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搞这方面的研究,还不足以说明您是一位开发的推进派吗?” “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的确,我确实向DESMEC的那些推进派提议,说可以采用这种新式的电磁探测法。但如果开发计划最终实施,这种办法既经济又环保。而如果开发计划最终停止,那就更没有任何害处了。” “可这样一来的话,您的研究成果不就毫无意义了吗?” “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没有意义的研究成果的。” 服务生端来了腌鱼干。汤川尝了一块,眯起了镜片下的眼睛:“嗯,味道不错。” 就在这时,居酒屋的门哗啦一声打开,泽村走进店里环视了一圈。看到成实没和另外两个同伴在一起,反而却跑去和白天的那位学者同桌,泽村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泽村一脸纳闷地走到成实身旁,问道:“呃,这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认识他的吧?这位是帝都大学的汤川老师。之前一直忘了跟你说,他现在住在我家开的旅馆里。” 啊。泽村微微张开嘴,点了点头。 “说起来,刚才你母亲也跟我提过,说她是带汤川先生过来的。哎,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他就住在你们家的旅馆里。” “不嫌弃的话,就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吧。”汤川邀请泽村在成实身旁的座位上落座。 那我就不客气了。泽村拉过椅子,坐下身,找店员点了瓶生啤。 “你来得可真够晚的啊。”成实说道。 “嗯,在你们家遇上了点儿小麻烦。” “小麻烦?”怎么回事?成实不由得皱起了眉。 “嗯,说是麻烦,感觉似乎也有点夸张了。店里有位客人不见了,直到现在也没回去,所以你父亲有点担心,所以我就开车在你们家旅馆周围绕了一圈。” “有位客人不见了?是那位冢原先生吧?” “对,就是他。” “那,你们找到他了吗?” “没找到。”泽村喝了一口服务生端来的生啤,“在旅馆周围找了一圈,始终看不到人影。我本打算再帮忙接着找的,但你父母却说不必了,想必过不了多久那位客人就会自己回去的,让我早点来找大伙儿。” 成实明白,自己的父母的确有可能会说这种话。送节子回家,顺便还让人帮忙找失踪的客人,光是这么做,就已经够厚脸皮的了。 “大概是去钓晚鱼去了吧?”汤川开口问道。 “应该不是。之前我看过那位客人的行李,他就没带任何的渔具。而且,他也不是到这里来观光的。” 成实讲述了一下之前自己在公民馆看到的情况。泽村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继续喝了一阵之后,众人一同离开了居酒屋。成实和汤川两人一起走着回“绿岩庄”去。 “今天可真是喝多了。不过这家店确实挺不错的。估计今后我天天晚上都会到这里来一下呢。”汤川边走边说。 “老师,您准备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呢?” “这个嘛,我也不大清楚。其实,我是来这里乘坐DESMEC的调查船,指导他们如何展开电磁探测法的。可是,关键的调查船却迟迟都没来。听说是因为有些手续还没办好,所以就耽误了。那些官僚做事,实在是让人头痛。”听汤川的语调,他似乎并没有包庇DESMEC的意思。或许,他确实不是个推进派吧。成实心想。 “绿岩庄”的玄关灯依旧还亮着。跨进门里,重治和节子还在大堂里。两人的表情都很严峻。看到成实他们,节子说了声“您回来了”。自不必说,节子这话是冲着汤川说的。 “我听说客人还没回来?”成实说。 “是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正在和你爸商量呢。” “都已经这么晚了,就算去报警,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吧。不如等到明天早上,如果客人还是没有回来的话,那咱再打110……”重治的目光投向了成实的身后。成实回头一看,只见汤川正站在自己身后。他似乎正在听自己和父母之间的谈话。 “真是麻烦。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汤川问。 “不不。”重治摆了摆手,“我们自己会想办法的。抱歉,让您也跟着操心。” “是吗?那我就先告辞了。晚安。”说完,物理学者便转身走向了电梯。7 现场的位置,处在距离玻璃浦海港岸边向南两百米左右的地方。堤坝之上,站着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警察们的身旁,停着一辆警方的面包车。大概是先到现场的鉴定人员吧。或许是因为时间太早的缘故,周围连一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 西口刚驾驶着署里的车来到现场,等上司和前辈下车之后,他才赶忙打开驾驶座一侧的车门,跟了上去。那些身穿制服的警察向他们几人行了个礼。 股长元山踮起脚尖,冲着堤坝下边看了一眼。刚一看,他便皱起了眉头。 “哇,又在这种地方……” 我看看。紧随上司后边凑头去看的,是比西口大五岁的桥上。桥上的身高要比元山高出一截,所以没费多大劲儿,便能够看到堤坝下方的情况了。“哎呀呀,真的呢。” 西口也颤巍巍地凑过身去,挤到堤坝边。想来应该是溺水身亡吧。自打被安排到了现在这个岗位,西口已经无数次地看到过溺死的尸体了,但他却始终无法习惯。 西口咽了口唾沫,往下一看。下方四五米处的岩石地上,鉴定人员们正在来回奔忙。 尸体仰面朝天地躺在一块大岩石上。尸体身上的浴衣几乎已经被彻底掀起,与其说是穿在身上,倒不如说是缠在身上。死者体型稍胖,但这却并非是溺水而死之后出现的肿胀现象。而且,死者的头部已经裂开,黑红的血溅到了周围的岩石上。 “喂,鉴定员。”元山冲着堤坝下叫了一声,“情况如何?” 一名戴眼镜的年长鉴定员扶了扶帽檐,抬头望着堤坝上。 “还不清楚。不过大概是从上边摔下来的吧。” “有没有发现钱包之类的?” “没有。下边就只看到木屐。” “知道死者住的哪家旅馆吗?” “不知道。木屐和浴衣上都没写旅馆的名字。” 紧接着,元山又扭头冲着穿制服的警察说道:“是谁发现的?” “附近的居民。那位居民每到夏天就会到海水浴场来,把阳伞租给游客。那位居民是在今早到浴场去的途中偶然发现了尸体的。现在发现者已经到海水浴场去了,如果有必要的话,倒是随时都能联系上。” “嗯,暂时还没必要。”元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掏出了手机。他用他那粗短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摁了一阵,之后便把手机贴到了耳边。没过多久,电话似乎便接通了。 “啊,是课长吗?我是元山。我现在已经到现场了,不过死者似乎并非溺水身亡,而是从堤坝上跌到岩石地上摔死的……估计是哪家旅馆的旅客吧,身上穿着浴衣……哎?您说什么……啊,是吗?嗯,那我去看看好了。那家旅馆叫……哎?Rokugansou?汉字怎么写?” 西口立刻便明白了课长说的是“绿岩庄”。西口站到元山的面前,指着自己点了点头。 “啊,课长,您稍等一下。”元山用手捂住手机的麦克风,冲着西口问道,“什么事?” “我知道那家旅馆在哪儿。” “是吗?”元山再次把手机贴到了耳边,“西口说他知道那家旅馆在哪儿……嗯,明白。” 挂断电话之后,元山看了看西口和桥上两人。 “有旅馆通报说,昨晚有位客人离开之后就一直没有回去。咱们先过去看看。” “开车过去吗?”桥上问。 “不,走几步就到了。”西口说道,“我估计失踪的那客人就是死者。” “那就这么定了。”元山再次探头看了看堤坝下边,“鉴定员,有没有拍下死者的面部照片?那种立拍得的。有的话先借我们一张。尽可能选张自然点儿的……啊,是吗?不好意思了。” 一名年轻的鉴定员顺着梯子爬上堤坝,把一张立拍得照片递给了元山。元山转手递给西口,说道:“你带上。” 照片的颜色有些发红,上边的死者面无表情,就像是戴着面具一样。因为摔破的是后脑,所以从正面看,感觉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样的话,让普通人看看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绿岩庄”距离现场就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三人爬上山丘,沿着弯曲的小路而上。半路上,坡道突然变得很急。“早知如此,还是开车来好了。”桥上嘟囔着念道。 “西口你就是这里的人吧?所以你才会知道那家旅馆?” “对。那家旅馆是我同学的父母开的。” “哦?这倒好。那就由你出面去询问情况好了。” “不过我可不敢保证她还记得我。自从高中毕业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同学了。” 西口回想起了川畑成实。他们两人在当地念的是同一所高中。虽然大多数的同学都是自从初中就认识了,但唯有她不同。她来自东京,是在初三的时候搬过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川畑成实是个文静的女孩。或许是因为没有初中时的朋友的缘故,所以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学校旁边有个可以俯瞰大海的小眺望台,西口时常都会在那里看到她在那里怔怔地眺望大海,沉思着些什么。她不光成绩优异,而且整天如此,所以西口一直以为她是个文学少女。 但没过多久,她便展现出了另外的一副面貌来。每到夏天,她就会帮着家里干活,要不就是到海水浴场去打工。她打工的地点不是在小卖部,也不是在餐厅里,而是在垃圾场。那活计就没多少工钱可拿,基本上属于义工。西口的家也住在海边,打工的时候经常会遇到她,所以也曾问过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工作。当时,她扬起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回答说:“如此美丽的大海,我们怎么能不把它给保护好?你们这些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人,是不会明白大海有多么宝贵的。” 虽然西口并没有生气,但对方的话却似乎是在指责自己只顾着赚钱,这让西口感觉挺没面子的。 三人终于来到了“绿岩庄”。西口和桥上都脱下了上衣,衬衫的肋下已经湿成了一片。 推开旅馆的玄关,西口叫了一声“有人吗”。屋里的空调冷气让人感觉很是舒服。 来了。屋里传出女子的应答声,之后柜台后边的门帘便动了起来。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名上身T恤下身牛仔裤的女子。虽然西川立刻便认出了她就是川畑成实,但看到她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西口惊讶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哇,吓我一跳。”成实睁大了眼睛,表情缓和了下来。“是西口吧?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她甚至连声音也显露出了一丝成熟。仔细想想,这倒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今年她也像西口一样三十岁了。 “好久不见。我很好。你看起来也不错呢,真是太好了。” 嗯。成实点了点头,之后便一脸疑惑地将视线挪到了一旁的桥上身上,冲他点了下头。 “其实我们这次是来办公的。现在我在玻璃警署里任职。”西口出示了一下警察手册。 听过西口说的话,成实连眨了好几下眼:“警察?西口你吗?” “嗯,说起来倒也挺可笑的。”西口掏出名片,递给了成实。 “哎?你在刑事课啊?”成实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钦佩的感觉。 “我听说今早你们家报了警,说是客人失踪了。” “是吗?啊,对了,西口你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吧?”成实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没错。老实说,我们刚刚在海岸边发现了一具尸体。” 哎?成实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真的假的?” 真的。西口回答说。面对当年的同学,西口实在是不大喜欢用敬语说话。 “死者身穿浴衣,我们猜测他会不会是你们这里的客人。” “等一下。你们要问这事的话,我还是去把我爸妈给叫来好了。”成实的脸上滑过了一丝紧张的神色,之后她便转身消失在了柜台后边。 桥上凑到西口身旁,用手肘捅了捅西口的肚子。 “长得不错嘛。之前听你说是同学,我还以为是个男的咧。” “桥上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啊?”西口小声问道。 “挺不错的。只要稍微再化点妆,就活脱脱是个大美人了。” 虽然西口心里也同意桥上的看法,但他却故意一脸疑惑地偏起头来,说了句“会吗?”。 过了一阵,成实再次出现在了柜台后边。一对年迈的夫妇也跟着她走了出来。男子身材臃肿,手上还拄着拐杖。成实向三人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父母,男子名叫川畑重治,女的则叫节子。听成实说警方已经发现了尸体,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僵硬。 因为当时打电话报警的是重治,所以西口便让他看了一下死者的照片。重治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之后又让节子也确认了一下。节子脸色发青,用手捂着嘴,而成实则把头扭向了一旁。 “就是他。他就是我们这里失踪的那位旅客。”重治回答说,“是遇上什么事故了吗?”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他似乎是从堤坝上摔到了岩石地里,砸到了头。” “嗯,岩石地里……” 节子找出了住宿登记簿。从登记簿来看,这位客人的名字似乎是叫冢原正次,六十一岁,来自埼玉县。 “他是什么时候从旅馆里消失的?” 听到西口的提问,重治回答说:“这个嘛,我们也不大清楚。” 据重治说,昨天晚上八点左右,他就带着还在念小学的外甥到旅馆后院里去放烟火了。到了八点半,重治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确认过这位冢原客人明早打算几点吃早饭,所以就回到旅馆里,在柜台处给冢原所住的房间打了个电话。见电话无人接听,重治猜想冢原大概是在上厕所或者洗澡,所以就再次回到后院,继续放起了烟火。九点差几分,烟火放完,重治再次给冢原的房间打了电话,还是没人接。接着他又到一楼的澡堂里去看了一圈,也不见人影。无奈之下,重治只好跑到四楼的房间去看了看。见敲门没反应,重治打开没有上锁的房门,屋里就只放着行李,却不见人影。 没过多久,节子就被人给送回来了。当时她带着另一位客人去了附近的居酒屋,陪着那位客人喝了几杯。 成实补充说,当时送节子回家的是她的朋友,那人叫做泽村。泽村和她一起参加了反对海底资源开发的运动。昨晚的集会结束后,她、泽村还有另外两人一起去了居酒屋,碰巧在居酒屋门口遇上了节子。 “泽村先生当时说,希望也和我丈夫打个招呼,所以就进了门。看到我丈夫一脸慌张的样子,说客人不见了,泽村先生就说他也帮忙找找。”节子接着成实的话说道,“在我丈夫和泽村先生开着轻卡在附近寻找的时候,我也在楼房的周围绕了一圈,却始终都没看到那位客人。没过多久,我丈夫也回来了,告诉我说他们也没找到。” “这附近一到九点过就会变得一片漆黑,如果对方不是走在路上,或者站在什么显眼的地方的话,根本就没法找的。” 听过重治说的话,西口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这附近确实基本就没什么路灯的。 桥上掏出手机,推开玄关门走了出去。他大概是向元山报告刚才打听到的情况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真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种事。”重治把手贴到了额头上,“地点在哪里?” “在‘岬食堂’附近的堤坝下边。” 西口在说明的时候提起了一家三年前倒闭的餐馆的名字。这就是当地人的长处。川畑一家立刻便明白了在哪儿,一齐点了点头。 “摔到那地方的岩石地上,要是弄得不巧,根本就没救的啊。”说完,重治便瘪起了嘴。 “话说回来,他跑那地方去干吗呢?”成实说。 “大概是想去看看夜里的海景,过去散步的吧。晚饭的时候他喝了几杯,也有可能是出去醒酒的。” “之后他就爬上堤坝,从上边摔了下去?” “难道不是吗?” 成实扭头看了看西口:“是这样的吗?” 不清楚。西口偏起了脑袋:“目前还不得而知。我们正准备着手详细调查一番呢。” 嗯?成实哼了一声。看样子她似乎有些难以释然。 桥上回到屋里,凑到西口耳边,轻声说了句“行李”。这应该是元山的指示。 “我们想调查一下冢原先生的行李,能麻烦你们给带个路吗?”西口说。 “我带你们去吧。”节子抬了抬手。 西口和桥上跟着节子上了电梯。在电梯上,两人戴起了手套。 旅馆的每一层都有八间客房。冢原正次住的是一间名为“虹之间”的客房。客房里的日式房间约有十叠的面积,桌子和坐垫都放在角落里,被子也铺好了。窗户边是地板房,放着椅子和小小的桌子。 “被子是谁,在什么时候铺的?”西口问道。 “应该是在七点刚过,我趁冢原先生去吃晚饭时候铺好的。两位也看到了,我丈夫他行动不便。没雇帮工的时候,给客人铺被子就是我和成实的事了。”节子回答说。 被子似乎没人睡过。或许冢原正次吃过晚饭,回到房间后立刻就出门去了。 行李就只有一只破旧的旅行包。桥上在包里翻了一阵,找出了一个手机。那是一种老年人专用,只带了一些简单机能的手机。 衣服整齐地叠放在房间的角落里。一件开襟衫,一条灰色的裤子。西口在衣物里找了一下,从裤兜里找出了钱包。钱包里倒也装了些现金。 之后,两人又发现了死者的驾照。姓名冢原正次,地址和登记簿上写的完全一致。 啊。西口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桥上立刻问道。 “你看这个。”西口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卡片来,“这是警察共济组合的组员证。”8 感觉到似乎有人在说话,恭平在棉被里睁开眼睛。他缓缓扭过头去,不管是天花板还是墙壁,看起来都是那样的陌生。 过了一阵,他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姑妈的家里。是昨天自己乘新干线过来的。晚上还和姑父一起去放了烟火。 可是,这房间却并非昨天白天姑妈带恭平去的那间。而且,他的书包也不在身旁。 对了。恭平又回想起来,放完烟火之后,重治姑父和自己本来准备吃些西瓜的。这里是重治姑父一家的客厅。而就在恭平忙着吃西瓜的时候,重治姑父说有客人打电话来,之后就出去了。恭平独自一人边看电视边吃西瓜,后来的事,恭平便再也回想不起来了。 恭平爬起身来,看了看周围。吃西瓜的时候用的小茶几已经被放到了墙角。 看起来,自己似乎是在看电视的时候睡着的。看到自己睡着了,姑父他们就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电视机柜上放着时钟。时钟的指针指着九点二十分的地方。恭平站起身来。上身的T恤和下身的短裤,依旧还是昨晚放烟火时候的装扮。 恭平拉开拉门,走出了屋子。之前的说话声似乎是从大堂那边传来的。走进大堂,只见两名男子正站在大堂里。其中一个是名中年男子,个头较矮,身材矮胖。另一个则年纪较轻,长相和体型都很彪悍。重治坐在藤椅上,似乎正在陪两人说话。 “哦,恭平,你起来了啊?”重治发现了恭平。 两名男子也扭过了头来。恭平愣了一下,呆站在原地。 “是您的侄子?”中年男子问重治。 “对。是我妻子的弟弟的孩子。学校放暑假,他昨天跑过来玩的。”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年轻男子站在中年男子的身后,往本子上写了些什么。 “抱歉。能请您暂时让那间房间里保持原样吗?”中年男子说。 “好的。嗯,也就只是一间客房罢了,没什么太大影响的。盂兰盆节已经过了,眼下基本上就没什么预约的。”重治略带自嘲地说。 看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那间房间?到底是哪间啊? 姑父。恭平叫了重治一声。“我可以回昨天那间房去吗?” 重治看了看那名中年男子。 “这孩子住在二楼的客房里。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嗯,那当然。”中年男子冲着恭平笑了笑,“不过不好意思,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请你别到四楼去。叔叔我们要在四楼调查一下。” “这两位叔叔是警察。” 听到重治的话,恭平睁大了眼睛:“出了什么事?” “嗯,这个嘛,也没什么。”重治的模样,似乎有些在意那那两名男子。 他的意思大概是说,这事可不能告诉孩子。又这样。他们这些个大人,总是平白无故地觉得孩子会管不住自己的嘴,把秘密给说出去。 换作是之前的话,恭平肯定会纠缠不休地追问到底,但如今,他却再也不想掺和了。恭平“嗯”了一声,转身向着电梯厅走去。 伸手摁下电梯的呼叫按钮之前,恭平无意间往宴会间瞥了一眼。里边似乎有人在吃早饭,其中一间的门外放着一双拖鞋。 恭平踮起脚尖,悄悄地靠近了那间房间的门口。拉门开着。偷偷往里边一看,只见汤川坐在昨天吃晚饭时的那个位置上,正在搅拌着纳豆。 汤川搅拌纳豆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你很喜欢偷看别人吃东西吗?” 恭平把头缩了回去,之后,他堂堂正正地走进了放进里。汤川正在往米饭上盖浇拌好的纳豆,根本就没有扭头去看恭平的意思。 “我是在想,到底是谁在这屋里。” 汤川轻轻地“哼”了一声,不屑地笑了笑。 “你这话明摆着就是在搪塞。这里是旅客专用的饭厅。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房间里的就肯定是店里的客人。从昨天起,这家旅店里就只有两名旅客。既然其中的一人已经消失,那么就只剩下另一个了。也就是说,现在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就只可能会是我。” “消失?另外一名客人消失了?” 汤川伸向咸鱼干的筷子突然停了下来。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抬起头看了一眼恭平。 “怎么?你还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里似乎出了什么事,警察已经派人来了。可他们却都不愿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你们这些大人们总是这样。” “你为这种事较个什么劲?就算知道了大人们瞒着不告诉你的那些事情,也不会对你的人生有任何好处的。”汤川啜了一口味噌汤,“据说在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死了?” “昨晚,那名客人似乎出去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今早,有人在海岸边的岩石地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据说很可能是不留神摔下堤坝去摔死的。” “是这么回事啊……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店老板的女儿。她似乎是叫‘成实’吧?我看今早的早饭一直都没有送来,问了一下情况,她就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了。” “哦?”恭平扭头看了看走廊。成实上哪儿去了? “成实小姐大概上警察局了吧。”汤川似乎已经看穿了恭平的心思,说道,“陪这里的老板娘去的。” “姑妈去警察局干吗?” “大概是去录口供吧。毕竟之前和那位客人见过面的,就只有她一个。估计警察还得找她询问一下当时那位客人的情况吧。” “真够麻烦的呢。那客人不是自己摔下岩石地里摔死的吗?” 汤川手上的筷子再次停了下来。他扭头看着恭平。 “你也替死者的家人想想啊。站在他们的角度上,光是警察的一句‘摔下岩石地里摔死了’,能让死者的家人信服吗?他们肯定会希望知道得更详细一些。相反,我倒还盼着警方这次的搜查不仅仅只是在例行公事。” “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汤川搅拌好浇上了纳豆的米饭之后,把手伸向了茶杯。 “我问你一句。” “如果你要问的是有关案件的情况,那么刚才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 “不是问你案件的事。我说,你干吗要选择住这家店呢?这里的旅店不是挺多的吗?” 汤川把玩着碗,偏起了脑袋。“我不能住这里吗?” “我倒也不是这意思。正常情况下,来玻璃浦之前,你应该已经预定好旅馆的才对啊。” “定是定好了。只不过,预定的人不是我,是DESMEC的人。” “嗯,这个我知道,是那些想来挖海底的人吧?他们是成实姐的敌人。” 或许是感觉“敌人”这种说法有些奇怪的缘故,汤川苦笑了一下。 “套用一下你的说法,我也不是彻底跟DESMEC站一边的人。因为我从没有过一定要推进这次的海底资源开发计划的想法。所以,我不想欠DESMEC人情。他们既然想请我在说明会上帮忙说话,那么为我准备个住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我却还是不想欠这个人情。遇到了你之后,我知道了这家旅店。或许这也是一种缘分,所以我就住到这里来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恭平点了点头,“明白倒是明白,不过你们这些个博士,还真是些怪人呢。” 汤川皱起眉头:“博士?” “你不是在大学里搞科学研究的吗?你们这些人,不是叫做‘博士’的吗?还是说,我该叫你‘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