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你没必要担心。” 上次和贵志去的酒吧是在银座的新桥旁,位于白台.大楼的地下层。与其说是酒吧,倒不如说比较接近酒廊。 行道树街是单行道,由新桥这端进入约二百公尺,可见到白色大楼。 两人在这里下车,走进楼梯。见到霓虹钉招牌,冬子才慈起,店名是“玛格丽特”。 上次来时,感觉上整间店光线颇暗,但今天来了一看却并非那样。虽已快十一时了,但是对这一带而言大概算是刚人痪,客人并不多。 两人进人后,在左手边靠内侧的厢座坐下。 “喝什么呢?”女服务生马上送来冰开水,问。 “我要白兰地。你呢?”冬子问。 船津沉吟一下,说:“我也一样。” “最近贵志先生来过吗?”冬子问服务生。 “半个多月前来过一次,之后就……” “是吗?” 冬子点头。但,船津似仍很在意。“也许待会儿就来了呢!” “没必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边说,冬子也在想,如果现在遇见贵志该怎么办? 两人之间没什么暖昧情事,而且贵志很有风度,就算见面了,应该也不会怎样,顶多只是一起喝酒而已。 大概是体内积存了不少酒精,冬子变得大胆了。 “为你即将前往美国干杯。”冬子端起白兰地酒杯。 “不,今天是该为你干杯。” “为我?” “虽然一切尚未明朗化,但是,有关医院方面的调查已经告一段落。” “那么,辛苦你啦!” “你比较适合来这样的地方哩!比在新宿的低级酒吧好多 “没有这回事!” 虽然客人不多,但是有乐手弹奏钢琴,坐在角落的两人开始跳舞。 舞池很窄,又是钢琴弹奏,没办法跳热舞,却也因此形成宁静、高尚的气氛。 “陪我跳舞。”在微圈之下,冬子主动邀船津。 船津舞跳得并不高明,只是学生时代被朋友带去跳过两二次舞。 若说跳舞,贵志的舞技高明多了。依贵志所说,他在学生时代没有判的嗜好,几乎都泡在四、五百圆就可以跳一整夜的舞厅里。 “是夫那边勾引女人吧?”冬子问过他。 贵志没有回答,笑了笑。 船津的舞步生疏,整个人非常紧张,但,冬子却在对方那僵硬的姿势中感受到年轻的气息。 钢琴曲名是“单纯的别离”。 “上次也是这首曲子呢!一定是为我们而弹奏的。”冬子靠在船津胸口,低声说。 “这样算是单纯?” ”不是吗?” “我不知道。”说着,船津双臂突然用力。“你别笑我,静静听我说好吗?” “说什么?” “要和我一同去美国吗?” “我?”一瞬,冬子想抬起头。 但,船津低头,在她耳畔低声接着说:“和我一起。” “的确,到这里之前我是打算独自前往,可是,进来这里后,忽然改变心意了。” 冬子把脸埋回船津胸口。船津白色的衬衫内有着男人的味道。 两人就这样默默跳着舞。冬子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船津似也为自己唐突之言困惑不已。 不久,曲子结束,两人回座。 船津似提起勇气般既曝了一口白兰地,说:“不行吗?” “等一下……”冬子凝视船津。“你大概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 “我是动过手术的女人。” “我知道。” “那么,就是开那种玩笑。” “我并非开玩笑,是真心的。” “既然真心,就不该再令我悲伤。”冬子站起身来,走向化妆室。 在光线明亮的化妆室里,冬子凝视镜中的自己——那是一张即将二十九岁、没有子宫的女人的脸孔。 ——他想对我这样的女人如何…… ※ ※ ※ 从化妆室出来,回座后,冬子尽量以开朗的声音说:“我们该走了吧?” “已经要走了?” “十一时过了呢!” “刚刚说的话让你不高兴吗?” “不,不是的。” 冬子有预感,继续和船津在一起,自己体内有某种东西会崩溃,最好是现在就分手。 “你不是说过今天要慢慢喝吗?” “可是,已经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家。” “不,我送你。”船津生气的说着,站起身来,默默走出店外,拦下计程车,说:“我送你。” 车子前进后,冬子问:“生气了?” “没有。但,你一直都没有真心听我的话。” “不是的,我都很认真在听。” “那么,为何突然要回家呢?我才刚提出来,你就拼命逃避。” “错了……” “可是,我们明明才谈到一半,不是吗?” “那是因为……你讲了太可怕的话。” “问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美国,为何可怕呢?我又不是要带你去那边后就把你甩掉。” “这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害怕。” “我完全不懂。” “没错,你不会了解的。”冬子埋坐在座位上。 船津很单纯,似认为带自己所爱之人同行乃是理所当然,才会如此认真的说话,但,冬子却害怕这种认真。如果自己相信而答应同行,等他以后清醒时,要怎么办呢? 自己目前看起来还很漂亮,但,终有一天会褪色,露出本来的样子。而,船津知道自己的一切,包括和贵志交往之事、丧失女人最重要的器官之事、年纪比他大两岁之事,这些,现在或许能原谅,以后很可能无法原谅,届时,自己将成为他憎恶的对象。 而,冬子不想尝到那种悲惨的滋味,如果那样,不如现在就自己承受痛苦。 车子由大马路驶向参宫桥车站,四周都变成狭窄的商店街。 在晚上十时以前,这里还非常热闹,可是现在几乎所有商店都已打烊,只有小料理店仍亮着灯光。 过了这一带。往上爬一段缓坡,就是冬子的公寓住处。船津已送过她几次,知道得很清楚。 “啊,这边就可以了。”上了坡,冬子对司机说。 船津慌了,望着冬子。“我也下车。” “可是,已经不要紧了。”冬子下车。 船津也跟着下车。 “你想做什么呢?” “不……”船津困惑的征立着。 “今天就在这里分手吧!” “可是,或许就这样不能再见面了……” “距离你去美国还有一段时间吧?” “大约半个月。” “那么。我们可以再见面一次。” “可是,我希望你尽快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在深夜里,不可能一直站在这里。冬子慢慢开始走向右手边的小路。 “如果你今夜不回答,我不回去。” “可是,我方才应该已经拒绝了。” “不,你还没有肯定拒绝,只是说你害怕。” “所以……” “可是,害怕和这件事有关联吗?” “我尚未放弃。”说着,船津停下脚步。 深夜的小路上有一排街灯,冬子凝视良久后,回头。瞬间,船津搂住冬子肩膀,抱紧她。 “不行……”冬子转过脸。 但,船津用力抱紧,寻求她的嘴唇。冬子脸左右摇晃,缩着脖子,但,最后还是被对方吻上了。就这样,冬子在船津怀里听着远处的车声。 不久,船津放开了。但,冬子没有抬起脸,仍埋在船津的胸口。 “和我一起去吧!” “去美国,住在一起。” 在冬子感觉里,那就像是风声,在远处吹拂的风,与自己无关。 “可以吗?” 冬子慢慢摇头。 “为什么不行?”船津追问。 “因为喜欢你。”冬子肯定却低声回答。“因为喜欢,所以希望就这样分手。” “我不明白。” “就算你不明白,事实仍不会改变。” 冬子知道自己的声音随风消失了。 电车过了。四周又恢复静寂,距两人下车处已有四、五百公尺吧?再继续往前走,就碰上平交道了。 “回去吧!”冬子在大样树枝极伸展出的墙角停住,往回走。 雨完全停了,但是石墙和人行步道仍旧湿漏。船津默默跟在冬子身后。不久,道路往右弯,可以见到冬子的公寓人口。来到门口的白色石墙前,船律轻轻叹息。 “累了吧?” “不……”船津轻轻摇头。 冬子忽然觉得就这样要他回去似乎太残酷了。或许从此再也无法见面,即使还有半个月他才前往美国,他却不会再来找自己……一想及此,冬子也有点难舍了。 “要进来休息一下吗?” 船津很不可思议似的望着冬子。“可以吗?” “如果只是喝杯咖啡……” 进入后,左手边就是管理员室,对面则是整排的信箱,冬子至信箱拿了广告信函和电话费收据后,走向电梯。 两部电梯都停在一楼。冬子进入右边的电梯,船律跟着。电梯门关闭。 望着指示楼层的数字灯闪动,冬子寻思:为何会想让船津进入自己家呢?既然打算分手,在公寓前后就应该分手了。 开门,进入后,冬子走向梳妆台,看着镜中的自己脸孔。是有些倦怠难掩。 她轻轻拂高头发,回到起居室。船津正坐在沙发上,点着香烟。 “喝咖啡呢?还是茶?” “咖啡。” 冬子点头、走向厨房。 “你去美国也要租住公寓吗?”如果沉默不语,心情反而为不静,冬子极力以开朗的声音,问。 “我打算暂时和朋友挤一下。” “那就不会寂寞了哩!” “可是……”船津开口,想想,又把话咽了下去。 冬子冲泡的咖啡,置于茶几上。船津不加糖,喝着。 “是即溶咖啡,很难喝吧?” “不,很好喝。” “没有其他东西了,要吃蛋糕吗?” “不,不必了。对啦,你在家里也自己做饭吗?” “当然了。很奇怪吗?” 船津环顾四周。“可以问一些奇妙的问题吗?” “请说。” “所长也来过这儿吧?” “不,没有。” 船津还是有所不安的环顾四周,问:“今夜为何让我进来?” “为何?只是想到你陪我这么久,可能累了。” “不对,你一定是同情我,觉得我可怜吧?” “不是的。” “可是,让我进来我已经满足了,这样我就可以毫无遗憾的前往美国。” “到了美国,要记得写信给我。” “好的。不,这可不行,我去美国是为了忘记你。” “这样太……” “你好像还不太相信,但我真的是为了忘记你才去美国的。” “到了今夜,我已真正死心了。” “要听什么音乐吗?”冬子觉得喘不过气,站起身,走向书橱间的音响前。“保罗·莫利亚可以吧?” 冬子回头,但,船津已经站起身来。 “我要回去了。” “要回家了?” “是的。”船津颔首。 冬子挡在他面前。“怎么回事?” “已经很晚,我该回去了。” “有什么事吗?” “没有。”船津在脱鞋间前轻拍后脑。“因为继续待下去,只是更痛苦而已,而且,像上次一样,不知道自己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你是个坏女人,我要求什么你都不接受,却又诱我进来你家。” “我没有这种意思,只是以为你累了……” “如果讨厌,干脆直接说出来,那样我还能死掉这条心,我不愿牵牵扯扯的,很痛苦。” “我……”冬子并非在戏弄船津。今天本来也想分手,却又有些寂寞,才邀他进来家里,这点,即使有些任性,却绝非出自恶意。何况,她对船津的确有好感,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爱情,但,喜欢是一定错不了。 “对不起。”虽无恶意,不过若结果会让对方痛苦,还是必须道歉!“我不该邀你进来家里。” “冬子小姐……”船津忽然叫着,张开双臂想抱住冬子。 冬子慌忙想后退,但,船津已经抱住她了。在短暂的抗拒后,冬子接受船津的热吻。 不久,船津的嘴唇离开,深吸一口气,苦闷似的喃喃说着:“给我……” “请你给我。”船律的声音如热风吹向耳内。 冬子是第一次听到男人如此苦闷、炽热的声音。 “拜托你。”船津哀求着,而且好像随时会哭出来。 在炽热的声音冲击下,冬子内心逐渐动摇了,开始觉得答应对方也没关系,因为,他是那样渴望…… 船津的脸再度靠近,但,冬子已不再逃避了。这似乎反而让他有些困惑,放松手臂的力气,却又马上再抱紧,说:“我想要!” 冬子闭上眼,内心在说:“怎么样都无历渭了,既然这样渴求,给他也可以…… 船津或许察觉冬子的心情吧?他吸吮冬子的嘴唇,手移至她胸前。 “等一下?”冬子头往后仰,低声说。 就算同意把身体给对方,这样也未免太煞风景了,光线这么亮,脚边有沙发和茶几。如果是贵志,会先轻轻关灯,然后反复爱抚,让冬于亢奋起来,再抱她上床,不让她因羞耻而失去兴致。 但,要求年轻的船津做到这些可能很难! “把灯关掉……” 船津慌忙环顾四周,发现门口柱子上的开关,伸手。 灯光熄灭,房内暗了下来,只模糊能见到窗边的矮柜和书桌的黑影。 “可以吧?” “……”冬子没有回答。事实上,她也不可能回答这样的问题。 船津用力抱紧,脸孔贴近。冬子闪避他脸孔的同时慢慢往里面的卧室后退。卧室有床,也有橙色灯罩的大型台灯。若是贵志,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抱她进入,但,船津虽明知里面有床,却仍似没有勇气进入。 “不行的。” “不,我不会放开你了。” 冬子的抵抗目前已只不过是诱惑船津的一种手段。在一阵推拒之后,船津终于鼓足勇气,拉着冬子往床边走去。 “不要……”冬子低叫。 但,船津已经无法停止了。此刻的他或许已变成动物,脑海中想的只是征服对方。他粗暴的打开冬子树衫的前襟,冬于拯起肩头,让袖管从手臂褪下。紧接着,他的手伸向裙子,冬于马上察觉到下半身暴露在夜晚的空气中。这时,船津拉掉领带,脱了长裤,扑上来。 “冬子小姐……”他的声音沙哑。 冬子闭上眼,此刻,反而是她在等待了。如果这样的身体也可以,她随时能够献出…… 但,不知何故,船津却没有立刻压到她身上。 冬子悄悄睁开眼,心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这紧要关头,难道他困惑、犹豫了?他总不会还是处男吧? 冬子静静等着。六月中旬,虽然不冷,可是赤裸着身体却令她不安。船津还是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冬子轻轻伸出左手,想拉被推到一旁的毛印毯盖住身体。 瞬间,船津慌张的抱紧冬子,口中低叫着什么,脸孔埋在冬子胸前。 “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