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过大门,于是发现在左侧,有一间货棚。他走到近前,为的是始终躲在阴影之中。货棚里有一辆小推车,车辕高高地竖起,还有一辆停在那里的卡车。在远一点的地方,靠墙倚放着一些旧轮胎。货棚之后,又是一间空荡荡的车库。而在空地的尽头,是一排二层楼的建筑。可能是旧的马厩。罗平继续观察着,而且三跳两跳地穿过了这栋建筑物前的空旷地带。他差一点咒骂起来。 一辆汽车正停在那里,他马上就认出了车牌。这是一辆德·弟戎·布东车。他绝不会认错的。他刚刚发现了“爪子”的一个聚会地点。塞巴斯蒂安就是被关在这里的。他绕汽车转了一圈,又发现了勾划出一扇门的上部一角的一丝光线。他无法把耳朵贴到缝隙处,因为它处的位置太高了。他又朝前走了走。这个地方散发着浓重的干草和马粪味。猜测是正确的。确实是旧马厩。那么,罗平曾经以为是二楼的地方也就只能是长长的贮存干草的顶层了。怎么爬到上面去呢?“说到阁楼,自然就会想到楼梯。”罗平在想,“如果我在某个地方找不到楼梯的话,那才有鬼呢。” 他一直搜查到这栋房子的尽头,如同他的冒险生涯中时常出现的那样,他总是可以把他在某一特定时刻急需的东西弄到手的。楼梯就在那里,靠着墙,平躺在地上。他马上把它抓到手,竖起来,靠在他认为最靠近窗户的地方,在阴影之中。他轻巧地爬上去。他正好选中位置。窗户根本没有关,他只需跨过窗台就行了。一进去,他马上就紧张起来,但很快又放心了。他打扰了老鼠们。他划燃一根火柴,然后把它举得高高的。跳动的火焰使他看清了地上铺着的干草碎屑和远远地瞪着他看的红红的小眼睛。他慢慢地朝前探着脚走去,一步步如履薄冰。但是楼板很结实,几乎听不到什么响声。老鼠发出的声响压过了他弄出的响声。 阁楼(干草仓)占据了这栋建筑物的整个上层。他于是可以自由自在地走到召开会议的地方的上面。随着罗平的不断走近,他越来越清晰地听到说话声。他又划燃一根火柴,辨认出一扇翻板活门的轮廓。他跪了下来。翻板活门上的插栓早就全都拔掉了,螺丝孔为他朝下看提供了极大的方便。罗平,十分小心谨慎地趴在地上,观察起来。 在他的正下方,他看到有四个人。他看得不很清楚。因为他的目光是垂直向下的,他只能看到他们的脑袋和脚。但是他还是轻易地认出了鲁维尔。在地上,一个手被反绑在身后的男人横躺在那里。一盏马灯就放在他的身旁,罗平从来没见过此人。 那么塞巴斯蒂安在哪儿呢? 他们难道已经把他杀了?他徒劳无益地想扩大自己的视野。一个十分重要的死角遮住了马厩的一个部分,不过那里应该还有一盏灯,因为地面被斜光照得很亮。汗水流满了他的脸颊。怎么行动呢?猛地掀开翻板活门?跳到他们中间去?可是他们有四个人呀。出其不意会有效果,那是当然的啦。在他跳下去时,他可以把其中一人解除战斗力,甚至俩人。可是其他的人还是来得及拿起武器的。最好还是等待。 其中一人朝俘虏的肋骨踢了一脚。 “喂,马古兰?还要装哑巴吗?” 然后,他朝秘书转过身来。 “好在您在这儿,雷蒙先生。您没能听到他对萨拉扎说的东西,实在太遗憾了。” “这没有什么妨碍。”鲁维尔说,“要紧的是他已经干了坏事。” “您认为他说了明天晚上的会议吗?” “我不知道……最好让他都说出来。” “我们,”团伙中的另一个人说,“并不知道什么要紧的事。我们只是像往常那样接到通知;您知道,电话里的声音……‘你们守在书店前,在奥斯曼大道和古塞尔街的拐角处……’总之,有人给我们下达指令,我们就赶到了……最好的做法,是现在就通知头领。” “我原以为会在这里碰见他的。”鲁维尔说,“当我认出马古兰之后,我马上就想到要出来。只是当时手头有一件急需处理的事走不开,再说萨拉扎也不好商量。我一能脱身就出来了。” “我们不需要头领就能让他开口说话。”直到现在还没说一句话的人也插进来说,“我来负责他。” 他离开了罗平的视野,但后者马上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一种持续的吹气声,与此同时,黄色的反射光在地面上移动着。鲁维尔俯身对着俘虏,把他翻转过来,背朝下地躺在那里。马古兰由于惊吓脸色大变,在灯光下显得完全变了样。 “听着,马古兰……别装傻。说!您是无法坚持住的,对吧?奖金太具诱惑力了。” “不。不是这样……我向您保证。” “那你为什么去找检察长呢?” “一次友好的探视,正好路过。这是很自然的。”三个人中最高大的那位讥讽道,“算啦,雷蒙先生。这个蠢家伙撒谎就像呼吸一样。只是他忘记告诉您了,是他答应与我们共享这笔奖金的,当他在汽车里明白过来时,他也感到后悔莫及了。” “好呀!好呀!” “这说明他确信可以拿到奖金啦。” 令罗平困惑不解的这种吹气声使气氛更加紧张,一束可怕的蓝光沿着墙走过来了。 “既然他确信可以拿到奖金,”这个匪徒说道,“那就说明他已经把我们出卖了。” 马古兰摇晃了一下。他看到某些罗平无法看到的东西。他在扭动着,似乎是想要坐起身来。 “不,不。”他含混不清地咕哝着,“别这样……我向你们解释。” “现在还为时不晚。”鲁维尔说。 “确实……我明白了,我没通知任何人就行动是错误的。但是我认为这笔奖金,是一个恶作剧……于是,我装做又想说出来,又要得到确切保证的样子……我是否可以受到保护?由谁来保护?以及怎么支付我?……于是我提出要想一想。这很正常,难道不对吗?” “骗人,雷蒙先生。他原来还相信我们会把他送到警察总署去呢……过来!” 他对罗平无法看到的那个人说。于是后者走上前来。他端着一支呼呼喷着红火苗的焊枪。马古兰抖了起来。 “等一下。”鲁维尔说,“你想跟便衣警探们做一笔生意吗?” “天呀!你们替我想一想。萨拉扎刚刚向我解释过。我应该在奥斯曼大道的拐角处见到一部汽车……” “确实很对。”大个子喊了起来,“一共有两部车于。只是另外一辆稍远一点,在后面。而关于这一点,你的检察长是无法知道的。” 鲁维尔俯身向前。 “蠢货。”他说,“我看你肯定说了,因为你承认萨拉扎要保护你嘛。” 他闪过一边,手里端着焊枪的那个人走到马古兰跟前。 “从哪儿开始?”他问,“先来一只脚,怎么样?” 马古兰缩成一团,发出了一阵令罗平毛骨悚然的嚎叫。 “要你这么蠢!”鲁维尔说,“把他的鞋脱下来!” 匪徒们猛地冲向他们的同伙,尽管他不停地又蹬又踢,还是脱下了他的鞋和袜子。 “抓住他。”应该是行刑的那个人命令道。 他稍许向后退了退,用焊枪瞄准着。马古兰的赤裸裸的双脚像受惊吓的动物一样不停地踢蹬着。 “你感到热度了吧,啊?”行刑者问道,“我向前进一点……哈,哈!你又开始抖起来了。这很痒吧……!再近一点。” 马古兰猛地一动,差一点把用尽全力压在他身上的那个人弄翻下去。 “说!”鲁维尔命令道。 “千万别说。”罗平在暗自企盼着,“我不知道你跟检察长说了些什么,可是,如果你吐露出来的话,全体团伙成员就会四处逃散,以等待另外的时机了。” “快点!”鲁维尔又说。 “鼓起勇气。”罗平在想,“千万咬紧牙!” 火焰现在距马古兰的右脚不到一米距离,脚趾已经十分可怕地收缩了。 “你告诉他名字了吧?”鲁维尔继续问道。 “住手!”马古兰喊道。声音完全变了。 “先回答。” “没有……我保证没有。” “那么,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马古兰一动不动地呆着。 “我想他肯定完蛋了。”坐在他肩上的那个人喃喃道。 鲁维尔做了一个手势;行刑的人关掉了火焰,摸了摸烧焦的脚。 “他虚张声势。”他说,“就为了这几个小水泡,总不至于这么拼死地喊叫吧。” “把他弄醒。”鲁维尔命令道。 几个耳光打得马古兰摇来晃去,他睁开双眼,失去理智地转过头来。他又认出了拷打他的这些人,于是痛苦地叹了口气。 “宝贝。”手里拿着焊枪的人说,“好一些了吗?……你有屁就放,要么我就接着来。” 于是他又把焊枪点燃。 “我问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鲁维尔继续审问道,“我在等着回答。” 罗平十分怜悯这位可怜的人,同时又很钦佩他的耐力。可是马古兰是否能坚持很久?如果他败下阵来,那么塞巴斯蒂安的末日也就到了。我们或许能够找到他,但那将会太迟了。“爪子”们肯定会在四处逃散之前先结果了他。 “给点喝的。”马古兰咕哝着。 “等会儿……在你全盘招供出来之后。” “你们不会杀了我吧?” “保证。” “我说的并不多。” “啊,马古兰!”罗平失望地想,“你真让我失望。” 可怜人的恐惧是十分明显的。他快要晕倒了,快要第二次地背叛自己了。他的死足可以警戒其他人。再不会有人敢对奖金感兴趣了。这一场游戏也就输掉了。 “我尽量试着少说一点。”马古兰纠正道,“不过你们也知道,检察长是个什么人……” “不。我们不知道。”其中一位讥讽道。 “他是能够巧妙地套问别人话的人。我,我去是告诉他我们在布朗什街的聚会点的……那又有什么妨害呢,因为我们已经放弃了这个地方……我好渴呀。” 焊枪的火苗又呼呼地响了起来。 “雷蒙先生,”行刑的人说,“他在嘲弄我们。” “没有。”马古兰喊道,“我求求你们了……好啦……我说我们明天晚上会在城堡聚会……这是真的……他逼迫我……我只得把它的方位告诉他。不过我说的含糊其辞。” 一个拷问者给了他脸上一巴掌。 “不对。像你这样的人,你肯定会在地图上给他指出方位的。马赛尔,让他热一下……在脸上……” “救命呀。”马古兰嚎叫起来。 罗平紧握双拳。他的无能为力使自己十分难受。如果他手里有支枪,他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的。他会杀掉马古兰,让他所受的极刑尽快结束。他也会随后把他们打倒,决不手软、留情。汗水已经流进了他的眼里。他用衣袖抹了抹,继续进行观察。马古兰呜咽着。 “是的,是的。”他继续说道,“我把地点告诉他了。” “你告诉他所有的人都去吗?” “是的……是为了塞巴斯蒂安的事。” “总之,你都告诉他了。马赛尔,烧他!” 叫马赛尔的人重新调整了火苗,然后走到最佳位置。 “把手拿开。”他说,“它们会被烧熔的!” 马古兰上身可怕地抖动起来,然后全身像牵线活动的木偶一样蜷缩起来。 “跟这样的家伙是没法干的。”马赛尔抱怨着,“你们把他拉直。” 鲁维尔迟疑了一下。他朝马古兰俯下身去,翻开了他的一只眼睑。 “他死了。”他说,“他的心脏抛弃了他。情绪……” 罗平彻底地松了一口气,把额头靠在了地板上。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底下,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马赛尔关掉了他的焊枪。一种钢材加热后的混合热气味直冲阁楼干草房。 “真的,我告诉你们,他已经死了。”鲁维尔认定道。 “好啦!”马赛尔喊道,“那么,你在干什么呢?” 罗平又把眼睛贴到孔上去看。马赛尔正在对他的一个同伙问道,后者正在搜死者的身,还把衣袋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最好什么东西也别留在他的身上。”另一位强调着,“谁想要他的钱包?……他的手表呢?我能留下它吗,雷蒙先生?” 他把从死者身上搜到的所有东西都摊在石头上。四个人的背影遮住了这可悲的清点工作。他们像雌狗一样地乱窜乱动着。鲁维尔是第一个站起身来的。 “我在想首领是否会同意。”他提醒着。 “我们这样做,完全是出于谨慎。”马赛尔说,“有时人们都觉得他……我不知道,我……一个好奇的人……这里绝不会有人来的,但也要防备万一……所以,像这样,手里没有东西,衣袋里没有东西,那要验证他的身份就不容易了。” “尽管如此,”鲁维尔接着说,“还是要把他埋起来。” 另外三个人反对着。他们认为这一天已经很辛苦了。 “那么,用什么干呢?”马赛尔提出作为反对的理由,“埋在哪里?我们总不能把马厩的地板掀开吧?” “不。”鲁维尔说,“是在房子的另一头,那里有个地窖。地面是用土夯实的。如果在车库里找不到挖土的东西,那就真的麻烦了。您能去看一看吗,路易?” 罗平听到门响了一下。现在或许是行动的时候,像进行最后的审判一样猛地扑向他们。 “您要知道,”马赛尔大喊着,“都快九点了。我们得几点去吃晚饭呀!” “三个人干,很快会挖好这个坑的,”鲁维尔坚持道。 “三个人?”马赛尔反驳道,“为什么不是四个人呢?” “因为我得去打电话。在这个钟点,莫朗东正好在家。他会想办法通知首领的。这是他的任务。” 罗平大脑快速转着。敌人将会处于一种劣势:三个人在地窖里挖坑,第四个人是孤身一人了。时机变得对他有利了。他小心地借助一只膝盖支起身子,抓起粘到地板上的一撮毛发,这是他的一侧颊髯脱落了。他踮起脚尖,重新穿过阁楼干草库,径直向窗角走过去。路易的马灯在长长的车库里穿来穿去,他迅捷地滑下了梯子,缩身躲进了墙影里。路易发现了他要找的东西:两把镐和一把铁锨。抖动工具时发出了反光。他又回到了马厩,罗平听到了满意的欢呼声。这群匪徒那么自信,认为他们的周围没有人,他们甚至都不想把声音放小一点。 罗平先把楼梯放回原处,然后走到房角处躲了起来。他不再犹豫了。他没有其它选择。现在,为了阻止他们通知头领,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压制住这四个人。只有这样,第二天的会议才会如期举行。 行动在即,令他浑身肌肉由于受刺激而战栗。他又最后一次研究了现场,完善着攻击的方案。鲁维尔肯定会去德·弟戎·布东车旁,他是想要尽快离开的。那么最好是去那里等他。罗平行动了,始终不离开黑暗地带,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他在对手从马厩出来时停了下来。马赛尔走在前头,拿着工具,提着马灯。路易和另一个坏家伙抬着尸体,一个人抓着肩膀,另一个人抓着双脚。而鲁维尔走在最后面,手里摇晃着第二盏马灯。送葬的队伍穿过整个马厩,在阁楼的窗户下面消失了。这正是罗平原来竖起楼梯的地方。 “勇敢一点,我的小羔羊们。”罗平在想,“好好干。亚森在关照着你们!” 他直接朝汽车走去,然后躲在后座,不出声地把车门关上。他能够从汽车后窗随心所欲地观察院子。现在只需等着了。鲁维尔,急着要打电话给他同伙莫朗东,因为他负责与头领的联络,他很快就会来的。 几分钟过后,他真的露面了。他点燃一支烟,然后双手插在口袋里朝汽车走过来。罗平俯伏在司机座位后面。另一位,丝毫也不怀疑,坐到方向盘后面调整着油门。他在摆弄着手柄确保在操起起动手柄前车况良好。这时,两只大手掐住了他的喉咙,两个大拇指按住了他的颈动脉。他马上就窒息了。他稍微挣扎了一下,然后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眼看他就不省人事了,罗平松了一下手。 “给先生一点空气!这个地方真热得要死!” 鲁维尔喘息着。 “大口吸气。”罗平建议着,“你知道,埃贝尔的方法……对,深呼吸……啊!别动,不然的话……” 他重又在秘书的脖子上用力。 “你看到了。拇指稍微用一下力,我就会像掐死一只鸡一样地把你掐死。请你原谅:我没有随身带一只焊枪。只有一双手。不必担心弄脏它们,对吧?……好!……那么,好啦,现在我不开玩笑了。你们要聚会的那个城堡叫什么名字?……” “它没有名字。”鲁维尔喘息着说。 “不对!” 罗平的手指又可怕地合拢了。鲁维尔发出了嘶哑的喘息声。 “名字?” “松开……松开我……瓦尔博兹城堡……” “这很好。那么,你的这座城堡在什么地方?” “在塞纳-瓦兹……在圣马丁-加莱附近……那里有一片森林……” “轻一点!别做让人怀疑的动作,我的小宝贝……你们的会议在几点钟?” “明天晚上,九点钟。” “这足够了!……唉,这么交谈该有多好呀,毫无保留地?……都会有什么人?” “所有有空的人。” “头领,自然也到场啦。” “是的。” “一共有多少人?” “十二个人左右。” “这次会议的议题?” “格吕兹……要对他进行审判。” “值得一看!” 突然的愤怒使罗平的双手收缩起来。鲁维尔嘴巴大张着,舌头吐了出来。罗平放开他,走出汽车外,然后把他从座位上拖出来。猛地一下,他把他的手放到背后,抓着他的衣领。 “站好,孬种!如果你想叫喊的话,我就先弄断你的手。走!” 鲁维尔两腿不停地抖动着,先迈出了第一步,然后是又一步。 “咱们去找你的那些同伙。”罗平宣布道。 他们慢慢地朝那三个匪徒干活的地方走去。 “告诉我。”罗平说,“这里曾是一间马厩吧?” “是的,但是它已经改建成马具房了。人们把马具放在这儿。” “下面是否有个地窖……” “是的。正是在那儿……” “明白了。往前走。” 他们听到了沉重的响声。挖坑的正在吃力地干着。在马具房门口,罗平瞥了一眼里面的情况。一盏风灯放在地上,就在敞开的翻板活门的旁边,照亮了一条陡直的楼梯的最下面的几级台阶。再也找不到比这更理想的陷阱了。罗平用肘推了一下,让他的俘虏往前走。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马古兰的一部分尸体和一个正在用铁锨忙碌着的苦力。 “你跳下去。”罗平在鲁维尔的耳边轻声说道,“不过我要提醒你:这栋房子经不住破坏。好啦!” 他突然推了一把秘书的腰部,后者失去了平衡,双脚并拢着跳了下去。喊叫声升了上来。罗平马上把翻板活门放下,把两个结实的插栓插好。嘈杂声大作,但是被禁锢在下面的人,却在继续疯狂地干着。很好,猛烈地敲打翻板活门的声音传了出来,而且还升起了一阵阵的尘烟。 “用他们手中的镐,”罗平在想,“他们还是能够把它打穿的。我得设法找到个东西……” 他看了看四周,想找到某个重的东西,可是屋子里面空荡荡的。“也许车库里会有?”他提着马灯,到车库里去搜寻。手推车已经推不动了。里面有一只大桶,可惜是空的,所以非常轻。在尽头,有一台铁砧在闪光。他试图举起它来,结果连搬动一下都办不到。在这种情况下,他看上了一个镇压器,就是人们常见的那种,它在田里是由马拉着滚动的。他站在辕架之问。但是白费力!“妈的!”他咒骂着,“我真的不如以前了。”好在他身边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找到一根撬棍,把它当做杠杆来用。只一用力,这只怪东西就动了起来。一点点地移动着,镇压器滚到了院里,罗平高兴地看到院子有点坡度。借助本身的力量,镇压器缓缓地移动着。只需引导,为的是让它不偏离方向地滚动。为了能使它滚进去,门是否够宽?不管怎么说,现在想让这笨重的东西停下来已经太晚了。尽管罗平在努力,全力地靠在辕架上,试图纠正着镇压器的方向,但它还是稍微倾斜地碰了马具房的大门。随着一声撞断木头的声音,笨重的圆辊子在翻板活门上停了下来,而且把门封得严严实实。下面的敲打声随即停了下来。 罗平擦了擦满是汗水的脸,以一种十分满意的神情审视着自己的杰作。 “别动得太厉害,”他喊着,“你们弄不好会窒息的。” 回答他的是愤怒的吼叫和辱骂。罗平微笑着,用手帕擦着汗,然后把仍贴在左脸上的髯须揭下来,看了看表。夜还不太深,但是他也不能再耽搁了。他小步跑了一会儿,完全是为了开心。然后他在一条街的拐弯处停下来,辨认着街牌上面的字:七月十四日街。 “我现在想要的不是巴士底狱。”他想,“而是一杯泡沫丰富的啤酒。见鬼!我还能知道口渴!” 他找到自己的汽车,然后回了巴黎。在阿勒玛涅街,他先喝了个够,然后再打电话,只是咖啡馆太不起眼了,不一定有电话机。他很幸运地在另一间咖啡馆里找到了电话,而且找到了樊尚·萨拉扎。 “检察长先生?……我是贝什罗公证员。” “谢天谢地!” “我有消息。” “我也有。快来吧。我等您。” 罗平没花时间回家换衣服。他直接来到了古塞尔街。是检察长给他开的门。 “您是哪一位?” 罗平此时才发觉,没有了颊髯,他变成了一副全新的面孔。 “拉乌尔·德·利美吉。”他说,“从前的公证员……我之所以要扮成贝什罗公证员,是因为我怀疑您的周围……看来我真的对了。雷蒙·鲁维尔,您的第一秘书,是跟这群匪徒一伙的。” 萨拉扎惊呆了,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 “鲁维尔?”他重复着,“鲁维尔?……这是决不可能的。” 他做了很大的努力才克制住自己。 “到我办公室来吧。我一个人在。我们可以安安静静地谈话。” 马上,罗平提了一个问题,自从把鲁维尔的事情揭露出来之后,这个问题又令他非常不舒服起来。 “检察长先生,您是否已经提出辞职了?” “是的。今天下午。我已经向您解释过我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了。” “真糟糕。那您不能再恢复原职吗?” “我不能这么做,但主要是我不愿意这么做。我私人有仇要跟‘爪子’了结……”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把符合规定的手枪,把它放在写字台上的垫板上。 “您想一想,我如果在职的话,我能有权自己去伸张正义吗?没有,绝对没有……我只得动用警力,而我们的敌人,通过他们拥有的手段,马上就会知道的……而现在,我可以令他们大吃一惊,多亏了某个马古兰的证言……” “瓦尔博兹城堡。”罗平打断道,“在圣马丁-加莱附近;明天,九点钟……” 萨拉扎惊呆了,他皱了皱眉头。 “马古兰已经死了。”罗平继续说着,“至于您的秘书,他跟三个同伙被关在了一间地下室里……” “是这样,先生……” 罗平直起身来,灯光直射到他那张刚毅的脸上。这是个年轻的,容易激动的人,他刚刚还在装扮公证人呢。 “请相信我。”他十分坚定地说,“我本人也一样,我也有个人恩怨要跟‘爪子’了结。” 于是他开始叙述自己与马德莱娜·费雷尔约会后所遇到的事情。樊尚·萨拉扎十分惊讶地听着他的叙述,他丝毫也不想掩饰自己的惊讶。当他讲完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是沉寂的。 “所有这些都是您一个人干的?”萨拉扎最终问道。“我向您保证……这太神奇了……祝贺您……如此坚定的精神……当然啦,我这方面从马古兰那里了解到的东西跟您从我秘书那里得到的完全一致……啊!我向您保证,鲁维尔会后悔辜负了我对他的信任的。” 他慢悠悠地用手擦了擦眼睛,然后以尖利的目光盯着他的对话人。 “我向您透露一下,德·利美吉先生……我已经决定独自一人去那里……是的,独自一人,这是绝对的。但也许不会在亲手把那个人杀死之前……您知道什么是在一个人看来,不再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吗?” “我知道。” “那么,您明白为什么我对死无所谓了……不过,听了您说的话,我曾想过您的智慧所及……不,德·利美吉先生。像您这般刚毅的人,是不多见的……所以,我开始相信,我们,我们俩人,会有幸取胜的。” “机会很小。”罗平说,“我们有条件出其不意。但是我坚持认为由有经验的人参与的大规模的警事行动……算啦!我们尽力而为吧!” 樊尚在他妻子的画像下面钉了一张区域地图,而且用粗铅笔标出了路线。他们过去研究它,并一同确定了最终方案。随后又确定了第二天的约会。他们现在距最终的交锋只有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了。本e书由老羊皮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书作者所有第九章 匪巢 “就是这条路。”樊尚·萨拉扎说。 他们已经走过芒特有一刻多钟了,现在他们发现了面前的圣马丁-加莱的小村庄上的稀疏灯火。萨拉扎驾着他的车,踩了刹车,正在吃力地寻找着路边的指示牌。罗平,一个手指在地图上指点着,印证着。 “那边就是人们说的森林。这总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