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神拆下原本铺在椅子上的小坐垫,往尸体旁边一放。靖子虽然进了屋,但压根不想用坐垫,径自别过脸避着尸体在屋内一角坐下。石神看了,这才醒悟她是害怕尸体。 “啊,不好意思。”他拿起坐垫,递给靖子,“请拿去用,别客气。” “不,不用了。”她一迳垂着脸微微摇头。 石神把坐垫放回椅子上,自己坐到尸体旁边。 尸体的脖子留有暗红色的环状淤痕。 “是电线吗?” “啊?” “我是说用来勒他的东西,应该是电线吧?” “啊……是的,是暖桌的电线。” “那张暖桌吗?”石神回想起罩着尸体的暖桌被子花色,“最好把那个处理掉。不过,这个我晚点再想办法解决。说到这里——”石神的视线回到尸体,“今天,你跟这个人约好了见面吗?” 靖子摇头。 “没有,白天他突然跑来店里,所以我傍晚才会在店附近的家庭餐厅和他碰面。当时本来分手了,可是后来他又跑来我家。” “家庭餐厅……是吗?” 这样就不可能期待无人目击了,石神想。 他把手伸进尸体的外套口袋,取出揉成一团的万元大钞,有两张。 “啊,那个是我……” “是你给他的吗?” 看到她点头,石神把钱递给她,但她不肯伸手接。 石神起身,从自己挂在墙上的西装内袋取出皮夹,从里面抽出两万元,把本属尸体所有的钞票放进自己皮夹。 “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恶心了吧?”他把从自己皮夹取出的钱给靖子看。 她略显踌躇后,小声的说了谢谢接下钞票。 “好了。” 石神再次开始翻尸体的衣服口袋,他从长裤口袋掏出皮夹。里面只有一点钱和驾照、发票等物。 “富坚慎二先生……吗?住址是新宿区西新宿。他现在住在这个地方吗?”他看完护照后问靖子。 她皱着眉、歪着脖子。 “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不是。他好像也在西新宿住过,但我以前听他提过,好像因为付不出房租被赶出来了。” “驾照本身是去年更新的,这么说来应该是户籍没有改,另外找到了住处。” “我想他大概到处搬来搬去,因为他没有固定工作,租不到什么好房子。” “应该是。”石神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张发票上。 上面印着出租旅馆房屋,金额是两晚5880元,好像是事先付清。石神略做心算,一晚等于是2800元(须另加税金)。他把那个拿给靖子看。 “看来他住在这里,如果没办法退房,旅馆的人迟早会强行打开房间。也许发现房客失踪后会报警,但也有可能怕惹麻烦就置之不理。大概就是因为常有这种事才会要求事先付清房钱,不过凡事想得太乐观会很危险。” 石神继续翻尸体的口袋,找出了钥匙。上面挂着圆牌,刻着305这个数字。 只见靖子眼神茫然地凝望着钥匙,对于今后该怎么办,她自己似乎还没什么头绪。 隔壁隐约传来吸尘器的声音。想必魅力正在拼命打扫,她一定是觉得处在对今后前途茫茫的不安中,至少该尽力做好自己能做的,所以才这样拼命的清扫。 自己必须保护他们,石神再次深深这么觉得。像自己这样的人,今后肯定不会再有任何机会能和这么美的女性近距离接触。现在他必须动员所有智慧与力量,阻止悲剧降临在他们身上。 石神看着死亡男子的脸,他的表情已消失殆尽,给人一种扁平的印象。不过还是可以轻易想像得到,此人年轻时想必是个美男子。不,虽然中年发福,现在的外貌一定仍属于女性喜欢的那一型。 石神想到靖子就是爱上这种男人,嫉妒顿时如小小的气泡发酵逐渐涨满心头。他甩甩头,对自己竟然萌生这种心态感到可耻。 “这个人有什么定期联系的亲友吗?”石神再次发问。 “不知道,因为今天真的是隔了好久才再度见面。” “有没有听他说起明天的计划之类的?比方说要跟谁碰面?” “我没听说,真对不起,什么忙都帮不上。”靖子一脸愧疚地垂着头。 “没事,我只是问问看。你不知道是应该的,请别放在心上。” 石神戴手套的手拽着尸体脸颊,凑近窥视口中,可以看到富坚的臼齿套着金冠。 “他治疗过牙齿啊。” “跟我结婚时,他去看过一阵子牙医。” “那是几年前?” “我们是在五年前离婚的。” “五年吗?” 那就是不能期待病例已遭销毁了,石神想。 “这个人有前科吗?” “应该没有,跟我离婚后我就不知道了。” “这么说来也许有啰。” “对……” 就算没有前科,应该也曾因违反交通采过指纹吧。石神不知道警方的科学办案方式是否连交通违规者的指纹也会比对,不过列入考虑还是比较保险。 不管尸体怎么处置,都得有死者身份曝光的心里准备。不过他们还是得争取时间,不能留下指纹和牙模。 靖子叹了一口气,听在石神耳中格外性感令他心旌动摇,他再次下定决心绝不能让她绝望。 这的确是个难题。一旦查明死者身份,警方肯定会来找靖子。她们母女俩能熬得住刑警执拗的连番审问吗?如果只准备一套脆弱的否认之词,只要一被警方抓住矛盾,立刻会出现破绽,到时肯定会忍不住把真想和盘拖出。 一定要备妥完美的逻辑和最佳的防御,而且必须现在立刻架构。 别急,他这样告诉自己。焦急不能解决问题,这个方程式一定有解答。 石神闭上眼。面临数学难题时,他总是这么做。一旦隔开来自外界的讯息,数学程式就会在脑中开始不断变形,然而现在他脑中出现的并非数学方程式。 最后他终于睁开眼,先看了桌上的闹钟一眼,已经过了八点半。接着将目光移向靖子。她连大气都不敢出,缩在后面惊慌失措。 “请协助我脱衣服。” “啊……?” “脱掉这个人的衣服。不只是外套,连毛衣和长裤也要脱。再不快点的话尸体就要变硬了。” 石神说着已经动手去拉外套。 “啊,好。” 靖子也开始帮忙,不过可能是不想触碰尸体,她的指尖在颤抖。 “不用了,这边我来处理,你去帮小妹妹吧。” “……对不起,”靖子垂着脸,缓缓站起。 “花冈小姐,”石神朝她的背影呼唤。然后对着转过身的她说:“你们需要不在场证明,请你先想想这点。” “不在场证明吗?可是,我们根本没有。” “所以,才要制造。”石神披上从尸体拔下来的外套。“请你相信我,把一切交给,我的逻辑思考。” 第三章 “我还真想好好分析一下,你的逻辑思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汤川学百无聊赖地托腮这么说完后,故意打了一个大哈欠。小小的金属框眼镜被取下放在一旁,显然是在表明,你已经没必要挣扎了。 事实或许正式如此,草薙从刚才就对着眼前的棋盘瞪了二十分钟以上,还是想不出破解的对策。国王无路可逃,虽然想狗急跳墙,却连胡乱攻击的对策也没有。方法倒是想到了很多,但他发觉那些招数早在好几手前就已遭到封锁。 “西洋棋就是不合我的脾胃。”草薙嘟囔。 “又开始了。” “本来就是,从敌人那里特地夺来的驹凭什么不能用?驹是战利品吧?拿来用又有什么关系。” “你挑游戏基本规则的毛病做什么?况且驹并非战利品。驹是士兵,被对方夺去就等于丧了命,死掉的士兵当然不能用。” “将棋就可以用。” “我要对将棋发明者的柔软创意致上敬意。我想那大概意味着,夺走驹的这个行为并非杀死敌方士兵,而是降服对方,所以才能够再次利用。” “西洋棋也这样不就好了。” “阵前倒戈的行为违反骑士精神吧。你不要老是强词夺理,要有逻辑地注视战况。你只能动一次驹,而且你能动的驹很少,无论动哪个都无法阻挡我的下一手。而且,我只要一动骑士你就输了。” “不玩了,西洋棋好无聊。”草薙重重埋进椅子。 汤川戴上眼镜,抬眼看墙上的钟。 “花了四十二分钟啊,不过几乎都是你一个人在思考。对了,你在这里摸鱼没关系吗?不会被正经的上司臭骂一顿吗?” “跟踪狂命案好不容易才刚结案,当然得让我喘口气休息一下。”草薙伸手去拿下太干净的马克杯,汤川替他泡的即溶咖啡早已冷掉了。 帝都大学物理学科第十三号研究室内,除了汤川和草薙别无他人,听说学生们都去上课了。草薙就是知道这点,才会挑这个时间顺道来访。 草薙的手机在口袋响起,汤川一边披上白袍一边露出苦笑。 “看吧,才刚说完好像就在找你了。” 草薙苦着脸,看着来电显示,似乎被汤川说中了。打来的是隶属同一小猪的刑警学弟。 现场在旧江户川的堤防,附近可以看到污水处理厂。河对岸就是千叶县,草薙一边竖起大衣领子一边暗想:既然要死,为什么不死在对面。 尸体弃置在堤防旁,盖着应该是从某处工地拿来的蓝色塑胶布。 发现者是一个在堤防慢跑的老人。据说他看到塑胶布一端露出看似人脚的东西,遂战战兢兢的掀起塑胶布一探究竟。 “那位老爷爷听说都七十五了,这么冷的天亏他跑得动。不过这把岁数还看到这么倒霉的东西,我打从心底同情他。” 先一步抵达的刑警学弟岸谷把状况告诉他后,草薙不禁皱起眉头,大衣下摆在风中翻飞。 “小岸,你看过尸体了吗?” “看了。”岸谷窝囊地撇了撇嘴,“因为组长叫我要仔细看。” “那个人每次都这样,自己倒是从来不看。” “草薙先生,你不看吗?” “我才不看,那种东西就算看了也没用。” 据岸谷表示,尸体是在惨不忍睹的状态下遭人弃置。首先,尸身全裸,鞋袜也被脱掉,而且惨遭毁容。岸谷形容为打破的西瓜,光是听到这里草薙就觉得恶心。此外死者的手指被烧过,指纹完全遭到破坏。 死者是男性,脖子上有勒痕,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明显外伤。 “但愿鉴识小组能找到什么。”草薙边在四周草坪漫步边说。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好假装正在寻找犯人的遗留品。不过如果要说真心话,他全仰仗鉴识那边的专家,他不太相信自己能找到什么重大线索。 “旁边扔了一辆脚踏车,已经带回江户川分局了。” “脚踏车?大概是谁当垃圾扔掉的吧” “可是那辆脚踏车实在太新了,两个轮胎都被人放了气,看起来应该是故意用钉子之类的东西戳的。” “恩——是被害者的车吗?” “目前还不确定,车上有登记编号,或许能查出车主。” “但愿是被害者的。”草薙说,“要不然事情就麻烦了,简直是天堂与地狱之分。” “是吗?” “小岸,你第一次处理身份不明的尸体?” “那你想象看,脸孔和指纹都被毁了,表示犯人想隐瞒被害者的身份,对吧?反过来说,这也表示一旦查明被害者的身份就可轻易找出烦人是谁。能不能立刻查明身份,就是命运的分歧点——当然,是我们的命运。” 草薙说到这里时,岸谷的手机响了。他简短说完后对草薙说道:“叫我们去江户川分局。” “谢天谢地,得救了。”草薙直起身子,拍打了两次自己的腰。 一到江户川分局,间宫正在刑事课的办公室对着电暖炉取暖,间宫是草薙他们的组长。在他四周仓皇走动的几个男人似乎是江户川分局的刑警,大概是正在准备成立专案小组。 “喂,你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吗?”间宫一看到草薙就问。 “对,因为这一带搭电车不方便。” “你熟悉这一带的地理环境吗?” “谈不上熟悉,不过还算有点认识。” “那就不用找人替你带路啰?你带岸谷去这里一趟。”说着递出一张便条纸。 上面潦草写着江户川去条崎的地址,和山边曜子这个名字。 “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你跟他说脚踏车的事了吗?”间宫问岸谷。 “说了。” “是尸体旁边那辆脚踏车吗?”草薙看着组长严肃的脸孔。 “没错。对比资料后,发现这辆车早已报了失窃,登记编号完全符合。那位女士就是车主,我已跟对方联络过了,你现在立刻去替我问问详情。” “脚踏车上有采到指纹吗?” “这种事用不着你操心,快去。” 仿佛遭到间宫粗厚嗓音的驱赶,草薙和学弟一起冲出江户川分局。 “伤脑筋,原来是失窃的脚踏车,不过我早就料到八成会是这样。”草薙一边转动爱车的方向盘一边念念咂舌。他的车子是黑色的skyline,用到现在已经快八年了。 “这样说来是犯人用过脚踏车之后就丢掉啰?” “也许吧,倘若真是这样,询问脚踏车车主也没用。她根本不可能知道是谁偷走车子的。不过如果能问出是在哪被偷的,至少可以稍微锁定烦人的行动路线。” 草薙靠着便条纸和地图在条崎二丁目附近转来转去,最后终于倒到便条纸上的那户人家。门牌写着山边,是一栋白墙的西式住宅。 山边曜子是那家的主妇,年龄看起来约为四十五岁上下。大概事先知道刑警会来,状化得一丝不苟。 “我想应该是我家的脚踏车没错。” 看了草薙递上的照片,山边曜子斩钉截铁的答道。照片内容是脚踏车,是草薙向鉴识组借来的。 “如果您能到局里来一趟确认实物,我们会很感激。” “那是可以啦,不过你们应该会把脚踏车还我吧?” “那当然。不过还是一些地方需要调查,所以要等调查结束后才能还给您。” “不赶快还给我,我会很麻烦耶,少了脚踏车要买菜也很不方便。”山边曜子不满地皱起眉头,从她的语气听来,好像觉得是警方害她车子失窃似的。看来她还不知道那辆车可能涉及杀人命案,如果知道了,想必再也不想骑了。 等她发现轮胎被人戳破,该不会叫我们赔偿吧?草薙想。 据她表示,脚踏车是昨天失窃的,也就是三月十日上午十一点至晚间十点之间。昨天她和友人相约在银座碰面,逛街购物吃东西,回到条崎车站时已过了晚间十点,无奈之下只好从车站搭公车回家。 “您停在停车场吗?” “不,就停在路边。” “应该有上锁吧?” “锁了,我用链子锁在人行道的栏杆上。” 草薙并未听说命案现场有发现锁链。 后来草薙载着山边曜子,先前往条崎车站,因为他想先看一下脚踏车失窃的地点。 “就是这附近。”她指的是距离站前超市约有二十公尺的马路边,现在那个地点依然停放着成排脚踏车。 草薙环视四周,这一带也有信用金库分行和书店之类的建筑,白天和傍晚的来往行人应该很多。虽说只是手法够巧妙,迅速剪断链子,假装是自己的脚踏车径自骑走或许不是难事,但他还是觉得犯人应该是趁人际稀少后才行窃的。 接着他请山边曜子跟他一起回江户川分局,为了请她亲眼指认脚踏车。 “真倒霉。我上个月刚买那辆车的,所以发现被偷时我气死了,搭公车回家前就先去站前的派出所报了案。”她在后座说。 “亏您还记得脚踏车的登记编号。” “那当然,因为才刚买嘛,家里还留着备忘录。是我打电话回家,问我女儿的。” “原来如此。” “重点是,这到底是什么案件?打电话来的人也不肯说清楚,我从刚才就一直很好奇。” “不,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案件,我们也不清楚详细情况。” “啊——?这样吗?恩……你们做警察的口风还真紧。” 岸谷在副驾驶座拼命憋着不敢笑。草薙暗自捂胸庆幸,幸好是今天去找这位女士。要是等案情公开后才去,肯定会反过来遭到对方连番追问。 山边曜子在江户川分局看到脚踏车后,断定就是自己的车没错。此外,她还指出轮胎爆了胎,车上有刮痕,问草薙该向谁要求赔偿损害。 关于那辆脚踏车,从握把到车身、脚踏板都采到两者以上的指纹。 至于脚踏车之外的遗留物,警方在距离现场大约一百公尺处,发现了疑似被害者所有的衣物。衣物塞在一斗深的桶子中,部分遭到焚烧,包括外套、毛衣、长裤、袜子、以及内衣。研判应是犯人点火后经行离去,没想到衣物没有继续燃烧,很快就自动熄灭了。 专案小姐并未提议针对这些衣物清查制造厂商,因为这些衣物显然都是大量制造的成衣。相对的,专案小组根据衣物和死这得体格,画出了被害者之前的模样。部分调查员拿着这张图,以条崎车站为中心四处打听。然而可能是因为这样的服装不够惹眼,并未打听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新闻节目也报道了这张肖像图,这边倒是收到了一大堆情报,但是没有一则和旧江户川边发现的尸体扯得上关系。 另一方面,警方也针对报警协寻的失踪名册进行对比,但还是没找到可能的对象。 接着警方决定以江户川区为中心,彻底调查是否有最近销声匿迹的独居男子,或是突然失踪的旅馆与饭店客房,最后终于打听到一个情报。 位于龟户的出租旅馆扇屋,有一名男客失踪了。旅馆是在三月十一日发现客房失踪,也就是尸体被人发现的那天。由于已过了退房时间,旅馆员工去房间查看,结果只是房内留有少许行李,房客却不见踪影。经营者接获报告后,由于已事先收了房钱所以没有报警。 警方立刻从房间和行李采集到毛发与指纹,毛发和尸体的完全一直。此外,从那辆脚踏车采到的指纹之一,也证实和房间及行李上留下的指纹完全相同。 失踪的客人在旅馆登记簿上写的姓名是富坚慎二,住址是新宿区新新宿。 第四章 从地下铁森下车站往新大桥走,在桥前的小路右转,民宅节比邻次,不时还可看到小型商店。这些店,几乎都散发出一种自古以来就营业至今的氛围。如果是其他地区,可能早就被超市或量贩店淘汰了,但他们却仍能老当益壮的活下去,这或许就是老街的有点吧,草薙边走边想。 时间已过了晚间八点。大概是哪里有公共澡堂,只见抱着脸盆的老妇和草薙他们错身而过。 “交通便利,买东西好像也很方便,应该是个适合定居的好地方。”岸谷在他身旁嘟囔。 “你想说什么?” “不,没什么特别意思啦。我只是觉得纵使只有母女相依为命,这里应该也很容易生活。” “原来如此。” 令草薙恍然大悟的理由有二。其一,待会要见的对象就是和女儿相依为命的女人,另一点则是岸谷也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 草薙边走边比对着便条纸上抄的地址与电线杆上的路牌,照理说差不多也该抵达要找的那栋公寓了,便条纸上还写着“花冈靖子”这个名字。 遇害的富坚慎二在旅馆登记的住址并非捏造,他的户籍的确还留在那个住址,不过他并不住在那个地方。 查明死者身份的消息,电视和报纸都报道了。同事也不忘加上一句“如果认识此人请立刻和附近的警局联系”,然而完全没收到算得上线索的消息。 根据出租房子给富坚的房屋中介业者的记录,查出了他以前的工作地点是中古车行;但他没做很久,不到一年就离职了。 以这个线索为起点,调查人员逐一查明了富坚的经历。令人惊讶的是,他过去竟是卖超级进口车辆的业务员,因为挪用公款被发现后遭到开除,不过并未遭到起诉。就连挪用公款的事,也是其中一名调查员偶然透过小道消息探听到的。那家公司当然还在营业,不过根据公司的说法,已经没有员工知道当时的详情了。 富坚在当时结了婚,据跟他很熟的人表示,富坚离婚后似乎还对前妻纠缠不放。 前妻带了个孩子,要查出两人的居住地点对调查人来说不是难事,很快就查出那对母女——花冈靖子和美里的住处。地点在江东区森下,也就是现在草薙他们正要去的地方。 “真不想接这个差事,好倒霉。”岸谷叹息着说道。 “怎么,跟我去打听案情有这么倒霉吗?” “不是啦,人家母女俩好端端地安静过日子,我只是不想去打扰她们。” “只要跟案子无关,就不会打扰到她们的。” “不见得吧,听说富坚好像是相当恶劣的坏丈夫、坏父亲,她们应该连想都不愿再想起吧?” “这样的话,她们应该更欢迎我们,因为我们带来了坏男人死掉的好消息。总之你别这样苦着脸了,否则连我都会跟着泄气。——噢,好像就是这里。”草薙在老旧的公寓前驻足。 建筑物本身呈现脏脏的灰色,墙上有几处修补的痕迹。共有两层,上下各四个房间,现在亮着灯的大约只占了半数。 “二零四号室,这么说是在二楼喽。”草薙走上楼梯,岸谷也尾随在后。 二零四号室距离楼梯最远,门旁的窗口射出灯光。草薙松了一口气,如果不在家就得改天再跑一趟了,他并未通知对方今晚要来访。 他按下门铃,室内立刻传来有人走动的声响,锁开了门也开了,不过门上依然挂着链子。既然是母女相依为命,这种程度的谨慎是理所当然。 从门缝彼端,有一名女子正讶异地仰望草薙二人。大大的黑眼珠令人印象深刻,是个脸蛋小巧的女人,看起来年纪轻轻不到三十岁,但草薙立刻发觉那是因为灯光昏暗,握着门把的手背分明属于家庭主妇。 “不好意思,请问是花冈靖子小姐吗?”草薙尽量让表情和语气柔和一点。 “我就是。”她露出不安的眼神。 “我们是警视厅的人,有个消息想通知您。”草薙取出警用手册,给对方看大头照的部分,一旁的岸谷也有样学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