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我知道她不可能把钥匙给你。” 梅森微笑着,“是吗?警官先生,您怎么看这件事?” 警官说:“如果代文浦留下一封可能提供他死因线索的信件,那么我们最好把这封信交给地方检查官。” “问题是,”梅森说,“没有人知道这封信里含有什么样指控或者能提供什么线索,信封里面可能是一份遗书。” “好,我们来看一看信吧,”那位警官说,“你代表妻子,秘书在这儿,我代表法律,我们看一看信的内容。” “除非妻子允许谁都不能打开那封信。”梅森说。 “等等,等等,你这个人可真难相处哇。”警官对梅森说。 “只要你按照法律行事我就不难相处。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我是悉尼·包姆,是不属于州执法官办公室的官员,这个地区是非合并区域,它是属于郡的区域。” “很好,”梅森说,“那么您是愿意依照法律做事还是不依照法律呢?” “我当然愿意依照法律做事了。” “那好吧,”梅森说,“就目前这里的私人物品所说,它属于共有财产,妻子拥有其中的一半,这一半向来就是属于她的,另外一半将通过遗嘱执行过渡到她名下。从原则上讲,她现在就拥有这里财产的所有权,但是直到遗产经过遗嘱执行而且还清债务以后她的所有权才生效。” “好吧,好吧,”包姆说,“我不懂这个法律,但是我想把事情搞清楚,如果这里有什么证据我可不想让它发生什么意外。” “说的没错,”梅森说,“从另一方面讲,如果它不是什么证据而是贵重物品,我也想确保它不会从遗产中消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梅森说:“我怎么能知道这封在他死亡时被打开的信件不是一封遗书?或者不是他想给他秘书的可流通公债或证券?大家都知道,里面可能是现金。” “那好,找出答案的最佳方法就是打开信看看。” “相反,”梅森说,“里面可能是对遗产分配至关重要的内容,应该予以保密。” “但是他把信给了秘书。” “问题就在这儿,”梅森说,“他没有给她,他只是让她保存,而不是给她。她刚才自己已经承认了无论何时他想要回那封信她都会给他。”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美宝·诺格说,“我的意思是说他把信给了我,让我在他死亡时交给警察。” “他说过给警察么?”梅森问。 “信将在他死亡时被打开。” “他没有说把信给警察?” “我不记得他具体是怎么说的了。” “你看看你。”梅森说。 “她在做记录,”美宝·诺格指着德拉·斯特里特说,“她记下了我们说的每一个字。” “反对吗?”梅森问。 “嗯,我觉得那不公平。” “为什么?在有机会仔细思考之后你想要改变你说过的话吗?” “我觉得你这个人真令人讨厌。” “很多人都这么认为。”梅森说。 警官固执地说:“还是证据的问题,我不清楚这里发生的事,但是这位年轻女士说有一封信,信里的内容可能导致……导致……” “导致对一个杀人犯的拘捕。”美宝·诺格肯定地说。 “你现在是在声明他是被谋杀的吗?”梅森问。 “可能是被谋杀的。” “但你并不知道他是被谋杀的。” “但他自己预料到他可能会被谋杀。” “你也知道他在接受医生的治疗,不是吗?” “嗯,是的。” “而且他被告知由于高血压和动脉硬化他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他可没有告诉我他所有的私人事情。” “但是他对你毫不隐瞒关于他妻子的事?” “嗯……不完全是。” “那么你除了推测之外并不知道信里是什么内容?” “嗯,我知道里面就是我所认为的内容,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包姆说:“信在哪里?” “在我的办公桌里,一个保险匣里。” “拿出来。”包姆说。 “等等,”梅森说,“这个程序非常不正常,非常不合法。” “我就冒这个险,”警官说,“我保证这位女士除了那封信之外什么也不从办公桌里拿走;但是如果那儿有一封信的活我想保证它不发生意外。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显然你代表那位寡妇。你对这工作上手可真快呀。” “可能这件事我干得不错吧,”梅森和蔼地微笑着说,“我努力想保住遗产。” “这活是什么意思?” 梅森示意美宝·诺格,她正在打开右侧的抽屉,“这么晚了,她到这儿来干什么?” “她在这里工作。” “晚上工作?” 警官皱皱眉头,说:“说说吧,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我路过这里,看见灯光。”她说。 “你开车去哪儿?”梅森问。 “只是路过。” “这是一条死胡同,”梅森指出。 “嗯……好吧,我只是开车路过。我……” “你是专门来这儿的吧?”梅森问。 “这和你无关!”美宝愤然道。 “你瞧瞧,”梅森说,“她在这儿,她在这儿没有事情,这么晚了她也没有工作可干,她到这儿来做什么?” “你看,”警官说,“现在这个事情都搅成一团了,我可不想找麻烦。” “您现在就在找麻烦。什么时候您动用手中的权利碰了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东西,您就使自己身处在危险之中了。” 警官走过去和美宝·诺格站在一起,对她说:“除了那封信之外我不希望你拿走任何东西,它在哪儿?” “在抽屉里的一个保险匣里。” “好吧,我现在就把信取出来。” “保险匣是锁着的。”美宝说,一边打开抽屉。 包姆拿出保险匣,说:“没有上锁呀。” “嗯……我以为是锁着的,应该是上了锁的。” 包姆打开保险匣,看着信封。 “我建议您别动那封信。”梅森说。 包姆仔细端详着盒子里的信,又慢慢关上了盒盖。 “你认为这封信应该怎么处置?” “作为遗产的一部分上交给法庭。” “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呢?” “保证不发生意外。” “你是说我去交?” “千真万确,”梅森打断警官的话,“把它锁起来,带到法庭上去,让遗产执行法庭的法官当着遗产税评估员的面打开。” 美宝·诺格跺着脚,眼圈里满是绝望的泪水:“打开它,你这个傻瓜!” 梅森盯着警官的眼睛,“假设里面都是现金,可能是1000元面额的钞票,主人想在他死的时候留给他秘书,你想冒险把信撕开,然后让遗产执行法庭和遗产税评估员们相信你所说的数目?万一他们说你从里面抽出过一两张呢?你知道关于保险匣的法律规定,你不能打开它,银行也不能打开它,除非是遗产税评估员,它必须是封着的。” “是这样。”包姆说,一边转身看着美宝·诺格。 “你这个傻瓜!”美宝大怒。 包姆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我告诉你,”美宝·诺格发难道,“代文浦妻子一直在设计谋害他,他心里明白,信里面还有把她和另外一起谋杀案联系起来的证据。” 梅森耸耸肩膀,说:“这就是您的职责了,我想您也应该是受约束的吧。” 警官犹豫着。 “打开它,”美宝·诺格叫道,“你还看不出来他一直在想方设法不让你拿到证据吗?” 警官拿起信。 “等等,”梅森说,“别从我这儿听取意见,也别听那个女孩子的,你们这儿有地方检查官,给他打个电话,问他应该怎么做。” “这倒是个办法。”包姆说。 他走到电话旁边。 梅森说:“我的建议是这封信只有在遗产税评估员面前才能打开。我也建议,如果你们怀疑这封信会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可以把信里的内容收押保管。” “收押?” “就是存在保险柜里,”梅森解释说,“把它带走,放在一个保险匣里,但是你必须非常小心保证没人破坏信里的内容。” “别听他胡说阻碍你执行公务,”美宝说,“把它打开,取出证据。” 梅森打了个哈欠,“这可真够累人的,我不喜欢纠缠不清,至于我这方面我非常愿意你把信带给地方检查官,保证信在未被授权的人面前不得开封。” “好吧好吧,我去和地方检查官谈谈。” 包姆拎起话筒,拨通电话,说:“我是包姆警官,现在在天堂路,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但是我确实遇到了麻烦,这里有一位律师说他代表一笔遗产——爱德·代文浦死了,在他办公室里有一封信需要在他死亡时打开。代表寡妇的那位律师说除非在遗产税评估员面前谁也没有权利打开这封信……不,没有直接署名给警察,只是在信封上写着‘在我死亡时打开,内容呈交警察局’。” 美宝·诺格说:“告诉他代文浦先生把信给我了,它属于我所有。” “它不属于你所有,”梅森说,“只是在你的桌子里而已,而代文浦对你的雇用已经结束了。” “噢,闭嘴,我恨你!”美宝愤怒地叫道。 “你有理由恨我。”梅森对她说。 “告诉地方检查官这儿有个女人一直在记录我们所说的每一个字。”美宝·诺格对包姆说。 “嘘,”包姆转身对她说,“别嚷,让我听电话。” 包姆拿着话筒听了一会儿,然后说:“这位律师叫佩里·梅森。噢,你听说过他?嗯,名字很熟。是的,他说他不反对把信保存在保险匣里交到您那儿收押保管,直到在法庭上当着遗产税评估员的面打开。好的。” 包姆挂上电话。 梅森说:“我们需要您个人和代表官方两方面都对此事负责,包姆先生。” “对,我负责。” “你把盒子带给地方检查官。” “我保证把它交到地方检查官手上。” “你现在就把它带去吗?” “不能马上去,我在这儿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干,我明天给他送去。他说明天完全可以。不过我会小心保管它保证不发生意外的。” “那很好,”梅森说,“我反对您把它带走,但是既然您坚持要这么做,我只能希望您保证信别被打开。” “我会随身携带它的,”包姆说,“现在,为了把事情搞清楚我想要一张你的名片,万一最后发现你并不代表那位寡妇……你是个律师,我用不着告诉你你自己的事。” “是啊,用不着,”梅森高兴地说,“这是我的名片。” 包姆警官向他的车走去,胳膊底下夹着保险匣。 “我和你一块走。”美宝·诺格跟着他。 德拉·斯特里特听到前门“咣噹”关上了,抬头看着梅森。 “快把茶壶从炉子上拿下来,”梅森说,“你还得用抹布擦一遍,别留下指纹,再擦一下炉子上咱们碰过的地方。他们走不了多远就可能想起来。” 德拉·斯特里特冲进厨房。几分钟过后她回来说:“好了。” “好吧,”梅森说,“我们把灯关掉,就这样。” “头儿,那个秘书会说服包姆把信打开的。” “不会那么快的,我们的最大问题,德拉,是保证那封信在胶水干透之前别被打开。如果他们带着它四处瞎转的时间太短他们就能意识到信被打开再封上过。” “她肯定会说服他把信打开的。” “在去地方检查官那儿之前是不会的。” “你想打个赌吗?”德拉·斯特里特问。 正在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梅森看着德拉。 电话铃继续响着。 “我们接吗?”德拉·斯特里特问道。 梅森点点头,说:“你去接,装做什么都不知道,说话之前先弄清楚对方是谁。” 德拉·斯特里特拿起话筒,“喂?”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好的。”一边用手捂着听筒,一边对梅森说:“贝克斯菲尔德一个收费电话亭打来的电话,他们在投币。” “哪儿打来的?”梅森问。 “贝克斯菲尔德,叫号电话。” 德拉·斯特里特突然把手从话筒放下来,说:“喂?” 有一会儿她看上去很迷惑,然后又抓起铅笔,在纸上快速记起来。 她看了梅森一眼,眼神很迷惑,“喂!喂!接线员,那边似乎被切断了,我正在和贝克斯菲尔德通话……你确定吗?” 德拉·斯特里特轻轻放下了话筒。 “怎么回事?”梅森问。 “我刚一说话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她说,“是从贝克斯菲尔德一个收费电话亭打来的叫号电话。那个男人说‘普斯非克·帕利塞则汽车旅馆,圣·伯纳底诺,13号’然后线就断了。我认为是被切断的,接线员说是对方挂断的。” “这可真见鬼了!”梅森说,“他没说名字吗?” “没有,只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还是叫号电话。” “是啊。” 梅森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德拉·斯特里特紧张地盯着他。 “如果美宝·诺格说服包姆打开那封信会怎么样?”她问。 “那可就惨了。”梅森说,“不管什么时候信被打开,人们都会猜测是我曾经打开信封,把写有证摒、怀疑和指控的内容毁掉了,换之以几张白纸。” “能看出来信封是被蒸汽熏开的吗?” “当然了。分析一下信封盖上的胶水就能表明它是从胶水瓶里的,而不是原来就在信封盖上的粘合剂。” “那会怎么样?” “一旦指控被指出,”梅森说,“我们就会发现自己孤立无援,被人们以怀疑的目光看着,警察局很可能基于怀疑而采取行动。” 德拉笑了,“你绕了这么大一圈不就是说我们可能被逮捕吗?” “是我可能被逮捕。” “那么明智之举岂不是……?” 电话又响了。 梅森冲德拉·斯特里特点点头。 她拿起话筒,说:“喂,是的。”接着,她把手捂在听筒上说,“头儿,你接从夫勒斯诺打来的电话吗?” “问一下是谁打来的。” “请问是谁打来的?” 她抬起头,“代文浦夫人。” 梅森点点头,德拉·斯特里特递给他话筒。 “喂?”梅森说。 “是佩里·梅森先生吗?” “是的。” “请稍等,代文浦夫人要和您通话。” 过了一会儿梅森听到了米日娜·代文浦平铺直叙、毫无语调的声音。 “梅森先生,有一个天大的误会:他不见了。” “谁不见了?” “我丈夫。” “莎拉·安赛尔告诉过我,他今天下午死了,你指的是这个吗?” “不是。我是说他不见了,他真的不见了。” “你是说他没死?” “是的,梅森先生,我就是这个意思。他没死,他根本就没死,他不可能死,只是他不见了。” “去哪儿了?”梅森问。 “我不知道。” “什么时候走的?” “我也不知道,他钻进一辆汽车消失了。” 梅森强压心头怒火,说:“这是什么把戏?你们到底要隐瞒什么?莎拉·安赛尔明明白白地告诉我爱德·代文浦死了,那是今天下午3点的事,她当时说他15分钟之前死的。” “那是医生告诉我们的,我们都以为他去世了,我们不知道在你来这儿之前怎么能跟你联系上,而且在此之前我们都给搞糊涂了,因为……” “你们现在在哪儿?” “在一个商店里,但是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我们要回洛杉矶去。” 梅森说:“别回洛杉矶,乘最早的一班飞机、火车或公共汽车到圣弗朗西斯科,赶到圣弗朗西斯科机场,到中楼去等我们。你明白我说的话了吗?” “明白。” “你会按我说的去做吗?” “我得问问莎拉姑妈。” “她在哪儿?” “她就在这里。” “那好,去问她吧。”梅森不耐烦他说。 他手持话筒等着,意识到了德拉·斯特里特焦急的目光,然后他听到了米日娜。代文浦说:“很好,我们就按您说的去做。” “别和任何人说话,如果有人问你问题,不要回答。我是说包括任何人在内,你明白吗?任何人。” “我明白你说的话,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 “不明白为什么没关系,照我说的去做。” 梅森挂断电话。 他愤怒地冲着灯的开关走过去。 “怎么回事?”德拉·斯特里特紧张他说。 “很明显,”梅森说,“我们已经成了两面夹击的牺牲品了。” “爱德·代文浦没死?”她问。 286 “根据最新的报道,他活得好好的,可是人消失了。可能正在往这儿赶,也许就是从贝克斯菲尔德打电话来留下神秘口信的那个男人。” 德拉·斯特里特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走进厨房,确认所有物品都已放回原位,擦去指纹,关掉电灯。 梅森在前门等着他,说:“我们走吧,德拉。” “去哪儿?” “回奇科,把这辆车交回去,然后尽快出城。我们耽搁的时间够长了,该给德雷克侦探事务所打电话了,告诉保罗·德雷克派两个人盯着圣·伯纳底诺的普斯菲克·帕利塞则汽车旅馆,注意13号房间,一旦房间住进入就立刻通知他。我们还得让保罗·德雷克查一下爱德·代文浦的事情。快点,德拉,我们走。” 4 凌晨2点45分,佩里·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走进圣·弗朗西斯科机场。5 飞机滑向跑道,进入机场。 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注视着莎拉·安赛尔和米日娜·代文浦走出候机厅,进了一辆出租车。车子转进车路,融入车流。 一辆尾部带着一根高高天线的警车从泊位开出来,紧跟着莎拉她们的车子开走了。 “哈,果然如此。”梅森说道。 “警察?”德拉·斯特里特问。 梅森点点头。 “他们在等什么?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执行逮捕?”德拉·斯特里特问。 “他们想要建立一种行动模式。” “那我们做什么?” “叫两辆出租车。” “两辆?” 梅森点点头。 “同乘一辆车到城里不更便宜些吗?” “没错,”梅森说,“不过乘两辆车更令人迷惑。” “你认为会发生什么事吗?” 梅森说:“我想去圣伯纳底诺的普斯菲克·帕利塞则汽车旅馆。” “为什么?” 梅森说:“住十三号房的那个人可能会知道些关于爱德·代文浦的情况。” “噢!”德拉说,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就算他知道,那又怎么样?” 梅森说:“我可以和他谈谈。我要建立自己的行动模式。” “你不能睡一会儿吗?” “去那儿的话就不能睡。” “为什么不带我去?” 梅森坚定地摇摇头,“年轻女士,你得小睡一会儿了,对方从现在开始可能会变得很强硬。” “这件事应该有个简单的解释,爱德破产了然后……” “可能会有个简单的解释,”梅森说,“但是因素很复杂。来了一辆出租车,德拉,你先走,有钱付费吗?” “足够了。” “好吧,过会儿见。” 梅森向德拉挥手告别,站在那儿伸了伸腰,打着哈欠,抬头看着城市上空的灯光。 又一辆尾部带天线的警车滑出泊位,跟上德拉·斯特里特的出租车。 梅森上了辆出租车,几乎是不容置疑地向后一靠,眼睛直视前方,从未回头看一眼是否有警车在后面跟着。 车子到了公寓,梅森付了车费,走进家门,洗了个澡,然后穿着浴衣给保罗·德雷克侦探事务所打了个电话。 晚间接线员接的电话。 “我是佩里·梅森,”他说,“我猜保罗·德雷克正睡得香吧。” “他在这儿一直呆到半夜,”接线员说,“他交代过了,如果你打电话过来我们就把有关圣伯纳底诺的情况报告给您。” “那就开始讲吧。”梅森说。 接线员说:“根据我们的人在电话报告中提供的资料,星期天晚上一个自称叫弗兰科·史坦顿的人从夫勒斯诺打电话来预定了十三号房间。他说他星期一晚上很晚才能到,所以他想预订一个房间,还特别强调说房间不要上锁,因为他不想那么晚打搅服务员拿钥匙。他说他直到星期二凌晨两三点钟才能到,要连续住两天。他问了房价,被告知是每天6美元,他说他会去邮局电汇两天的房费12美元。” “汇了吗?”梅森问。 “汇了。” “史坦顿的情况怎么样?” “直到半个钟头以前,我们的人在电话报告中说他还没有出现,不过有一个进展,您可能很感兴趣。” “是什么?” “另外一个侦探事务所采取行动了。” “监视史坦顿?” “看上去是。” “是谁呢?” “我们还不确定,不过我们想应该是杰森·贝克梅尔,一个从贝克斯菲尔德来的私人侦探。” “怎么判断出来的?”梅森问。 “是汽车牌号,后来我打电话要求我们的人形容一下贝克梅尔,他回答的就是对那个车牌主人的描述:52岁,身材矮胖,水桶腰。” “知道他想调查什么吗?” “表面上看只是想知道谁会来住第十三号房。” “我们的人认为他在监视那间房吗?” “他们不敢确定,不过他们是这么认为的,其他的房间都有人住。” “让你们的人接着干,”梅森说,“另外再派个人去跟踪贝克梅尔,贝克梅尔结束工作时应该会打电话报告他的事务所,想办法搞到他拨的电话号码。很可能他去的是收费电话亭,你们的人应该能做点什么。” “想弄到那些号码是很困难的,不过我们尽量去办。” “试试看吧,”梅森说,“现在还有点别的事情,我正在办理一个叫爱德·代文浦的男人的案子,这个人昨天在科兰浦敦被认为已经死了,但‘尸体’从窗户爬出去开车走了。现在,重要的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在他‘死’之前的那个晚上他干了些什么。很可能他在夫勒斯诺,警察可能正在打听他的下落,他们会寻找爱德·代文浦在哪里登记,不过百分之九十九他们会一无所获,因为爱德可能会用假名。圣伯纳底诺的那家旅馆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他用假名的线索,大概是弗兰科·史坦顿,有必要的话派十二个人去调查这件事,我想知道结果,还需要这件事完全保密,能做到吗?” “能做到,”接线员说,“我们在夫勒斯诺干得很不错。” “好吧,”梅森说,“我大约10点钟会在办公室,不过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就往我家里打电话。” 梅森刮了胡子,喝了一杯温牛奶,盖了条毯子,举着一张晨报躺在长沙发上,读了十几分钟,然后沉沉地睡去了。突然间,他被一阵急促的持续不断的电话铃吵醒了。 因为只有保罗·德雷克和德拉·斯特里特知道这个私人电话号码,梅森毫不犹豫地抓起话筒说:“喂?” 保罗·德雷克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你一向爱把我从睡梦中惊醒,这回该轮到你了。” “有话快说,不过希望你说的是要紧事。” “是关于米日娜·代文浦夫人的事。我的晚班接线员说你在办理爱德·代文浦的案子。” “有什么情况?” “米日娜被捕了,正在接受关于一起谋杀案的质询。” “谋杀谁?” “两起谋杀,她的丈夫爱德和她的亲戚赫坦斯·帕克斯顿。” “怎么回事?” “前天秘密下令掘墓,挖出了赫坦斯·帕克斯顿的尸体,她是威廉·迪莱诺的侄女,死于威廉·迪莱诺之前不久。” “是的,是的,”梅森说,“那些我都知道。接着讲,怎么回事?” “他们在尸体里发现了足以杀死一匹马的砷,似乎毫无疑问死于砷中毒,尽管医生签发了正常死亡书。” “米日娜·代文浦怎么样?” “接受那起谋杀案的质询,夫勒斯诺郡也传来了命令,要她接受关于她丈夫的谋杀案的质询。” “他们找到尸体了吗?” “她丈夫的?” “对。” “还没有,不过他们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新的证据。开始他们以为有个医生犯了个错误,他们可是没给他好日子过,不过他指天发誓,似乎已经使他们相信那个男人是被谋杀的。” “然后尸体从窗户里爬出去开车跑了,”梅森说,“可真是个活跃的尸体呀。” “噢,我不知道这些细节,我只是告诉你我所知道的情况。” “代文浦夫人现在在哪儿?” “被警察逮捕了,不过她可能会被送到夫勒斯诺接受那里的质询。” “你发现了代文浦头一天晚上在夫勒斯诺的情况吗,他呆在什么地方——可能用的是史坦顿的名字?” “还没有,佩里,但是我们正在调查。这儿有个问题,佩里,从现在开始事情变得和你关系很密切了。你的狐狸尾巴可能被踩住了。” “废话少说吧。”梅森说。 “你知道,代文浦在天堂有一间他矿产公司的办公室,所以警察给奥罗威尔的巴特郡执法官打了电话,执法官到那里去做了调查。结果他发现你前一天晚上到过那里,停留过,显然是在代表代文浦夫人处理事务。有一封代文浦留下的信。执法官打开信封,发现里面是6张白纸。他们把信封交给一位专家检查,那位专家说信封在过去的24小时之内被蒸汽熏开过,然后又用胶水封了起来。你能想象出来这一发现使你面临什么处境,我想我还是把你叫醒让你知道这件事,因为你可能不得不回答一些令人尴尬的问题。” “什么时候?” “他们找到你的时候。这件事情可真像块烫手的山药:他们认为你发现了指控你当事人投毒的内容,所以你毁掉了原件,代之以白纸。” “代文浦夫人被正式逮捕了吗?” “是的。” “莎拉·安赛尔怎么样?” “没有对她的指控。德拉·斯特里特想让我转告你,莎拉·安赛尔总是到办公室去,不过德拉一直在拦着她……” “德拉?”梅森说,“她在办公室吗?” “早早就到了,”德雷克说,“她9点开的门。” “天哪!”梅森叫道,“我告诉她睡一会儿嘛,现在几点了?” “10点。德拉觉得你可能想睡一会儿所以她去了办公室,先处理一些杂事免得你有要紧事时被打扰。” “她知道这事儿吗?” “不全知道。”德雷克说,“我先给你打的电话,我挂了电话之后就去大堂告诉她。” 梅森说:“跟她说我20到25分钟之后到。” “如果警察不把你带去审问的话。”德雷克提醒他。 “告诉她我20到25分钟之内就到。”梅森又重复了一遍,挂断了电话。 梅森赶紧穿戴整齐,从他寓所的后门出来,赶紧到了办公室。他在德雷克侦探事务所门前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还是决定先去看看德拉,就快步沿着走廊走下去。他打开私人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德拉·斯特里特看见了他,把手指放在嘴唇边以示警告。她赶紧关上书房和办公室相连的门,然后小声说:“头儿,我们被熊跟上了。” “怎么回事?” “先听我说莎拉·安赛尔的故事。” “她怎么了?” “她最好是能闭上嘴。” “为什么?” “她突然发现米日娜·代文浦不是她本来印象中的那个温柔、被动的小东西。” “她是怎么发现的?” “她想当面告诉你。头儿,你并没有义务在这起案子里代表代文浦夫人,这是一起谋杀案,你跟她的协议是在遗产事务里代表她……” 梅森摇摇头打断了德拉的话。 “不是吗?” “不是,”梅森说,“我一旦受理了某个当事人就绝不抛弃她。” “我知道,”她说,“不过,你还是先跟莎拉·安赛尔谈谈再说吧。” “你已经和她谈过了吗?” “大致谈了谈。” “怎么样?” “不好。” “好吧,”梅森说,“就算米日娜有罪,她至少也有权利受到公正的对待,她有权利在法庭上得到辩护。她有权利享有宪法所规定的权利。她有权利与指证她的证人当面对质,让他们也接受审问。不过我总觉得这起案子不像看上去那么黑暗。” “可能不是吧,”德拉·斯特里特说,“你现在想跟安赛尔夫人谈吗?” “让她进来,”梅森说,“你为什么不去睡一会儿,德拉?” “我想先来上班好让你休息一会儿,我午饭后可以小睡一下,你要是陷在这件事里可就真的忙起来了。有几个长途电话,其中有一个是巴特郡的一名律师打来的。” “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梅森说,微笑着。 “是啊,”德拉·斯特里特说,“我也想知道。” “好,我们一件事一件事地做吧,”梅森说,“我一会儿在会议室里,不管是谁打电话来我都不接,30分钟以后我有空。现在听听安赛尔夫人说些什么吧。” 德拉·斯特里特点点头,拿起话筒对总机的格蒂说:“梅森先生来了。格蒂,告诉安赛尔夫人他马上要见她,我现在就去接她进来。” 德拉·斯特里特离开办公室,把莎拉·安赛尔带了进来。她精神委顿,脸色憔悴,疲惫不堪,眼袋松弛地垂着,脸上的化妆一看就是匆忙完成的,显然缺少睡眠。 “梅森先生,”她穿过办公室径直向梅森走过来,随便地抓起他的手,“你必须得做点什么,我们必须得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摆脱出来,太可怕了。” “先坐下,”梅森说,“冷静些,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儿。” “出了大事儿。” “那好,”梅森说,“跟我讲一下吧。” “我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是这样一个大傻瓜,我被那个小狐狸精完完全全地给蒙蔽了,然后把你也给扯进来了。我以为我了解人性,在我认识她的不长的时间里我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她看上去那么无助,那么可怜,对自己所面临的局面那么无所适从。现在,想想吧,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梅森说:“全都告诉我,你知道,我并没有多长时间可以听你讲。” “哼,真是个典型的坏女人、投毒者、杀人犯。” “拜托您跟我说事实。”梅森说,一边坐下来,注视着莎拉·安赛尔。 “好吧,”她说,“就从验尸官掘出赫坦斯·帕克斯顿的尸体开始说起。他发现她是中毒死的,是米日娜干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我们到家的时候这些工作就已经开始了。当时门底下有一封电报通知单,于是米日娜给邮电局打了个电话,似乎是米日娜的一个朋友发来了一份电报,让她无论何时收到电报都要马上回电话。” “接着讲。”梅森说。 “所以米日娜就给她的朋友打了个电话,这个朋友告诉她验尸官挖出了赫蒂的尸体,正在化验分析胃和别的器官。” “然后怎么样?” 莎拉·安赛尔说:“相信我,梅森先生,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震惊过。米日娜站在那儿,那么恬静安详,对我说:‘莎拉姑妈,睡觉之前我想到花园里干点活儿。’” 梅森皱了皱眉头。 “她是个很不错的小花匠,”莎拉·安赛尔解释说,“那是她惟一的娱乐。不过,等我告诉你那个女人在干什么吧。” “我正等着呢。”梅森提醒她说。 “我已经准备睡觉了,”安赛尔夫人接着说道,“我可不是年轻人了,不再有那么多的精力可以四处奔波,接受所有那些刺激,像那样晚上飞来飞去的。我已经累得快散架了,恨不得马上就倒头大睡,不过我还是决定先洗个热水澡再上床。我回到我的房间洗澡,……噢,我最好解释一下,我的房间在二楼,从里面能看见后庭院,你知道我看见米日娜在干什么吗?” “她在干什么?”梅森不耐烦地问。 “平静地挖着一个大坑,一个非常深的坑。她根本就不是在干园艺,她手里拿着鍬,正在挖坑。” “接着说。”梅森催促道。 “我正看着的时候,她拿出一些小的纸袋子,把它们倒进坑里,然后往上盖土。她往坑里填满土之后把事先移走的草皮拿过来,小心地铺回原位,干得天衣无缝。” “然后呢?”梅森问。 “嗯,我一直站在窗户旁边站着观察她,我并不是多管闲事,梅森先生,可是我确实也有正常的、健康的、天生的好奇心。” “那你做了什么?” “我直接下楼,在那个小伪道士还没有得及把鍬藏起来之前当场把她抓住。” “怎么样了?” “我问她干了些什么,她说她一紧张的时候就喜欢到外面和花儿呆在一起,说她刚才在给花松土,她让它们明天有个全新的日子,现在她已经完全放松了,可以回屋睡觉了,睡上十二个小时。” “你说了些什么?” “我让她告诉我她刚才挖过的地方,她说那并不重要,还说我可以进屋去睡觉了。” “然后呢?” “我坚持说我想看看她铲过的地方,我说我想看看她是怎么干的。” “她怎么回答?”梅森问。 “她给了我一种印象,梅森先生,是那么羞怯的一个小东西,一个乖顺的、忍辱负重的小女人,不过你真应该看看那时候的她。她固执得像块石头,她根本不看我,一丝一毫也不妥协。她用她那特有的蚊子般的细声说那一点都不重要,说我由于晚间旅行而太紧张了,应该回屋去睡觉。” “然后呢?” “我干脆就直截了当地问她为什么对我撒谎,我问她为什么挖那个坑,她说她没有挖坑。” “那你怎么办?” “她一否认我就直接把鍬从她手里夺过来,穿过后院,来到草坪,走到她刚才挖坑的地方。” “然后呢?”梅森问。 “然后她第一次主动承认她干过的事,但是她丝毫不感到羞耻,她根本没有提高嗓门。她说‘莎拉姑妈,别动那儿’,我问她为什么不能,她说,‘因为我很小心才把草皮恢复原样好让别人注意不到。如果你破坏了它,就很明显能看出来那底下埋了东西。’” “后来呢?” “我问她埋了什么,你知道她跟我说是什么?” “什么?” “小袋的砷和氰化钾。这够不够妙?” “接着讲。”梅森说。 “哼,那个小丫头竟然有脸站在那儿,跟我说她给花试用过不同种类的杀虫剂,她有一些她所称之为‘活性元素’的东西,有剧毒。砷是她买来的,一部分氰化钾是从她丈夫的矿产实验室里弄来的。她一直在试验针对不同害虫的个同种类的杀虫剂,现在她害怕万一有人开始调查有关毒药的事情,她收集毒药的行为会引起怀疑。她说在这种情况下她认为最好是把这些东西除掉。” “那你做了什么?”梅森问。 “我想我应该检查一下自己的脑子,我相信了她!她从未提高声音,那么温柔文弱,一点儿都没激动,所以我被她说服了。我甚至又为她感到难过了,我同情她,对她说我真是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能承受这么多而没有变得歇斯底里。我用胳膊搂着她,回到屋里,我上楼睡觉去了。正当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人咚咚地拍门,房东过来告诉我们说有个警察来了,有要紧事必须马上见我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