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上安全帽,阿单发动机车,他跨坐在後座。 「饿不饿?」阿单问他,他的声音听起来给人温柔的错觉,妈的,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种跟娘们讲话的声音问他? 阿豹别过头,没有回答。 连他自己也不懂,干嘛对一片好意的阿单这麽不耐烦。 中午的阳光刺热,灼射著皮肤,阿豹感觉自己全身都要烧起来了,妈的、妈的。 阿单骑车,他完美的背展现在他眼前,阿豹熟悉隐藏在衣服下的每一条肌理,他知道他的背上有一枚翅膀刺青,他曾经吻过那里,一遍一遍。 「怎麽了?」阿单的声音还是一样,那麽低柔。 阿豹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样的声音和别人说话。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那一天,阿单问他,他的眼睛过於灿亮,有一种让他害怕的疯狂。 阿豹轻轻的将脸靠在他的背上,阿单的背有著瞬间的僵直。 「我不知道。」阿豹说。那又怎麽样(9) 他们抵达的时候,人山人海,每个团的乐手似乎都精心打扮过,甩著金属鍊、打扮庞克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一下子就看见了阿忍和小龟,妈的,这两个小子也有备而来。 小龟顶著一头新剪过的短发,身高一六五的他打扮日系,被其他高大的团员一榇,清秀的五官让他像极了娃娃;阿忍则把他的鼻环、舌环、耳环都换成会发亮的饰品,银光闪闪,让人不敢直视他的脸。 「干,你们两个怎麽这麽慢?」阿忍看起来很暴躁,每次要表演之前,他都像只尾巴被点火的迅猛龙。 「我们什麽时候要上台?」阿单问。 「再过两团。」阿忍皱著眉。 「你们合好了?」小龟小声的问著阿豹。 阿豹怔了怔,知道他指的是他和阿单,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麽说,只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时间太赶,也没有空间给他们练习,阿忍的暴躁以倍数增加,幸好他的女友曼曼及时赶来,才勉强让他安定了点。 「干,兄弟们,我们练了这麽久,就是为了这一刻。」阿忍很激动,「得到了冠军,我们就可以在沙滩上开party了,妈的。」 其他三个团员同时翻了翻白眼。 阿忍恍若无觉,继续吆喝著:「兄弟们,伸出你们的手!」 啪、啪、啪,四只手叠在一起,四个人互看了一眼,然後大吼:「马戏团,GO!」 要上台前,阿豹回头看了阿单一眼。 阿单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对著他笑了一下。 一瞬间,他的心情忽然安定下来。 「让我们欢迎十三号,马戏团。」女主持人的声音传来。 「上啊,兄弟们。」阿忍说。 当这四个外表抢眼的大男生站在台上,莫名的引来一阵尖叫,就连女主持人也抗拒不了这样的秀色可餐,特意和他们多聊了几句。 阿豹站在麦克风架前,腼腆一笑,一瞬间,四下充斥著快门声。 「我们是马戏团,请大家多多指教。」他说,回首向小龟点点头,小龟比出个OK手势,打著拍子开场。 吉他和贝斯跟了上来,阿豹一转头,就看见阿单。 不要担心。 他彷佛听见阿单这样对他说。 阿豹知道,自己没有什麽好怕的了。 节奏强烈的曲子摇滚著观众,阿豹唱著,他高昂清澈的声音有著足够的爆发力,震动著每个人的耳膜,让人忍不住跟著打起拍子。 他的表情专注,俊朗的脸庞有著耀眼的光彩,阿单侧首看他,看他的歌声轻易牵动每个人的表情,看他怎麽也藏不住的光芒。 阿豹是个唱歌的时候会发光的男人,有时候耀眼到让阿单很想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藏在一个没有人会发现的地方,只有他自己能够看见。 从来没有对谁有过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强烈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害怕。 阿豹背对著他,他的身影颀长俊挺,阿单能够想像,他那双眼睛如今拥有如何的光彩。 他天生属於舞台。 两首指定曲安全过关。 阿豹拿起了麦克风,「接下来,我们要带来我们的新歌,空白。」 台下捧场的尖叫,阿豹回头看著阿单,他走到阿单旁边,前奏开始了,阿单的指法还是这麽的漂亮,阿豹的歌声加了进来。 他的音质很乾净,但却蕴藏著丰富的感情,阿单跟著他的歌声,却感觉也是阿豹在跟著他的旋律。 阿豹唱歌的表情非常性感,看著他的嘴唇,阿单忽然很想吻他。 到底是怎麽样的一种情感,让他光是这样看著他,就渴望到心脏都抽痛起来? 曲调缓缓进入激昂的副歌,电吉他和阿豹的声音越攀越高,快要控制不住了,阿单想糟糕了,他起音太高了,可是阿豹居然跟了上来,他的歌声激烈高亢,听得阿单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然後完美的停顿在最高的一刹那。 干,你这家伙太屌了。 阿单看著阿豹,他正对著他笑,多久违的笑容,然後阿单也笑了。 「换你。」阿豹用唇语说。 接下来是吉他的solo。 阿单勾了勾唇角,他对著阿豹,手指灵活的滑刷著弦。 阿豹看著他,阿单又改了指法,干,这还是人类的手吗? 彷佛故意不让他的完美演唱专美於前,阿单手指下的旋律繁复华丽,急跳的音符拥有巨大的爆发力。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晚上,在某家酒吧的摇滚之夜,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阿单弹吉他。 他就站在台前,在这麽近的距离看著阿单,看著他弹奏吉他的模样,看著他彷佛把所有的生命都投进去一样的用力,所有的音符冲击著他的细胞,他第一次觉得,原来音乐也可以让人高潮。 修长的手指快速的压抖著弦,阿单满头大汗,专心的神情魅惑,彷佛在和他的吉他做爱。 在床上的时候,阿单也是这样的表情,他喜欢看著阿单的脸和他做爱,他喜欢那个时候的阿单。 那个时候的阿单眼底只有他,没有吉他,没有观众,只有他。 有时候,他多麽想要独自拥有这个男人。 阿单忽然抬眼看他,阿豹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声音加了进来,他看著阿单的眼睛唱著,阿单也看著他,他指下的旋律激昂,阿豹的声音越唱越高。 他看懂阿单的眼神,如此赤裸,他想和他做爱。 他也是,干。 他闭上眼睛,唱完最後一句,吉他滑下最後一个音。 短暂的寂静过後,爆雷的掌声响起,阿豹有些遗憾,他们又回到了现实。 「谢谢。」阿豹对著麦克风说。 他知道阿单还在看著他,但是他故意选择不回应。 下台之後,阿忍和小龟扑上他们两个,他和阿单两个人措手不及,被两个汗流浃背的大男生用力的围抱在内圈。虽然这种举动有点不符合他们平时提倡的男子气概,但是偶一为之也还算温馨。 「干,我们一定会红得要死。」团长阿忍作出结论。 阿豹终於看了阿单。 他永远记得阿单的那一句话。 我会让你成为世界第一的主唱,阿单说。 是不是那个时候开始,他的心底就开始有了阿单的存在? 阿豹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那份在心里埋住的情感,究竟是不是爱?那又怎麽样(10) 庆功宴。 最後结果公布,奖落马戏团,团长夫人曼曼马上带著亲友团包围这四个大男生,一路杀到PUB狂欢。 亲友团的成员大多是娘子军,大家见猎心喜,挑好目标对象就紧紧的贴上去,吵得除了有女友的阿忍之外的三个团员不胜其扰。 阿豹看著阿单,阿单坐在距离他好几个位置之外的地方,被一群女的伺候得服服贴贴,妈的。 他仰头狠狠灌了一口酒。 「哎呀,喝什麽闷酒嘛。」他身旁的一群花枝招展的女生也巴了过来。 阿豹没理她们,事实上,他的眼睛全黏在阿单身上没办法移开了。 有一个女的,干,居然藉酒装疯的亲了阿单的脸颊! 他一双虎眼圆睁。 阿单的脸色也很难看,但也没有把她推开。 单以律,你这个水性杨花的男人! 阿豹忽然站了起来,围在周围的一帮女生被他的气势震慑,微微向後退开了一小圈。 「我要出去抽菸。」他只丢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走出店内,他没来由的觉得很闷,闷到了极点,简直想揍人。 「他妈的。」阿豹低低的骂了一声。 他点起一根菸,把一口菸深深的吸到了身体里面,再慢慢吐出来,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好过一点。 阿单跟过来了。 他假装没看到,越过他,走进旁边的暗巷。 「你又干嘛了?」阿单的口气有著些许不耐烦。 阿豹没有说话,他好像连看阿单一眼都不愿意,阿单从来也不是脾气多好的男人,所有的耐心快要被磨到了尽头。 「范则冶。」 阿单用一种很冷漠的陌生语气叫他,阿豹终於自己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阿单的眼睛还是那麽的亮,那麽容易让人感觉心动。 「你到底还要躲我到什麽时候?」阿单问他,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他想是他自己看错了,那样意气风发的阿单,怎麽可能会有憔悴的时候? 「我没有躲你啊。」阿豹烦躁的又抽了口菸。 他在说谎,妈的,连自己都觉得他妈的真心虚。 阿单站在他面前,他又避开阿单的眼睛了,他太害怕那双眼睛,他不知道阿单眼底的那抹情感究竟是自己看错了,还是真实存在? 阿单把他的菸拿下来,拜托,不要这样看他,拜托。 他的眼睛太温柔,像满溢著星光,总会让人有种自己被爱上的错觉。 他感觉到阿单的鼻息了,这麽近,只要他一移动,就会碰到他的嘴唇。 明明靠得这麽近,为什麽他却看不见阿单的心? 为什麽明明靠得这麽近,他越是感到他和阿单的距离? 他想起了刚刚吻他面颊的那个女生,他想起了丁子,他想起了阿单说,他们是同一种人,就是爱和性可以分离的人。 下一瞬间他推开了阿单。 「不要碰我,」阿豹冷冷的说,「你的吻太廉价了。」 阿单望著他,他眼底有种东西像是燃到了尽头,只剩下微弱的火光。 「范则冶,你就这麽狠。」阿单说。 那一刹那,他以为阿单会打他,但是阿单没有。 他彷佛连看他一眼都懒,自顾自的转身走开,把阿豹一个人留下来。 阿豹摸著裤袋里的菸盒,掏了出来,里面没有菸了。 他咒骂一声,用力将打火机丢砸在对面的墙壁。 扣。 闷闷的一声撞击从黑夜传来。 多像是谁心碎的声音。那又怎麽样(11) 有时候,阿豹觉得自己也真是蠢得可以。 特别是夜深的时候。 他总是看著阿单的手机号码,却怎麽也不敢按下拨出键。 有著什麽东西硬硬的卡在他和阿单之间,是猜忌,是怀疑,是所有说不出的感情,於是终成一条让人跨不出去的界线。 一旦跨出了那条界线,他和阿单会变成什麽样子呢? 是贴心相守?或是从此陌路? 无论结果是哪一种,阿豹都害怕答案。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如果阿单不肯说,他又怎麽会知道? 这几天他和阿单完全断了连络,反正阿单的世界那麽宽广,从来不差他一个人。 这个想法是赌气,但事实也占了绝大部分。 妈的,阿豹真恨自己这样的娘娘腔。 阿忍打了电话来,说他家今晚要办party,曼曼夫人的生日宴会,要他没事就快点给他滚过来。 阿豹想去,又不想去。 他想看见阿单,又不想看见阿单。 他盯著手机,终於,按下了拨出键。 阿单单调的来电铃声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阿豹有时总觉得,他和阿单中间存在著时差,他们世界因此各成一方,似乎怎麽样也不能密合在一起。 阿忍家今夜很热闹,为了搏得心爱女友的欢心,不肖子阿忍还把他父母都赶到饭店不准他们回家。 阿忍和曼曼的朋友来了很多,绝大部分的成员是上次那群娘子军,一来就围著他和小龟不停的吱吱喳喳。 阿单没来。 也没回他电话。 阿豹的心情像被小猫抓扯成一团的毛线,乱糟糟的,加上客厅震耳欲聋的音乐,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简直快要杀人。 还好阿忍看出他的不对劲,马上塞了菸给他,把他赶到阳台去冷静冷静。 没过多久阿单就来了,带著一个陌生的女生。 那个女生很漂亮,看起来也很大方,阿豹从来没看过那个女生。 他隔著紧闭的玻璃落地窗看著室内,看著阿单,看那个女生亲热的勾著他的手臂,看他在听她讲话的时候会微微弯腰的贴心姿势。 阿单一开始像四处在找什麽人,阿豹以为他在找他,但是当他们的视线在一瞬间接触了之後,阿单却又别开眼睛。 一扇玻璃窗隔开了他和他,於是形成两个世界。 很郁闷。 阿豹深深的抽著菸,真希望自己并不在现场。 他早就知道了,阿单的世界很宽广,从来不差他一个人。 等人差不多都到齐的时候,阿忍招集了大家。 「各位亲爱的乡亲父老,大家知道人多的时候就一定要玩什麽吗?」阿忍笑容和蔼的问著大家。 阿豹一阵头皮发麻。 妈的,肯定没好事。 阿忍笑眯眯的从身後摸出一副扑克牌,熟练的在大家面前展开。 「来吧,每个人都来抽一张。」他吆喝著。 是国王游戏,阿豹最怕的一种团体游戏,妈的,他到底为什麽要来啊? 在阿忍威胁的眼光下,他还是硬著头皮抽了一张,是2。 「谁是国王啊?」大家纷纷问起来。 阿忍笑容灿烂的亮出底牌,「不好意思,大家,我就是国王。」 众人惨叫起来。 阿忍玩起游戏来是出名的狠,被他拿到国王,大家都不得好死了啦。 「请3和6和大家打个招呼。」阿忍说。 众人的目光开始向周遭扫射,不晓得是哪两个人这麽衰。 谜底揭晓了,是阿单和他带来的那个漂亮女生。 「阿忍哥,我是新来的,不要太狠啦。」那个女生哀求,阿单看著她微笑,那个眼神好温柔。 阿豹别开眼睛。 「既然小若都这麽说了,」阿忍有些伤脑筋的抓抓头,「那好吧,阿单,你就说个你最喜欢的做爱姿势吧。」 这个题目实在太露骨,阿忍马上就被女友大人瞪了一眼。 阿单皱眉想了想,众家娘子军脸红的看著他,虽然口中还小声的骂题目太低级,但反正回答的人也不是自己,能够一窥大帅哥的床上秘密也还不错啦。 「从後面吧。」阿单飞快的瞄了阿豹一眼。 不知道为什麽,阿豹的耳朶居然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小若捕捉到这飞快的一眼,若有所思的看著阿豹。 「喔?」阿忍一脸颇有兴味。 「洗牌了啦。」曼曼把牌推了出去,快速中止这个可怕的话题。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游戏以令人胆战心惊的刺激步调进行著。 阿豹含了小龟的脚指头,小龟舔了马桶边缘,阿单被迫亲吻了阿忍整条毛茸茸的腿......所有的人七荤八素的被整过一回,只有阿忍最幸运,最惨的也不过就是和曼曼在众人面前表演舌吻。 「没办法,这次我又是国王了。」阿忍一脸不愿意的亮出牌。 众人哀嚎起来。 「你该不会有做牌吧?」小龟忍不住怀疑。 阿忍自动忽略小龟的话,笑嘻嘻的说,「请5和7举个手吧。」 干。 阿豹一脸铁青的举手,另外一个也跟著他举手的,是阿单。 「喔?」阿忍眼睛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