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志将额头贴在玻璃上问。 “是涩谷的帕尔科吧?” 冬子走到贵志身边。贵志指的那一角,看得见帕尔科鲜艳的霓虹灯正放着异彩。 “都两年了……” “什么?” “你搬来这里以后。” “真的……” 冬子点头的时候,贵志突然按住她的肩膀。 “不要……” 冬子立即抽身,但贵志并不理会,紧紧地将她搂进怀里。 就这样,乘冬子仰着脸、下颚翘起的时机,贵志就在窗边夺取了她的温润的双唇。 长吻之后,贵志放开冬子的唇,激烈地吸了几口气,然后用手轻轻触摸冬子的秀发。 冬子心里暗暗叫苦,却又继续将头埋在贵志的怀里。 现在,她心里有两个冬子,一个冬子要把自己献给贵志,一个冬子要从贵志身边跑开。冬子矛盾万分,紧紧地闭上眼睛。 贵志要是像刚才那样,粗暴地占有她就好了。 如果贵志不给她逃避的机会,粗暴地对待她,至少她心会好受些,不会处在这种半尴不尬的境地。 贵志好像看穿了她的心事似的,突然把她抱起来。 “不要……” 冬子拼命摇着头,但贵志并没有因此而动摇,抱紧她,往里间走去。 “放开我……。” 这家伙真是厚脸皮,来到别人家里,却像是在他自己家里似的大大咧咧,或者在他心目中,所有的女人都会听任他摆布? 然而,冬子虽然拼命摇头,拼命踢腿,却又感到某种快意。她心里一边骂贵志厚颜无耻,一边却又享受着他蛮狠举止带给她的甜蜜。 早晨出门前,冬子将被子整整齐齐地叠起来,还铺上一条印着小花的床罩。冬子多少有些洁癖,哪怕是屋角,只要有一丁点的不干净,不整齐,她都觉得不舒服。 而现在,她就被扔在自己整理好的床罩上。 冬子想起身,但给贵志两只胳膊压着,根本动弹不得。 在幽暗之中,冬子只能摇着头。 贵志或许是在等她安静下来。 “不要……” 一瞬间,冬子的脑际晃过贵志妻子的面庞。以前,冬子一想到她,就感到脊背上一阵凉意,但是,现在一切都异常模糊不清。 冬子现在并没有在想从贵志的妻子手上把他夺到手,现在已经不是两年前了。 现在,让贵志占有自己,是为了消除手术前内心的不安,是为了在自己受伤前再感受一次被占有的欢悦。 贵志掀开她的内衣,开始吮吸她小巧的乳头时,冬子全身麻酥酥的,甜蜜地闭上眼睛。 想从贵志身边逃开的另外那个冬子不见了,只剩下真实的冬子,心里已经没有了拒绝,只留下绵绵无尽的怀恋。 “想死你了” 贵志在耳边轻轻声喃道。 他强硬占有了我…… 冬子感受着久违了的欢愉,心里在为自己寻找一个藉口。 也许,女人就是喜欢找一些特别的借口,有了借口,就忽然变得大胆起来。 这是我最后一次献出完完整整的自己了…… 在找到这个借口之后,冬子开始变的主动起来。 贵志缓缓地拉开她背上的拉链,又解开她的胸衣。褪下连衣裙的时候,她缩起肩膀来配合他。 不过,胸罩给拿开的一瞬间,她还是不自觉地抱起了两条胳膊。 虽然,很快一切都任由贵志抚弄了,但暂时还不想给他,还想压在自己的手心里,成为自己的秘密。 贵志一点都不勉强她,有条不紊的一步一步拥有她,有时候像是忘记了似的停住手,又忽而省觉了似的开始抚摸她的颈、她的背。 他不莽撞,反倒等着女人自己开始期待和着急,这正是贵志最可恶的地方,又是他温柔体贴的可爱之处。 “这里……” 冬子不再优柔了,她微微地晃动一下上身,明明白白地告诉贵志她要他。 贵志见绿灯大亮,毫不犹豫地触摸了她的下体。衣服脱了下来,裤袜褪了下来。 过去一年时间里,冬子坚持内衣只戴乳罩、只穿内裤怕影响身体的曲线。 贴在冬子瘦小的身体上的小短裤也脱了下来,现在,冬子身上没有了一丝一缕的遮盖了。 冬子羞怯似的钻进贵志怀里,紧紧地抱住他,没有半点间隙。冬子虽然瘦些,但皮肤很柔润,因为骨架小,所以身上的肉不怎么起眼。 “真甜美!”贵志以前这样评价过。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冬子没有细究过。 “人虽瘦,但不显骨头,肩和腰都圆乎乎的。”贵志似乎这样解释过,但这跟“甜美”风牛马不相及的啊…… 不知道贵志是否正在感受他说过的“甜美”,反正他又让冬子等了好久,才又轻轻地动起来。 他又从颈、从背上开始抚摸她,吸她的乳头,轻轻地将手搭在她的下身,一开始似乎犹犹豫豫的,逐渐大胆起来,直到冬子兴奋不已,难以忍耐,开始用目光乞求他时,他才坚坚实实地突进来。 两年的空白令冬子激情宛如潮涌,缠绵仿佛浪翻,她放纵自己,听任自己向一个无边无际的世界飘落。 冬子像是从远方归来的旅人,渐渐醒来。她每次醒来,总是这么懒散无力,这么恋恋不舍。 像刚刚从深海中苏醒似的,冬子懒懒地睁开眼睛。 扑入她眼帘的,是贵志的喉节,还有他宽阔的胸膛。 这是她在那四年当中不知见过多少次、感受过多少次的风景。 “冷吗?” 头顶突然响起贵志的声音。贵志的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搭在她的背上。 “太棒了……”l 不知贵志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征询她的认同,总之,他几乎每回安静下来后都说这样半句话。 或许贵志是明知故问,借此表达自己的满足,不过,它同时也唤醒了冬子的羞赧。 接受贵志的时候,自己肯定喊过什么,不过,冬子自己朦朦胧胧地记得的只有这么多。 “够荡的!” 贵志曾经半开玩笑地说她,但那并不是嘲弄,也不是轻蔑;而只是爱意浓烈之际的喃语。 冬子却觉得他太惨酷了。 因为,渐渐地,冬子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她不愿意贵志也注意到这个她,但每回一投入,她就忘乎所以了。 冬子很为自己惋惜,她对另外一个她并没有明确的印象。 贵志不一样,他总是十分冷静,从不慌乱,虽然也很投入,但总有一点意识是保持清醒的。这一刻,贵志肯定又在用他清醒的目光注视着冬子呢,看着她纤小的身体在猛烈的燃烧。 不过,就算贵志注意到冬子内心活动,冬子现在也无能为力。 冬子像是远航归来的一叶小舟,静静地泊在贵志的怀里。 冬子还有些波浪颠簸引起的头晕,还有长途旅行留下的慵倦,但同时又感到无比的舒坦。 冬子想到这之前自己还努力逃避贵志,心里有些好笑。自已为什么会这么顽固呢?为什么不能率直些呢? 不过,拼命要逃跑的那个自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剩下的是温顺的这个自己。 “没有事吧?” “什么?” “我是说你的肚子。” 贵志的话,把冬子拉回现实里来。 刚才,冬子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病,忘记了体内长了小东西,忘记了下个星期就得动手术。 不知为什么,冬子的体内,还有一种麻木似的甜蜜。 “奇怪!” “什么奇怪?” “没有什么……” 自己得病了,居然还有这种感觉,冬子感到不可思议,自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热烈,连她自己都有些觉着难为情。 “真可惜……” 贵志突然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呀?” “你看,这么漂亮的身体,居然……” 贵志的手碰到小腹,冬子收了收腰。 她明白贵志要说什么。自己的身体要受伤,她比贵志不知要难受、胆怯多少倍。 “不过,说是就一个小伤口。” “我想也是的,不用担心。” 贵志多体贴啊,他在安慰自己。冬子想。 冬子自己也何曾不是这样希望。医生说了,只会留下打横切的小伤,果真这样。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冬子这样希望,不,应该说是这样说给自己听。 不是这样,又怎么能忍受得了手术呢? “我还想再看一下。” “看什么?” “你。” “不要!” 冬子把自己推进贵志的怀里。 以前,贵志曾经端详过一丝不挂的冬子。 那次,是他们刚决定分手之后。灌了不少酒,所以冬子变的很大胆。 “可以吧?” 贵志低声哀求她,冬子心里已经开始答应他了。 我要让他永远记得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冬子内心深处的愿望促使她答应贯志的要求。 贵志以前就好好看过冬子的躯体,不过,在明亮的灯光下,全身上下仔细端详,还是第一次。 冬子紧紧地合拢双腿,闭上眼睛,承受着贵志的目光。 “真漂亮!” 贵志端详了一会儿,很快就迫不及待地又靠了上来。 这个时候的贵志应该沉浸在至深的爱恋之中。在这种时候自己曾经决定走开,算是对他进行最大限度的报复,因为他虽然爱她,但始终没有勇气跟他的妻子离婚。 不过,此时此刻,冬子根本没有一丝半点两年前的那种想法。 当初,她自己认为报复行动是成功的,她不用再等着自己的男人来会她,可以过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 然而,在这两年里,贵志的影子始终纠缠着冬子。虽然她心里以为自己已经彻底与他一刀两断了,但她肉体的什么地方,却一直在等待着他。 她恨贵志,恨自己,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怀恋他。 有时去百货店,会莫名其妙地盯住适合贵志的领带,寻找大小合他穿的衬衣。 有的时候,她甚至跑去世田谷,专程去看贵志设计的扇形体育馆,或是去翻登有贵志照片的建筑设计杂志。 贵志来电话的时候,她爱理不理的,其实,贵志生意上的事情,她基本掌握个八九不离十。 这两年时间,使冬子深切地认识到;人并不是纯粹理智的动物。 而今,她的一切都给别人占有了,但她并不后悔,反倒有些高兴。 毕竟,在自己还没有受伤之前,能尽情爱抚自己的,只有贵志一个人。 自己的身体是贵志唤醒的,现在再献给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你答应吧?” 贵志又在耳边呢喃。 “以前你也让看过的嘛。” 贵志显然还不死心,一心想看。 男人为什么要看女人的肉体呢?尽情地爱,最大地满足,还奢望些什么呢?却还想用自己的眼睛再审视一番,真令人费解。 难道,光是生理上满足还不足够,还想攫取视觉上的满足感? 冬子难以理解,但她十分肯定贵志是在认真地恳求她。 “我已经是老太婆了。” “瞎说!你现在是最美的了。从前还有些稚嫩,现在可是个熟透了的女人了。” “鬼才相信你的话。” “我可是在赞赏你。行不行?” “那我不要灯光。” “没有灯光还看什么?” “不知你哪里来的怪念头!” “才不怪呢。不是说爱美之心人人有之嘛。” “可……” “我想再好好看一次,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冬子再次寻思起来。 把完美无缺的自己裸露在男人眼前,肯定是最后一次了。从今往后,就算有了别的心上人,也绝不会在灯光下暴露自己了。 “好,我答应你,不过,要快点。” 冬子局促地仰面躺着。 冬子紧紧闭上自己的双眼,但她仍然十分清晰地感觉到贵志的目光。 她希望他快些,同时又期望他认认真真地看个清楚。 这样,无论将来自己身上会留下怎样的疤痕,他都会永远记得现在的自己。 “还没完?” “太美丽了!你无论到什么时候,皮肤都还像个小姑娘似的。” “小姑娘?” “我是说真的。你看,多有弹力,多白嫩……” “怎么样,你也看够了吧?” 冬子给自己蒙上毯子,连脸也蒙上。贵志整个抱住她,道: “要弄伤这么可爱的躯体,真是罪过。” “有什么办法呢?” “是啊……”。 贵志伸伸腰,坐起来。 “你要起来?” “嗯……” 贵志望来望去,似乎在找内衣。 贵志向来这样,突然起身开始穿自己的衣服,好像根本不记得激情奔放的生动片断似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静地打好领带。 这种景象,冬子不知体验过多少次。 “你走啦?” “已经十一点了。” “再陪我一会儿……” 冬子将后半句咽回肚子里。 以前,每逢这个时候,冬子都这样求她。贵志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听冬子这么说,每回都无可奈何地开始点上烟抽起来。 其实,贵志回去,并不完全是为了去陪他的妻子,事实上,建筑的设计构想和图纸设计,都是晚上做的。冬子虽然了解这些,但每次他要回去的时候,都立即联想起他妻子来。 然而,今时令日,她哪里还有说这话的资格。 当初是自己断然提出分手的,现在还哪里有理由留住人家呢? 贵志坐起来,靠在床上,点上了烟。 在昏暗的台灯光下,烟头的火光忽明忽暗的。 “几点的飞机?” “晚上十点?” “就你一个人?” “那还用说。你想要什么礼物,我买给你?” “不,不用了。” “等到我回来,你可能已经出院了。” “可能吧……” “如果有什么事,你就告诉那个船津。” 说完,贵志滑下床,开始穿上衣服。 贵志离开冬子的公寓的时候,刚刚过十一点。 “下星期三之前,我都还在国内。 贵志已经走到门口,又回头道。 冬子裹在睡袍里,冲他点点头。 “我走了。” 贵志离开时总这么冷淡,仿佛两人没有相拥相爱过似的,没有半点热情。两年时间过去了,他的告别方式还是那一套。 门合上。水泥地板的走廊里的脚步声也消失了,冬子这才走出来,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 远处,小田急线电气火车的轰隆声也消失在夜幕中。 贵志住在荻洼,夜间从参宫桥回去,坐车也就半个小时的光景。 他会径直回家,还是在什么地方逗留会儿再回去?冬子摇摇头。 管它这么多呢! 冬子从茶几上抽一支百乐门出来,用猩红色的打火机点着。 抽烟也是贵志教的。相识大约一年多的时候,他怂恿她试试看。 她试了,刚吸一口就呛了。 “你得向前吐出来。”贵志直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