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和你联系?” “我……我给你打电话。我当然不希望主人们知道我在……即使是这家的密友……我不想让人以为我在干涉人家的内部事务。” “明白。你估计在这儿作客还有一段时间?” “是的。不过,请不要主动找我。我会给你打电话。” 梅森观察着这个人,看着他微微发福的体态、浓眉、玳瑁镜片后面深思熟虑的眼神以及头顶上那一片不毛之地上盘据着的一束长发。 “你白天在本地?”梅森问。 来人开始失去耐心。“我告诉您,梅森先生。我会主动和您联系。请您不要和我联系。” “我只是想弄清您在这里的安排,”梅森说,“然后才能决定是否接受您的案子。” “我明白。我可以很简单地解释一下,梅森先生。我是吉尔曼先生的老朋友,很老的朋友。吉尔曼先生的婚姻很美满。他有一个女儿,叫穆里尔。她20岁。她住在家里。 “吉尔曼先生的前妻死于车祸,他又结了婚。他现在的妻子叫南希。她带来一个女儿,名字叫格拉米斯,格拉米斯·巴洛。她和吉尔曼的女儿同岁,也是20岁。这是个和睦的家庭。” “我非常喜欢这家人。两个女儿都很好。她们的兴趣和经历虽不同,但是孝心和爱心却没有差异,就象一个蛋里的两个黄。” “一个女孩娴静而且聪明,这是穆里尔·吉尔曼。另一个直率豪爽,心直口快,非常重视友情。这是格拉米斯·巴洛。” “我虽然不希望有什么事会破坏他们的生活。用句有点俗气的话来说吧,他们的幸福才刚刚开始。” “你很喜欢这两个女孩?” “我爱她们。她们是孝顺孩子,很可爱的女孩。尽管气质和作风不同,两个人都是很孝顺的孩子。” “可是受到讹诈的是吉尔曼太太。” “我想是的,但是有可能牵涉到其中一个女孩。” “吉尔曼先生做什么工作?”梅森问道。 “投资。他购买产业、开发、出售……在房地产方面很有眼光。他还管理一些投资集团。” “你认识他很久了?” “非常久了。” “他现在的妻子呢?” “她是个艺术家……就是说,她有艺术才能。她喜欢绘画,她对摄影兴趣很大,现在她正在试验肖象摄影。她将肖象照片在放大纸上洗得非常淡,然后上色。照片上原来只不过是轮廓,上色后就成了一张漂亮的油画。” “她这么做是商业性的吗?” “天哪,不。只是爱好。她是……我想,她是个很复杂的人。” “他们吃得很好?”梅森好象无意地问道。 “很好……我不懂这有什么关系?” “听起来好象一个很会享受生活的家庭。” “是的。” “我自己就讲究吃,”梅森道,“可是我已经到了该注意控制热量的年龄……户外锻炼不够。” “我懂,”来客说,“人们都被提醒注意不要太胖。我也是。” “我早饭要吃好。”梅森道。 “我也是。” “我常常不吃午饭。” “我也是。” “你是不是超重了?”梅森问道。 “啊,是的。我必须注意了。” “你通常早饭吃什么?”梅森问。 “啊,烤面包片、煎鸡蛋,有时只吃一个。你问这个做什么,梅森先生?” “只想得出一个印象”,梅森不经意地说,“吉尔曼的教名是什么?” “卡特” “啊。”梅森说,“和你的姓一样。你们不是亲戚吧?” “不是。” “你能描绘一个吉尔曼先生么?” “他……他年纪和我差不多。但……唉!要具体地描写一个人,一个朋友,看起来还真不容易……让我想想……但是你一定不要去见他。” 梅森的客人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我想象一下看。” “没关系,”梅森道:“我想,我已经有了印象。我只是想弄清您会不会太爱管闲事,结果弄个费力不讨好。不过我想,还好。再问一句,吉尔曼先生知道您来找我吗?” “不,他不知道。这是我自己的主意。” “你要我调查吉尔曼太太的过去,找出她受到讹诈的原因?” 来人点头。 “这是一种比较费事而又费钱的办法”,梅森道,“直接去查这个叫马特尔的女人,看看她在于什么岂不更好?” 卡特使劲摇头:“我请您从南希·吉尔曼开始,”他说,“从头查起,尽可能查清有关她的每一件事。” “她吧,从哪里开始呢?”梅森问道。“她的出生地,年龄?” “她39岁,生于洛杉矶。对她和史蒂夫·巴洛的那段婚姻我不太了解。我猜那次婚姻没什么特别的。她当时很年轻,而且……” “他死了?”梅森问。 “不,离婚了。” “他们在哪里结婚的?” “在旧金山。巴洛在旧金山工作。我想他干的是保险行业。” “你知道他又结婚了吗?” “不知道。我猜他又结婚了。” “他现在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拉斯维加斯,内华达州。” “你有他的地址吗?” “没有。作为这个家庭的朋友,我不便打听这个。” “他的女儿是否曾去看过他,或者他是否曾来看过女儿?” “我相信格拉米斯是知道他的情况的。我想她经常去拉斯维加斯看他。可是,梅森先生,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您,这些都和我让您调查的事毫无关系。我要了解的是南希的过去,是什么事能让她受讹诈。” “可能有很多事。”梅森冷冷地说。 来人摇头。“您不了解南希。如果有人揭开她过去桃色的一页,她只会一笑置之。她会直认不讳,而且给你补充一些细节,就此丢开。她是那种充满生命力的、富有磁力的、反传统类型的人。但是这件事,不论是什么事,让她担了心事。我不能想象那是什么,除非是……谋杀。” “你以为可能是谋杀?”梅森问。 “我无法想还有什么事能让她担心。” 梅森道:“好了,看看我能查到什么吧。当然,要利用侦探事务所,您提过的。” 客人点头:“您有一位很好的私人侦探,梅森先生,您经常使用并可以信任的侦探吗?” “有。德雷克侦探事务所,就在这栋楼内。我可以叫保罗·德雷克过来,让他开始工作。” 来人看了看表。“已经超过您约定的时间了,梅森先生。对不起。我该走了。” 他站了起来。 “您不想见保罗·德雷克了?”梅森问,“他可能有些问题要问你。” “不了,谢谢,梅森先生。换个时间吧。德雷克先生需要做的只是调查南希·吉尔曼的过去,查清有关她的一切,如果可能,查明她为什么怕讹诈。” “您肯定她受到了讹诈?” “非常肯定。” “她丈夫知道吗?” “老天,不知道。” “能对我说一说她家住的那栋房子吗?” 来人稍稍眯了一下眼睛:“重要吗?” “只是对那地方一般的描述。”梅森道。 “那是一栋很大的老式三居楼房。据我了解阁楼很大,虽然我没去过。” “有地下室吗?” “有。火炉和空调机用的。吉尔曼先生有个工作间,在楼背后,他喜欢在那里做木工。那里有几台车床、锯床,他喜欢做小的珠宝箱送给朋友。工作间旁边有一间暗室,南希在那里洗相放大。” “后院的房子很大?” “是的。那里有三辆汽车用的车库和司机的住房。” “非常感谢,”梅森说,“我们尽力干吧。不论发生什么事,您都不愿意我主动找您联系,是吗?” “不好意思。我会和您联系的,梅森先生。” “卡特先生,”梅森道,“到现在您还没有提出任何需要律师服务的事情。您只要求私人侦探能够收集的材料。我想最好您直接去找德雷克先生,请他为您去办。没有必要请一位律师去收集由私人侦探提供的材料。” “不,不,”来人急忙说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需要您作我的律师。” “可是您要我做哪些律师工作呢?” “我要您代表……我要您代表这个家庭。” “这个家庭?” “是的,全家人。” “谁,具体地说。” “南希·吉尔曼、卡特·吉尔曼、穆里尔·吉尔曼和格拉米斯·巴洛。” “他们全体?” “是的。” “假如他们的利益互相矛盾呢?” “不会的。” “假设发生这种情况呢?” “那您就可以自由地退出这个案件,而仍保留我给您的预付金。” “假如某一个家庭成员的利益和您的利益相矛盾呢?” “不会的。” 梅森突然问道:“吉尔曼先生在楼房后面有个一工作间,挨着暗室,他在那里做木工,是不是?” “不错,他还做粘土模型。” “您到那里去吗?” “去。” “您是否拥有这个工作间的一部分材料?” “不,当然不。我不拥有那里的东西。我只是个客人,这家人的朋友。” “您想以朋友的身份聘我代表这个家庭?” “在任何一个家庭成员需要律师的时候。但首先是调查南希·吉尔曼的过去和为什么受到讹诈。” 梅森道:“这是个非常特殊的要求,我要给您一个非常特殊的答复,卡特先生。” “怎样的答复?” “我要求您先付750美元预付金。此外,还要求您把您在工作间内任何物品的全部权利和利益转让给我,包括现在和过去看过的东西。” “这事有些荒唐,梅森先生。我告诉过您,我在工作间里什么都没有。” “不管怎样,”梅森说,“这是我接受您的委托的唯一条件。” “您是否可以告诉我,您提出这样一种要价的真正原因?” “如果您在那里什么都没有,”梅森道,“那就不是要价。我只要求您把您在那里的任何物品的权利和利益转让给我。如果你没有任何权利或利益,您也就不会转让任何东西。” “您不是想算计我或陷害我吧,梅森先生?” “当然不是,”梅森道,“我只是想保护自己。” “您能告诉我一个我应当这样做的更好的理由吗?” “您能告诉我一个您不应该这样做的更好的理由吗?”梅森问。 “梅森先生,我只是需要您的帮助。我需要您保证,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您都会保护这个家庭,和家庭中的每个成员。如果您发现他们的利益互相冲突,您可以退出……但是我要求您必须肯定真有冲突,不是表面现象。我要求您为这个家庭的每个成员做一切您能够做到的事,因为我认为他们可能要遇到一些严重的麻烦了。” 梅森说:“我理解。我要求750美元预付金,我要求您将您在那个工作间内的所有物品的全部权利和利益转让给我。” “很好,”来人愤怒地说,“准备好文件。我来签字。您已经让我没有选择余地了。” 梅森向德拉点了点头,说:“取一张出售证明,填好,让卡特先生签字。” 德拉拿了一张表格,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把表格递给了客人。 来人用粗大的书写体签上“爱德华·卡特”。 “德拉,你签在证人位置上。”梅森说。 德拉·斯特里特在证人位置签了字。 “那么,我不主动和你联系了,”梅森说,“我等你和我联系,是吧?” “对。”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需要我代表这个家庭的某个成员,我是否要和他联系呢?” “等他来找你,”来人说,“如果需要,他们会和你联系的。” “非常感谢,卡特先生。”梅森说,并和他握手。“德拉会给您一张750美元的收据,这笔钱和这张证明一起作为预付款。” “我仍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张出售证明。”来人表示不同意。 梅森神秘地一笑,“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好吧,”来人说,“走着瞧吧。梅森先生,我知道您的名气,我曾经仔细考虑过。” “谢谢。”梅森说。 客人接过德拉递过的收据,走出了办公室。 “怎么样?”门关上后,梅森问道。 德拉摇头:“我真想知道他为什么要隐瞒身份。” “显然他隐瞒了很多,”梅森说,“他不像是那种一顿早餐吃3个鸡蛋和3大片家做鹿肉香肠的人。” “更不要说麦片粥、烤面包和几杯咖啡。”德拉指出。“你要德雷克来吗?”她问道。 梅森点头。 德拉接通了德雷克的电话,说梅森请他来一趟。 “可以问问你要那张工作间物品的出售证明做什么吗?”德拉问。 梅森笑了。“如果地上散落的1万美元是他用来支付讹诈的,我现在就有合法的借口来保存它,而不会因隐瞒证据而被拘留了。” 德拉正在思考时,德雷克在外面敲门了。 德拉请他进来。 “你又有一件美差了。”梅森说。 “好,”德雷克说,“我赌马输了钱,正需要找活儿干呢。” “对这件事可急不得。”梅森警告说。 “什么事?” “南希·吉尔曼,住在沃克斯曼道6231号。请你调查她的过去。她生在洛杉矶,在旧金山与史蒂夫·巴洛结婚,有一个孩子,名叫格拉米斯,芳龄20。南希和史蒂夫·巴洛离婚了,后来嫁给了卡特·吉尔曼。这人是个自由投机商,以投资为生。史蒂夫·巴洛住在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格拉米斯可能经常去看他。他还有一个女儿,叫穆里尔·吉尔曼。南希受到一个叫维拉·M·马特尔的私人侦探讹诈,她的名片上印的是V.M.马特尔……” “维拉,是吗?”德雷克插话道。 “你知道她?”梅森问。 “太了解了。” “她怎么样?” “大约50岁,体重约100磅,两片薄嘴唇好象从这边耳朵直到那边耳朵,一个尖鼻子,细细的眼睛里面闪着锐利的目光,说起后来像家里着了火。这个人精明极了,也冷酷到极点。” “她会不会搞讹诈?” “她会讹诈,”德雷克道,“不仅是搞,而且经常搞,甚至可以说水平很高。” “那她怎么能保住营业执照?” “靠讹诈。”德雷克说。 “你没听懂我的话。我问的是她怎么保住营业执照。” “是您没听懂我的话,”德雷克说,“她靠讹诈保住自己的营业执照。” “那是怎么回事?” “谁也不敢指控她。不论敲诈谁,她都干得非常聪明,非常狡猾,非常干净,让人想都不要想去控告她。在她向牺牲者伸出毒爪以前,她调查得非常仔细。她象一个蜘蛛,耐心地在蛛网的角落里等待。她可以不吃不喝,长时间地等待,只要有猎物触网,她就出动,动如飚风,很快就把牺牲品吸干。她就是这么干。” “保罗,你说得很有诗意,”梅森说,“南希·吉尔曼可能就是一个牺牲品,我已经受聘把她从网里救出来。” 德雷克低声吹了一个口哨:“这可真是件美差,”他说,“你碰上维拉·马特尔,就等于碰上了一包炸药。她象恶魔一样地狡诈,一般的陷阱绝对抓不住她。我敢打赌,如果她抓住了南希的把柄,她一定会把她捆得紧紧的,让南希不敢有丝毫和我们合作的念头。南希怎么竟敢来找你呢?” “不是她来找我”,梅森道,“说起来话长了。” “怎么?”德雷克问,点燃了一支烟。“你是否要对我讲?” “不,”梅森说,“走吧,去忙南希·吉尔曼的事去吧。调查她过去的一切。注意花钱别太大手大脚了。” 德雷克从椅子上爬起来。“依我之见,”他说,“别去碰那个维拉了,但愿她不向你伸手就好了。如果她发现你在盯她的梢,她会挖出你过去的一切。” “我可没什么怕挖的。”梅森道。 德雷克向德拉眨了眨眼,走了出去。 梅森对德拉说,“给穆里尔打个电话,告诉她,据我们调查的结果她父亲现在安全无恙。告诉她目前还不能提供更详细的情况。告诉她不能让她父亲知道这次电话的内容。” ------------------ 4 大约下午差10分3点,德拉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德拉拿起听筒说,“我是德拉·斯特里特,梅森先生的机要秘书……谁?……您能说是什么事?……等等,我看看。” 德拉把手遮住受话器,激动地说,“维拉·M·马特尔来电话,要和你谈一件私事。” 梅森道:“你也听着,德拉。” 他拿起自己桌上的电话:“喂,我是梅森。” 一个嗓门很高的女声。说得非常快,一个字紧接着一个字,使人难以听懂她说什么。 “梅森先生,我只想警告你,多管闲事的人总会发现自己犯了大错误。” “像是暗示我在多管闲事?”梅森问。 “别装傻”,她说,“你收下了一个叫爱德华·卡特的人的聘金。告诉你,这个人就是E.卡特·吉尔曼,南希·吉尔曼的丈夫。不要让他蒙住你的眼,不要以为只要你来挥舞魔杖,吉尔曼家的麻烦就会解决。我正巧知道这件事。我只想警告你,这件事太复杂,不是能够简单地解决的,梅森先生。卡特·吉尔曼是个笨蛋。如果他知道他在把事情越搞越糟,他会第一个告诉你把750美元收下,把这件事忘掉。可怜的吉尔曼先生不过是个小混蛋。他正在惹火烧身。” 梅森给德拉递了个眼色,她正在一手拿着电话,一手作着速记。 梅森直等到德拉的笔停下,明白她记下了那个女人的高速度的讲话。 “马特尔小姐,您以为就凭您的一个电话,就能把一个律师吓跑,不敢为您指名的那位当事人工作了么?” “当然不是,”她咬牙切齿地说,“我还没有笨到随便浪费你我的时间。现在,你只要打个电话给格雷斯通9-3535,不论谁接电话,让他找爱德华·卡特。告诉他你是谁,告诉他维拉·马特尔给你来过电话,告诉他,‘你的指纹已经盖在你要保护的人的指纹上面。’明白吗,梅森先生?只给他传个口信。不需要多说什么。我再把电话号码重复一遍,格雷斯通9-3535。我可以肯定,您那位漂亮的女秘书正在做速记,或将这次谈话录了音。根本不需要解释,梅森先生,您的当事人是个笨蛋。再见了。” 电话“砰”地一下挂上了。 梅森放下电话,德拉一直在做速记,也放下了电话。 “怎么样?”梅森问。 “我的天哪!讲得真快。”德拉说,“我想我全记下来了,可真不容易。她说话真象家里着了火。可能每分钟有500个字。” “还有什么?”梅森问。 “马特尔小姐好象对她要敲诈的对象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难道不是!”梅森说。 “知道她怎么搞的吗?”德拉问。 “还猜不到。” “爱德华·卡特就是卡特·吉尔曼这件事呢?” “这不是新闻,至少对我们来说不是新闻。”梅森说。 “可是,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他显然以为那个名字是她查不出来的,可是他离开这里还不到4个小时,她就来电话要你放手。” “算了,”梅森说,“我们至少要检验一下她的信息。我们总要对得起当事人和自己。德拉。接通格雷斯通9-3535,要卡特先生。” “这会不会正好落入她的圈套?”德拉问。 梅森笑道:“我们正在从假象中走出来。” 德拉接通电话,要了卡特先生,向梅森点头示意。 梅森拿起电话。过了一会儿,一个有点迷惑的声音说:“喂,您找谁?” “卡特先生吗?”梅森说,“我是佩里·梅森,律师。” “什么?” “还要我重复么?我是佩里·梅森,律师。” “天哪!……我对你说过不要给我打电话。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找我干什么?” “马特尔刚给我打了电话,”梅森说,“她告诉我这个电话号码,让我告诉你,‘你的指纹已经盖在你要保护的人的指纹上面了’。这个口信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长时间的沉默。 “喂!”梅森喊道。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发抖,几不可闻。“是我……我正要想……我……您已经做了什么,梅森先生?” “我已经让侦探事务所进行调查。他们在本地和旧金山正在搜集材料。” 电话另一端的人突然下了决心:“很好,梅森先生,看来这件事比我去拜访您时设想的要严重。我要修改一些对您的要求。” “等一等,”梅森道,“我听到的只是您在电话里的声音。我不能以这种方式接受要求。您能先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吗?” “我就是今天上午去见你的那个人。我给了你1张500美元、2张100美元和1张50美元的钞票。我有您的秘书德拉·斯特里特签字的收据。” “这不够,”梅森道,“你还有别的办法介绍自己的身份吗?” “老天,梅森,这是件严肃的事。我给了您一份不算少的预付金,而您收下了,难道这还不够?” “既然您提出了这个问题,”梅森道,“我就答复您。答复是:不,不够。我需要确定的身份。” “好吧,”对方说,“我不得不坦白了。我的真实姓名是卡特·吉尔曼。我和您预约谈话时用的名字是爱德华·卡特。我到你的办公室时迟到了一点,你对我说交通状况一直不好,你总是提前几分钟赴约,即使碰到堵车,也不致让对方等。您的秘书坐在您右侧一张小桌子后面,桌子上有电话,她给谈话做记录。我走时和你握手后她立即递给我一张收据。” “您穿什么衣服?”梅森问。 “我穿棕色西装、带红色斜条的灰领带、棕白两色的运动鞋和玳瑁眼镜,或者叫牛角框眼镜。梅森先生,您刚才传给我的口信实在使我震惊,因为它意味着我以为能够信任的人已经背叛了我。我现在承认我的身份。我是卡特·吉尔曼。” “我要给您一些详细的指示,这些指示非常重要,随后就以信件形式给您寄去。我女儿穆里尔,我可以信任。由于我今天早上离开家的方式,使她感到惊慌。她曾到我在皮德蒙特大厦的办公室去并向我的秘书马蒂尔达·诺曼谨慎地提了一些问题。我要给她打电话,叫她放心,再给她一些具体指示。她立即去你的办公室,把这些指示带去,并告诉你做什么。 “我要求您接受穆里尔的指示,当作直接从我得到指示一样。她会告诉您一些高度秘密的事,我在电话里不敢说的事。 “梅森先生,请不要低估维拉·马特尔。她居然能够知道我在这个时候能用这个电话号码找到,非常使人震惊。她给你的口信是让我出面并罢手。既然事情已经公开了,她知道我找过您,也知道我们要和她摊牌,我只有公开出面和她一搏了。 “我不会再假扮爱德华·卡特,这个家庭的朋友了。如果您能在办公室等一会儿,我女儿就会给您来电话,大约10分钟吧。她去您的办公室也不会超过10分钟。请一切按她说的做。” “等一等,”梅森道,“你这次出牌非常快,吉尔曼。你要我调查吉尔曼太太。现在突然又改变了全部指示,把一个完全不同的案子推给我。” “这又有什么区别,我要求您做什么都照样付给您钱,梅森先生。” “可能有很大的区别”,梅森道,“你现在要我去做的可能比你今天上午要我去做的花钱多了许多。” 吉尔曼道:“很好,梅森先生,钱一定会照付。请记住,我不仅给了您750美元预付款,而且还有我工作间里全部机器和私人财物的权利。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一点的,但是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梅森先生,如果您现在和穆里尔去那间房子,您会看见地上有许多钱。这些钱就算补充费用吧,直到我下次和您联系前足够用了。请您等一等,穆里尔会给您打电话。” 对方挂上了电话。 梅森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德拉。 “怎么样?”她问,挂上了电话。 梅森道:“这可能是个设计巧妙的陷阱。来了一个人,告诉我他是这家的朋友,他要求做一项普通的调查。在这以前她女儿先和我联系了,让我去了他家,在他家我捡起了1万美元的钞票。把我骗入这种形势难以脱身之后,忽然又改变了指示,要我去做别的事情。” “你怎么办呢?”德拉问。 “不知道,”梅森说,“取决于穆里尔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过我想穆里尔不会搞太大的欺骗。如果这是他们父女二人搞的阴谋,我会把穆里尔击败。我当然并不想对付她。我更希望让卡特·吉尔曼来给我个机会试试他的头脑。” “那无疑是卡特·吉尔曼不想来的原因。”德拉说。 “我想那个毫无疑问是吉尔曼。”梅森道。 “毫无疑问,”德拉肯定地说,“我仔细地听了他的声音。肯定是今天上午来的那个人。” 梅森深思地看着她:“可是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卡特·吉尔曼呢?”他问。 “你有他的照片,”德拉说,“在他来之前你说得到了他的照片。” “不错,”梅森说,“我有他的照片,可这照片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从他女儿那里。” “对了,”梅森道,“从他家里。穆里尔打开暗室里的一个抽屉,那里就有她父亲的一张照片。她告诉我这是她父亲的照片,她父亲神秘地失踪了。她请我进了屋,屋里有1万美元散落在地上。我拾起了这1万美元,回到办公室。照片上那个人就来了,对我说他是这家人的朋友。我就这样落入陷阱,并和他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而他大概就要大获全胜了。全部情况都是从他和他女儿那里听来的。” “在接到一位自称维拉·马特尔的女人来的电话以后,他又让我按她给的电话号码找到了他……我怎么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维拉·马特尔。我怎么知道我是不是正在被卷入一系列事件中去。至今我掌握的只有电话里的声音和穆里尔给我的一张照片。” “我想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穆里尔了。”德拉沉思着说。 梅森说:“不错,德拉。维拉·马特尔是个私人侦探,她在本地和拉斯维加斯都有事务所。给她挂个电话。” “找到她说什么,老板?” “我要问她给我来电话并说什么指纹的事是什么意思。” “假如她否认打过电话呢?” “那就有一次机会听听她的声音,”梅森道,“你分辨声音的能力很好。你可以很准确地鉴定电话里的声音。” “我有信心辨别维拉·马特尔的声音,”德拉说,“至少那个自称马特尔的女人的声音。” “好吧,”梅森道,“马上行动,接通维拉·马特尔。如果她不在办公室,问问在哪里能找到她。只要国内电话能达到的地方,就找到她。” 梅森开始踱来踱去,德拉到外间办公室的总机去接电话。 15分钟后,德拉回来了:“维拉·马特尔的办公室不知道她在哪里。显然他们也急着找她。他们给了我她在拉斯维加斯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我打到那里。没人接电话。” “没有秘书?”梅森问。 “显然没有。马特尔办公室的人告诉我,拉斯维加斯的办公室只是为了她和客户的方便而设的。只有她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才去那里。本地的那位秘书似乎很迷惑。维拉·马特尔正在办一件重要的案子,而她好象失踪了。” “真是一个失踪的日子,是吧?”梅森道。 “真是的。” 德拉桌上的电话响了,德拉拿起话筒说:“喂,格蒂,什么事?” 德拉转向梅森道:“穆里尔·吉尔曼来了。” “请她进来。”梅森冷冷地说。 穆里尔走进来,急急忙忙地说:“啊!梅森先生,我才松了一口气。我刚听到爸爸告诉我他今天早上因为一件麻烦难办的事而走了。他好象遇到了麻烦,需要我帮助,他要我和您配合。” “你今天早些时候告诉过他你找过我吗?”梅森问道。 “没有,”她说,“您告诉过我不要说,所以我就没说,虽然我差点儿说出来,如果他的电话再长些我可能就说了,但是爸爸说他只有一点时间,只能给我一些很短的指示。” “好吧,”梅森道,“先看看是些什么指示。” “我当时在爸爸的办公室,正在找他,我和他的秘书蒂利·诺曼谈了一会儿。” “说说她看,”梅森道,“年轻、漂亮、曲线玲珑……?” “老天爷!不是!从她那个年纪来说,显得还很年轻,很能干,可是她已经50多岁了,而且根本没有曲线,倒象一根豇豆。” “好吧,”梅森道,“请原谅,我要时时提出一些问题,您是在和律师谈话,而我要把情况弄清。接着谈吧。” “几乎蒂利刚进来,爸爸就打来电话……蒂利是出去采购去了。他知道我在那里,所以告诉蒂利,不要让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知道他打来电话。有件事让爸爸非常烦恼,他告诉我说和一个电话口信有关,说您知道。他说他的处境很危险。他让我尽可能快地来这儿,请您去我家,还要把他留在家里的公文包给您,公文包里有些文件,请您直接到他的办公室交给罗杰·C·卡尔霍恩,他的生意合伙人,并请卡尔霍恩先生开一个收据。” “他说过是些什么文件吗?” “只是一些协议,用绿色纸板夹子的那种。他还要您告诉卡尔霍恩先生,您是爸爸的律师,请卡尔霍恩先生继续完成协议谈判工作并予以执行。” “是否让我读这些协议?”梅森问。 “爸爸没有说。” 梅森道:“穆里尔,你看,我不喜欢暗中摸索。如果你父亲要我代表他去谈一笔生意,那很好。如果他要我去对付讹诈,很好。如果他要我保护您的利益,很好。但是我要知道我做的是什么事,而且我要制定自己的行动计划。我不想作一个法律信差,只做你父亲想要我做的事。如果他来见我,我愿和他一起研究出一个解决办法。但是我不想按照他的计划让他差来差去。明白吗?” “我可以理解您,”她说,眼睛里升起云雾,好象要落泪了,“可是我爸爸从来没让您去做一点不对的事,而且他的处境很严重。” “请您找到他,告诉他我要求他把事情全说明白,才能到处去替他跑……” “梅森先生,求您了,”她说,“没有时间了。爸爸已经让蒂利和卡尔霍恩先生约定了时间。他在等着您。我们的时间只够去取那些文件。送交卡尔霍恩先生并取来收据的,我还要告诉您卡尔霍恩先生的许多情况。爸爸让我告诉您所有的事。我要在回家的路上告诉您。” 梅森看了德拉一眼,皱眉想了片刻。 穆里尔心急火燎地看着表。 “你父亲的办公室在哪里?”梅森问。 “在皮德蒙特大厦。” “离这里只有两个街区。”梅森道。 她点头。 “你的车呢?” “停在这座楼旁边的一个停车场上。” “好吧,”梅森断然说,“我和你去。我开我的车,送你回家,然后再送你回来取你的车。你可以在路上对我说。我会问你许多问题的,穆里尔。明白吗?” “是的,爸爸让我告诉你一切。” 梅森看了德拉,说道:“你在这里等我回来。我直接去皮德蒙特大厦见卡尔霍恩先生,然后回来。” 梅森打开门对穆里尔说:“走吧。” ------------------ 5 梅森开着车说,“穆里尔,我的眼睛要注意看路,明白吗?” “怎么?当然了,梅森先生。” “可是,”梅森说,“我的耳朵要注意听你讲的话,你的声调,注意有没有假话。” “怎么会有假话呢,梅森先生?” “不知道,”梅森说,“我只想告诉你,我盘问过许多证人。我的耳朵训练有素,能听出假话。现在我想知道,你在这件事情上是否诚实?” “您是什么意思,梅森先生?” “你今天早上有没有撒谎?” “绝对没有。我告诉您的绝对真实。” “你没有和你父亲串通好,由你来找我或者……?” “当然没有,梅森先生。当我找不到爸爸时我非常担心……我知道近几天有些事让他很烦,而父亲告诉我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找警方。我对你说了这些,而这些都是事实。” “他没告诉你为什么吗?” “没有,他只说了这些。” “这是不是不太正常?换句话说,这对他是不是有些异常?” “当然是。” “你问过他为什么吗?” “问过。” “他怎么说?” “这全都和我要对你讲的那些事有关。我父亲让我在回家取公文包的路上把一切都告诉你。” “好吧,”梅森道,“说吧?” “爸爸做自己的投资,也为别人作投资顾问,爸爸被授权动用很多的钱去投资,这是指爸爸的公司,是个股份公司。他组建这家公司是考虑到一旦他发生意外,突然去世,不会让信托基金和他的个人财产混肴不清。” “是个股份公司?” “是的,吉尔曼联合投资公司。” “还有什么?” “罗杰·C·卡尔霍恩是业务经理。我父亲是总裁。” “怎么样呢?” “近来爸爸感到卡尔霍恩秘密地挖他的墙角,把本公司的几个投资大户拉走。公司对投资利润是有一定提成的。提成虽不多,但投资数额大,总金额也就不小了。” “你父亲是否会对公司失去控制?” “不,不是这样。他不会对公司失去控制。他抓得很紧。但可能失去一些投资人,一些投资大户。” “只是那些大户?” “天哪!我不全知道他们的名字,但确实不少。本州北部的一个大木材商,他让父亲经营几乎是他全部的投资。还有一位皇家峡谷的寡妇,有50多万美元让父亲管理,还有……还有很多人。” “再讲点卡尔霍恩的情况。”梅森说。 “好吧!他还年轻,这是说,爸爸总说他年轻,而我认为他老了,他比我老多了。” “他有多老?” “我想,34岁吧。但是他很精明。他做市场研究和……总之,他真是很能干。” 梅森突然问道:“你父亲减肥吗?” “是的,这有什么关系?” 梅森说:“吃了一份热量很大的早餐后,又让你去厨房再煎一份鸡蛋和香肠……是不是这样?” “是。” “对他来说,这是不是显得奇怪?” “如果计算热量,我想是奇怪。” “我只是想把情况弄清,”梅森道,“现在继续谈卡尔霍恩。” “这里有些协议应在今天上午签字,应该由公司签订。这些协议在爸爸的公文包里,不在办公室,卡尔霍恩先生当然很不高兴,因为他找不到爸爸。” “你去过办公室?” “去过了。”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 “啊!我打过电话,并要爸爸一到办公室就赶快给我回电话。是卡尔霍恩先生的秘书接的电话,她要我找到爸爸后叫他立即和他们联系。她要知道他在哪里,我对她说……我跟她装傻。我说,我以为他在办公室呢。” “你以为引起他们怀疑了么?”梅森问。 “没有,”她说,“我注意了不让他们知道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 “你能把声调控制得这样好吗?” “我想行。我在高中时一直参加戏剧演出,到了大学还演。都说我演得很棒。我以为自己可以作个职业演员,可惜爸爸不同意。” “你为他把事业牺牲了?” “那不是事业,梅森先生。只是有可能成为事业,我说不准。我想每个女孩子在一段时间都想尝一尝舞台上的刺激,如果她有点天赋的话。而人们说我有天赋。” “谁说的?” “啊,人人都这么说……导演,还有别人……我有一大本剪报,梅森先生。我知道你太忙,没空读,但是我很自豪。我得到过一些真正狂热的赞扬。” “那么,当你去办公室时,”梅森说,“你为什么要去那儿?你可曾想过有人正在给你打电话?” “没有,我是去找蒂利。” “你父亲的秘书。” “是的,蒂利·诺曼。” “你当时和她谈了?” “没有,她不在。但是她不久就来电话告诉接线员她过半个小时才回来。她去喝杯咖啡……她是爸爸的私人秘书,所以爸爸不在时,她没多少事要做。有时她出去买东西,就问接线员爸爸是否来了,如果没来,她就会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接线员告诉她你在办公室?” “是的。” “后来呢?” “我一听到蒂利的名字就告诉接线员我要和她讲话,接线员也知道我正在找她。” “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告诉她我急着要找爸爸,她说她也是,她说他今天根本就没来。” “后来呢?” “蒂利问我是否出了什么事,我出于谨慎说没有,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急于和他联系。” “后来呢?” “蒂利说她就到办公室来,如果我等她,她就先和我谈话,然后再去买东西。” “你等了?” “是的。” “她来了?” “她来了,幸而她来了,因为过了一会儿爸爸就来电话找蒂利,要给她一些机密指示,而蒂利告诉他我在那里。爸爸说,‘啊!好!’说他刚往家里打电话找过我,让我接电话,并且不让别人知道他来过电话。” “后来怎样?” “后来爸爸告诉我去找你,带你到我家,把公文包交给你,让你保管,直到他来取,让你把绿夹子里的协议取出,父给卡尔霍恩先生。” “爸爸让我在路上把我所了解的有关他、他的生意、背景、卡尔霍恩先生以及任何其它事情全都讲给你。” “没谈到你的继母?”梅森问。 “他没谈到。怎么了,她有事么?” “我只是听取你父亲的指示。”梅森道。 “梅森先生,我能对您说的就这么多。当然,还有许多小事,如果您问,我尽量回答。” 梅森道:“让我想一想。” 他开着车默默思考了约10分钟。正当他们要转向沃克斯曼道的时候,梅森说:“等一等,我要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