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所长……” “所长肯定还去什么地方喝呢。” “不一起去行吗?” “今天已经精疲力尽了。” 冬子放开二郎腿,微微地靠在船津肩膀上。她也觉得自己的玩笑是否开过了头,但在船津身边她感到轻松,这也是事实。 “走吧。” 贵志这样招呼大家的时候,是约莫半个小时后的事。 “十一点了。” “噢?已经这么晚了?” 真纪她们像是不舍似的。 冬子穿上大衣,走出酒吧。天上下着小雨,早晨开始下的雨中午停过,现在又在下了。 “好啦,你们去哪边?” “我是代代木上原。” “我是中野。” 真纪和友美争先恐后的。 “船津君,你送她们一下吧。” “我?” “我们还要去喝一杯。” 说完,贵志便与真纪和友美握了握手。 “我……” “走吧。” 冬子站在那里,贵志却顾自朝一辆空车走去。 “谢谢了。” “晚安。” 两个女孩子挥了挥手,只有船津像被遗忘了似的,呆呆地站在那里。 很快,顶着蒙蒙细雨,车子开动了。 贵志从大衣口袋里摸出香烟,掏出打火机来点着。 “去哪里?” “去六本木。” “我本来想回去。” “才十一点。” “你这么做,我怎么办?” “什么我这么办?” “刚才就剩下我们俩,她们肯定怀疑的。”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呐。” 贵志苦笑了一下。 “你今天干吗突然要叫上那两个女孩子呢?我以为就你和我两个人。” “偶尔请她们吃吃饭,也应该的。” “不过,今天可就太怪了,你有什么理由请她们吃饭呢?” “那倒也是。” “我不想给手下的女孩子知道的太多。” “她们又没有说什么。” “她们嘴上不说,心里可明白着呢。” 贵志没有做声。贵志特意请大家吃饭、希望大家开开心心,冬子也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数落他,但还是继续说个不停。 “毕竟我是她们的老板,给她们抓着痛脚,她们还能那么听话吗?” “你让船律知道了你和我的关系,你也不好办吧?” “我这边倒无所谓。” “船津可是很在意呐。” “没有留心过。” 贵志很敏感,又很迟钝,冬子吃不准这种情况下贵志到底算哪一种。 “反正我可是不高兴。” “知道了。” 贵志不耐烦似的望了望车窗。 他还是这么自我中心。 “真可笑。” “什么真可笑?” “没有什么。” 冬子摇摇头,抑制住自己的不快。自己为什么要跟贵志走?她觉着甚至连自己也难以理解了。 六本木可以说是贵志的老巢。自从开设了自己的公司,十多年来,贵志一直来六本木、赤坂一带喝酒,所以熟门熟路。 今晚,贵志在乃木反坡底左手的白色楼房前停下,上了三楼。 这里像是一般的公寓,门牌上写着“鸿巢”两个字,一进门,就有一个女孩子迎上来。 “有位吗?” 见贵志问,那女孩子微微笑着点点头。 门口农架旁开着一个小窗,再旁边是一道门,推门进去,里边是差不多二十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铺了绿色的地毯。 灯光十分幽暗,靠墙挂着白色的布帘,布帘下是桌子。 已经有十来个客人坐在那里,但桌子上只有蜡烛似的小灯,非常昏暗,看不清客人的面宠。 贵志和冬子走进去,在左边角落里坐下。 “二位喝点什么?” “白兰地,好吗?” “知道了。” 刚才带路的女孩子点点头,退了下去。 房间里除了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背景音乐之外,只有客人轻声交谈的声音。 这里没有人大声说话,也没有来去匆匆的待应生的影子,如果有事找待应小姐,只能按桌子旁边的按钮。 “这里是酒吧?”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在门口看,还以为是什么人的家呢。” “这里是会员制。” 说着,贵志用自己的白兰地杯碰了碰冬子的杯子。 “来,为你的康复。” “谢谢……” 冬子低了低头。从现在开始,是跟他两个人庆祝吗?如果是,他绕的弯子也太大了。 “你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吧?” “哎。” “也不会复发?” “反正全部都切了。” 贵志点了点头。贵志也许以为冬子所说的全部是指囊肿,但冬子自己的意思是说连子宫都切掉了。 虽然两个人的理解不尽相同,但反正是不会复发的了。 “反正早做早好。” “谢谢你了。” “手术做完有多久了?” “两个月多一点。” “这么说,已经彻底痊愈了。” “哎。” “那我就放心了。” 贵志的手顺势搭在冬子肩膀上。 现在跟贵志两个人在一起,冬子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幽暗的灯光,柔和的音乐,恬静的气氛,这一切也都缓和了冬子的情绪。 冬子已经把刚才和手下的女孩子、船津在一起的时候的尴尬抛诸脑后了。 “你的大孩子现在上几年级?” “中学二年级吧。” “很可爱吧?” “也不是……” 贵志不知是否害怕伤害冬子,支吾了一句,但冬子并不欣赏他这样含糊其词。 “我们走吧。” 大约三十来分钟,贵志道。 “几点了?” “十二点。” 正好有客人到,贵志像是让位似的,站了起来。 在门口,刚才的那个女孩只是笑笑,说“谢谢”,再也不多说一句话。 不冷淡,又不过于热情,恰到好处地对待来客,也许正是这种会所引人的地方。 外边刮着风,天空一片晴朗。 冬子将大衣领竖起来。 两个人贴着肩膀,沿缓缓的坡道往上走。 “你不用着急回去吧?” “不过,已经不早了。” “我还想去你那儿,行不行?” 两个人并肩走在坡道上的脚步声,忽然变的十分清脆。 “上次你允许了。” “那次是我不好。” “不好?” “是啊,是我自己大意。”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 到了坡顶,就能看见前进不远处的六本木路口,炫目的霓虹灯下,汽车川流不息。 贵志截了部从路口绕过来的出租车,自己先钻了过去。 冬子一上车,车子就朝着涩谷方向开动了。 “这是去哪里?” “去一个地方。” 贵志说完,就将两只手插进大衣口袋里,凝视着前方。 “我在法国一直在想你的事。” “但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想什么?” “想我们俩是相爱关系呢,还是相恨关系,或者……” 冬子望了望贵志。 “或者相爱只是幻觉,我纯粹是被你的肉体所吸引。” “但如果被你吸引,事实上也许就是爱你的一种表现。” “当年是你单方面分的手。” 贵志说话的当儿,出租车在霞町交通岗向左方拐去。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冬子不知身处何处,周围像是住宅区,又有些绚丽的感觉,再仔细一看,才发现酒店的霓虹灯招牌。 贵志若无其事地径直往里走。 “你这是去哪里,我要回去了。” “好了,来吧。” 灯光下,看得出贵志的神情是在恳求她。 “来吧……” 贵志又将手搭在冬子肩膀上。按说,冬子没有理由拒绝一起去酒店,毕竟,两个人在一起都不知多少次了。 但是,冬子还是希望自己能够界限分明一些,既然已经和对方分了手,就不该再藕断丝连的了。上次她已经屈服,她不能就此一败涂地。 “我可没有打算今天要这样。” “我知道,是我想要你。” 贵志的哀求突然变的有些孩子气,虽然实际年龄他要比她大上十多岁,但现在像是倒转了过来。 “你就说行吧。” “求你了。” 看着贵志哀求的神情,冬子突然有些受感动。 他如此强烈地想得到我。他明明知道我做了手术,还这么想得到我。她不得不坦白地面对他的热情。 “本来想去你那里,没有办法。” 贵志仍旧将手搭在冬子的肩膀上,开始移动脚步。 树墙夹道的尽头,就是酒店的门口。 乍一看像是旅馆,但仔细一看,就知道是专门为情人聚会开设的酒店。 女佣迎出来,带他们到院子里边的独间。 这家酒店应该坐落在西麻布靠涩谷的寺方,冬子从来不知道这一带会有这种去处。 独间不仅有格子式的正门,有门厅和起居室,还有卧室,门厅的右侧是浴室和洗手间。 不知是否早有准备,房间里的暖气调的恰到好处。 贵志自己打开冰箱,取出啤酒,倒在两只杯子里。 “你常来?” “有一次从旁边经过,见有这么个地方,就特意记在心里。” 冬子并不相信贵志的解释,像他这种人,不难想像会跟别的女人来这里不过,现在冬子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我喝两口啤酒就走。” “你还在生气?” “没有。” 即使贵志以前到这里来过,冬子也没有权利生气。 贵志喝完一杯啤酒,站起来打开通往卧室的纸隔门。 鲜艳的红梅花被,并排而放的粉红和深蓝色枕头,再里边挂着纸灯笼。 “你不换衣服?” 贵志自己先进卧室,换上浴衣。 冬子坐在那里,看着灯笼光下贵志的影子在晃动。 “好啦,别再拉着脸啦。” 裹着浴衣的贵志招呼她。 冬子并非不高兴,事实上,她喜欢终于能跟贵志两个单独在一起,而且,她也乐意在这么美好的气氛中献身给贵志。 从跨进房门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为自己藕断丝连的情绪所烦扰了。 冬子其实是害怕事后的一切。 自己,还有贵志真的能像过去一样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吗? 会不会不愉快,然后就此分手? 说心里话,冬子现在对自己的身体全无自信,她怀疑没有子宫以后,女人是否还能够享受到性爱的欢娱。 医生倒是明确说过,失去子宫丝毫不会影响性爱。 冬子当时是完全相信的。 但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忐忑不安。 没有了这么重要的器官,真的会没影响? 现在,冬子并没有什么奢望,她只是希望一切都能和过去一样,她自己倒不紧要,关键是不能让对方失望。 她不想打击对方“我想要你”的那种期待。 “你怎么啦?” 贵志显然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见贵志这么个态度,一瞬间,冬子心里很气愤。 我思前想后的,他可倒好,光想着要、要。 女人毕竟不像男人那么简单,需要一定的心理准备,才能和男人同床共枕。 “来,过来。” 这一次,贵志的声音温和了许多。冬子走到他身边,拉下背上的拉链。 “硬把你拉到这里来,真对不起,不过,我真的是想你。” “在国外的时候,我也一直在想,没有哪一个女人比得上你。” “别再说……” 冬子闭上眼睛。现在,贵志的话只是更令她伤心欲碎。 还不如喝个烂醉,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跟他缠绵,至少心里好受得多。 在贵志的催促下,冬子站起来。 贵志先进了被窝。冬子知道他正在背后看她脱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