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做奇诺、穿着黑色夹克的骑士在防风眼镜下也露出了笑颜:“嗯,真的大赚了一笔呢。不但衬衣和内衣全部都变成了新的,而且还得到了性能优异的睡袋,甚至就连‘森之人’和‘长笛’的弹药都得到了补给。更何况汉密斯——”被叫做汉密斯的摩托车将奇诺的话接了下去:“润滑油完全重涂保养,消音链被换成了新的,打火塞的备用品也多了不少。”“无论是燃料还是携带粮食都已经多到让行李和袋子装不下的地步,只好堆积起来。”“这些全都是‘慈善捐款’的内容呢。”“不过啊,聚集起来的资金不是至少有一半以上都应该落入了‘救济会’的口袋里吗?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这里有原有资金七成就已经值得庆幸了。真的没问题吗?平时一毛不拔的奇诺跑哪儿去了?遥远的旅途中?又或者是十字架下?”对于汉密斯的问题,奇诺在稍微远目思考之后,说道:“…………那个……、‘改变宗旨’?”“就是那个!”这么说后,汉密斯沉默了下来。“这个世界上有的东西是很难被明辨的哦,汉密斯”“这样啊?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奇诺一边继续驾驶着摩托车,一边将头转向了后方。可以看见的是随着行李和睡袋摇晃的小小的袋子,以及来时所走的道路。绿色地平线对面的那个国家的轮廓已经看不见了。接着奇诺回过头,“因为预先帮我们计划好一切的就是那些人们啊。就算只得到了那么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根本就用不出去哦。即使在其他国家也能卖到高价的东西……像是宝石啊金币啊什么的要是在那个时间点大量购入的话绝对会被人觉得奇怪不是吗?”“再说一次:‘这样啊’”“实际上为了以防万一,我就连对汉密斯也是保了密的。但现在那个国家已经看不见了,所以就打算直接说出来。”“哦?什么?”“那么公布答案了哦。——‘为了帮助没有得到恩惠的旅行者而从善良的国民那儿筹集资金’这一方法呢,是很久以前师父传授给这个国家的。然后因此让他们(这个国家的人)大赚了一笔。”“诶——这真让人吃惊。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鬼畜呢。”“但是啊,师父似乎一直都很在意这件事。她是这么对我说的——”“怎么?”“‘要是还能再去一次那个国家,就一定得向国民的各位拆穿这个骗局’”“哦嗯。但是现在来看并没有发生吧?”奇诺看向了天空,一只鸟正展开翅膀在上方慢慢地回旋。接着奇诺将视线转回了道路上,回答了这个问题。“嗯。——然后她还这么对我说:‘要是你以后到了那个国家,并且还被那个国家的一部分人给欺骗了的话,就向所有的国民揭穿这一骗局。不过——那得等你收到了你应得的东西之后。’”“啊?”“所以我啊,在离开那个国家的时候写了几封信寄给了那个国家的媒体。当然是匿名的。”“难道奇诺你……”“就是那个难道。因为写得很详细,所以那个国家现在估计已经引起了一场大骚动了吧。”“你还真是鬼畜呢”“要欺骗淳朴的人们果然是很不好的嘛。”对着微笑着如此说道的奇诺,汉密斯继续从下面询问道,“那么即使事先说出来不也很不错吗?”“因为那样做的话谁也不会相信我的。”“再再说一次:这样啊”汉密斯这样回答后,有短短的一段时间草原上就只听得见引擎的声音。很快,奇诺满足地说道:“这次的事件呢——不但‘我们大赚了一笔’还让‘国民知道了真相’并且‘使那伙人遭到了逮捕’”“真是一群大意了的诈欺师呢,奇诺。那些人现在也许正头冒青筋哦”“也许吧。但那是——”“那是?”“被骗的一方的不对。”在草原的一条路上,一辆摩托车在疾驰。第七话 信的故事——theWeakLink——我的名字叫陆,是一只狗。我有着又白又蓬松的长毛。虽然我总是露出笑咪咪的表情,但那并不表示我总是那么开心。我是天生就长那个样子。西兹少爷是我的主人。他是一名经常穿着绿色毛衣的青年,在很复杂的情况下失去故乡,开着越野车四处旅行。同行人是蒂。她是个沉默寡言又喜欢手榴弹的女孩,在很复杂的情况下失去故乡,不久前才成为我们的伙伴。目前我们在凄凉的荒野。从停下来的越野车望出去没有任何草木,是一片由坚硬紧实的岩石所构成的棕色大地。然后上空只有阴沉沉的灰色天空。时间虽然是下午,但看不出太阳的位置,气温是摄氏零下几度。连嘴巴吐出来的气,都变成往上飘的白烟。这里没有风,除了越野车持续空转的引擎低鸣声以外,是个没有任何声音的世界。「没看到耶……继续开车吧。」站在驾驶座的西兹少爷边那么说,边慢慢坐回去。他穿着一贯的绿色毛衣跟绿色的防寒厚夹克,夹克的帽子就戴在头上,眼睛戴着防风眼镜,嘴上罩着从脖子往上拉的围巾,戴着防寒手套的手上则握着望远镜。蒂不发一语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把坐在前面的我夹在她两腿之间,下巴抵在我的头上。蒂她娇小的身体也穿上两件式的防寒衣,全身穿得鼓鼓的模样好像个雪人。她头上戴的是在某国买的毛线帽,在她脖子上围着的是用我的毛编成的围巾。翡翠绿的眼睛则戴了又小又薄的骑马用防风眼镜。西兹少爷开着越野车在坚硬的大地轻快奔驰。毫不留情灌进车内的风,简直冷得快把人劈开。不过全身都是毛皮的我倒没有觉得那么冷啦。「…………」蒂不发一语地紧抱住我的头。不晓得她是觉得冷呢?还是担心我会冷呢?西兹少爷开着越野车往前走了一段路。然后在空荡荡的荒野又停下来。西兹少爷站在驾驶座上,用望远镜慢慢环顾被火烧光的这一带。拼命转头环顾的西兹少爷,突然停止动作。「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哦!」他连忙坐回驾驶座,迅速发动越野车前进。这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持续旅行的我们,穿越冷冽的世界,好不容易抵达某个国家。这是个科技发展缓慢,引擎只用在工厂上的和平又悠然自在的国家。它辽阔国土里的农田,在农收后就被白雪覆盖到看不见的地方为止。虽然我们受到热烈的欢迎,但西兹少爷希望全体定居的梦想还是无法实现。就在我们想说「既然愿望无法实现,等燃料跟粮食补给完毕之后,马上出发到温暖的场所」当下之时——「旅行者!我们有个十万火急的请求!请帮我们找人好吗?」穿着黑色制服并露出被逼到走投无路的表情,自称是「邮差」的男人们前来拜访我们。于是西兹少爷先听他们怎么说。根据他们的说法——这个国家与邻近诸国建立了非常友好的关系,因此双方有很大的交流,连书信往来也很频繁。平常邮差都是利用单头马车运送信件,但他们其中一名伙伴已经超过预定抵达日期四天,都还没有返回这个国家。由于外头已经持续好几天堪称异常气象的严寒气候,所以很有可能是遇难。于是他们决定要去搜索伙伴,但是——「我们想说如果拜托旅行者帮这个忙,就可以用那辆很棒的车加速搜索的行动,那比我们用马车还更有效率呢。所以拜托你……请帮我们这个忙!我们会答谢你的,虽然酬劳并没有很多!」西兹少爷完全没有询问酬劳的事情就立刻答应了。于是我们从黎明就一直到处寻找那个邮差。西兹少爷用望远镜找到的目标,在越野车行驶的前方越来越明显。首先是一匹倒地不动的马,应该是死掉了吧。越野车再往前进,看到倒地的马匹附近有一个人。他正是下落不明的那个男邮差,穿着黑色大衣的他抱着什么东西倒卧在地上。我们看到他旁边有火燃烧过的黑色痕迹。从四处都看不到马车的情形判断,他应该是拆了马车点燃取暖吧。这时候我——『希望他能烧了马车——不,为了保住性命,就算把信烧了也没关系……』『可是……那算是违反规定耶……』『这时候还管那么多干嘛!有什么东西比生命还重要啊!』想起邮差们之前的对话。要是他持续点火取暖的话,得救而不被冻死的可能性就很高呢。西兹少爷加足马力往前冲,然后在男子前面紧急停住越野车。「我们来救你了哦!」他边喊边跳下车并冲到男子身边,蒂还有我则是尾随在后。「我来救你了!听到了吗?」西兹少爷把手伸向倒卧的男子,并仔细观察他的脸。他马上分辨出那是不是尸体。然后——「唔……」男子还活着,声音从他嘴巴微微发出。「你振作一点!」西兹少爷把他翻过身子扶坐起来。他是一个年纪在二十五到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双眼紧闭的脸上毫无生气,冻伤让他鼻子及脸颊的皮肤都变色了。他只是微微动着嘴巴说:「谁……是谁……?」靠坐着的男子把一只大袋子抱在怀里,那是一只黑色皮革制的大袋子。「我是旅行者,是你国家的伙伴拜托我来找你的。你已经没事了,我会尽快带你回国,你很努力熬过来了哦。」西兹少爷如此回答他,男子又气若游丝地问着:「袋、子……还……还在吗……?」「啊啊,还在。袋子好好的哦。」西兹少爷回道。「那个袋、子……千万不、能被烧、掉……拜托、你。拜托……了。」男子用至今最大的声音如此说道,然后——就安静下来没再说话了。「喂……喂!」接着西兹少爷拼命叫他、拍打他的脸颊或是做心脏按摩,尽最大的努力设法营救那名男子,但是——男子却再也没有说话了。西兹少爷呼出一口长长的白色雾气。「死掉了吗?」宛如雪人的蒂轻轻问道。「啊啊,死掉了。」西兹少爷老实回答。他把死者的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后,拿起男子临死前托付的袋子,并慎重打开袋口。「…………」看过内容物之后的西兹少爷也拿给我跟蒂看。袋子里面——是大量的信件,每几十封绑成一捆,而且有不少捆呢。我再次想起他那些伙伴的对话。「如果把信烧了,他或许就能保住性命呢。」我如此说道。「是啊……」西兹少爷慢慢把袋口束起来。然后对死者说:「我确实收到你的委托哟,这是你豁出性命保护的东西,我会把这些送回国内,送到每个收件人的手上。」至于蒂。「…………」只是默默地看着西兹少爷。我们的越野车在傍晚的时候,带着遗体跟装了信件的袋子回到国内。看到伙伴的遗体,又听到西兹少爷交付信件时说明的来龙去脉,邮差们无不伤心欲绝。他们边哭边回到工作岗位上,而他们明天早上开始,也将一面向收件人道歉延误之事,一面投递信件。「希望能够让我亲眼看你们把信件送完。」西兹少爷如此说道。隔天早上。天气非常晴朗,气温也慢慢回升。两名邮差把信件堆放在马车之后就出发了,而我们也开着越野车跟在后面。邮差们在辽阔的国境内造访遍及各地的收件地址。抵达指定的收件地址后,他们并没有直接投进信箱,而是一一按门口的电铃。「有您的信——非常抱歉延误这么久才寄达。」他们一面礼貌十足地道歉,一面在门口把信件亲手交给对方。我们则是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大部分的人们并不在意信件延误这件事,而且连理由都没有问。谢谢。他们只是跟往常一样轻声道谢,然后收下信件。然后,在邮件已经投递一半的午后发生了一件事。「这是怎么回事啊!邮戳上的投递时间是七天前耶!平常不是两、三天就会寄达吗?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破口大骂的是某户人家的中年男子。邮差们没有回答对方的质问,只是拼命向时间延误这件事谢罪。「我们诚心诚意向您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了……」虽然他们低头那么说,但还是无法说服那个男的,他依然继续骂个不停。「这样让我很困扰耶!若是那种分秒必争的重要信件怎么办!你们邮差该不会跑去摸鱼啊!」「绝对没有那种事情……」「那不然,你们说说看怎么会延迟这么久呢!」「很抱歉,碍于规定恕难奉告……我们只能针对投递延误这件事情,不断向你道歉。」「我都说了!那样无法让我心服口服啊——」中年男子在这时候发现到我们。发现到平常绝不可能在场的旅行者与越野车的男子,他念念有词地说:「喂!那是前几天入境的旅行者对吧……」他静静思考几秒之后。「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啊……?」他这么询问邮差们。「…………」西兹少爷什么都没说,只是望着邮差们的背影。「…………」蒂也什么都没说,表情严肃地看着那个中年男子。「很抱歉,碍于规定恕难奉告……」两名邮差表情悲伤地重复同一句话。男子因此察觉到事出有因的样子。「看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呢……难不成是寒流的关系?」「很抱歉,碍于规定……」看着快哭出来的邮差,男子那么说并转身回玄关去。「知道了!我不会再说什么了!信我确实收到了哦!」他把门打开并走进去,但是在关门以前——「谢谢了!」他大声留下这么一句话。接着邮差们又默默地前往各个人家——在冬季夕阳快要下沉的傍晚,他们拿着最后一封信来到最后一户人家。「这是最后一家,送完这封信,『我们』的任务也结束了。」邮差对西兹少爷如此说道。他之所以强调「我们」,当然还包括死去的伙伴。「…………」认为应该看到最后一刻的西兹少爷,则是默默地点头。「…………」不晓得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的蒂,只是默默地看着。当门铃响起,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是一名看起来年约五十几岁的妇人。天气冷而披着大衣的她,看到邮差们跟我们之后有些讶异,还问「有什么事吗?」邮差一面向她道歉信件投递延误,一面把最后一封信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