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她微笑着,说道:“我又胖了。” “胖了吗?我倒觉得你看起来蛮不错。你一说我才看出来了,是重了一点,不过……” 林律师说:“请大家进来吧。” 他们循序一个个进去,剩下霍先生和我坐在那里。 门关后,霍先生凑过来向我,用低到女秘书听不到的声音对我说:“她先生干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 他又用那种不解的眼光看着我。 我说:“她不太提起她丈夫的事。你有特别理由对他感到兴趣吗?” “是的,我告诉过你,我有印象以前见过劳太太似的。我对她丈夫有相同印象。” “这样呀?” “是的。起先没有想到。后来那个人进办公室的时候,是他走路的样子,他肩膀摆动的样子,那样熟悉。我就像哪里见到过他,只是想不起来。” “很多人会这样的。” “你会不会?” “不会。” “我通常也不会的。我自信记忆还是不错的。” “会不会以前他们住在一起时,你在那里见到过他们?” “一定是的。我的潜意识甚至勾起一点不愉快的过去经历。”他眨了我一下,很快接着说:“倒不是指劳太太。对劳太太我只感到似曾相识而已。但是对那位仁兄,好像……好像我自己在商场上打败,才溜走似的。” “你一点也记不起来?” “想不起。” “再想想有什么线索,联想。” “没有。我也仔细回想最后一次和戴医生谈话。也想不出什么重要的线索。” 两人坐着没说话。我能听到林律师办公室里传出的嗡嗡语声。过45分钟,劳太太出来。脸上有满意于胜利的味道。 她对霍先生笑笑,经过他,凑向我的耳根,先大声地对霍先生说:“霍先生,请你原谅我说两句悄悄话。这是件小事情。但可能十分十分重要。” “没关系,我可以离开一下,假如你们两个要研究一下,怕打扰,我……” “不,不是那样。我不过向你表白一下。” 她把一只手柔情地放在我肩上,身体压在我肩上,嘴唇离我耳朵不到一寸,耳语:“唐诺,里面谈得太顺利了。我太高兴了。他对你很生气。你一定要等在这里,无论如何不要走。唐诺,我晓得你会帮我忙。这次我们完全把他骗过了。他也不是好骗的。” 我说:“那很好。” 她用更小的声音给我耳语,可能我耳朵上已沾到唇膏:“他提了个办法。我告诉他我要考虑一下,就出来看你。这一下给他刺激最大。你虽然坐在外面,但你是最有决定性的。他不太服气。” 我说:“这一点我懂。” 她笑出声,把压在我肩上的手拿起,拍拍我的脸颊说:“你们两位男士再等一下,不会太久了。” 霍先生疑虑地说:“我看不见得,像这种会议二个当事人,二个律师,会议上很久也没结果。” 她说:“喔,我有把握几分钟就完了。”她犹豫一下又说:“倒是我耽误了很多你的时间。” “没关系。” “我有一个人希望你能见见,戴医生的一个好朋友。他对你很有兴趣。” 霍先生说:“好呀,我也高兴能见到他。” “我真不是有心要你等。不巧林律师太忙,把我的约会延后了。” 霍先生把两条眉毛皱在一起,看看他手表,突然站起说:“说真的,劳太太,我想这会议会比你想像久得多。我在半小时后,有一个约会一定要去。即使你能在数分钟内结束会议,我们再去看戴医生的朋友,你知道,我不好意思握握手就再见。” “那不好。” “我们改天再去看他们,明天或后天。” “我看也只好如此。” 她站到他前面,伸出手来:“霍先生,你真太好了。我想像得出我姨父会怎样看你。今天耽误你那么多时间,实在不应该。倒也不是我的错,但你了解的。” “当然,当然,至少不是你自己能控制的。我还是很高兴来了。” “那真谢谢你,再见。” “再见。” 他离开接待室,芮婷又走向我。他凑下来,再在我耳边说:“你表演很好。唐诺。他有没有显出认识华德的样子?” “没有,不过事后又不同,方便的时候我告诉你。” 她挤了我上臂一把。给我一个鼓励的微笑,又回到林律师的私人办公室。 秘书小姐带着研究性的眼光看着我。 我又坐了10分钟,突然门开了,劳华德和他的律师走出来。林律师随后出来但只走到接待室门口。“你们都会谅解的,”他说:“大家不伤和气,但是……” “我们明天给你答复。”华德的律师说,带着他的当事人走出门外。华德斜斜地看了我一眼,门关了起来。林律师请我到他的私人办公室。 我进去,林律师热切地问:“霍行生有没有认识他的样子?” “开始没有。后来告诉我,他见到华德进你办公室的样子,好像以前见过,只是不知在哪里……说是潜意识中有不愉快,说是好像商场上被欺骗过。你有什么看法?” 林律师看看劳太太,考虑着,走到窗边,站着看下面拥挤的交通,转身向我说:“这些都说得过去。只要我们能提醒他的记忆力。他可能给我们很好的线索。但是我看不出,照这情况,他可能给戴医生什么对付华德的把柄,而现在又想不起来了。” 我说:“据我看劳华德倒不像你想像中,那么难对付。” 林律师:“倒是真的。” 我说:“会不会他演戏,做作,比我们想得高一点。” 林律师问:“你怎么说?” 我说:“假如他一见霍,就认出来了,但知道霍不认识他。但他知道只是早点晚点终究霍会想起来的。所以做了最好的妥协,好早点开溜。” 林律师想了一下:“这种说法很有意思,只是他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打退堂鼓。” “你这样说可见我有误解了。我一直以为谈判很满意。” “钱的方面并不满意。”劳太太说。说完就倒抽一口气,好像要收回这句话。 林律师看得出很不高兴。 我说:“我并不想多管你们闲事,我只是建议而已。我还能做什么事吗?” 她看看他,我能从他眼中看到放下心来的味道,因为不必找藉口,他们也可把我撇开。她用真心感激向我微笑:“不要介意,唐诺,你已经太好了……你要是有要紧事情,你忙你的好了。” 我在外间停留了一下取回帽子。女秘书停下打字,思索地仰望着我。而后她看看林律师私人办公室关着的门。 符法迪,刑事犯罪学顾问,正好在离开不远的大楼里有一个办公室。我看清没人对我特别注意的时候,通过马路,上楼到他办公室。 符法迪是现代科学侦探的一个好例,看起来像大学教授。 我给他我的名片说:“我要对这些头发检定一下。” 他接下我从一个信封里拿出来的几根头发,看了一下说:“好,跟我来。” 他的实验室是一个复杂,精巧的所在。我认识的仪器有,比较显微镜、喷雾检查隐形墨水的机器、紫外线照相、原子吸收光谱仪、显微照相、微量测定及双目显微镜等。 “你要坐在这里抽烟等着,还是我做你看着?”他问。 “我希望能看你进行。” “请到这边来。” 他一次一根地拿起头发,把头发放在一张玻璃片上,两端各点一滴胶水使它固定。把玻璃片放到显微镜下,调整焦距,一面发表意见:“这些头发,不是剪下的,是拔下来的。根部已稍有萎缩,有一根完全没有外鞘。我先来说这一根,我现在在看的,属于一个女人,40到45岁,可靠一点说,35到50岁。头发可能是稍加压力落下,我认为可能来自梳子或发刷。” “都一样的吗?”我问。 他把几根头发都初步检查一下,说道:“不一样。” “另外的几根,你能告诉我一点什么呢?” 他说:“等一下,我还要换种方法看一下。” 他从每根头发弄下一段,放进一个机器,慢慢摇动一个手把。一小段,一小段头发,从一把刀片上切下,落在一块玻璃片上,那末薄,几乎肉眼看不到。他用一块盖玻璃片盖在玻璃片上,放进另外一架显微镜。他看了这些头发切片一段时间,又放进双目显微镜去看。他问:“要不要看一下,赖?” 我走向大的双目显微镜,把眼睛凑向目镜,看到的像是半寸直径的马尼拉麻绳。 符法迪说:“头发外鞘中,有没有看到特别的红色雾状一块一块散在里面?” “嗯……” “来,看这根头发,你就懂了。” 他把玻璃片移动一下。红色雾状麻绳变了黑色的电缆线。他说:“从这根头发看,头发的外层可以看到点特别的东西。像鱼鳞一样,或是树上的粗皮。看到吗?” “是的。” “好,你再看刚才看的那一根。” 他又给我看马尼拉麻绳那个视野。 “懂了。” “看到雾状红色的东西吗?好像隔了一层橘色玻璃。” “是什么?” “一种染料。”他说:“多半是指甲花一类的,俗称黑娜。” “那我们至少已有两个人的头发了。” “不止两个人的头发,你给了我五根检体。我敢说来自三个不同女人。” “能再详细一点形容吗?” “可以更好的形容,但不是立即。目前只是初步表面检查。假如你要详细报告,我要把头发用乙醚和纯酒精一半一半配的溶液洗过,干燥好,用松节油处理,再固定在玻片上详细检查。到时报告才正确。” “这要花多少时间?” “48小时,可有完整报告。” “那太久了。” “我已经告诉你的,对你有帮助吗?” “已经有不少帮助,谢谢。” “要不要我继续检查?” 我说:“把头发固定在玻璃片上,标明是我交给你的头发。给它们标上号码,检体1、2、3、4、5。我们以后也许有用。我会再和你联络。” 我开车去警察总局,厉警官非常高兴见我。他握住我手上下猛摇,把我的背都拍肿,对着我脸兴奋地喷雪茄烟,说道:“看到像你这种能干,聪敏的私家侦探,真是高兴。很多干你们这一行的人,看不出奶油在面包的哪一面。除了猪脑袋外,什么也没有。” “给你的消息,有用处吗?”我问。 “嘿,大嘞。” “没让她知道消息来源吧?” “当然没有,对秘密证人我们保护十分周到。赖,我们两个应该多多合作。我们要鼓励私家侦探和我们合作。” “那很好,有机会我会全力合作的。那个姓史的女人说些什么?” “不太多,但有一点很有兴趣。她说她这样离开,是因为戴医生想占她便宜的关系。” “喔……喔。” “而且她坚持这一点。” “有没有详细的形容?” “有,还不少。不断的找小理由接触,要求单独见面,不能得逞就用这种方法来压她。” “有这故事,陪审团会同情她。” “是的。”他承认:“陪审团对这一类行为不会赞许,而那寡妇一定不希望宣扬。” “你想这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 “她有这样一个不得不开溜的原因?” “看来……”他仔细想着说:“当然……” “看来你已经有点相信她这个藉口了。” “什么藉口?” “一个能干的律师,替他想出来的藉口。” 他把雪茄在嘴里换了一个方向。想了一下说:“这是个订制的故事。对她身份,环境都十分合适,但是我还不太相信。我明知一定有漏洞,但找不到在哪里。赖,你说对了。一个能干的律师,替她订制的藉口。” “把她留在局里吗?” “留到任何一位助理地方检察官给她做个自白。目前任何证据都没有。我们只对她的开溜发生怀疑而已。” “这些事情,她一点也没有告诉戴太太吗?” “没有。当他伸出他爪子的时候,她勉强忍耐到忍无可忍的时候,就只好离开。” “连回房拿牙刷的时间都没有?” 厉警官蹙住眉说:“鬼也不会相信,赖,是吗?” “嗯哼。” “越想这件事越不对劲。老头发现他的首饰被窃,而后收回他伸向太太秘书的小爪子?” “这一点,还比其他的疑点容易解释。” “说的也对。” “老人家对首饰的失窃,并没有放在心上。” “显然没放在心上。”厉警官说:“你想像不到,老头发现了失窃案,还有时间玩点小把戏。你想他是不是应该急急于立即报警?” 我点点头。 “假如真如此?他为什么不自己报警呢?为什么要叫史娜莉去报呢?” “只有两个理由他要如此做,两个都是很深的。” “多深?” “入地6呎,足可埋个人。” 他细辨我的话,而后把头上下慢慢、若有所得地点着。显然他暂时忘记了我的存在。我轻咳一声,提醒他我在这里。 我问:“告诉我点事情好吗?” “可以。” “你们用什么方法查证前科犯。” “指纹检定,你先把它们分类……” “除了依指纹分,还有什么办法?” “还有犯案方式呀,体型特征呀……” “体型特征有没有专门档案?” “不能称之谓专门档案。但假如,一个人没有拇指,我们会把他归档于缺少手指一类的犯人中。我每个人给他张卡片,有时有用,有时一点用处也没有。” “假如一个人,在面颊的下部,有一个疤,可能是以前的刀伤,只要有前科,你就把他分类列卡对吗?” “对。” 我说:“希望给我机会看看这些档案,让我自由测览一下。” “为什么?有特殊线索?” “没有,我希望自我训练一下警方办案手法。体型特征档案里,只要特征符合,不论小偷,诈欺,抢劫都在里面吗?” “对。” “让我看一下档案,会不会麻烦你太多?” “你要特别看哪一部分?” “男性,下巴正中有个大的深疤。” 他说:“好,跟我来。” 他带我走过一个走道,经过一个铁门,进入一个全是档案柜的房间。他说:“全国我们档案制度是最优良的。我们经费不够,做这种工作是最花钱的。” “看得出花了很多功夫。” 他停在一个档案柜前面,上面纸条写着“头部疤痕”。他拉出这只抽屉。里面还有分类:左脸疤痕,有脸疤痕,鼻部疤痕,前额疤痕,额部疤痕等等。 他拉出一叠卡片,说道:“不要把它弄乱了。” “不会。”我保证地说。 他看看表说:“我要走了,有人嘀咕你,就说厉警官带你进来的。” “谢谢你,警官。” 他一走,我就把我要的一部分卡片找到了。这部分卡片不多。我找到4个可能姓名及4个主档编号。房间里另外有警官在。用了厉警官的名字及主档编号,我学会了怎样去找我真正要的主档卡,头2张卡和我没有关系。第3个主档卡上,司机贝法斯的照片赫然在上。卡上记载: 施宝法,别名施法贝,别名皮贝斯,专窃珠宝及保险箱。有共同勒索,诈欺前科。此后单独作业,无共犯、同谋或知己心腹。能得女人倾心。常用手法为与女仆相通,以得到情报。伺机使用。年龄29。前科包括因偷窃保险箱当场被捉,服刑新新监狱。该次亦为利用女仆把风。女仆因其他不正当恋情而事先告密。曾有叛国嫌疑,但未能证实。被捕次数:6次。对询问皆闭口不答。由于无共犯,警方定案困难。 指纹分类,贝迪永式人体测定及其他详情如背页。 我把卡纸翻过来,把上面重要的都记录下来。 想想我的下一步,还是应该回到戴家去。 11 我等候了半个小时,贝法斯才回来,他给我一个露齿的微笑。 我漫步到车库前。 “我想你可以把会亮的弄来给我。” “会亮的?” “对呀,会亮的。” “我为什么要把会亮的弄来给你?” “喔!我想你可能会帮一个朋友忙。” “伙计,你在说我不懂的外国话。” 我向上望车库上的房间说:“那些活动百叶窗真是好。” “嗯哼。” “风和空气可以进来。需要的时候,也可让阳光进入。” “嗯哼。” “把它放在合宜角度,不论里面做什么,外面都看不到。” “又怎么样?” “百叶窗装好的同时,还弄了张新的床进去。” “你真啰唆。” “使上面变了非常舒服的地方。比新新好多了。” 笑容自他脸上赶跑,一度有匆匆的怒容,立即假笑又回到脸上:“喔,你连这也知道。” “知道。”我点点头说。 “摸过我的底?” “嗯哼。” “你要什么?” “会亮的。” “老兄,我给你说老实话好了。我早就洗手不再干了。我以前是非常内行的,但结果如何?你忙了半天,都是帮收赃的忙了。不经过收赃的,没有人敢自己动偷来的珠宝。你偷了价值1万元的珠宝,失主呱呱叫损失5万元,而收赃的最多给你1000。你1年弄个万把块,全国所有警察都要提你。弄得不好要吃免费饭,我吃了一次,曾仔细想过,再也不干了。我要把余生好好享受一下。” 我说:“是的,你的房间已证明这一点。我从梳妆台发刷上拿了些头发样品。你要不要听听,一个好的犯罪学专家凭这些头发,会知道些什么?” 他看了我10秒钟,才开口:“我喜欢和其他人相处。但我感觉到,我们两个成不了朋友。” “我只追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会亮的。” “我告诉过你,不在我这里。” “我知道。” “知道什么?” “你说不在你那里。” “既然说过不在我这里,就不在我这里。” “给我去弄来,好不好?” “我不知道到那里去弄。” “仔细想想,你也许给我去弄来比较好。” 他转向我,看着我:“你唱的歌好奇怪。什么人作的词。” “我自己。” “我不喜欢。” “喜不喜欢没分别。”我说:“丁吉慕去史娜莉公寓看史娜莉,我正好闯进去。史娜莉有个同室女友顾桃赛。据说丁吉慕是去看顾桃赛的。据说是相恋的一对。” “说下去,”贝司机说,“除了饶舌之外,你总算有点东西了。” 我说:“顾桃赛吻别丁吉慕,看起来他从未吻过她的样子。” “怎见得?” “他有点惊奇。” 我见到贝法斯的眼亮了起来:“高电压?” “正是。” “怎么回事?” “喔,我想她注意过他好多次,但是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她。所以她藉机给他看看,她不是没有生气的,不是死沉沉的。” 他想了一下问:“顾桃赛是哪一类的?” “一般情况。不太老,也不太年轻。不太肥,也不瘦。大致言来,蛮不错的。给你吻别的时候腰会扭来扭去。” “骚货。” “丁吉慕要离开的时候,史娜莉给他一个纸包。” “什么样一个纸包?” “包在牛皮纸里,说是书。” “姓史的住哪里?”他问。 “拜度东街681号。公寓名字是顾桃赛的。” “顾桃赛金发还是褐发?” “褐发。” “脸蛋怎么样?” “不是洋娃娃。有点性格。” “有兴趣。你什么时候要这些会亮的?” “越快越好。” “不问其他问题。” “我自己绝不问。” 他说:“我仔细想想。” “不要想太久。” “你又把我混进去了。我在这里本来蛮好的。说不定还真可以享点福呢?” “条子把你过去辉煌成就一说出来,就什么都完了。在他们看来,前科加上失窃,等于什么你是知道的。” “你什么时候把头发从刷子上弄下来的?” “我叫你到壁柜去拿丝领巾的时候。领巾的事,你做得不漂亮。你知道……车上捡到的领巾,拿进卧房,为的是找出谁的领巾。” “我应该不要把它留在房里。” “应该。” “那件事,今晚怎么样?” “大概在12点之前。” 他说:“我不知道那么早会有什么机会。” “我要去收集一些气压资料。我认为今晚会有另一次东风。天有点黑蓝,远处的山又清楚得像在自己院子里。” “没错,头发里都是静电,每次我都会感觉到。” “没有梳过头发吗?” “嗯哼。” “用梳妆台上那只发刷?” 他笑着说:“不,是另外那一只。” 我说:“我等一下打电话给气象台。假如今晚会有东风的话,你会有很多机会可以东跑西跑。” “东风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我一直在想戴医生的死亡。假如他进车库时,没有把车库门开到顶,突然一阵暴风,可能就会把车库门关上。”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差4万元钱。” “怎么说?” “一阵突发较不平常的暴风,合乎保险单中所谓的,意外原因。” “老兄,我不明白。” “我想反正也不一定要告诉你。” “那为什么要开头提起呢?” “原因是告诉你,到时你有很多活动的机会。” “好,老兄,我尽力而为。君子协定。” “没有什么协定,我只告诉你我要什么。” “假如这样说法的话,以后你再要什么东西,我怎么办呢?” 我直视他双眼说:“凉拌。” “你很难对付,老兄。要是我管人寿保险,我不给你投保,理由是高危险性。” “目前为止,你一点损失都没有。” “目前为止。”他重复我的话,好像把这句话要在脑子中转几转似的。 “今晚午夜。”我说:“不要忘了。”自顾自走开。 我穿过车库外面,来到房子的后门。有一块小牌子写着“送货”,下面有个门铃。我按铃。过了一阵,女仆珍妮前来开门,脸上挂着大户人家仆人对挨户推销员一贯的傲慢与轻视。 我可以看到她脸上表情改变——惊奇,夹杂一些惧怕。只见她红唇微启,牙齿整齐美丽。 “喔,是你!” 她声音中显得出高兴。 “戴太太在家?” 她噘起嘴来,含义深长地问:“你要见……她?” “是的,怎么啦?” “你要见她何必自后门来呢?我以为……也许你想见别人呢?” 她把眼睑向下,长长的睫毛盖在眼下,非常美丽,又把眼睛一下弹开,非常有风情的看我一下。 “我是另外有事。” “喔。” “史小姐房间,现在有人吗?” “没有。” “我想再看一下。” “请你跟我来。” 她非常有效率地带我通过厨房,走过内有仆役宿舍的一翼。但是我一进入史小姐以前住的房间之后,她跟进,关门,把背靠门站着,眼睛看着我每一个动作。 “还有什么其他东西你要吗?” “没有。” 我在房中环视着,她的眼光跟着在转。 “当然,我不应该知道你在做什么。”她说:“但是……有一点收获吗?” “我想有的。”我说。 “你有没有……我有没有看见你,上车库楼上,到贝法斯的房间去?” “你去过没有?” “你……我意思你有没有……” 我露牙笑着说:“有。” 她红着脸,双眼下垂。 “什么人清理床铺?” “他自己替自己整。” “我不是说贝法斯的床,我指这里。” “喔,管家。” 我说:“史娜莉星期二离开。星期三戴医生请我来。星期三晚上,我到这房里来的时候,我发现闹钟发条还没有松。我在想星期二晚上,是不是有人睡这床上。你在星期二晚上,有没有看到史小姐回来?” “没有。” “或者听说她回来睡觉?” 她有点坐立不安了。“没有。”她说。眼光避开我的。 “你不知道,是谁睡在她房里?” “不知道。” 她把眼光抬向我,再垂下来,走过来,站在我旁边,她把手放在我的臂上。她抚摸着说:“法斯有没有说起我什么?” “他为什么要说起你?” 她站得更近我一点,还握着我的臂,身体的热力可以传给我。她说:“在这里工作无聊得很。每周只能外出一夜。工作之余,当我们知道暂时不会传唤,我们……我们也有一点自己的好时光。有时喝一点酒,有时……你也知道的日子要怎样打发一下。” “又怎么样。”我问。 “不要把你查到的每件事,都向戴太太报告。” “为什么不要?” 她眼光平稳地看着我:“因为她对法斯爱得发狂,她又是十分妒忌的。” “史小姐如何?参加过你们一起吗?” “没有,她不是我们一类的。” 我说:“我现在去看戴太太。” “医生不在里面。” “窦医生?” “是的。” “他治她病,有多久了?” “大概一年吧。戴医生在治窦医生的父亲,所以他请窦医生来治他太太。” “史娜莉不跟你们混在一起玩?” “没有。” “她当然也会感到,一个星期留在这里6个晚上,很无聊。”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和她讨论过。” “晚上她做些什么事?” 珍妮避开我的眼光,也避开这个问题。 “晚上她做些什么事?”我重复一次:“做什么消遣?” “留在自己房里,我想。” “你看到这里有光吗?” “是的,有时见到。” “戴太太通常早睡?” “是的,她心脏不太好。窦医生相当为她耽心。” “窦医生在陪他?” 她点点头。 “我现在去。” 她还是依靠着我的手臂:“你不会把……我的事,告诉戴太太吧?” “有什么好讲的?” 她对这个问题想不出答案。我温和地把手臂退出,也退出这房间。 窦医生和戴太太坐在图书馆里。他为她定了一架轮椅。现在戴太太就坐在轮椅中。对自己变成残弱还相当感到有乐趣。他们抬头,看着我进入。 戴太太说:“唐诺,我不知道你也在这里。” “已经来了很久了。” 窦医生说:“那好,我也正想回去了。可兰,一切都可以不必耽心,把心情放平稳。有什么不对,打电话给我。” “你太好了。华伦。我不知要如何感激你才好。” 他说:“我只希望能多帮你点忙。你不知道希顿替我做了多少事。” 他转向我又说:“保险公司这件事,是我听到过最荒唐的事。我认为他们这种态度是不对的。你办得怎样了,唐诺。” “有一点进展。” 窦医生转到戴太太只能见到他左侧脸部的位置。他说:“戴太太受到很重的震惊。最近恢复得很快。我不希望任何特别不愉快的事,使我们前功尽弃。”他用右眼慢慢的向我眨了一下,把头侧一下,走向门去。 戴太太笑着说:“不要让唐诺认为我老了,不中用了。华伦。”她做作地看着我,等候我发表点赞美的意见。 我说:“我一直以为你是戴医生第二个太太,因为你看起来年轻得多。我最近才发现,有史以来只有一位戴太太。” “唐诺,你在拍我马屁。” 窦医生回答:“他只是把事实说出来。亲爱的。”他退一步又说:“现在我真的要走了……还有件事,赖,你怎么来这里的?公共汽车?” 又一次他的一只眼睛向我慢慢一眨。 “是的。”我会意。 “是不是顺路,我送你回去。” 我说:“那太好了。” “嗨,唐诺,有什么要报告的吗?” 我点点头。 她说:“讲好了。我对我医生没有秘密的。” 他笑着说:“你是好病人。很多其他病人没你好。” 我说:“我认为,今天晚上会有东风。” “怎样?” 我说:“你记得,戴医生死亡那个晚上,从沙漠里吹来的东风,造成相当大的一个圣太纳。” “这有什么关联?” 我说:“所有这种整体式,平平向上向内推的车库门,都在门的最上部……开门的时候反而向外的部份……装有一个平衡块,使门易于开关和随意固定位置。门开到最高水平位时,车库内无法关门。除非利用一根连在横杆的拉绳。事发当日拉绳被高搁门框上。有现场照片清楚可见。” “你以前也提起过相似的话,这表示什么呢?” 我说:“这清楚显示两种可能情况。第一个情况,戴医生打开车库门,把车开进车库,走出车库,把进来的车库门关到底,打开车库另外一个门,进车库把门关上,开始修理引擎。第二个可能性.当他把车库门打开时,知道里面绳子位置,知道他不可能自里面关门,所以没有把车库门全部推开到顶。使自己在里面够得到库门,以便关门。” “但是门不可能开一半。”戴太太说:“那些门,外面有杠杆,一开就开……” “可以,这就是我说过的平衡块作用,平衡块重量和门差不多重,可以把门平衡在你喜欢它的位置。” “你试过吗?” “是的。” “那你有什么理论?”窦医生问。 我说:“东面来的风相当强烈。门是靠平衡维持位置的。暴风使它失去平衡,把门关了起来。” 戴太太说:“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差别。门怎么关的有关系吗?” “因为两个可能中,有一个死亡不是因为意外的原因,而另一个就是。” “你说这个风可以是……” “意外的原因。”我说。 窦医生说:“我不懂。” “在第一种情况,”我指出,“所有死亡原因,都是死者应该知道避免的。而第二种情况下,突然少见的风暴,提供了另一种介入的因素。” “我懂。”戴太太说。 窦医生兴奋地说:“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说:“我正在等另外一个东风。今晚可能是我要等的一晚。我已问过气象台,他们也认为有可能。” “是否要导演一次现场试验?” “是的。” 戴太太说:“一切都有希望了,假如……” 窦医生用职业的关切口气说:“我认为你不参加为是。现场看太刺激。再说万一失望,比如说风不够强,吹不动门,就有点泄气。” “喔,华伦。我要参加,亲自参加。” 窦医生看看表:“赖,你什么时候做这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