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当作一个病人进行了治疗?” “是的,先生。” “他叙述了砷中毒的症状?” “是的,先生。” “你本人并没有见到那些症状?” “我看见的是后期症状,与他所描述的初期症状相吻合。我没有见到他所描述的、我不在现场时发生的初期症状。” “回答得非常利落,医生。”梅森说,“现在请允许我问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可能会给你带来点儿麻烦。你在前一天——星期一,11号见过爱德·代文浦吗?” 雷诺特医生说:“这个问题离题了,这和我的治疗没有任何关系。” “哦,有关系,”梅森说,“你在夫勒斯诺的威尔士伯格旅馆见过爱德·代文浦,对不对?他当时登记的名字是弗兰科·史坦顿。” “我……我必须回答这个问题吗,法官大人?”雷诺特医生问。 万德林突然站起来,说:“你当然得回答。” “我在问法庭。”雷诺特医生说。 “这是个相关的问题,请回答。”赛乐法官说。 “我……是的,我见过他。” “和他在一起商量某些事情?” “我和他谈过。” “你和他商量第二天……星期一,12号,你将给他做治疗,是吗?” “我拒绝复述我的病人和我之间的任何谈话。” “为什么?” “这属于秘密谈话。” “关于你必须发现必要的症状才能进行治疗?” “我和代文浦先生的谈话当然和症状有关了。” “代文浦先生告诉你他想死,对吗?” “我不会提起我和代文浦先生之间的任何谈话。” “代文浦先生付给你钱,让你为他安排他去世的假相。你们计划好第二天他将叫你去给他治疗,并且陈述一些砷中毒的症状,你的任务是帮助他制造出砷中毒后极度虚弱的表面现象,这样当他妻子在场的时候他就可以自然地去世了。是不是这样?”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你必须回答,”梅森说,“它不涉及任何保密谈话的内容。” 万德林突然站起来说:“如果这个问题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那么它代表的就是阴谋,是犯罪。这不属于秘密谈话,法官大从。” “这当然不属于秘密谈话。”赛乐法官说。 “那么我就不能回答了,”雷诺特医生说,“因为它会把我牵连进去。” “你拒绝在此问题的基础上进行回答吗?”赛乐法官问。 “我拒绝。” “这可真是个罕见的情况。”法官说。 梅森说:“根据密谋好的、你和代文浦精心设计过的计划,你报告说代文浦死了。然后锁上房门,但是并没有马上去叫警察,以便给代文浦一段时间,让他从窗户爬出去,钻进紧临他将‘去世’的那间客房预先停放好的一部汽车里,开车去了事先约定的见面地点。在那里有一个汽车房屋,里面准备了新衣服,他就可以换下睡衣,穿戴整齐。是不是这样?” “我拒绝回答。” “还有,”梅森说,“他告诉你他一直在盗用他妻子个人的钱,对吧?他还说他妻子有一个多管闲事的亲戚,老是坚持让米日娜查帐,这样纸就包不住火了,他已经骗了很多现金出来。如果他不消失的话他就会被查出来,被判刑。他没告诉你这些,请你帮忙吗?” “根据宪法规定的权利,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他是不是告诉过你他毒死了赫坦斯·帕克斯顿,现在警察开始怀疑帕克斯顿是被谋杀身亡,他觉得他们会挖出尸体检验,他想让警察认为他已经死了,如果你肯帮忙的话,他愿意慷慨解囊?” “我拒绝回答。” “还有,”梅森接着说,“代文浦去了那汽车房屋之后,你给了他一些含有氰化钾的威士忌。你知道他的行李箱里装着一大笔钱,都是他盗用妻子的资产骗来的现金。你给他喝了那杯威士忌……” “我没有!绝对没有!”雷诺特医生喊起来,“我根本不知道他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你要是够聪明就去问另外一个参与阴谋的人好了,那个给他驾驶汽车房屋去涅华达的人!” “你现在说的是杰森·贝克梅尔,贝克斯菲尔德的私人侦探?” “就是。”雷诺特医生愤怒地说。 梅森转向万德林说:“现在,检查官先生,我建议在双方同意的基础上继续讨论此案,雷诺特医生拘留候审,发出逮捕令缉拿杰森·贝克梅尔。我认为,如果能让雷诺特医生招供的话,那么我们就彻底知道真相了。” 万德林站起来说:“控方希望向佩里·梅森先生表示由衷的感激,感激他的精诚合作。现在,如果法庭允许,我将撤消对被告米日娜·代文浦的起诉。” 15 佩里·梅森、德拉·斯特里特和塔尔伯特·万德林,坐在梅森在加利弗尼亚旅馆的套房里,他们围坐在桌旁,举杯庆祝。 “为抓获罪犯干杯。”万德林说。 “使我印象最深的,”万德林接着说,“是洛杉矶郡的地方检查官警告我,说你头上长角、身上长刺,有尾巴,周身散发着硫磺的气味。但我要感谢你的合作,现在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谈论我的侦探技巧。” “那好哇,”梅森说,“如果他们之中再多几个人跟我合作,我们可能就相处得更好了。雷诺特医生怎么样了?” “雷诺特医生彻底招供了,”万德林说,“他没有免除刑罚,不过前思后想之后,他还是决定最好凭良心说话。和你推理的一模一样:代文浦先毒死了赫坦斯·帕克斯顿,这样他的妻子就能得到迪莱诺的钱。然后他开始尽可能地把一切他能弄到手的转换成现金,盗用资金,把户头篡改得一塌糊涂。同时他也开始铺垫他妻子谋杀了赫坦斯·帕克斯顿的假相,以备万一警察进行调查。” 梅森点点头。 “代文浦知道他可能会受到怀疑,除非他能把嫌疑目标转移到别人身上。”万德林继续说,“所以他精心策划,当着莎拉·安赛尔的面对他妻子说他留下了一封信,当他死亡的时候信将被交给警察,在信里他指控妻子毒死了赫坦斯·帕克斯顿,而且,由于他已经怀疑她所以也被她下了毒。” “显然那个信封里除了白纸之外什么都没有,但是他确信,如果自己‘死’于中毒症状的话,他的妻子在莎拉·安赛尔的强烈教唆下,一定会采取措施把这封信除掉。 “代文浦一直向他的秘书暗示他妻子真的要毒死他,并且已经毒死了赫坦斯·帕克斯顿。在她脑子里灌输这种概念之后,代文浦就一切准备就绪了。他把两个行李箱装满现金,动身去夫勒斯诺安排他的‘死亡’。 “早些时候他已经和雷诺特——一个名声不明不白的医生——做好了安排,保证恰当地制造他的死亡事件,使他看起来像是中毒身亡,然后有人把他的尸体藏起来以避免进行验尸。 “代文浦对雷诺特医生说如果他的东西丢失了,那么就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他买了一只新的小旅行包,把他的洗涮用具装进去,还有他苦心得到的那个泄露秘密的糖果盒——他知道他妻子碰过里面的糖。 “雷诺特医生用注射器向每一块糖果里注入了毒药,然后又用热针头封上了针孔。代文浦要他使用两种毒药,因为他知道警察局可以查明他妻子两种毒药都有。 “代文浦把两个装满现金的行李箱锁在逃跑时开的车子里,雷诺特医生给了他服了泻药和催吐药以制造虚弱和砷中毒的症状。 “代文浦安排妥当,就从房间的窗户爬出去,钻进事先停在那里的汽车,开到两三英里以外的一个地方,在那里有一个汽车房屋正等着他到来。 “代文浦自然想把天堂帐户里的所有现金都提出来。他本来预计在星期五、最晚星期六会有几笔汇款人帐,但它们并没有到帐,他知道至少要在星期一才能到。同时他已经为星期一下午的假死做好了一切准备。 “代文浦得知警察要挖掘赫坦斯·帕克斯顿的尸体的消息后,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惟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想出什么办法使他在假死之后还能取出天堂帐户里的钱。 “美宝·诺格是个轻信的年轻女人,对他极其忠实,而且他已经向她灌输了他妻子要毒死他的想法。 “代文浦告诉美宝·诺格他要离开家,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妻子会毒死他。他使她发誓说将把天堂银行里的钱全部提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把钱带到圣伯纳底诺,她将在圣伯纳底诺会见一个正和代文浦做矿产生意的人;那个人会说出一个暗号,使她能认出他来并把钱交给他。 “这个人就是贝克梅尔,整个阴谋的第三号人物。贝克梅尔和代文浦曾经一起做过几宗精明的生意,代文浦利用贝克梅尔作傀儡,通过他从各种帐户里提取现金。 “当代文浦示意说他可能会遇到麻烦,不得不逃离该郡时,贝克梅尔提到他认识一个科兰浦敦的医生,为了钱什么都能做,而且嘴巴很严。 “这样贝克梅尔就把雷诺特医生介绍给了代文浦,他们合谋了一个计划,使代文浦看起来是一个受害者而不是嫌疑犯。 “雷诺特医生得到五千现金。他说他不知道贝克梅尔拿多少钱,可能比五千多得多。 “贝克梅尔驾驶汽车房屋去涅华达,此时爱德·代文浦正安全地躺在汽车房屋的床上。那样的话即使有人看见代文浦从窗户爬出去并开始搜索,代文浦也逃得无影无踪了。 “贝克梅尔的任务还包括准备一辆逃跑时用的汽车,做好细节上的安排。雷诺特医生只需要制造代文浦的假死就行了。 “美宝·诺格被告知在星期一晚上去天堂的办公室,她将接到一个电话,告诉她带着钱去圣伯纳底诺的什么地方。她知道的全部就是她应把资金提走,好让代文浦夫人无法知道代文浦正在做的生意。 “现在,根据雷诺特医生的说法,贝克梅尔一定是脑子飞快地转了个弯儿,他知道代文浦身上带着多于20万美元的现金。 “所以贝克梅尔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为什么不让代文浦真的消失呢?既然这就是代文浦想要得到的结果,雷诺特医生是绝不会起疑的,因为他知道雷诺特要帮忙做的就是这个。 “这个主意,当然就是要使事实看起来是米日娜·代文浦毒死了她的丈夫:她先在糖里下了毒,然后又趁单独和她丈夫——一个正濒临死亡的人——的时候,彻底结果了他的性命。密谋的三方当然不可能留下什么尸体,所以他们不得不使事情看起来是米日娜找了什么帮凶,把尸体从窗户里搬了出去以避免验尸。 “贝克梅尔研究了形势发展的全部可能性。星期五以前他去了汽车房屋附近的一个地方,挖了一个非常方便的坟墓。当代文浦按照密谋好的计划爬进汽车房屋里的时候,贝克梅尔给了他几杯饮料,又给他做了些火腿和鸡蛋。雷诺特医生说他警告过代文浦,一定要尽快给胃里吃点东西,否则他可能真的就完蛋了。 “代文浦吃了火腿和鸡蛋,然后他和贝克梅尔一块儿喝了几杯,庆祝他们计划成功。贝克梅尔在代文浦的威士忌里偷偷放了氰化钾,代文浦几乎立刻就死掉了。贝克梅尔把他拖出去,埋在那个坟里,然后驾着汽车房屋离开了。 “但贝克梅尔知道在天堂帐户里将有3万美元的现金被提取,代文浦曾经指示过他给美宝·诺格打电话,告诉她把钱带到圣伯纳底诺的什么具体地方。按计划贝克梅尔将拨通天堂的号码,留下地址就马上挂断,以免万一天堂的电话被监听。” “贝克梅尔很聪明,他在圣伯纳底诺未能收到那笔钱,就马上意识到他自己的处境可能非常危险,在天堂接他电话的那个人可能并不是美宝·诺格。所以他干脆直接给自己安排了一个私人侦探的身份,说他受雇于代文浦去圣伯纳底诺监视一个有问题的旅馆房间,然后给你写了封信解释他为什么会去圣伯纳底诺。” “雷诺特医生的说法大致就是这样,有可能是真的。不过,贝克梅尔很可能会把谋杀归罪到雷诺特身上。我们结案之前他们俩肯定互相指责,有好戏看呢。” “为什么雷诺特医生这么固执地否认是氰化物中毒呢?”梅森问道。 “雷诺特医生说,他一知道验尸结果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他当时是在为自己辩护,好使自己能够脱身。他一旦承认了在他治疗爱德·代文浦的时候哪怕出现了一丝一毫的氰化物中毒的症状,那真相暴露出来他就等于把自己给钉到十字架上去了。” “如果不是那些孩子发现了那个坟,我们可能永远都无法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对米日娜·代文浦完全有可能诉以证据确凿的投毒罪,她很有可能已经被治罪了。” 梅森咯咯地笑起来,说道:“可以想象,当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当验尸结果表明是氰化物中毒的时候,雷诺特医生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好吧,”万德林说,“感谢您的合作,我的帽子上又多了一根漂亮的羽毛。这里的人们开始拍我的肩膀,而且会一直拍下去的。我无法理解的是,你到底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我没有全部推测出来。”梅森说,“但是我知道爱德·代文浦是惟一知道他自己将在科兰浦敦生病的人。如果是代文浦故意安排的,那么几乎毫无疑问雷诺特医生也参与其中了。坟已经挖好了,毫无疑问还有别的人知道代文浦将在科兰浦敦生病这个事先安排好的计划。” “当你陈述案件过程的时候,万德林,别忘了这一点:尽管贝克梅尔和雷诺特可能实际上实施了谋杀,但是真的把脑袋伸到铡刀底下的是爱德·代文浦。” “故意忽视罪。”万德林说着,咧嘴笑了起来。 “没错儿,”梅森评论说,再一次把酒斟满,“来,为扫除犯罪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