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德林说:“我亲自来这里是因为我想见见你,想向你保证你会很容易地见到你的当事人。在这个郡里我们向来不搞下三流的小动作,我们不会阻止被告见他的律师。你会在会议室里见到米日娜·代文浦,我以个人的名义向你担保,房间里没有任何窃听装置,没有录音。你们彼此说的一切都是私人之间的、保密的。如果代文浦夫人想要同我谈话我会偶尔问她一些问题,如果她不愿意回答那是她的权利。而你是她的律师,在这个郡里你将享有一切你的职业所应该拥有的特权,同时我们也将像对待你一样保证被告的权利。” “非常感谢。”梅森说。 “还有,”万德林接着说道,“如果证据表明她的确毒死了她的丈夫,我将要求判处死刑。” 梅森点点头。 “如果她在这里无罪开释,洛杉矶郡的地方检查官准备在当地起诉她谋杀赫坦斯·帕克斯顿。” 梅森又点了点头。 “我想你希望知道这些情况。”万德林说,“尤其是你想让你的当事人坦白自首的话。现在,考虑到辩方的重要证人从警察鼻子底下溜掉了,如果你想在法庭陈述这个事实并且让你的当事人认罪,我会建议法庭,控方将同意法庭对凶犯实施终身监禁而不是死刑。” “然后他们就会把她带到洛杉矶去,以谋杀赫坦斯·帕克斯顿的罪名开庭审判。”梅森说,“当她站在被告席上否认她犯有此罪行时,地方检查官就会对她进行质询,以责问的口气说:‘难道你没有承认过自己犯有谋杀罪行吗?’她就不得不说‘是的’,然后会说:‘难道在夫勒斯诺郡你没有承认过谋杀了你的丈夫吗?’她还得说‘是的’。那么,洛杉矶的陪审团就会认定她是个投毒惯犯,就会对可能有利于她的证据充耳不闻,从而认为她毒死了赫坦斯·帕克斯顿而判她死刑。” 万德林用手摸着下巴,缓缓地点点头。良久,他说:“看得出来你也有自己的困难,律师。” “所以,”梅森说,“我要去和我的当事人谈谈。感谢你这么坦诚相见。我有一种感觉,与你站在相反的角度上打官司将是很困难的。” 万德林紧握着梅森的手,“我会使出最大的力气使它变得困难。”他说,“发生在天堂的事是怎么回事?那封里面装着白纸的信和被水汽熏开的信封盖是怎么回事?你对此会发表什么声明吗?” 梅森摇摇头。 “我想你也不会,”万德林说,“那里的地方检查官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是一个好辩但却回避事实的人,他说你能说得天花乱坠而不说一句实话。” 梅森说:“一个人的对策根据他所面对的人和所面对的情况而变化,想要对你饶舌而回避事实是很困难的。” “我会尽量保持这种威慑力。”万德林说,“好了,去看你的当事人吧,梅森,如果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尽管给我们来电话。我是扶轮社的社员,我希望能带你到我们的俱乐部去,把你介绍给大家。如果你喜欢打高尔夫球我们会给你安排。” “谢谢,”梅森说,“不过恐怕我会很忙。” “我当然会试图使你忙起来,”万德林说,“祝你好运,我相信你需要好运,也许我们两个都需要。” 9 在一间小而舒适的房间里,梅森见到了正在等待他的代文浦夫人。除了弥漫着微甜的芳香剂的空气之外,没有别的特征表明这里是个监狱。 米日娜·代文浦飞快地看了梅森一眼,然后向他走过来伸出手。她几乎是紧紧地抓住律师的手,好像要从他那里吸取力量似的。 “我很高兴你来了,”她用她那特有的低低的单调的声音说,“他们告诉我你在这儿,检查官是个好人。” “你和他谈过?” “是的。” “你对他说了些什么?” “我所知道的发生过的一切。” “你签过什么文件吗?” “没有。” 梅森说:“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说,让别人来说。” “如果他们问我问题我怎么办?” “让他们来找我,告诉他们我负责回答所有的问题。” “但是,梅森先生,我想要澄清事实,我想要……” “当然你想要澄清事实,”梅森说,“谁不想?但是当你把这个澄清了,他们就会把你拖回洛杉矶去审讯赫坦斯·帕克斯顿的案子。” “无论如何他们不都会这样做吗?他们难道不会……” 梅森摇摇头。 “每个郡都希望另一个郡先对付你,不管你在哪个郡承认了什么罪行,你都会在另一个郡里被判处死刑。让我们坦率一些,让我们把事情摊在桌面上,面对现实吧。” 米日娜·代文浦突然一下坐在椅子上,好像双腿突然失去作用了似的。 “那很痛苦吗?”她问。 “什么?”梅森问。 “毒气死刑。” 梅森敏锐地打量着米日娜:“他们说一点都不疼,只要吸一小口就会在十分之一秒内死去。” “噢,”她说,“那倒是一种解脱,有人告诉我会大口喘气、挣扎、咳嗽、痛苦万状。” “谁告诉你的?” “这里的一个人。” “警察?” “不是,是一个狱友。” “女的?” “是。” 梅森说:“离她远点,别和任何人讲话。不要建立什么友谊。保持沉默,顺其自然,把事情交给我。” “你还会继续帮助我吗?”她问。 梅森点点头。 “我担心你会……担心你会退出。” “我从不退出。”梅森说,“即使你有罪,你也有权利受到公平审判。你有权利享有宪法赋予你的一切。我的任务就是保证你得到这些权利。” “谢谢你。” “你承认有罪吗?” “不。” “你没有毒死赫坦斯·帕克斯顿?” “没有。” “没有毒死你丈夫?” “没有。” “有一些事情你必须解释,”梅森有些疲倦地说,拖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我知道。” 梅森敏锐地打量着她,“你的朋友莎拉·安赛尔,背叛了你。” “她现在又回到我这边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打电话来了。” “他们允许你接电话?” “她的电话,是的。” 梅森生气地说:“他们在监听你们的对话,她说了些什么?” “只是说她曾经怀疑过我,背叛了我,还告诉了警察她知道的一切以及很多她不知道的,然后她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了一番,对自己的所做所为感到羞耻。” 梅森说:“她告诉警察说她看到你在挖坑埋一些毒药。” 米日娜抬头看着梅森,她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明显的痛苦的表情。 “她连这也告诉警察了?” 梅森点点头。 米日娜把手叠放在膝盖上,低着头说:“嗯,当然了,她完全有理由怀疑我。” “你丈夫出去的时候你给他打点行李?” “啊,是的。” “他带着糖果?” “是的,一直都是。” “糖是你买的?” “是的。” “他包里的糖被下了毒。” “我知道,他们告诉我了。” “不是你干的?” “不是。” “是谁干的?” “我不知道。” “你曾经住在天堂的房子?” “是的。” “你的叔叔威廉·迪莱诺病了以后,你就过去跟他一起生活了?” “是的。” “你的丈夫做什么?” “他大部分时间呆在天堂,不过他常过来看我们。” “你的丈夫不喜欢你搬到洛杉矶去?” “不喜欢。” “为什么?” “他说我在做苦工,把自己当丫环使,而威廉叔叔是不会给我们一分钱遗产的。” “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认为遗产都是留给赫坦斯·帕克斯顿的。即使在她死了之后爱德也不想让我呆在那儿,他不喜欢莎拉姑妈,不知为什么爱德认为莎拉姑妈会想夺走大部分财产。” “如果你承认谋杀了赫坦斯·帕克斯顿,她可能就会那么做的,”梅森说,“这里面有一个法律问题。” “我没有谋杀赫蒂,我爱她。” “你的丈夫从来没有搬到洛杉矶的房子去住吗?” “威廉叔叔没死之前他没搬过来,死后他就过来住了。不过,他把很多东西都留在天堂了。他把那儿变成了他的办公室,在那儿处理他的矿产生意更方便一些。” “你给他打点行李,”梅森问,“还记得最后一次他去天堂给他打点的行李吗?” “记得。” “你都装了什么?” “衣服不多,因为他大部分衣服都在天堂。我记得有衬衫、短袜、睡衣……” “你记得有睡衣?” “是的。” “什么样子的?” “白的,带红色的图案。” “什么样的图案?” “好像是百合花吧。” “尸体挖掘出来的时候你见过那睡衣吗?” “没有。” “他们没给你看吗?” “没有。” “他们没让你去看尸体吗?” “没有。” “他们可能会让你去的,”梅森说,“你要准备好承受这个打击。” “是的,我知道。” “你认为你能行吗?” “当然能行。” “你为什么说当然能行?” “我不太感情用事。” “的确不太感情用事,”梅森生气地说,“你似乎还不大了解自己所处的困境吧?” “我了解。” “好了,你丈夫最后一次离开的时候你给他打点行李,是不是给他放了一盒糖果?” “是的。” “糖是从哪儿来的?” “在糖果店里买的。我买了两盒,一盒给他带着,另一盒放在抽屉里了。” “你打开过其中一个盒子吗?” “没有。” “你肯定?” “是的,当然。” “你连包装也没有动过?” “没有。除了外面包着的纸之外,一切都和刚从糖果店里买回来时一模一样。盒子是用玻璃纸包着的,我没有撕破玻璃纸。” “那么你肯定他们在那些糖果上不会发现你的指纹?” “当然不会。” “有人打开了盒子往糖果里注入了毒药——两种不同的毒药。” “他们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不是你干的?” “不是,当然不是了。” “弄巧克力糖可是件不容易的事,巧克力上很容易留下指纹。” “那很好,指纹不会是我的。” “我能相信你吗?” “当然能。我发誓——以我的名义起誓。” “你丈夫离开的时候带了几个包?” “一个行李箱。” “什么样的?” “只是个普通的行李箱。” “等一等,”梅森说,“他在到达夫勒斯诺之前在什么地方买了一个包。”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做。” “他带着两个行李箱。” “我不知道另一个是从哪儿来的,我是说,为什么他又带了一个。他大部分东西都在天堂,他离开那儿的时候只带一些短途旅行所需要的东西。” “你们搬走的时候他把什么行李箱放在天堂了吗?” “我认为没有,我们把东西装在行李箱里带走,然后就把箱子留在洛杉矶了,箱子现在都在那儿。” “有多少个?” “四五个。” “你不知道你丈夫带两个行李箱的事?” “不知道。” “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你知道他在箱子里带着矿样吗?” “不知道,不过我猜他可能会带的。” “你知道他在路上想见什么人吗?” “不知道。他告诉我他想卖个矿,成交的话他能赚一大笔钱。” “他没告诉你更多的事?” “没有。” “他没从天堂给你打电话说过别的事情?” “没有。” “你是说他根本就没从天堂给你打过电话?” “只打过一次,是星期天,他说他要走了,星期一晚上回来找我——昨天。” “那是他惟一一次给你打电话?” “是的。” “大约隔了多长时间?” “一个星期或十天吧。” “力什么他不经常给你打电话?” “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莎拉姑妈。” “为什么?” “他觉得她老是在分机上偷听。他过去电话打得多,后来他说有人偷听就不怎么打电话来了,即使打电话来也很简短。他不喜欢莎拉姑妈。” “她也不喜欢他?” “不喜欢。” “你知道你丈夫生意上的事情吗?” “很少。” “他要去见一个人商量一宗矿产生意?” “他是那么说的。” “在哪儿?” “我估计是在夫勒斯诺或者蒙得斯托,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他在圣伯纳底诺想见什么人?” “不,他不是想去圣伯纳底诺。” “你怎么知道?” “他直接要回家的。” “你怎么知道?” “他自己说的。” “什么时候?” “打电话的时候。” “第一次打电话的时候?” “他就打过一次。” “你是指最后一次旅行?” “是的。” “你能描述一下你给他打点的那个行李箱吗?是什么样子的?” “深褐色的皮子,塞的满满的,上面有烫金的他名字的首字母。” 梅森把椅子推开。 “你要去哪儿?” “出去转转,”梅森说,“我在外面比在这儿跟你谈话能发现更多的情况,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那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希望你能使陪审团相信这一点。”梅森对她说。 10 梅森乘晚班火车到了洛杉矶。上午10点50分,他推门走进办公室,发现德拉·斯特里特正带着迷惑不解的表情研究着一封信。 “怎么了?”梅森问。 “唉呀,头儿,我没听见你进来。旅途如何?” “还好。夫勒斯诺地方检查官似乎是个不错的家伙,但是他可能会是个相当强大的对手。什么事使你脸上产生了这种表情,德拉?” “啊,我脸上有什么表情吗?” “当然有了,”梅森说,走过去从德拉手里把那封信拿过来,“这是什么?” “贝克斯菲尔德一位侦探发来的,我刚刚大致看了一遍。” “他想要什么?” “钱。” 梅森拿过信读起来: 亲爱的梅森先生: 我正在圣伯纳底诺用我的手提打字机给您写这封信。我刚刚从收音机里得知天堂的爱德·代文浦死了,他的妻子被控谋杀了他,而您是她的委托律师,我猜您也代表她处理遗产事务。当我得知爱德·代文浦的死讯时我正在根据他的指令为他工作。 我不想在拿回我的报酬之前白白等着遗嘱执行,因为代文浦先生表示过我所做的工作非常重要,所以您作为遗产事务和代文浦夫人的律师应该知道。 既然他已经死了我再对他忠诚也无济于事了,如果所附的报告对您和他的妻子有什么价值,您可以记住,我随时准备接受任何我力所能及的雇用。 我认为我及时的合作应该使我能够得到及时的报酬,希望所附报告对您有所帮助。 我在此附了一张225美元的帐单,是代文浦先生雇用我监视圣伯纳底诺的普斯菲克·帕利塞则旅馆第十三号房间所应付的工资及相关费用。 顺便告诉您,两年前我曾与代文浦先生有过接触,为他办理一宗矿产生意的事务,自此之后我们没再见过面,但是我想他保留了我的名字和地址以备在类似的事件中再次雇用我。 如能继续对您有所帮助,我将不胜荣幸。 最真诚的 贝克梅尔侦探事务所 杰森·贝克梅尔 “好哇,”梅森说,“前一个谜团刚刚似乎有些眉目,另一个谜团就接踵而至了。代文浦为什么要雇一个侦探去监视圣伯纳底诺的汽车旅馆呢?” “我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我们是因为那个电话,它一定是在代文浦死后接到的。我们来看看这个侦探的报告吧。” 她递给他那张打印的纸。 11号晚上大约9点15分我接到爱德·代文浦从加利弗尼亚州夫勒斯诺打来的电话,他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并安排了雇用事宜。12号晚上我开车去圣伯纳底诺监视普斯菲克·帕利塞则旅馆。 13号晚上大约凌晨1点钟,我到达了圣伯纳底诺,当时普斯菲克·帕利塞则旅馆已经挂出了“客满”的告示牌。我把汽车停在一个看得见第十三号房间门口的位置,一直监视到上午10点半,在这段时间我本人一直都在,所以我绝对肯定任何进出第十三号房间的人都处在我的监视之中。 13号上午大约10点半,我注意到一个服务员敲了一下十三号房的门,然后用钥匙开门进了房间。她拉着放有床单、手巾等物品的手推车,刚刚收拾完空出来的房间。 我立刻离开了汽车,靠近第十三号房,敲了敲半开着的门。服务员应了一声之后我椎门进了房间,说明我想跟刚刚收拾完十号房的服务员谈谈,因为我刚才看到这个人就是从十号房出来的,所以我确定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她看起来有一些吃惊,想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暗示说我是警察,但并没有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我请她描述一下刚才进十号房时房间里的状况,有几个人住在那里,他们是否使用过毒品或者从事了什么毒品交易。服务员相信了我编的故事,跟我谈了相当长的时间。在谈话过程中我得以观察了13号房。房间晚上没有住过人。通过谨慎的询问我得知这间客房是前一天晚上被电话预定的,房费已经用电报汇过来了。那个服务员不知道是谁预定的房间。 我提醒那个服务员,说在当时的情况下最好不要跟别人提起我来过——包括对她的老板、同事、或房客——然后我回到车上,继续监视十三号房直到晚上6点钟。代文浦没有指示过我如果十三号房没有人住该怎么办,因为他似乎很确定在12号晚上会有人住进去。我的任务就是观察13号午前去会见住在里面的房客的人。为了保险起见我凌晨1点钟就去执行任务了,我确信在这段时间里没人住进十三号房。我带了三明治和保温咖啡壶,所以没有因为出去吃饭而间断我的工作。一个地理位置很方便的加油站使我能够很容易地观察到第十三号房,偶尔有一小段时间我的视线受到阻碍,但我很确信没有人进入那一带。 13号晚大约6点钟,听新闻广播的时候我得知爱德·代文浦前一天已经死了,他的遗孀涉嫌谋杀了他,佩里·梅森先生是她的律师。 既然那间房没人住进去,我决定从另一个角度去试一试。我到了电报局,坚持说我发给普斯菲克·帕利塞则旅馆的汇款的电报没有发送出去。负责的人查看了记录,问我是不是史坦顿先生,我告诉她我是,她就给了我一份影印件,说明弗兰科·史坦顿的电汇已经如期发出了。我道了歉,离开了。 如果我能继续帮上什么忙,我将时刻准备为您工作。我肯定十三号房在12日和13日晚间都没有人住过。从服务员那儿得来的信息表明:如果有人在12日前半夜、4点以后有人入住,那么毛巾、床单等客房服务都将等到第二天早晨来接班的服务员来做。 贝克梅尔侦探事务所 杰森·力·贝克梅尔 “好了,”德拉·斯特里特说,“这和保罗·德雷克的消息相符了。” 梅森点点头,说:“为什么代文浦这么急于想了解是谁住进了那间房呢?为什么他会汇钱预定那间客房又雇了个侦探去监视是谁住进去了呢?” “一定是一个他想设计陷害的人,”德拉·斯特里特说,“或者是一个他怀疑是否忠诚的人。” “可这个人是谁呢?” “看来保罗·德雷克又有任务了。” “没错儿。” “贝克梅尔先生似乎急于要和我们合作。”她说。 “非常急。” “而且急着要回他的钱。” “他听起来如饥似渴,告诉你做什么吧,德拉,给他寄一张支票,那就会使他成为替我们干活儿的人。” “我需要告诉他为我们服务的报酬吗?” “告诉他我们以后会给他打电话。” “你想签这封信吗?” “不,你来签,假装是你负责给他寄的钱,用特别帐户签这张支票。” 她点点头。 “监狱里有什么别的情况吗?” “没什么重要的。” “赶紧打电话给保罗·德雷克,”梅森说,“能来的话请他马上过来。” 梅森忙着读邮件,直到德雷克的暗号敲门声响起。 德拉·斯特里特迎进保罗侦探。 梅森说:“看看这个,保罗。”一边把贝克梅尔侦探事务所的报告递给他。 保罗·德雷克皱着眉头仔细考虑了一会儿。 “怎么样?”梅森问。 德雷克说:“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佩里·梅森说:“至关重要的是去找出爱德·代文浦是否就是那个汇钱给普斯菲克·帕利塞则旅馆的人。能查出来吗,保罗?” “在现在的情况下可能有些困难,但没准儿会留下痕迹。考虑到夫勒斯诺郡已经认定有一起米日娜·代文浦涉嫌的谋杀案,当局对任何搜罗有关代文浦消息的人可能都不会客气。你绝对确定弗兰科·史坦顿和爱德·代文浦是一回事儿吗?” “我不敢绝对肯定,”梅森说,“但是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描述相符,汽车牌号相符,但我们最好弄到登记表,找笔迹专家来鉴定一下。” “你到过夫勒斯诺郡的那家旅馆?” “到过。史坦顿是晚上早些时候入住的。他带着两只很重的行李箱,里面装的应该是矿样,他正在做一个什么矿产生意。他好像担心箱子会丢掉,总是随身携带着箱子进出旅馆。他还买了一只新的旅行包,在那家旅馆里拆了包装。” “行李箱哪儿去了?” 梅森说:“不大可能在科兰浦敦旅馆里他的车上,因为警察根本没提起这事儿。” “会不会有人把它们偷走了?” “我不知道。有一些线索表示代文浦呆在夫勒斯诺郡的时候遭到过抢劫,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一定是抢劫他的人把箱子拿走了,里面装着很贵重的矿样。” “有多贵重?” “这的确是个问题,再贵重的矿样也不值得惹这么大的麻烦。” “除非是为了解决什么争端。” “有可能,”梅森说,“顺便告诉你,保罗,夫勒斯诺郡的地方检查官是个非常危险的、强有力的对手,他肯定不好对付。” “我认为他是个公平角逐的人,如果他认为米日娜·代文浦是无辜的,他不会起诉她。他的听证会定在明天。” “你认为他会摊牌吗?”德雷克问。 “他只会摊出能使她在押候审的有关证据,”梅森说,“他正在与这里的地方检查官密切合作,似乎他们想让米日娜先承认对她丈夫的谋杀。他们可能要求也可能不要求判以死刑。一旦这个案子结束了他们就会把她带到这里来,在赫坦斯·帕克斯顿的案于中申请判处她死刑。这一点是很有把握的,尤其是,如果他们能使米日娜在夫勒斯诺郡承认任何有关谋杀的事情。” “你是说他们要把两个案子都扯进来?” “他们要把两个案子联系起来可能会遇到一些困难,”梅森说,“即使现在的法律允许,但只要情节大致吻合即可。夫勒斯诺郡的地方检查官可能会在分析杀死代文浦的动机时把毒死赫坦斯·帕克斯顿的案件拉扯进去;而洛杉矶警察局则会焦头烂额地想把代文浦谋杀案作为帕克斯顿案件的一部分。那可能就是为什么他们决定先在夫勒斯诺郡审讯她丈夫的谋杀案。但是,无论她承认了哪个案子,只要她一站到另一起案子的被告席上,他们就可能谴责她曾经承认自己犯过重罪,并且让陪审团知道是什么重罪。”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德雷克说。 “所以,”梅森说,“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的就是知道全部事实,而且尽可能抢先知道。” “这可是个难办的差事。”德雷克说,“那里的警察有内部线索。他们有人力,有特权,他们知道法律。” “我明白,”梅森说,“但是他们可能并不知道,迅速搜集到有关史坦顿的消息并把它联系起来有多么重要。现在有一些事实已经很明确了。爱德·代文浦带着一些他正在办理的非常重要的东西,而他的妻子对此大概一无所知。告诉你为什么要去圣伯纳底诺调查吧,德拉和我12号在天堂的时候,接到了一个从贝克斯菲尔德一个收费电话站打来的电话,打电话的那个男人一听见有人接起电话马上就说:‘普斯菲克·帕利塞则旅馆,圣伯纳底诺,第十三号房。’然后就挂断了。” “这就是电话的全部内容?”德雷克问。 “一字不差。”梅森说。 “嗯,”德雷克说,“这与我们的想法相符合,这家旅馆可能曾被计划用于非常重要的用途。可是为什么代文浦付了房费又让人监视它呢,尤其是如果他想自己住这间房?” “他的妻子似乎很肯定他不想自己任那个房间,他正要离开夫勒斯诺开车回家。” “你不能相信他妻子说的话,”德雷克说,“她是当事人——她可能是有罪的。” “关于打到天堂的那个电话,有一点很重要,”梅森说,“当时我并没想到,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它的重要性。” “是什么?” “从贝克斯菲尔德打电话来的那个男人没有问他是不是在和美宝·诺格讲话,德拉·斯特里特刚说了一声‘你好’他就留下了口信。想一想,如果是爱德·代文浦打的电话他应该能知道德拉·斯特里特并不是美宝·诺格,或者是觉察出声音不同,或者他会多说一会儿直到能确认出来。而且,我们现在知道电话打来的时候爱德·代文浦已经死了。” 梅森接着说:“如果是有人按照别人的吩咐来留口信,我们能够想象得到,他应该采取一些步骤来确认接电话的人到底是谁。” “但是他没有?” “是的,他没有。” “为什么?” “只有一种解释,”梅森说,“他根本不知道在天堂有什么人,他不知道美宝·诺格是谁,她的声音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她的身份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只是打来电话,留下口信,然后就挂断。” 德雷克仔细考虑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情,”梅森说,“我们从现在开始要注意莎拉·安赛尔的动静。” “说得太对了。”德雷克说。 “别忘了,”梅森说,“现在的情况是莎拉·安赛尔从赫坦斯·帕克斯顿的死中获益非浅。” “相当间接地,”德雷克说,“她根本无法确定迪莱诺会改变遗嘱把她划进来。” “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她当时的确无法确定,”梅森说,“但是如果我们能找到更多的信息,可能就会发现她有理由知道将发生什么事。” “如果她知道我们在调查她,她会很难对付的。”德雷克警告说。 “不管怎样她总是个难对付的人。”梅森说,“尽可能地搜集信息,保罗,让夫勒斯诺的人行动起来。我们明早要出席听证会。” “你是不是有些太匆忙了?” “我是很匆忙,”梅森说,“我想问一些地方检查官还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但愿这些问题的答案不会把你的当事人钉上十字架。”德雷克说。 梅森说:“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你们忙起来而且一直忙下去的原因,我可不想让那些问题导致那种坏结果。” 11 显然,夫勒斯诺郡的地方检查官无论塔尔伯特·万德林会犯什么样的错误,他也绝不会低估他的对手佩里·梅森。 冷静、谦逊、谨慎、警惕的万德林,开始陈述这个案子,他的小心周到就像是面对陪审团进行审判的法庭上,而不是在法律官员面前的一次听证会。 “我的第一个证人,”他说,“是乔治·麦福特。” 乔治·麦福特是个9岁的男孩,雀斑脸儿,看上去相当腼腆。他长着突出的大眼睛和大耳朵,但是却给人一种说实话的感觉。 “你住在哪里?”万德林问。 “科兰浦敦。” “在那儿居住了多长时间?” “3年。” “你是和父母亲住在一起吗?” “是的,先生。” “你父亲的名字是什么?” “马丁·麦福特。” “他是干什么的?” “他开了一个加油站。” “在科兰浦敦?” “是的,先生。” “现在,乔治,我要问你,在13号你是否和你父亲一起去过在科兰浦敦3英里以外的一个地方?” “是的,先生。” “你熟悉那个地方吗?” “是的,先生。” “它在哪儿?” “在一个小山上的一些矮树丛里,你知道,小的橡树,山艾树。或者是灌木,你知道,就是那种矮树。” “你以前去过那里吗?” “是的,先生。” “你是怎么去的?” “我骑脚踏车去的。” “有别人跟你一块去吗?” “是的,先生。” “是谁?” “吉姆·艾顿。” “吉姆·艾顿是一个和你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吗?” “比我大6个月。” “他是怎么去那里的?” “骑脚踏车。” “为什么你们去那里,乔治?你们到那里做什么?” “噢,只是去玩儿。” “为什么你们去那里玩儿?” “噢,那里是个骑脚踏车的好地方。那儿附近有一条路,路上很少有汽车。大人们不让我们在大路上骑车,怕出车祸。我们过去常常去那儿。山上原来有一栋旧房子,里面的人搬走了,不知怎么了,反正房子开始塌了,嗯,我们只是去那儿掏鸟蛋、玩儿、聊天什么的。” “从你们第一次去那个地方开始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 “嗯,断断续续有六到八个月吧。” “那么你注意过那里挖过一个坑吗?” “是的,先生。” “你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噢,我们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是在星期五。” “是9号,星期五吗?”万德林问。 “是的,先生,我想是的。9号,是的。” “你是什么时候去那里的?” “下午,大约三四点钟的时候。”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这个坑。” “你能描述一下这个坑吗?” “噢,那是个大坑。” “有多大,乔治?这一点很重要,你能用手比划一下坑有多大吗?” 男孩张开手。 “大约有3.5英尺的距离,”万德林说,“那么,它有多长呢?” “长度足够你躺进去,还有很多空地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