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车辆出来的话,就算用抓的也要阻止!只要我们一起动手,绝对可以把车子翻过来!千万别让那个家伙逃走!这长久以来的怨恨!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才能够泄忿!」「没错!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打倒他!」就在这道非常勇猛的怒吼喊出来的下一秒钟。他们看到一辆卡车正慢慢从前方三百公尺左右的山谷阴影现身,而且车头笔直朝他们而来。「找到了!」「就是那辆卡车!」「宰了他们!」「别让它通过!」「呜喔喔!」发现猎物之后,气势雄壮的吼叫不断冒出来,而几名等不及的男子率先冲了出去。开始慢慢加速的卡车跟冲出去的暴徒,眼看着双方就要起正面冲突了。如果形容暴徒是黑色群体,那么卡车就是一个绿点。黑色群体仿佛想吞噬绿点似的,由左右一起发动攻击。正当距离缩短到两百公尺左右的时候,卡车停了下来。然后——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山谷里连续响起空气反弹……又像什么物体泄气的声音。「什么?什么声音啊?」打前锋的男暴徒不解地歪着头。正当他不经意地抬头时,才发现有黑色物体正瞄准自己飞来。在淡蓝色的天空下,那看起来就像是个黑点。它划出缓和的抛物线,朝横排成一列的自己这边飞过来。以时间来说,才一秒钟而已。「是石头吗?」男子完全判断错误,正当他呼叫伙伴闪躲的那一瞬间,那个物体爆炸了。那物体看起来就像拳头大小的石头,它一一撞击在暴徒们的脚下同时爆炸,猛烈的爆炸威力把碎铁片震得四处飞散。碎片几乎都插在大地,虽然扬着尘土也稍微把泥土翻开一些,但除此之外的碎片,全都贯穿当场的人类呢。「呀啊啊啊!」「咕耶!」「嘎啊!」「呀!」在那些声音里,夹杂着人类尖锐的惨叫声。爆炸声从山谷间消失,沙尘随风飘散之后,地上约有十个人的尸体,正开着鲜红色的血花。而死亡人数倍数之中的人类,则是痛得一面惨叫一面到处跑。在卡车载货台的上面,女旅行者就坐在一张小椅子上。她的眼前,摆着刚刚杀了几个人的武器。载货台的中央有根粗铁管熔接在底座上,上面搭载了利用四角形箱子与圆筒组合而成的机器,全长约一公尺左右。机器旁附加了一个大箱子,跟金属制的带子连接在一块,足以放进口径四十毫米的榴弹。那部机器是能够连续发射的自动连射式。利用链带把榴弹一一送进机器,能以全自动的方式连射出去。载货台上有那座「炮台」以及给「炮手」坐的小椅子,然后是弹药用的木箱。而且它三百六十度任何一个方向都能够射击。「嗯——这果然是讨人厌的武器呢~虽然我做事一向不喜欢夸张,但这的确最适合应付眼前这个状况。以试作机来说算做得很棒了,照理说可以大量生产呢。」在驾驶座握着方向盘的男旅行者,以半惊讶半佩服的语气说道。「咿……」坐在他旁边的中年男子,则对于自己豁出性命逃亡一事感到万分紧张。而且看到呈现在眼前的杀人惨状,备受打击的他根本就瞪大眼睛愣住了。车窗虽然是开着的,外头的空气也很寒冷,但他却满脸大汗。看着他那样的侧脸,男旅行者用井遍闲聊似的语气,一派轻松地跟他说:「没必要那么在意哟!」「你、你说什么?」中年男子转头面向男旅行者。「就是死去的那些人呀,无论他们当着我们的面如何死去,对我们来说都不痛不痒呢!」「什么……!」中年男子虽然想反驳,但嘴巴只是一张一合地动着。「难道不是吗?现在离我们两百公尺的地方,有人内脏外露而不断呻吟,但我们的肚子有感受到被火烧的痛楚吗?还有手臂被碎片炸得稀巴烂而惨叫,我们的手臂有感到一丝丝的痛楚吗?任何人都无法感受到别人的痛苦,当你接受贿赂自肥时,知道某人因此为饥饿所苦吗?所以别在意啦!」「…………」「我们可是很认真做事。为了把你带到预定通行的城门,那些人——不管是『为了打倒恶政而站起来的民众』,或者『反抗政府的暴徒』……反正随便怎么说啦——我们都会不厌其烦将那些人全部杀死。你不就是不愿意跟民众站在一起,想雇人毫不考虑地将他们杀死,才特地指定我们吗?那个心情,我很能体会的。毕竟到了紧要关头,士兵跟公务员选择站在民众那边的可能性是非常高呢。」「…………」「别担心,撇开我不说,在你身后的那位女子,可是非常优秀哟!」那句话让后面的女子出声回应:「不要多嘴了,差不多该行动了哟。」「喔,了解!」男旅行者把脸转向前方,看着在那儿的人们。他也知道位于两百公尺前,伙伴遭到无情残杀的人们,个个正面目狰狞地瞪着他们。除了救护伤者的人,其他人再次紧握手中的武器,慢慢往前移动。他们用手势打暗号,尽可能不要聚在一块,然后互相指示每个人尽量散开以包围对方。他们前进的目标只有一个。「喂、喂……这样会逃不掉耶……」置身在目标之中的中年男子,好不容易从嘴巴挤出话来。但还是一样满头大汗,并指着在挡风玻璃前方的那群人。「你、你们不是说只要在一开始杀几个人——让他们见识到你们的力量,那些家伙就会夹着尾巴逃跑吗?当、当初的计划不是那样吗?」「是那样没错,但这群家伙也挺团结的呢。接下来就算再多杀几个人,他们也还是打算当场把你……应该说把我们所有人拿来血祭哟!那正表示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不愿意回到旧体制的决心。那股意志力,老实说很了不起。」「咿——!你、你还有时间佩服他们,快点想办法解决啦!」「我当然会想办法哟!师父,那接下来进行计划二吧!」男旅行者第一句话是针对旁边的男子说的,接下来则是利用无线电跟后面的女子通话。不过他没等回复就立刻快速前进。四个轮胎打滑了一下,然后卡车就在寒冷的大地开始加速。除了后方,不管往哪个方向都是愤怒又勇猛的人们,因此他毫不留情地往前直冲进人群里。「你、你想做什么!打算辗过他们吗?可……可是,如果有人跳到车上阻止你……咿!咿!」中年男子一想象包围在卡车四周的暴徒,伸出几百双手臂殴打、撕裂自己的模样,就吓得失声惨叫。不过路面传导至车内的震动声,盖住了他的声音。卡车笔直往前进,在中年男子的眼里,感觉想杀死自己的那群人,正以非人类的速度逼近,但实际上是卡车主动接近他们的。砰!砰!砰!砰!砰!砰!发射出去的榴弹正从头顶飞出去。那几乎是接近水平的射击。载货台的女子往前方射击的榴弹,一一在卡车行驶路线的前方爆炸。在那附近的人都被碎片划伤,甚至有人碰巧被直接命中而化成鲜红的烟雾。就算稍微打偏了,但是榴弹若是落在附近,也很可能自己造成被伤害的危险性。不过女子毫不在乎地连续发射。被击出的榴弹发挥最大的效果,每次落点准确到都不是同一个地方,距离也没有隔很远。就这样,团团围住卡车的那群人,衍生出一跳鲜红的回廊。榴弹连续发射,把命中的人们全都粉碎,继而形成一条宽约二十公尺的红色道路。「不愧是师父,干得太好了。那么我也——」男旅行者毫不在意地用力踩住油门,往前方猛冲。四个轮胎让散落一地的肉片散步的范围更广。铁管保险杆还把只剩上半身的某人的头颅割下。车体则是把冲上来想帮助伙伴的人,撞飞到几公尺的前方。前轮跟后轮把倒地呻吟的人们辗到安静无声。此时卡车俨然已经化为移动的凶器,并勇往直冲。挡风玻璃沾满了鲜血,火药味与血腥味还从旁边的车窗飘进来。「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中年男子满脸厌恶地惨叫好几次。那段期间榴弹仍不间断地从头顶飞过,让眼前的人类身体爆裂至死。而卡车辗过的那股震动,还会从臀部感应到。「哇啊啊啊啊!」「没必要害怕,所有状况都非常顺利哟!」男旅行者边开车边说道。他一面辗过人体一面说话,仿佛是辗过草原的杂草那么轻松自在。至于他确实又沉着的开车技术,简直像在配送牛奶那么熟练。由于在行进方向旁边的人群并没有被榴弹击中,因此他们用尽吃奶的利器跑向卡车,但终究还是敌不过卡车全速前进的速度、卡车只要往黑色群体里面直冲,就会一面造出红色的道路一面往前进。而且每当车体一摇晃,中年男子就不断发出快哭出来的惨叫。「咿咿咿咿……咿呀呀呀……」男旅行者还一派轻松地对邻座的男子说:「我们兜风这段时间要不要稍微聊一下天?」「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还请你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现在我们之所以会杀死几十人,甚至是几百人,全都是为了你,为了保护你一个人哟!请你不要忘记为了你自己,让多少人因此丧命,还有那是什么样的情况。糟糕——」突然传来「啪嗒」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引擎盖上。那是被榴弹直接命中而炸得四分五裂的某人,他的头颅从高处飞了过来。受到冲击而扭曲变形的头颅,砸在引擎盖之后就完全碎开,脑袋里面的内容物都洒了出来。其中一颗喷出来的眼球,正好跟副驾驶座的男子视线相对。「咿、咿呀啊啊啊!」中年男子发出自己仿佛被榴弹击中的惨叫声之后,就安静无声了。「哎呀?」男旅行者往旁边一看,发现他已经瘫软低着头晕了过去。「变安静啦?祝你有个好梦。」然后就没再理他。「师父,我将稍微往左右摇摆哟!」男旅行者利用无线电一对后面的女子这么说之后,便稍微紧急切方向盘。往旁边甩的力量让卡车摇晃,所以引擎盖上的头颅只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痕迹便往下滑落。「不要让他们跑了!杀了那个恶魔!」「宰了那个把我们当臭虫看待的家伙!」无论人们如何大叫,无论人们如何追赶——都还是没有办法阻止那辆卡车。有如电钻在人群中一面四射碎片与血肉,一面笔直前进的卡车——若无其事地穿过人群,然后一溜烟地逃走了。尽管背后不断传来惨叫声与怒吼,卡车仍然朝着后方连续发射榴弹。不过瞄准的并不是人类,而是让它在近距离的位置爆炸,卷起沙尘当掩护。就在太阳相当低垂的时候。卡车终于来到有许多卫兵戒备的城墙前面。沾在车体的血迹被沙尘覆盖而干掉,在这辆全新的卡车上画出不可思议的图案。而车体的前方跟下面,则黏着已经干掉的肉片。在驾驶座的男旅行者,手肘靠在窗边悠哉地握着方向盘。坐在载货台的女子,退到非常边缘并伸手摸着手榴弹,不过又放开了。这时候卡车停了。「客人~!到了哟~!」男旅行者有如计程车司机似地朝副驾驶座大叫。垂着头的中年男子抽动一下,终于睁开眼睛。「总统先生!您没事吧?」卫兵们赶了过来,一打开车门便这么说。「啊……」那个被称为「总统先生」的中年男子,好一阵子还没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但不久——「啊啊,我没事……」终于明白自己来到安全的场所,然后又立刻问:「我家人呢?我妻子跟儿女怎么样了!」其中一名阶级较高的卫兵回答:「他们没事!您的家人也都顺利逃出来了!而且在我们的保护下,已经在城墙外等候呢。好了,请赶快离开吧!」话一说完,便催促中年男子从卡车下来。「原来如此。这样你就能跟家人、支援者一起带着金银珠宝逃到国外,开始过全新的生活呢。」男旅行者虽然看不到中年男子安心的表情,却开心地这么说。中年男子则慢慢转头——「…………」静静地凝视男旅行者。这时候出声说话的是卫兵,他以严厉的口吻说:「喂!我们很感谢你们成功突破重围把总统先生带出来!而让他的家人变装分别逃跑的作战,也都非常顺利!但是,委托你的工作并没有包含不必要的追问哦!」男旅行者用一如往常的轻松语气回答:「请不要误会哦,我并没有刻意追问或批判,反而想夸奖他呢。」「你说『夸奖』?」卫兵如此反问。「是的。一旦判断这个国家已经没用了,就趁逃得了的时候把能带的东西全部带走,这样的做法也不赖。甚至可以说是不错的做法呢——因为我也是从祖国逃出来的,所以能够了解。」「是吗……你也是……」中年男子难得对男旅行者开口说话。「反正,人生有各种际遇哟。只要活着,接下来都是新的开始。」然后男旅行者回答的这句话,让他稍微眯起眼睛。「你把我带到这里,还有我家人的事情,我诚心诚意向你……还有后面那位女子道谢。」「不客气!」「哪天我们在某处重逢的话,届时我会极尽全力款待你们的。」「如果真有那个巧合啦——好了,你家人不是在等你吗?」中年男子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他再一次点头,然后解开安全带走下卡车。他跟站在载货台的女旅行者一度眼神交会,但也是什么话都没说,就在卫兵们的保护下离开。他头也不回地穿过城墙那边,乍看之下看不出来但特别设计过的小门。「接~下来,要怎么办呢,师父?」在荒野蔓延的城墙前面,只有两个人跟卡车被孤零零地留下来。那儿已经没有任何人。卫兵及所有人都逃往国外,地上只剩下足迹遍布各处。女旅行者从载货台下来并坐进副驾驶座,男子开口问:「那要直接沿着城墙到城门,在变成内乱以前乖乖出境吗?要是在下一个国家把这辆卡车跟新型武器卖掉,应该能赚到不少钱哟!」「不,我们回去吧。」「回去?回去哪里?」「回刚刚那些人那边。」「你是说,刚刚突破的那些人?——为什么又要回去?」「我要把这辆卡车让给他们。」听到这个答复的男子,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为什么?」「一时兴趣。」「……算了,反正要开着它到下一个国家也很麻烦。但就算要让给他们,首先我们的安全也会有危险哟?」「那要视交涉的状况而言。届时的交涉将以我们俩的安全当做交换条件,然后把这辆卡车及武器全部让渡给他们。得知武器有多大威力的他们,为了往后的斗争,照理说巴不得想得到这些武器。」「话是没错啦……但要是交涉破裂,他们用武力抢夺呢?」「那个时候,只要把他们全杀掉不就得了?」「原来如此……」男子思考两秒之后,立刻做了决定。「那就那么做吧,至于交涉,就交给你了。」***「结果……后来怎么样呢?」在森林里某一个木屋里,女孩开口问道。外头静静下着雪。暖炉里的火焰让房间因为光线与热度而暖和起来。被问及的老婆婆缓缓回答:「后来,我们就把那辆卡车让给他们哟。当然刚开始他们非常生气,不过跟代表者的交涉过程中,对方也觉得那么做比较妥当,也充分了解状况。因此在转交的时候,就把他们载到城门附近,然后在让渡的那一瞬间逃到国外。」「正如那弟子说的,在其他国家把卡车卖掉,就能赚到不少钱。师父为什么希望让给他们呢?」老婆婆回答:「一旦有了那辆武装卡车,就会提高民众的攻击力。如此一来,动乱应该就能在短时间平定了。就结果来说,也能减少人们牺牲的数量。而逃过死劫的人,就能够出力建立新的国家。」「原来如此——可是,马上离开国家的师父,既无法确认情况是否真的变成那样,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吧?」「你说的没错。可是,我只是抱持『情况真是那样就好了』的想法,那就足够了哟。」「结果真的变成师父想的那样吗?而且,逃走的执政者他们一家人,是否顺利呢?」「这个嘛~我就不晓得了。对我来说,那已经是久远不可考的事情哟。其实大部分的人,都无法看到自己行动的结果如何。」「…………」「所以执政者全家人,或许在严苛的旅行途中全部丧命了。也不晓得得到卡车的那些人,是否顺利带领着其他的人们。」「人生……还真悲哀呢。」「一点也没错哟,奇诺。」「你觉得真的存在着所有人都笑着过生活的世界吗,师父?」「我不觉得,所以至少——」「至少什么?」「至少在自己能笑的时候就尽管笑哟。」***「这辆卡车是?」穿着绿色毛衣,腰际插着刀的青年问道。「这是我们革命之父,即第一任总统当时乘坐的武装卡车。为本革命纪念馆最重要的展示品。」西装笔挺的男向导如此回答。青年后面有一头大白狗,以及板着脸的小女孩。向导口若悬河地不断说明。说这辆武装卡车因为落入几乎没有武器的民众手上,革命才得以一口气提高气势,然后在短时间内落幕。由于战争期间死伤人数并不多,才让后来国家的重建也很顺利。「试作阶段在军工厂属于最高机密的这项武器,不知为何会交给第一任总统,关于这件事就不得不提起『两名旅行者』了。某天——」青年聆听这落落长的说明,后来向导还问他:「旅行者你们是否听说过这两个人呢?就算是传闻也无所谓。虽然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但你们是否听说过那两个人的事情呢?」「很遗憾,至今从来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