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我可以带我的画来吗?" "你带画来,我也不能答应教你呀。" 一方面觉得这么一个小姑娘不够分量,另一方面浦部又为她看了三次自己的个人画展而且还冒雨专程来求师这种诚意所打动。 纯子第二次造访浦部家是在三天后的晚上。天空中同样下着雨,纯子也依然没打伞就跑来了。浦部傍晚时分就进城去了不在家,是他的妻子知子出来为她开的门。 雪季再次来临,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这一年的l月中旬,浦部带纯子到阿寒去旅行了一趟。最初提出这个计划的当然是浦部,不过没想到纯子竟然二话不说地同意了。 这一次旅行的目的和上一次去积丹的时候一样,也是为了去写生,不过这一次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到北海道东部去推销他们的作品。但是实际上,浦部的真正意图还在于利用寒假里的这一个星期和纯子单独生活在一起,而不必照顾任何人的情绪。 因为这一次要去的地方相当远,而且时间也比较长,所以无论对自己妻子还是纯子的家人都无法隐而不报。 当妻子知子听他说起要去旅行这件事以后,马上问道:"阿纯也跟你一块儿去吧?" "是啊,还有其他朋友也一起去。" "还有谁呀?" "说了名字,你也都不认识。" "没必要藏着掖着吧?就不能老实说是你和阿纯两个人去吗?" "不是两个人,你让我怎么说是两个人?" "大家可都在笑话你噢。" "笑话我什么?" "笑话你色迷心窍喽。他们都在说,你都老大不小了,还勾引人家中学生,还说什么是为了艺术,真是好笑得很。" "别胡说八道。" "我是无所谓啦,反正我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你是什么意思?" "加把劲儿,努力给大家多提供点儿笑料好了。" 知子的语气冷漠而平淡,一点儿都没有感情色彩。但越是这样越显示出她内心的愤怒。不过谴责他和纯子单独出行的话语倒还罢了,她所说的"反正我和你也没什么关系"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浦部不明白"没关系"这句话具体指的是什么,因为他一直主观地认为,斩断夫妻缘分的话应该是由自己的口中说出才对。 虽然他也曾期盼妻子那方面能够对自己不再抱有幻想,可是没想到现在这种期盼一经变为现实,这句话被妻子抢先说出来后,自己会感到如此气恼。 冷静下来以后,他不禁反思自己的这种心态,是不是自己既想摆脱妻子,同时对妻子又有所留恋呢? 这种心情影响他不过数日,在临出发的那天晚上,他和纯子先在"米莱特"会合,然后一起登上了8点40分发出的快速列车"玛丽藻号"。 当时北海道还没有卧铺车,他们俩在夜行车里面对面靠窗而坐。 "你怎么跟你母亲说的?" "我告诉她要跟老师一起去写生。" "你母亲没说什么吗?" "她就说让我路上多加小心。" "只有这么一句?" "只有这一句,不行?" "跟你父亲说了吗?" "没说。" "没关系吗?" "他肯定会生气的。" "那怎么办?" "我妈会想办法帮我。" 纯子望着漆黑的窗外。 "想喝点儿威士忌什么的吗?" "不了,不想喝。" "把脚放到这边来。" 纯子听话地把白白的赤脚搭到浦部的座位上。 "几点到达钏路?" "明天早上6点半就到了。然后还要坐马拉雪橇才能到阿寒,还是趁现在睡会儿觉吧。" "数九隆冬的阿寒,真是太棒了。" 纯子把头靠向车窗,脚就那么一直放在浦部腿上,闭上了眼睛。 他们俩在阿寒人住的是离阿寒湖两公里左右的雄阿寒饭店。虽然现在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不过这家饭店离雄阿寒岳的登山口很近,后边还有阿寒川清澈的河水流过。从大路上下来直到饭店门口的那条路有点儿下坡,两侧被白桦树、山毛榉以及枫树等树木环绕着,不过这个季节还呈绿色的就只有嘏夷松和冷杉等针叶树种了。 沿着那条只够一个人通行的雪中小路顺势而下就能够看见饭店正面那古朴的大房檐儿了。 虽说这里名为饭店,实际上也就算得上是个温泉旅馆,完全没有一点儿热闹劲儿。大冬天的,几乎就没什么人来阿寒,在这里住宿的客人除了他们之外就只有两名来温泉治病的老人。 浦部经由住在钏路的画家K介绍,来过这里一次。这一次因为还需要他帮忙卖画,所以事先给K写了一封信,让他帮忙预约了这家饭店。 "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就再也不会有人追来了。" 纯子透过窗户看着外边的积雪以及还掺杂着一些爬地松的绿色的雄阿寒岳的山坡说道。 "有人追?谁呀?" "我是说如果离家出走的话。" "不过要是知道你到阿寒来了的话,肯定还是会来找你的。" "可如果雪再深点儿的话,就算有马拉雪橇也没那么容易到这儿吧?" "原来你是想逃啊?" "到底要不要逃呢?" "纯子要逃的话,我也跟着你一起逃。" "不行,我要自己一个人来。" "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呆着,很快就会因为孤独又想回去了。" "那就让自己想回去也回不去不就行了。" "那是什么意思?" "别问了。反正也没人知道。要是那样该多么痛快呀。" 日落黄昏,周围一片寂静无声。他们俩像是要逃离这片静寂一样到温泉泡澡去了。这里的温泉浴池就在可以俯瞰清清河水的悬崖边上,现在河面两侧被雪覆盖住了,变成了河面不足两米宽的小溪。 "老师,您那边还有别人吗?" 越过隔开男女浴池的岩壁传来纯子的声音。 "只有我一个人。" "那我也到那边去算了。" 紧接着听到她从水里出来的声音,赤脚走在地砖上发出的啪唧啪唧的声音,然后纯子就出现在男女浴池交界的窄窄的过道上。 "还是这边亮堂。" 说着,纯子拎着毛巾站到能够看见河流的玻璃窗前。浦部泡在池子里看着纯子的背影。在午后明亮的浴池里,她那白色的躯体就像贴到了玻璃窗上似的。 "老师,您想看我的身体吗?" 纯子突然离开玻璃窗,直接朝浴池走来。 "这边的岩右真漂亮。" 快走到浴池边上的时候,纯子忽然蹲下身子,拿起放在旁边的小木桶,爬到了那堆不断涌出泉水的岩石上,摆好了一个骄傲的姿态。 "怎么样?" 浦部回过头来一看,纯子就在她的面前。在粗粗拉拉的黑色岩石的背景映衬下,纯子那白色的躯体令人眩目。 "这就是安格尔那幅《泉》的姿势。" 纯子微微一笑,用双手把木桶举至左肩,慢慢倒转。水很快从她的肩膀顺着前胸流了下来。水滴好像和她那油滑的年轻肌肤完全不相容,一滴一滴又从她的胸部滑过腹部,坠落到脚下的岩石上。 停止动作的纯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惟一动着的是她肩膀上残留的水滴以及她那含笑的双眼。 "怎么样?漂亮吗?" 浦部看着眼前的裸体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那完全不像少女的丰满的前胸、腰肢,白色的隆起,还有中央翘立着粉红色乳头,纤细的胴体与四肢,还有那略带微笑的面容,似乎都在玩味着浦部的狼狈与无措。 "怎么了?" "嗯......" 浦部仿佛要掩饰自己的亢奋般在浴池里站起身来。 "等等,别动。" 纯子说着从岩石上跳下来,扑进了浴池。 "喂,使劲儿抱住我。" 她从正面扑过来,撞得浦部脚下打了个趔趄。 "你怎么了?" "为了别让我死去,盘腿坐好,把我紧紧抱进怀里去。" 浦部顺势坐到了浴池里,纯子就像巢穴中的小鸟一样直落他怀中。 为时一个星期的阿寒之旅,成为浦部终身难以忘怀的珍贵回忆。 而后来因为纯子绝命阿寒而使这一回忆更加鲜明、生动。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浦部当时可是根本想不到会发生那种事情。 那个时候,浦部只顾享受着这次旅行所带来的快乐,心满意足。在这里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来骚扰他们。纯子也像三年前初次造访浦部家时那样,温情而柔顺。 不可思议的是,因为纯子变得格外柔顺,反而使浦部开始觉得和纯子结婚的事儿不必操之过急了。看到纯子在阿寒的大自然的怀抱中随性而为、心情舒畅的举止言行,他甚至感觉到结婚这一枷锁似乎不太适合于纯子。 但这不过是处于喜悦之中暂时的宽容,不过是人在旅途而产生的感伤罢了。 返回札幌以后,纯子又回到了原来那种放荡不羁的生活当中去了。深更半夜还在街上到处喝酒、乱逛,醉得不省人事后便在伙伴家里过夜。就如同习惯于在城市这处人类的原始森林中活动的猛兽,在大自然中暂时恢复了温柔的性情,而当它再次返回到原始森林中时,它那傲慢的血液便会重新沸腾起来一样。 浦部也重新回到了被纯子牵着鼻子转的日常生活中。好像昨天晚上她又到什么地方去喝酒了,好像又跟什么人到什么地方去了...... 每当浦部听到此类传闻后便会赶过去追逐纯子的踪迹,一旦发现她以后,便坐到她身边,监视着那些凑近她的男人们。可是纯子一看到浦部出现,反而会故意给他出难题似的,在别的男人面前撒娇,往人家身上贴靠。这种时候,浦部便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继续喝他的酒。第三章 年轻记者之章 我见到那位叫村木浩司的记者是在4月末。是在我札幌之行再次见到纯子的遗像,紧接着又见了浦部雄策后回到东京的十天之后。 我们约见的地点选在银座N饭店的大堂。实际上,我在札幌约见浦部的时候已经顺便跟他打听过村木的下落。 浦部只知道村木十多年前就辞去了日报社的工作,转到东京的某家报社工作去了。具体是东京的哪家报社他就不清楚了。我当时曾做过最坏的打算,我想回东京后挨家给报社打电话去找一个姓村木的人的话,最后总能把他找到的。可是第二天,浦部就特地打电话来告诉我说,村木现在是东京T报社的校阅部长。 "你见到他的时候替我带个好。" 告知我村木的消息后,浦部如是说道。 我一边向他表示谢意,一边因为体察到浦部对这位曾经因为纯子那位少女而形成对立局面的男人已经毫无芥蒂,甚至于还关心挂念而深感欣慰。二十年的岁月流逝可能在这里也发挥了风蚀作用,已经化解了人们之间的积怨了吧。 就这样,我通过浦部得知了村木的所在,于是第二天便往T报社打电话,约好了和他见面。 村木在我们约好的晚上6点钟准时出现在N饭店的大堂里。以前我从未见过村木这个人,只是通过电话各自说明了一下自己所穿的西服颜色等特征,但是当他走进来的那一刻,我马上就凭直觉得知那就是他。 的确和过去认识他的人们所说的那样,村木的五官立体感很强,有点儿不同于一般的日本人。凭他棱角分明的相貌,我确定他就是村木。不过等我走近前去的时候,也发现在他脸上流露出貌美的男人上了年纪之后的某种落寞感。我们简单相互打了个招呼,然后一起转到一家面向大街的小酒吧去叙谈。 "二十年前我喜欢上纯子的时候还只是个高中生。那时只能从一个高中生的角度去认识她的一个侧面。可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浦部先生作为有妻室的男人,他所看到的纯子与我所了解的纯子完全不同。因此我想,村木先生作为一个独身成熟的男人,恐怕看到的又是纯另一个不同的侧面。如果把纯子比作多面体的水晶体的话,我想我们看到的都只是她展现在我们每个人面前的那一面而已。要拼凑起时任纯子的真实形象,只靠我当然不行。就算加上浦部先生也还不够。因此,我希望村木先生能够讲讲您所看到的纯子的那一面的实际情况。" 坐在光线昏暗的酒吧一隅,村木点了点头,深陷的眼窝里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陷入了对北国二十年前的回忆之中,然后开始用似乎习惯性的淡漠口吻讲述起来。村木是在二十五年前的冬季里认识纯子的,当时纯子还是高中一年级的学生。 当然,在认识纯子之前,村木已经知道时任纯子这位画家少女的存在,而且知道她就是自己的恋人时任兰子相差三岁的妹妹。不过那时他也仅只是知道而已,其他具体情况便不得而知了。 1月末的一天,村木下班后和兰子见面后,把她带到了自己位于东屯田大街的住处,最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又一直把兰子送回家。 兰子高中毕业后就到一家纺织厂工作,同时也在写诗,而村木则在H报社的学艺部负责家庭栏的组稿。他们二人相识虽然是通过共同的朋友驹田从中牵线,但实际上他们在报社读者以及文艺界人士参加的聚会上已经见过几次面了。 虽然在温暖的房间里肌肤相亲之后再起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回家很辛苦,但兰子慑于父亲的威严,每次都要在12点之前赶回家去,从未在他那里过夜留宿。那一天也是如此。村木穿上大衣,戴上手套,头上还戴了一顶连同耳朵一道包起来的防寒帽,陪兰子走出门来。 1月里的札幌正处于来自大陆方面的高压槽的影响之下,虽然降雪不多,但却非常寒冷。那天晚上也非常冷,已经冻结的冰雪路面反射着明月的清辉。他们两个人踏着明亮的月色一直走到南十六条,把兰子送回家。然后村木再一个人走过十五分钟左右的路程回到自己的住处。 沿着东屯田大街向东走,不远处有一户石墙围绕的人家。村木就是租住在这里的一栋远离主宅的偏房里。当村木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路上不见一个人影。从大街拐进去直到大门处约十米左右的小路两侧都堆起了一人高的雪堆,在月夜中清晰可辨。 偏房里只住着村木一个人,住在这里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即使晚归或者带女人回家都不必顾虑到任何人。 村木回到住处后又钻进还留有兰子温馨气息的被窝里,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10点他已经约好了要到北海道政府去采访,9点钟,已经设定好的闹钟准时叫醒了他。 他像往常一样拥着被先点着了取暖炉,然后等房间里稍微暖和起来以后才爬起来。窗外还像昨天晚上一样晴朗,不过好像黎明时分曾经下过小雪,他看见对面人家的屋顶上积着一层薄薄的新雪。村木伸了个懒腰,正打算点烟的时候却忽然发现窗前堆起来的雪堆上似乎有个什么红色的东西。他觉得非常奇怪,用手刮了刮结了冰花儿的窗玻璃,可是仍然看不清楚。于是他在睡衣外边套了件大衣,打算出去取报纸的同时顺便去看个究竟。 走近一看他才知道,那是一朵插在他窗前雪堆上的红色康乃馨。 昨天晚上村木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l2点了。那时候路两旁的雪山在月光下只是泛着白色的光芒,应该没有这种东西的。偏房里只住着村木一人,花又是冲着他住的那个房间的窗户插的,这样看来这朵花肯定是有人特意在12点到凌晨之间偷偷来到窗下插上的。 村木把那朵花拿回房间,插到一个杯子里加好水后才去上班。不过这朵花却搅得他整天心绪不宁。 左思右想也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于是他在傍晚的时候试着给兰子打了个电话。 "昨天晚上你后来到我这里来过没有?" "没有啊。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没什么事儿。" 他赶紧转移了话题。因为他想既然那朵花不是兰子插的,那最好还是不跟她提起为好。 深夜有人潜到他卧室的窗外,这件事虽然令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但是在窗前的雪堆上插上一朵康乃馨这种做法却又不会令人太过紧张。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应该是出于女人所为的可能性比较大。至少可以令人放心的一点就是,来人对他并无恶意,而且也不是为了偷盗。 从那天开始,村木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往窗外看看。甚至半夜醒来的时候他也会向窗外看上一眼。但是窗外的雪堆依旧,再也没有发现过那上面插着鲜花。 五天后,当杯子里的花朵凋谢了之后,村木再次和兰子约会。他们一起喝酒吃饭,然后再回到他的住处。这种模式近半年来已经成为他们相处的习惯。ll点多,村木像往常一样送兰子回家。 第二天一早,村木发现刚下过雪的小雪山上再次出现了红色的康乃馨。 村木回忆了一下前一天晚上的情况。昨天晚上他们是在"阿咂米"喝的酒,当时见到的人除了店员外就只有同是报社记者的岩濑以及画家浦部还有兰子的妹妹纯子这三个人。 噢,原来是这样啊...... 村木这时才想到那个纯子。昨天晚上纯子和浦部一起坐在他们的对面,记得她好像跟兰子说了几句话,而和他只是用目光打了个招呼而已。然后她好像一直全神贯注地在和浦部聊着,村木他们出来的时候,她还坐在那里没走呢。 插上这朵花的人会不会就是纯子呢? 他虽然有所怀疑,可是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明纯子曾经来过这里。村木送兰子回家后返回自己的住处时已经12点多了,如果要来也是在那之后。像纯子那么年轻的女孩儿是不大可能大半夜在冰在雪地里跑到他这里来的,而且他觉得纯子也不可能对自己感兴趣。再怎么说,纯子应该早就知道自己是姐姐的恋人啊。 尽管如此,惟有自己和兰子发生关系的时候才插一朵红色的康乃馨,这种行为本身就非常怪异。虽然才只发生过两次,但无论怎么想都不大可能是偶然的巧合。 第二天村木出去喝酒又喝到很晚。他借机在l2点过后回了一趟自己的住处,拿着昨天插在雪中的那朵花放到了纯子画室的窗下。把花插入雪中的时候,村木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多么好笑。 插过花以后,村木开始等着看纯子有什么反应。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纯子干的,那她肯定会找他说点儿什么才对。 但是事与愿违。纯子那边什么反应都没有。 村木仍然半信半疑,两天后又在她的画室窗下插了一朵康乃馨。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这种游戏很幼稚,但对于二十七岁的村木来说,深更半夜到人家窗下插花这种行为本身就具有相当的刺激性和娱乐性。 但是纯子那方面却依然丝毫不见动静。兰子也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她应该也看到了那朵花的,可是兰子也对此只字不提。 深感疑惑的村木想到,如果自己再和兰子睡一次,说不定就能揭开这个谜底。两天后他便将计划付诸实施了。兰子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顺从地跟他一起回到了他的住处,但是这一晚村木却一点兴致都没有,因为他的目的不在于兰子的身体。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要搞清楚那个到他窗下插花的人到底是谁。 兰子喋喋不休地跟他讲着她自己想辞去现在的工作到东京去,争取集中精力真正开始创作等等想法,可村木只是有一搭无一搭地应付着,并不时回过头去从窗帘缝儿里向窗外张望。 感觉到村木心不在焉的态度,兰子站起身来说:"我回去了。" "是吗......" 虽然也感觉这样做不太好,但是村木还是点头表示赞成,并没有对她进行挽留。这时正好是l0点钟。 "我也想送你回去,不过手头上还有点儿工作必须连夜赶出来,现在时问还早,你自己一个人回去没事儿吧?" 兰子默默穿上外套走了出去。一直目送着兰子瘦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道路两侧的雪墙后面,村木才拿出杯子,斟上威士忌,然后拿着酒杯坐到窗边的椅子上看向窗外。 人夜后雪下得越来越大了。透过雪雾虽然还能看见外边的松树以及对面人家的房屋,不过他心想如果照现在这个样子一直下个不停的话,明天早晨雪应该会积得相当厚。村木就这样望了好一会儿窗外渐下渐积的飘雪,然后到水池边用另一只杯子接了点儿水回来。 已经10点半了。村木喝了一口加了水的威士忌,回到窗边再次掀起窗帘一角向外看去。 就在这时,村木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影子。他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才重新去仔细辨识。隔着窗玻璃,他看到外边的雪地上站着一个女人,而且那个女人还冲他这边微微笑了笑。村木终于确定那个人就是纯子。 他想马上把窗户打开。可是窗户都被冰雪冻住了。没办法,他只好从里边敲了敲窗户,示意纯子别走,然后走过去打开了大门。 纯子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从窗边绕道大门口。"我没猜错,果然是你。" "让你心烦了?" "没有。赶快进来吧。" 纯子站在门廊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但最后还是拍掉落在领口的积雪迈步走了进来。 村木拉上大门,挂好锁后,率先带纯子来到自己的房间里。 "咦......" 纯子在房门口站住,颇觉新鲜似的巡视这里边。只见房间正中有一个取暖炉,右手放着一张长条炕桌和一个书箱,靠窗口的墙边也只放着一个小型的台几,连个衣橱都没有,完全是典型的毫无情趣可言的单身男子的居室。 "向窗外一看,竞发现你站在那里,真把我吓了一跳。" "喂,这个给你。"纯子从口袋里拿出一朵红色的康乃馨递给村木。"真的是你呀?"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只是猜测到可能是你。" "上次村木先生不是把花放到我窗外了吗?你猜是谁最先发现那朵花的?" "是你母亲吧?" "不是,是我姐。" "是阿兰呀。" "她还说来着,竟有这么懂情趣的人。" "那她已经知道了?" "不知道。" 纯子双手仍插在衣袋里,轻轻摇了摇头。 村木因为这只意外飞入掌中的雏雀儿兴奋不已。他赶紧捅了捅炉子,让火势更旺些,然后往杯子里斟上威士忌。纯子摘下帽子,拉开了大衣两侧的系带。 "今天晚上你怎么没去送我姐呀?" "你怎么知道这种事情?" 村木把酒杯放到纯子面前。 "这么点儿事儿,我当然知道。" "为什么?" "至于理由嘛,我可不能告诉你。" 纯子将视线转开了些。村木可不能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一把揽过纯子。身为花花公子,他已经成功地把好几个女人都弄到了手,因此他很清楚,犹豫不决只会错失良机。 原本以为纯子会抗拒他的拥抱,没想到纯子的身体毫无反搞之意,很顺从地依偎到了村木的怀里。然后为了满足他的愿望似的侧过上身,扬起脸来。村木把自己的双唇贴到了她那还没暖和过来的柔唇上。 在密室中男女独处,事情进行到了这一步,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村木继续和她反复接着吻,并随手关上了灯。雪夜静悄悄的,能够听到的只有炉子里传出的噼啪声。炉膛透出的光亮把拥在怀里的纯子侧影映成了红色。村木看着炉火,轻声说了旬"我喜欢你",然后重新把她抱紧。 和好几个女人有过亲密关系的村木,对于自己能够把和那些女人们发生关系时的每一次经历都牢记在心而颇感自豪。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够保持冷静,仔细观察女人们的反应,这对于村木来说是极大的喜悦和最大的乐趣。可是这一次却和以往不同。 纯子还只是个少女,却几乎没做任何反抗。刚一见面便唐突地表现出了自己急于要她的意愿,纯子则顺了他的意,把自己交给了他,甚至还表现出相当无所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