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是热闹,不过你也看见了,名书法家大多是男性,他们周围有这么多不同年龄,各式各样的女性围绕着,会发生什么呢?肯定会对年轻貌美的女性另眼相看喽。” “不对不对,她可是例外。当然,弟子当中有位年轻女性,态度会不自觉地亲切和蔼起来。这与其说是偏向,莫如说是男人的本能吧。” 久木听着点了点头,衣川压低了声音, “有的先生在弟子当中选定一个样板,让其模仿自己写的字,从而入选的。” “是不是分各种流派或集团吧。” “当然啦,流派掌门人的名气越大,弟子就越得势,否则就倒霉了。” “这么说和舞蹈界、插花界类似了?” “基本上差不多吧。” 衣川以前在报社干过,所以对书法界好像也相当了解。 “展出的书法,什么人买呢?” “除有名望的先生或在传媒界挂了名的极少数先生的作品外,几乎都是被弟子买走。” “弟子买去做什么呢?” “以此来表示对先生的忠诚啊。” 一想到凛子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久木突然同情起她来,同时,也很钦佩她。 会场里的凛子好像注意到了久木在和衣川讲话。 衣川朝凛子招了招手,见凛子走过来,就笑着说: “今天你可真出众啊,一进会场就看见你了。” 衣川平日总叹惜自己太腼腆,不会对女人说好听的,现在可是一反常态了。 “刚才他给我讲了些书法界的内幕。”久木转了话题。 “什么内幕呀?” “这跟你没什么关系的。” 衣川摇着脑袋说。就在这时,一位记者模样的中年男子递给凛子一张名片,后面跟着的摄影师啪唧啪唧地给凛子拍起照来。 不是优秀奖,却受到明星级的礼遇,想必是因为凛子的美貌吧。 久木退后一步观看着,衣川问他: “呆会儿你们有什么安排?” 久木吱晤着“这个嘛……”,衣川立刻明白了。 “别为难了,今天晚上你们也该干杯庆祝一下噢。” 衣川善解人意他说道。 “她家里今天没来人吗?” 久木也正担心这个,又环顾了一遍会场。 “不过,你也真够大胆的,要是她丈夫来了可怎么办哪?” 听衣川这么一说,久木本想回一句“是凛子要我来的”,可是话到嘴边,变成了话里有话的“大胆的是她呀。” “不至于为了美女来一场决斗吧。” 衣川想入非非的自得其乐,见久木没有反应,觉得无趣,又呆了十来分钟就离开了会场。 又剩下久木自己了,招待会正是酒宴方酣。 久木的目光追逐着凛子的身影,同时想起了衣川刚说的“大胆”这个词来。 听他的口气像是在讥讽不是丈夫的男人出席招待会。本来没说凛子的丈夫要来,即使来了,也不认识他不会有麻烦的。 久木边自我宽心边喝着啤酒,看了下手表,已过了三十多分钟了,于是,离开会场,来到一搂的大厅,穿过大厅往左手去就到了咖啡室。他坐在里面靠墙的位子上,要了杯咖啡。正是周末,到处是来出席婚礼的男男女女。 咖啡很快就端来了,又瞧了眼手表,六点半过了。 照这趋势来看,到箱根得九点了。 久木手里闲得没事干,翻起了笔记本,点燃第二根香烟时,凛子在大厅里出现了。 和一位上年纪的女性告别后,凛子提着大大的纸口袋向这边走来。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咱们走吧。” 凛子担心被人注意到,尽快想离开这儿。 两人穿过大厅来到地下停车场,坐进车里,凛子才算放下心来,又恢复了平日温和的神情。 “今晚把你弄得晕头转向的,真抱歉。” “哪里,多亏了你我今天开了眼界,非常愉快。” 久木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问: “直接去箱根行吗?” “按说还有第二轮酒会呢,不过我事先说好不参加的。” “衣服用不用换换?” 凛子还穿着出席招待会的和服。 “我带了要换的衣服了,到那边再换吧。” 车子开出了停车场后,立刻被笼罩在赤扳五光十色的霓红灯之中了。 “今天你太美了。我现在才知道你有那么多崇拜者。” “哪有什么崇拜者呀。” 凛子羞赧地把头掉向车窗,拿出了粉盒补妆。 “有不少人向你献殷勤吧?” “我总是和大伙儿一起出去。” “不过,先生和大人物净是男性吧。” “先生都是老年人,没有像你这么脸皮厚的。” “男人可不好说噢。” “人家全是绅士,放心吧。” 车子朝霞关驶去,从那儿上首都高速公路。久木望着前方明灭的灯光说道: “衣川说咱们俩胆子大。” “为什么这么说?” “他的意思是万一你丈夫来了怎么办哪。” “他不会来的。” “有事出去了?” “不是,他说了不来就不会来的。” 凛子的语气很果断,丝毫役有犹豫。 车子从霞关的坡道上了高速公路,经由涩谷直奔用贺而去。然后再上东名高速路,可直达御殿场。 久木开始加速,接着又问道: “他知道今天的颁奖式吗?” 久木还是省掉了“你丈夫”这个词。 “知道他也不会关心的。” 凛子凝观着灯光闪烁的前方答到。 “难道也没说想来看看?” “没有,什么表示都没有……” “你今天晚上不回家的理由呢?” “找说和协会的人一起出去。” “可是他对你外宿不归就一点儿也不怀疑吗?” “可能会怀疑的。” 这回答使久木有些意外,他紧握着方向盘问她: “就是说他无所谓?” “也不是无所谓,他不爱刨根问底。” 久木愈加不明白这对儿夫妻是怎么回事了。 “看来是有所怀疑的了?” “他这人自尊心很强,不愿意知道不利于他的事。若是了解之后确有其事,多没面子呀。” “不过如果对你不放心的话……” “有各种各样的男人。有的人什么都想知道,也有像他这样的,害怕知道了有伤自己的尊严。” “可是,老是这样下去……” “是啊,他难受,我也难受。” 凛子出神地看着前方。 星期六的夜晚,南去的高速路意外的通畅。 车子过了用贺的收费口,进入了东名高速路,有三条车道,久木又加大了油门。灯光璀璨的大城市迅速远去,静悄悄的住宅区和黑黢黢的森林不断闪过。 对于凛子夫妇,久木再怎么想也没有用。本来就是夺人之妻的罪魁祸首,倒为人家丈夫担心,太不合逻辑了。 于是,久木把话题转到了书法上, “你一坐到桌前,拿起毛笔,心情就平静下来了吗?” “即使不太平静时,研着研着墨,也自然而然消失了,拿起毛笔时,心境已经十分安宁了。” 久木还从未见过凛子写毛笔字的样子,但想像得出凛子研磨和铺开纸书写时的姿态,一定是非常端庄而优美的。 “字能反映出人的品格吧。” “当然,字如其人嘛。” 的确,字写得帅气的人,性格也是很潇洒的。 “常有人说我的字显得妩媚。” “这次的作品怎么样?” “很遗憾,不怎么妩媚吧,我是尽量控制自己不写出那种感觉来的。” “这也能控制?” “写四个字以内还问题不大,我也说不好。” 这次凛子写的是“慎始敬终”四个大字。 “不知你的妩媚的字什么样,不过,这几个字写得很有生气,很美。” “你这么说我真高兴。”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写的是‘慎始乱终’。” “那是什么意思啊?” “开始谨慎,最终迷乱。” “别胡说。” 凛子瞪了他一眼,每到夜里,凛子就会由谨慎矜持变为疯狂迷乱的。为了目睹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久木驱车飞奔在夜晚的东名高速公路上。 到达仙石原饭店时是八点半钟。离开东京时,以为得九点才能到,没想到一路顺畅,提前到了。 在服务台办了手续后,他们被引到了三层尽头的客房。 久木以前来这个饭店打过高尔夫球,所以知道白天从凉台可以眺望仙石原平原以及高尔夫球场。 凛子本想马上换衣服,一看时间不早了,就决定先去吃饭。 餐厅在一层,窗外已是漆黑一片。隔着落地玻璃窗,看见下面的游泳池被水下灯饰照得湛蓝透明。 “真像仙境一样啊!” 从受奖典礼到酒会凛子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好容易才松懈了下来。 在放松了的心情下两人又重新干了杯啤酒,酒会上已多少吃了点东西,所以只要了份清淡的菜肴。 “不知为什么,到了这儿安心多了。” 正如凛子所言,一进入箱根的山地,久木就产生一种与世隔绝的安心感,或许两人都因为不正当的恋情而内疚的缘故吧。 芦湖产的虹蹲鱼加奶酪的冷盘瑞了上来,喝了口葡萄酒,久木又想起了刚才的话题。 “你作品上的署名‘翠玉’,也叫做雅号吧,是你自己起的?” “有人是自己起的,我是先生给起的。” “翠玉,这个名字不错,真想让你用这个雅号写一幅妍丽的字呢。” “那么下次就写一首名人作的恋歌吧。” “你听这首怎么样, 肌肤柔嫩,激情满怀热血涌。 不为所动,孤独寂寞求真理。” 久木朗诵了一首与谢野晶子的和歌,凛子不禁苦笑了一下。久木接着又朗诵起了中城富美子的和歌,这位战后不久和寺山所司一起走红歌坛女歌人,年仅三十六岁就英年早逝了。 “我们女人,任凭猫头鹰、小蝌蚪还有花朵。 和爱情一起,占据我们的心灵。 这首歌把女人的娇媚表达得淋漓尽致吧。” “是啊,的确是好诗。”凛子随声附合着。 晚餐用完已过十点了。 凛子紧张了一天,感到有些疲惫。 从餐厅回到房间,关上门后,就成了两人世界,久木很自然地拥抱了凛子,凛子也早已期待着这一刻,顺势靠在他的胸前,和他接吻。 夜色笼罩的饭店里,悄无声息,静得能听见凛子衣服发出的悉簌声,长长的亲吻之后,凛子拢了拢头发,走到窗边。 玻璃窗着落地面,外面的凉台上放着一张白色的桌子和两把椅子。 “出去瞧瞧可以吗?” 凛子想吹吹晚风,打开凉台门走到外面,久木跟在她后边。 “挺冷的。” 入夜时刮起的风,掠过了秋天的高原。 “你看月亮好大啊。” 久木抬头一看,月亮高悬天边,皎洁如水。 从屋里看时,凉台前面黑黑的,现在借着月光可以依稀看到宽阔的草地和高尔夫球场,远处耸立着屏障般的外轮山。清新的空气,使人觉得连月亮也比城市里所见到的更大更亮。 “我都不敢看这月亮了。”凛子望着月亮小声说。“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它射透了似的……” “今晚就来它个月光浴怎么样?” “你说不出正经话来。” 凛子缩起脖子说了声“好冷啊”,此时的久木已被淫亵的念头占据了。 两人从凉台回到了屋里,里面的暖和气与外面袭人的寒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边赏月,久木涌起了情欲。此时的凛子正准备去淋浴。 久木换了浴衣,躺在床上等凛子。凛子关上了门厅的灯,开始脱和服。 一下子屋里黑了下来。只有月光洒在窗户上,微微泛白。久木凝望着这宁静中的朦胧夜色。 凛子在床的左侧,紧挨着洗澡间的地方,弓着身子在脱衣服,能听到衣服发出的悉悉簌簌的声音,解下了腰带,又抽去了几条系带后,和服便长长的拖到了地上。 起初觉得黯淡的月光,渐渐习惯之后,能模模糊糊看见东西了。只见凛子背对着他,身上披着和服,朦胧中看起来很像是过去贵妇人出门时披的蒙头披肩。 按顺序是先脱和服,再脱长衬衣,然后是贴身衬衣,这么一件件往下脱的,凛子在已有肌肤之交的男人面前,仍旧背着他,披着和服脱着。 久木之所以被凛子吸引,正是因为她具有这样的矜持和品味。 脱完后,凛子披着和服进了洗澡间。 凛子这时一定完全一丝不挂了。 久木闻着这些衣物的香气,在皎洁的月光下沉思起来。 端庄而文静的女人变得迷乱使人心醉,若原来就迷乱的女人,再怎么迷乱也毫无情趣。 从洗澡间传来凛子淋浴的细碎的水流声。 久木关掉了所有的灯,以备凛子洗澡出来的需要。表面上是为凛子着想,其实,自有久木的打算。房间里温暖如春,从两扇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那儿照进了一抹轻柔的月光。 设置好这一杨景,就只等美丽的猎物上场了。 不知什么原因,凛子从洗澡间出来后,站在门边半天不动窝,久木奇怪地坐了起来,凛子这才问他: “干么不拉上窗帘?” 这根本用不着解释,久木不作声。凛子走到窗前,要拉上窗帘的一瞬间,凛子绰约的风姿袒露在淡淡的月光下了。 刚刚出浴的棵体上裹一件白色的浴衣,腰带长长垂了下来,头发盘在脑后,仰起脸眺望窗外的身姿,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剪影。 久木看得入了神,翻身下床,来到窗边抓住了凛子的手。 “我刚才不是说过要月光浴的吗?” “不要,不要。” 久木也不理会,把凛子拽到了床上。 凛子虽然顾虑窗外的月光,一旦被搂抱着躺到了床上时,也就顺从地就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