出现这样的迹象,你们就继续做旁观者,这不挺好的吗?” 西口的话音刚落,电梯的门便敞开了,矶部等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矶部依旧板着个脸,丝毫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就在这时,成实冲着玄关看了一眼,说了句“您回来了”。西口凑头一看,只见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子正在脱鞋。看起来,这个人应该就是刚才提到的那个汤川了。 看到汤川,矶部找节子问了句什么,之后便喃喃地说了声“这可正好”。 “不好意思,可以打搅您一下吗?”矶部向汤川出示了一下警徽。 什么事?汤川用冷冰冰的目光回看了矶部一眼。 “我想找您打听一下三天前的夜里的事。当时您人在何处?在干什么?” 汤川瞟了一眼成实他们,开口说道:“从八点左右到十点多,我在港口附近的一家居酒屋里。当时我点的是一盘毛豆、一碟咸鱼干和一瓶黑雾岛加冰块。刚开始陪我一起喝酒的是这家旅馆的老板娘,后来是这位姑娘。” 汤川说话时几乎都没有半点的停顿。他所说的内容,和搜查资料上记录的完全一致。 “那么,在您从居酒屋回旅馆的路上,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车辆呢?” “可疑?” “比方说,把车停在路边,人却还坐在车里之类的。” 汤川回想了一下,说:“不清楚,我没太留意。” “是吗?真是感谢您的协助。”说完,矶部冲着汤川低了下头。 “我可以问一句吗?” “什么?” “你们查明一氧化碳气体的来源了吗?” 听过汤川的问题,矶部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只要看看昨晚来的那些鉴定员的行动,我就能大致猜个八九不离十的。查明气体的来源了吗?” “这个嘛……我只能说一句‘无可奉告’了。因为这是搜查机密。”矶部瘪了瘪嘴。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汤川微微一笑,朝着电梯走了过去。24 只差一点儿就过关了。然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一瞬间的疏神,导致在恭平在面对扑向自己的那些未曾预料到的敌人时慌了手脚。 “哇,不好。” 恭平敏捷地摁动着手柄,但还是来不及了。伴随着一阵嘲弄游戏者般的音乐,恭平损失了一次宝贵的游戏机会。 “嘁,搞什么嘛。”恭平嘟起嘴盯着画面看了一阵,之后他颇不耐烦地冲着门口嚷了一句,“谁呀?门没锁。” 门被打开了一条细缝,汤川把头探了进来。 “什么嘛,是博士啊?”恭平放下手里的手柄,“怎么了?” “可以进屋吗?” “行啊。” 汤川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屋里。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手上抱着上衣和文件包。 “工作结束了?” “今天的工作算是结束了。”说完,汤川走到了窗边,“只不过今天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光是和DESMEC签订那些试验前的手续,就耗了一整天的时间。那些根本无关的人总喜欢多事。什么嘛,那个什么技术管理课长。整天就只会找碴,却连一点建设性的意见都不提。那家伙到底来干吗的?总在那里碍手碍脚的。”抱怨了一通之后,汤川才回过神来,“啊,抱歉,刚一见面就抱怨了这么一大通。” “我倒是没什么。不过你似乎遇上了不少让人生气的事啊。” “稍稍有些吧。每次和其他人一起共事,总会多多少少地感觉到一些精神压力。” “我明白我明白。就算是和朋友一起打游戏,如果有个不顺眼的家伙在,也就很难打好配合了。” “配合?” “就是三四个人一起玩。只不过每个人都得有个手柄才行。” “嗯?”汤川看了看恭平,又看了看电视画面,“你很擅长打游戏?” “还成吧。” “回答得挺有自信的嘛。”汤川盯着画面看了一阵,“你打一局我看看。” “现在吗?” “对啊。你刚才不还在打吗?” “我可不喜欢旁边有人看着。尤其是大人。” “这也没什么可吊人胃口的吧?好了,快点。”汤川在恭平身后盘腿坐下,抱起了两手。 无奈之下,恭平再次拿起手柄,打起了游戏。刚开始时,他还有些在意自己身后的汤川,但没多久恭平也就习惯了,开始全神贯注地打起了游戏。 打过了刚才失败的那关之后,恭平暂停了游戏。他转过身去,说道:“就像这样。” 原来如此。汤川喃喃自语道。“技术也还行。”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也只能这么说了吧?我既不清楚这游戏的难易程度,也没有见过别人的水平。所以,要推断你的实力,眼下数据还不够充分。” “那博士你自己来试试看嘛。”恭平递出了手柄。 汤川一脸疑惑地说:“我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