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着急……塞巴斯蒂安,去拧上罩子……然后,我想,捡起萨拉扎的手枪,把它放到他的手里……加尼玛尔会认为他是自杀而死的,而不会想着去寻找秘密出口……我就来。” 他悄悄走出手术室,穿过大厅,进了小客厅。排枪声已经停歇了。他点亮三个分枝吊灯,慢慢地在他如此喜欢的油画前面走过。他在雷蒙德·德·圣韦朗最喜欢的那帧画前停下来,画上的粗暴的戈亚,十分悲惨,又非常傲慢。 “雷蒙德,”他低声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啦。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你是知道的。可是我就是这么一个无法慰藉的、万分悲痛的人……一个衰退的人……而并不是你所爱的那种人……再见啦,雷蒙德。我要回到现实生活中去了!” 他找寻着,在一个小记事本里找到一截小铅笔,然后走近戈亚。在画的右角,在奶白色的地毯上,他用大字写下了: 亚森·罗平十分高兴地将他十分艰辛地夺回的这些珍宝归还给法兰西…… 突然猛的一击,大厅的门开了一条缝。罗平耸了耸肩,悠然地又加上了下面一段: 他同时很愿意赏给他的老朋友加尼玛尔:全部的“爪子”领导班子,以及五位小伙计,其中四个活着的全都关在了“花花公子”堆栈的地窖里,在七月十四日大街,庞丹。 他签了字,然后走出客厅。毁坏工作正在借助做羊头撞锤的厚木板加紧进行着。上面,匪徒们没有任何活动的表示。他们肯定决定瞒着他们的头领,缴械投降了。 “快一点,老板。”塞巴斯蒂安喊着,“他们来了。” “看把你吓的,我的小伙子。可是,你也看看其他人!在路上,先是妇女和儿童走。” 现在他抓住梯子的横杆,借助于柜子后面的一个把手,他把沉重的门扇恢复到它初始的位置。弹簧启动的响声告诉他,保险装置又挂好了。有些灯泡照见了他脚下的井底的情景,并只有几米深。一个隆起部分十分明显,指示出通往地下通道的地方。下面,马德莱娜·费雷尔抬起头来,在等待着。 “都好吗?”罗平问道。“那么我再向你们要求一分钟……我不愿意放弃这最后的行动。你过来,塞巴斯蒂安,我把最好的位置给你。” 他们又上来了,塞巴斯蒂安就呆在他身旁。 “你不喜欢戏剧,小伙子?我,我非常喜欢。你听到这滑动百叶窗的响声了吗?……加尼玛尔是个优秀的导演。请看表演吧,我只跟你说这么多。就像在夏特莱剧院一样。” 先是猛烈的撞击声,然后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投降吧!” “今天阵势很大。”罗平说,“你看,门已经撞倒了。队伍就在楼梯脚边围成了半圆形。总探长加尼玛尔在拱腹到处转悠着,手里握着枪,等着你的小伙伴们投降呢。由于他总是喜欢夸张,他会一直数到三的……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现在,坏蛋的队伍,举着手……不,你不欣赏?你只想着快点跑,是吧?” 罗平又抓住了塞巴斯蒂安的手腕。 “呆在这儿。”他命令道,“危险是嗅得出的,是可以慢慢品尝的!他的气味过来了。他们就在这里,他们来了!” 手术室里一下子拥进了很多人。这些人就在他们身边活动着,近到他们能听到这些人走路的皮鞋声,还有衣服的窸窣声。 “您看,队长。”一个沉闷的声音响了起来,“萨拉扎夫人没有撒谎。” “这是加尼玛尔在说话。”罗平轻轻说,“一副好嗓子。” “可把我吓坏了。”又一个声音颤抖着说,“是的,肯定是他。他朝自己脑袋开了一枪。真可怕,加尼玛尔。所以,这封信向我们讲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啊!可怜的人儿总算报仇雪恨了!” “我认出了迪杜瓦。”罗平自言自语着,“他是安全局的头头。发音和语调都绝了。可惜被一点勃贝弟腔给搅了。啊!我希望对你有所帮助,塞巴斯蒂安。这比《萨尔杜》要好得多!” “头儿!头儿!”加尼玛尔又说,“您看!他是被打在脖颈上的。所以他不是自杀。” “了不起。”罗平咕哝着,“现在,会找我们算帐了,塞巴斯蒂安……从演员通道走吧。” 他们悄悄地走下去。马德莱娜·费雷尔在下面焦急地踱来踱 “没必要跑。”罗平指挥着,“我走前面。” 地下通道的状况不错,光线也足,差不多是笔直的一条路。有时,有些地方不得不低头通过,因为拱顶向下坠了。有些地方,水泥已经有了裂隙,有些土落了下来。 “现在我们应该是在树林中了。”罗平说,“树根用不了多久就会引发塌方的。行吗?塞巴斯蒂安,你恢复过来了吗?” “可以,老板。我的手腕和踝骨还很疼,但我可以坚持。” 到了地下通道的尽头,有一口竖井,极像他们已经留在身后的那一口井。梯级嵌在井壁之中,沿着光滑的壁向上,通过一扇墙前,墙的中间配有把手。罗平转动了一下把手。它咔喀响了一下,墙体转动了,就像柜子那样地转动了。罗平用手电照了照自己的周围。他认出了瓦砾、碎砖瓦和废木头。他自己进到了狩猎房里。壁炉就是用做出口的。 塞巴斯蒂安和马德莱娜也依次进了房间,罗平又把壁炉推回原处。 “汽车就在后面。但是我们要特别小心。加尼玛尔很有可能在这附近安排了警戒。” 他们没有遇到人。樊尚·萨拉扎的汽车还停在那里。罗平十分敏捷地把汽车倒到了大路上,让年轻女人和塞巴斯蒂安上了车。几分钟后,他们朝巴黎进发了。 “对不起,老板。”塞巴斯蒂安说,“我有点支持不住了。我要睡一小会儿。您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 “我自己也还不知道呢。不过,只我们之间说,我想尽快地摆脱掉这辆车。与其说它很快会连累到我们,还不如说它会勾起我们的不舒服的回忆呢!” 塞巴斯蒂安在后座上,像条猎狗一样地缩成一团睡在座椅上,而且马上就打起鼾来了。 “好啦,我亲爱的朋友,”罗平说,“我想您现在该失业了……不,对不起,这个字眼太残酷了,我无意要冒犯您……我忘不掉是您救了我们,……但是仅就这一点,我能向您提个问题吗?……如果我问得不合适,您就不用回答……您怎知是我跟塞巴斯蒂安在一起的呢?” “噫!这没有什么神秘的。正像您所知道的,我们都躲在了楼上。我们下午就到了那里。樊尚信任的人……(她马上激动地说)……萨拉扎的人通知了我们。今天菜单上有大家伙……这是他的原话。” “于是您就想到这个‘大家伙’就是我。” “是的。” “谢谢。” “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要介入了。” 汽车开始走利麦的下坡路了,罗平轻轻地踩了刹车。 “现在出车祸就太蠢了!……”他强调着,“如果所谓的‘大家伙’是另外的人呢?请您说实话,马德莱娜……您是不会动一根小指头吧。” 她没有回答,他们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我是从咖啡渣里看出的,像其他人做的那样。”罗平继续说,“所以,我可以向您揭示您想永远留给自己的东西……您为什么去阿尔及利亚?……因为他给您下达了指令。他的妻子发现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他离您远一点,以便有时间制订一个彻底摆脱她的方案。” “请不要说了。” “要知道是她揭发了他。是她发现的我们跑出来的那个匪巢的。她知道自己受着威胁。她把一封信放在了某处,只要她神奇地消失了,就把它发出去。当然啦,警署的行动太慢了。一份这样的指控!首先,没有人会相信……您认识萨拉扎夫人吗?” 马德莱娜·费雷尔不作回答,沉默又一次把他们二人隔开了。 “她死后,他马上就提出请您回来。”罗平继续道,“而且还给了您关于马赛事件的指令……您并没有争辩。您听从了,因为您对他是百依百顺的,是吧?不是恐惧让您去行动的,而是因为您已经被这个男人迷住了。” “喂!住嘴!” “是他告诉您我是亚森·罗平的,而不是塞巴斯蒂安刚才告诉您的。那么,在天平的盘上,一头您放上了樊尚·萨拉扎,另一头是亚森·罗平。于是不可避免的情况发生了!天平朝对我有利的一侧倾斜了……它总是朝我这一方倾斜的……您看到了,马德莱娜。连上帝都会嫉妒我的。他对莫伊兹说:‘我就是我。’他偷走了我的名言。” 他放声大笑起来。车子闯过了入市税征收处,进入了巴黎。过了一阵子,他在星形广场停了下来。 “为什么在这儿?”年轻女人问。 “因为这是个有意义的地方。从这里起,所有的路都是朝向不同方向的。由每一个人自己去选择……塞巴斯蒂安……噢!塞巴斯蒂安……醒一醒。” 他摇醒他。塞巴斯蒂安下了车。此时,罗平也已经为马德莱娜打开了车门。天色已晚,大街已经笼罩在夜色之中,有光亮却没有人迹。马德莱娜和塞巴斯蒂安注视着罗平,好像他们在期待着他什么似的……一个命令?……或者一个邀请…… “好啦,再见。”马德莱娜说。 她又等了一下,然后转过脸去,为了不让他们看到她的眼泪。她走进了瓦格朗大道。 “再见,老板。”塞巴斯蒂安说,“真蠢……” 他试图表达一下自己的忧伤。他做了一个心不在焉的动作,然后开始绕过广场。他不时地回头看着。当他走出三十多米后,罗平下了决心。 “塞巴斯蒂安!” 年轻人停了下来,迟疑着。 “这儿,塞巴斯蒂安。那么,我们就这样分手,连握个手都没有?” “噫!老板。”塞巴斯蒂安低声说着,同时,还在喘着粗气,因为他刚刚跑步过来的。 “如果我把你留下,怎么样?你愿意吗?” “老板……我……” “好啦!我知道你很会说话,但是别勉强自己……来吧。” 他把手臂伸到塞巴斯蒂安的手臂下面。 “我有很多东西要教你,孩子!我把我的经验借给你,你借给我你的二十岁年龄……” 他们遇到了两名巡警。然后他们大笑着朝香榭丽舍大街走去。本e书由老羊皮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书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