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浓厚的树林中的树丛密不透风,在野兽的后面形成了一堵绿墙。一个窄小的缺口引出了一条浓密枝叶覆盖着的昏暗的通道。高乃依城堡的老女主人应该是从这条通道逃遁的。母虎在把她带走之后,又回到了这位不受欢迎的造访者的面前。 人和动物有一阵子一动不动地相互对视着,奥拉斯·韦尔蒙感到很不舒服,他在想: “好小子,如果你敢动一动,它那已经伸出爪子的脚掌就会抓伤你,还会把你的脑袋揪下来。” 但是他绝不能低头。他的冷静在未曾经受过的灾难前经受着考验。其实,他并不是不喜欢这次邂逅,因为它使他与兽中王面对面地相遇,还能处之泰然。多么好的意志和“自控”的锻炼呀! 一个世纪般长的一分钟过去了……他始终泰然面对!……开始时,恐惧已经把他制服了,现在却在逐渐减弱。他等待着攻击……甚至还有点期盼它的意思…… 突然,野兽好像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人的强加在它身上的意志征服了似的,它发出了深沉的、带着哀怨的吼声。它转过身去,用鼻子嗅着,准备从绿色通道走掉。于是,韦尔蒙的眼睛仍不离开它。他向后退了两步,从厨房的桌子上取下了装着牛奶的碗,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了母虎的身旁。母虎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下了决心,可以说是还有点扭扭捏捏地过来喝奶了。它只三四舌头,就把碗舔光了。它安静下来之后,又来到了缺口处,在潮湿的草地上,用鼻子嗅从这里逃走的老夫人的足迹。奥拉斯发现母虎的后腿还有一点跛,这是在围捕时受了伤的缘故。他认为它在接受隐居在高乃依城堡的古怪女人的治疗,而且已经跟她很亲密了。 突然间,他不愿再处在野兽的随时会变化的脾气的威慑下了。他手里握着手枪,又穿过这小木棚,走了出来,同时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门。他在跑回红房子庄园的同时,还不时地回头戒备着身后。他痛定思痛,对自己得以平安地逃出危险境地还是比较满意的。 两天后,他鼓起勇气探查了这密不透风的树林,并再一次地走进了这座神秘的老宅。但是这一次它好像被遗弃了。他既没遇上林中睡美人,也没遇上母虎。他叫唤着,没有一点回声。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三角大刀……目的是要引出野兽,然后刺死它……这样的话,牺牲者就得以复仇了!因为,通过思索,他确信帕特里希娅仍然活着,当早晨他麻木地离开她时,曾经以为她已经死掉了。只是到了后来,母虎才把她弄死了,然后又把她弄到了某个枯枝败叶覆盖的洞穴之中的。而且韦尔蒙也想发现玛菲亚诺的逃跑路线并给他以惩罚。但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三个强盗的线索……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一无所获地游荡着,渴望着复仇和杀戮。 他精疲力竭地走了回来,非常失望。可是维克图瓦尔,他是把帕特里希姬的命运赌注全都交付给了她,充满疑虑地摇着脑袋,并且对他说道: “我不改变自己的想法:她没有死!野兽没有杀害她,玛菲亚诺更不可能。” “而作为证据的,始终是你的女人的直觉。”韦尔蒙凄切地讥讽道。 “这就足够了。况且,罗多尔夫特别地安稳。他并不担心他母亲是否不在了。他很爱她,他也很容易激动,而且十分敏感……如果他的母亲已死,他会觉察出来的……” 韦尔蒙耸了耸肩。 “超人的眼力……你相信这个吧?……” “是的!”老妇人肯定地回答道。 沉默了一小会儿。谈话又继续下去了。韦尔蒙希望……可是这不是发疯了吗?……他十分恼怒地继续说: “可是,那天夜里,我确实抱着一个活的女人……她到了早上就死了……” “是的,但不是你想的那个女人。” “那么是谁呢?” 维克图瓦尔抬眼看了一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说: “听着,自那一神奇之夜后,女用人昂热利克就失踪了。可是,我从可靠的方面得知,这个昂热利克是玛菲亚诺的情妇。她认识玛菲亚诺的同伙们。她为他们做饭,而且每晚去和他们聚到一起。” 奥拉斯想了片刻。 “那么,被杀的是昂热利克啦?但愿如此,我……可是,在此情况下,告诉我为什么昂热利克要占了帕特里希娅的位置呢?为什么她要把我拉进帐篷呢?为什么玛菲亚诺要杀死她呢……为什么?……为什么呀?……” “昂热利克抓住机会接近你……这是她很久以来就想干的……你没有看到她向你投去的眼神?……” “那么,你认为她是钟情于我的啦?这有点吹牛!……而玛菲亚诺出于嫉妒杀了她……可怜的家伙……确实,他总是不能把自己心爱的人弄到手……她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对我很钟情……” “不是你告诉我,你拿了他的最终证明有资格分利的卡片……他担心在你身上找不到它,而且你如果死了,那将永远找不到它了……再说,他尽管是一个胆大妄为的强盗,总还不敢就这样杀……奥拉斯·韦尔蒙……” 他摇了摇头。 “你或许有道理……可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大相信……总之,如果……你推理清楚,很有逻辑性,我的好维克图瓦尔!……” “所以,你相信我啦?你被说服啦?” “我认为你的论据是无可争辩的,我毫无保留地接受,这样更好一些。可怜的昂热利克,真是的!……” 他对女用人被这野蛮人凶残地杀死而感到气愤,但同时又对自己产生的帕特里希娅还活着的想法而谨慎地希望着。 就在这次谈话后的夜里,韦尔蒙被老保姆叫醒了。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揉着眼睛,斥责她: “说实在的,你是否真的完全神经失常了?就为了要把你的某些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在半夜,四点钟,你居然把我弄醒!你是疯了,还是哪儿着火了!” 但当他看到维克图瓦尔的忐忑不安的表情时,他停了下来。 “罗多尔夫没在他的房间里。”她惴惴不安地说,“而且我想他不在家过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在十一点钟!他起床了!总之,要过了青春期。只是,他开始得太早了一点……那你以为他去哪儿啦?去了巴黎?去了伦敦?还是去了罗马?” “罗多尔夫很爱他的母亲。我相信他是在找她了。他们有约会,这是肯定的……” “可是他是从哪儿走的呢?” “从窗户。窗户是开着的。” “那些看家狗呢?” “一个小时前它们狂吠过,肯定是在他离去时……而且有人告诉我,它们早上五点钟也叫唤,这也正是他回来的时候……每夜都是如此……” “像小说一样,我可怜的维克图瓦尔!没关系,我知道了……” “还有呢。”老保姆继续说,“三个男人在庄园附近不怀好意地转来转去。这可是我亲眼看到的。” “是追你的那些色鬼们,维克图瓦尔。” “别开玩笑,这是一些警员。监视工作是由你的一个最糟糕的死敌指挥的,他就是贝舒班长。” “见舒,一个敌人!你真会开玩笑!至少警署还没有下令逮捕我吧。别信那一套!我为他们提供的服务太多了。” 他想了想,皱起了眉头。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小心一点……去吧。快点!还有一句话……有人动过我放在那儿的保险柜了!三个组字的按钮都错了位。” “除了你和我之外,没有人进到这儿来。既然不是我……” “那么是我忘记把这些数字恢复原位了。你要知道这是严重的事。那里面有我的文件证书、遗嘱,还有我的各类箱柜的钥匙,以及我的所有藏物点和网点的密码代号。” “圣母玛丽亚!”保姆搓着双手发出了惊呼。 “圣母玛丽亚与此毫不相干。应该是你要严加防范。否则,有你好受的。” “什么?” “你自己的名誉。”奥拉斯冷冷地说道。 当天夜里,奥拉斯攀上一棵大树,从农场这个方向观察着花园的栅栏门。 他躲在枝叶之中,耐心地等待着。这一等待是有收获的。教堂钟声还没有敲响子夜时,他隐约看到了一个庞然大动物的柔软并且拉长的身影。它先是悄然无声地奔跑,然后又敏捷地从他的身旁跳过了围墙。狗群在窝里狂吠了起来,奥拉斯从他呆的树上跳了下来,朝罗多尔夫的窗前跑去,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它。 窗户四敞大开着,房间里灯火辉煌。两三分钟过去了。监视者听到了小孩的说话声……随后他突然看到母虎回到了阳台上,它应该是从这里进去的。它十分巨大、非常吓人,它把它的那双爪子放到了栏杆的横杆上。罗多尔夫爬在它的背上,两只手臂牢牢地把住它那粗大的脖子……还在大声地笑着。 猛兽猛地一跳,跳进了树丛中。然后,背上始终驮着那个开怀大笑的包袱,大步地跑了起来。此时,狗群又开始大叫了起来。 与此同时,维克图瓦尔也从她藏身的阳台阴影处闪了出来。 “怎么样!你看见了吧?”她惊慌不安地问道,“这个野兽要把这可怜的孩子带到哪儿去呢?” “去他母亲那儿,肯定地!” “他可能是上帝吧?” “帕特里希娅应该是跟高乃依的夫人一起治疗了这受伤的猛兽,而且治好了它。母虎已经被驯化得差不多了,而且十分感恩,十分依恋她,并且像一只忠于主人的小狗一样地听命于她。” “是看出了一些问题!”维克图瓦尔赞赏地说着。 “我就是这么看的。”韦尔蒙谦虚地说。 他跑着穿过农场,然后是通向高乃依城堡的草场。他沿着近乎荒芜的路朝前走着,穿过小木棚的窗户……而且还发出了欣喜若狂的欢呼。帕特里希姬坐在小客厅的一张扶手椅里,把儿子放在自己的膝头,拼命地吻着他。 韦尔蒙走上前去,心醉神迷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女人。 “您……您……”他喃喃着,“多么幸福呀!……我真不敢想像您还活着!那么玛菲亚诺杀死的是什么人呢?” “昂热利克。” “她怎么来到帐篷下的呢?” “她把我放跑了,然后替代了我。只是到后来我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她爱亚森·罗平。”帕特里希娅紧皱着双眉结束道。 “可以比这更差。”韦尔蒙冷漠地回答说。 “母虎,塞依达,在塌落的帐篷下面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她,而且不用我插手就把她带来了。这多可怕呀。” 帕特里希娅颤抖了一下。 “玛菲亚诺在哪儿?他的同谋在哪儿?” “他们还在四周贼头贼脑地转来转去,但是非常地谨慎小心。啊!多么悲惨呀!……” 她又抱起儿子,充满爱意地搂紧他。 “我的宝贝!我的宝贝!……你一直没害怕吧,对吗?塞依达没弄痛你吧?” “噢!一点儿也没有,母亲。为了不让我太摇晃,它跑得很小心,我敢肯定……我就像呆在你的怀里一样舒服。” “总之,你和你那奇特的坐骑相处得很好。这真棒,不过现在应该睡一会儿了。塞依达也该睡觉了。把它带到它的窝里去。” 孩子站起来,抓起这个庞然大物的耳朵,牵着它朝房间的另一头走去。放床的凹室旁边的壁橱里放着一张床垫;凹室里放着帕特里希娅的床铺。 可是,塞依达一面往前走着,一面极不情愿地跟孩子抗争着,这一抗争演变成了一种轻轻的咆哮。最后,它不动了,坐了下来,就坐在了它女主人的床前。它的头靠到爪子上,又开始大声咆哮起来,同时还用尾巴猛地抽打着地板。 “好啦!塞依达。”帕特里希娅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有什么事,我的漂亮女?” 奥拉斯仔细地观察着母虎。 “好像,”他强调道,“有人躲在了您的床底下,或者躲在了凹室里。塞依达发现了他们。” “真的吗,塞依达?”帕特里希娅问道。 这个庞然大物报以更加狂躁的吼声。它站起身来,用它那大嘴巴摇晃着床铺。铁架床猛烈地撞击着侧墙。 三个可怕的喊声从真的躲在床下的人口里传了出来,他们现在完全暴露了。 帕特里希娅紧随奥拉斯的后面,赶紧跑过去救这些闯进来的人。奥拉斯大喊道: “好啦,赶紧说吧,不然你们就完蛋了!你们几个人?三个,对吧,还有著名的贝舒班长吧?好啦,快回答,我尊敬的警员们。” “是的。是我,贝舒。”始终呆在地上,而且被怒气冲冲、低声吼着的塞依达吓坏了的警员应声答道。 “那么你来是要抓我的啦?”韦尔蒙紧追不舍地问道。 “是的。” “先抓起塞依达吧,老朋友。也许它会让你得手的。真的,你运气不佳!你想叫它走开吗?” “那将令我高兴的!”见舒肯定地说。 “那么,我是不能拒绝你的,好朋友!会让你满意的。此外,这样更好。不然的话,我会为你的健康体魄的完美而担心的!好啦,帕特里希娅·约翰斯顿,请把盯着我们的警卫撤掉吧。” 年轻女人一只手放在在她身旁像蒸汽机一样地呼噜着擦来擦去的母虎头上,同时喊道: “罗多尔夫!我的宝贝!” 孩子走过来,投入了她的怀抱。然后,帕特里希姬朝外面打着手势命令道: “塞依达,现在是送你的小主人回去的时候了。去吧,塞依达!去吧,我的漂亮女!一定要轻一点儿,对吧?” 母虎显出认真地在听的样子。它以十分明显的遗憾看着贝舒,它真想尝一尝他。但它仍十分顺从地决定去完成主人交给它的令它颇感自豪的使命。它一步步地走到罗多尔夫面前,把自己的厚实的背伸了过去。孩子爬了上去,轻轻地给了它脑袋一下,用双手搂住它的脖子,然后喊道: “向前进!” 巨兽跳了起来,只两下子便到了屋外。过了一阵子,那边的狗群又在夜里吠了起来。 奥拉斯说话了: “快,贝舒,跟你的小朋友们从床铺下出来吧。十分钟之内,它就会回来的。那么你快一点吧。你有逮捕我的命令吧?” 贝舒站起身来,他的同伴们也是这么跟着他干的。 “是的,总是例行公事吧。”他掸着衣服上的灰尘说道。 “逮捕令应该已经揉皱了。还有另一份是逮捕塞依达的?” 贝舒很尴尬,不做回答。奥拉斯叉起了双手。 “天炉星座,行啦!那么,你想到过吗,如果你没有一份由权威人士签署的文件的话,塞依达将会被人用铁链锁住爪子的。” 他打开了通往厨房的门。 “快跑吧,我的小伙子!快跟你的小伙计们跑吧!像斑马一样地跑吧?跳上第一辆车,赶紧逃到床上去好好休息吧!听我的劝告,这是一个朋友的忠告。快跑,不然的话,塞依达会把警员的肋骨当做一次早餐的。” 两个小伙子已经跑了。贝舒也准备学他们的样时,奥拉斯拉住了他: “还有一句话,贝舒。是谁任命你为警探长的?” “你。所以我感激……” “你就是想通过抓到我来表示感激的。总之,我原谅你……贝舒,你愿意我让你成为队长吗?愿意!……那么,你们回警察总署去。明天早上,星期六,在十一点半钟时,跟你的首长们提出,让他们给你行动自由。我需要你……你明白吗?” “是的。谢谢!我感激……” “快走吧!” 贝舒已经跑走了。奥拉斯转身对着帕特里希娅。 “那么是您啦,林中睡美人?”他问道。 “是的,是我。我的母亲是法国人,而住在这里的老妇人,并不是疯子,只是很古怪,是我的一位亲戚。在我刚到法国时,我曾来看过她。她对我特别热情。遗憾的是,她病倒了,而且差不多是马上就死去的,同时把这个颓败、遗弃的旧产业留给了我……我到这里落下脚来,借用这在当地流传的传说来保护自己,避免引起他人的好奇。当地没有人敢到这个地方来……” “我明白。”奥拉斯说,“您想方设法让我买下这附近的红房子……您有一个绝对可靠的隐身处。您不知道罗多尔夫在我那里将会得到很好的治疗……而且距您也不远。就是这样的,对吧?” “是这样的。”帕特里希娅说道,“距您不太远,我也同样感到很幸福。”说着,她低下头去。 他做了一个想要把她搂到怀里的动作,但是他控制住了自己。年轻女人似乎对这柔情的表白没有任何准备。 “塞依达呢?”他问道。 “这很好理解。它在动物巡回展览时逃了出来,在对它的围猎中受了伤。它逃到了此地,而我给它绑好了伤口,进行治疗。出于感激,它向我表示出忠贞之情。在它的保护之下,我再不用害怕玛菲亚诺了。” 在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奥拉斯朝帕特里希娅俯下身去。 “找到您多高兴呀,帕特里希哑!我还以为您已经死了呢……为什么您不早让我放下心来呢?”他有点责怪地问道。 年轻女人有一阵子不说一句话。她闭着眼睛,而且面部表情也比较吓人。 最后她回答道: “我不想再见到您。我不能忘记您已经选择了另外一个人……是的,在那天晚上,在帐篷里面……” “可是当时我以为是您呀,帕特里希娅。” “您根本就不应该这么去想!就凭这一点,我就更不能原谅您了!把我当成这样的一个女人!玛菲亚诺的情妇、女用人和他的可怕的女同谋!您怎么能想到我可以自暴自弃到如此地步呢?那么我又怎么能把这样的一个印象从您的头脑中抹去呢?” “用更好的回忆去替代它嘛,我的帕特里希娅。” “既然它已经不是更好的,那也就不可能是更好的了。您拿一个姑娘当做我……我也就不愿意与她去竞争了!……” 奥拉斯被这醋意弄得欣喜若狂,他走上前去。 “竞争?您,帕特里希娅?您真是有点疯了!您不可能有相匹敌的对手的!我是中意于您的!总之,是您,帕特里希娅!是真正的!是唯一的!” 他激动异常,把她揽在怀中,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着她。她挣扎着,非常愤怒,不愿意接受他的道歉。她反抗到后来已经没有一点气力了。 “放开我!”她大声喊道,“我恨您。您背叛了我。” 她战栗着,就在知道抵抗不住了,并且羞怯地屈服之前,她尽最后的努力去推搡他。但是他不松开双手,而且还把脸也凑了过来。 落地长窗的两扇门砰地一下子打开了。完成任务返回的母虎跳进房里来,半伸着身体坐在那里,两只大眼睛就像两颗闪着绿光的大灯。它随时准备着扑上来。 奥拉斯·韦尔蒙放开帕特里希娅,双眼紧盯着野兽。他小心翼翼地,十分和气地对它抱怨着: “哈,你回来啦。我觉得你有点多管闲事,对吧?那么,帕特里希娅,您的小猫已经痊愈了!哎呀,您有让人尊重您的办法!好的,很好……我尊重您!只是,我不愿意出洋相,也不愿意让我所爱的女人讥笑我……” 他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把又长又锋利的保险刀。这是他从不离身的。他打开了它。 “您这是干什么,奥拉斯?”帕特里希娅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 “亲爱的朋友,我要在您所爱的、令人敬畏的动物面前维护我的尊严。我不愿意让它把奥拉斯·韦尔蒙看成是一个一吓就逃跑的小孩子!如果您不当着这只猫的面马上就拥抱我的话,我就划开它的肚子。那将是一场十分壮观的战斗!明白吗?” 帕特里希娅犹豫着,满脸羞红。最后,她站起身来,走过去靠在奥拉斯的肩膀上,把嘴伸了过去。 “妈的,”他说,“只有这样才能保住面子!……而我只是要求经常以这种方式强制别人尊重!” “我不能让您杀死这只动物。”帕特里希娅低声咕哝着,“没有它的保护,我真不知道会变得怎样呢。” “或许我会被它杀掉呢。”奥拉斯强调道,“但这一点不会令您如此担心的。”他很伤感地补充道。这是他不多有的做法,所以深深地打动了女人的心。 “您这么认为?”她咕哝着,脸也变得越来越红了。 但是,她马上就控制住了自己。她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严重伤害,这种想法尚未完全消失。她走到母虎前,把手放到了它的头顶上。 “安静一点,塞依达!” 野兽哼了哼作为回答。 “安静一点,塞依达!”韦尔蒙重复了一遍,他现在也镇定下来了,“安静一点,好让先生不出丑地走!再见,林中女王!你身上的条纹使我想起了斑马……但现在是我要跑呀。” 他把帽子按在头上,在走过母虎面前时又脱了下来,并且很严肃地向它致意。他就在要出去时,又转过身来对帕特里希哑说: “我们很快又会再见的,帕特里希娅。您是一个女魔法师。您在塞依达身旁,就像是一幅美女驯兽图。您具有古代女神的神态、气质……而我特别喜欢女神。我向您发誓!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帕特里希娅!” 奥拉斯·韦尔蒙很快就回到了红房子。维克图瓦尔正在大厅里等着他。大厅的所有门窗都仔细地关了起来。她听到主人的脚步声后,迎着他跑了过来。 “罗多尔夫已经回来了,你知道吗?”她大声嚷道,“是野兽把他带回来的,他大概已经睡着了。” “你是怎么与母虎纠缠的?” “噢!一切都很顺利!我们没有发生任何争执。况且,我还准备了裁剪的大剪刀。” “可怜的塞依达!它总算逃脱了。你应该准备一块床前小地毯。嗯!维克图瓦尔?” “甚至两块。这只野兽,它很大。不过它的样子很温顺。” “这是一种爱。”韦尔蒙笑着承认说。 “现在,”奥拉斯·韦尔蒙继续说道,“我要跟你谈最重要的事情,维克图瓦尔!” “这个时候?”保姆十分惊讶地叫了起来,“难道就不能等到明天?” “不,不能。你坐到我的身边来,坐这里,坐大沙发床上。” 他们双双落座,静默了一会儿。 奥拉斯的样子一本正经,这也影响到了维克图瓦尔。 他开始了: “所有的历史学家一致认为,拿破仑一世只是在其统治的最后年代才如此伟大的。他的武装力量也是在一八一四年法兰西战场上才达到顶峰的。是叛变行为把他打倒的。贝尔纳多特与敌人勾结到一起后,已经把莱比锡的失败裹挟了进来。如果莫罗将军没有出卖苏瓦松的话,布吕歇早就被消灭了。如果没有马尔蒙的阴谋诡计,巴黎也就不可能投降。我们都同意吧。怎么样?” 老保姆神色慌张地眨着眼睛。 奥拉斯非常严肃地继续说道: “我讲到这里,维克图瓦尔:在尚波贝尔、在克拉奥纳、在蒙米拉耶,都是成绩。可是,我脚下的土地已经开始滑动了。失败已经临近了。我的王朝、我获得的财富将很快落入敌人的手中。他们只要再努力一下,我就彻底毁灭了,无能为力了,战败了,被打倒了,奄奄待毙了……圣埃莱娜……” “那么,你被人出卖了?” “是的。我对自己刚刚陈述的一切确信不疑。有人进了我的房间,打开了我的保险柜,取走了钥匙和文件。而这些东西可以使他们从我这里窃取我全部的财富。他们可以将其变为自己所有,直至最后一个苏。再说,这一掠夺已经开始了。” “有人进了你的房间?你能肯定?”保姆咕哝着,“谁能够进去呢?……” “我不知道。” 他紧盯着她,继续说道: “那么你呢,维克图瓦尔,你不怀疑什么人吗?” 突然,她跪了下来,大声哭喊起来: “你在怀疑我,我的小家伙!那么,我宁肯去死!……” “我不怀疑你打开了我的保险柜,但是怀疑你同意别人进我的房间,搜查我的房问。难道不对吗?你老实回答,维克图瓦尔。” “是的。”她承认道,把脸埋在了双手中。 他很宽容地用手把她的头扶了起来。 “谁来了?帕特里希姬,对吧?” “是的。她是在你外出时来的,已经有几天了,是来看她的儿子的。而且她跟儿子关在房里呆着。可是她怎么会知道锁的号码呢?我不知道,我……除你之外,没有人知道……” “你不用管这些。我现在开始明白了。但是,你听着,维克图瓦尔,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她的来访呢?我本可以早些知道她还活着……” “她告诉我,如果跟你说她来过,那我就会令她有生命危险。她让我向她发誓,我要绝对地守口如瓶。” “你是以什么发的誓?” “以我的灵魂永驻。”老保姆喘息着说。 奥拉斯十分威严地叉起双手。 “那么,你的灵魂永驻比我的灵魂暂存要紧要得多啦?你把灵魂永驻看得比给我尽职尽责还要重要啦?” 老保姆哭得更厉害了。她始终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猛哭着。 突然,奥拉斯站了起来。有人在敲大厅的门。他走过去,隔着门板——他没有开门——大声喊了起来: “怎么回事?” “一位先生一定要见您,老板。”一位小队长回答道。 “他在这儿吗?” “在,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