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您的思想却是很复杂的。您在想,这个男人是谁?他叫什么名字?他是不是那个亚森·罗平?” 帕特里希姬喃喃道: “就这一点来说,我没有丝毫的怀疑。您是亚森·罗平……这是事实,难道不对吗?” “我可以是,也可以不是,这要看您的意愿了。” “如果我希望您不是,这并不妨碍您是亚森·罗平。” 他压低声音承认道: “我真的是。” 年轻女人脸红了,她被这一供认弄得有点手足无措了。 “谢天谢地。”她过了一会儿说,“跟您在一起,我肯定能够胜利……不过我害怕……” “害怕什么?” “为今后害怕。您的让我快乐的意愿与我们之间应该建立的严格的友谊关系是不相符的。” “关于这一点,您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他微笑着说,“我们的友谊的界限始终是由您来限定的。您不是那种别人可以随心所欲地愚弄或诱惑的女人。” “那么……您喜欢这样吗?” “您的一切我都喜欢。” “一切?真的吗?” “是的,一切,因为我爱您。” 她又一次脸红了,然后不说话了。 “帕特里希娅……”他继续说。 “干什么?” “请允许我要求您回答我的求爱……否则我就投入水中去。”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我不答应您的这一要求。”她以同样的口吻说道。 “那么我就下水了。” 他说到做到。他放下船桨,站起来,穿着全身行头,一头扎进了塞纳河,然后就猛游起来。帕特里希娅看到他朝位于他们右侧,全速驶来的一艘小艇游了过去。这只小艇由一位有点驼背,像是一个长着白头发、白胡子的老人的人在划着。只是他划桨的动作又猛又快,显露出一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的活力和果敢。大概他觉得怪里怪气地戴上一副假头发和背上一个假驼子很好玩。 “喂!”奥拉斯·韦尔蒙喊道,“喂!玛菲亚诺!那么你已经发现了我们的隐居地啦?很了不起。” 玛菲亚诺把桨叶放下来,掏出手枪,马上射击。子弹在距游水者的头几厘米处溅起了水花。后者大笑了起来。 “没用的笨蛋!你的手在发抖,玛菲亚诺!把你那把戏给我,我来教你怎么使用!” 这一挖苦激怒了西西里人。他站在小艇里,抡起一只桨叶,想把他的对手打蒙。后者没有等着挨打,而是一个猛子扎下去,消失在水里了。过了一会儿,玛菲亚诺的小艇开始摇晃起来,同时,奥拉斯·韦尔蒙的脑袋出现在了船的左舷处。 “举起手来。”奥拉斯威胁着吼道,“举手投降,否则我就开枪。” 玛菲亚诺想也不想他的这位刚刚在河底潜游了三十多米的对手能用什么东西来射击。他举起了手,惊慌失措。与此同时,在韦尔蒙的体重作用下,小船马上倾覆了,它把西西里人带进了水中。 韦尔蒙发出了胜利的欢叫声。 “胜利啦!敌人在隐居地作战!玛菲亚诺和黑手党落水啦!你总会游泳吧?只可惜你游得像一个死产的小牛犊!抬起头来,妈的!否则你就要喝塞纳河水了,在你还没淹死之前,你就会先被毒翻了……啊!不管怎么说,自己想办法吧。看,你的救星来了。” 河岸上,两个男人跳下了水,然后朝西西里人游过来了,因为水流已经把小艇裹挟走了。不过,在他们还没游近时,优秀的游泳健将奥拉斯已经游到了陡峭的河岸,翻着放在堤坡上的衣服,同时大声说道: “又是马克·阿莱米签署的两张卡片:连同玛菲亚诺的,还有马克·阿莱米、弗尔德和埃德加·贝克尔的,我一共有六张了!赶快分赃吧!罗平的财宝归我啦!……” 帕特里希姬呆在小艇里,看到了这场战斗的全过程,非常地开心。 她走到了韦尔蒙身边,后者搂着她的腰,他们一同走上了最近的一条路。此时三个家伙也已经游到了河岸边。 韦尔蒙高兴地大声说着: “我赢得了金羊毛,美丽的帕特里希娅!一切顺利。敌人在河床上啃泥啦!他们按照我的意志行事。我是无可比拟的、顺从的仆人!仆人浑身上下都湿了,但是爱情之火会把他烤干的!” 一个农民驾着一辆装满干草的小车正好经过这里。韦尔蒙把年轻女人放到上面,自己坐在了她的身旁,同时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两张卡片,帕特里希哑,多大的收获呀!” “那对您有什么用?如果他们成功了,您就会得不到钱……” “谁又能说我无法把某一天流动的财产转到我的口袋里来呢?再说,这些财产也是从这个口袋出去的,那就只能说是有借有还了。” 他坐在由一匹老马蹒跚地拖着的小车上,好像是在做一生中最后一次的负重旅行。他们绕了一个大圈子。 “我们总算到了红房子啦。”农民说道,“不过我得把干草送到农场去。” “啊?”奥拉斯问道,“您是在红房子的农场干活的吗?” “是的。今天,要把干草归仓。” “您听到了吗,帕特里希娅?真好,真像是在梦中!有谷仓,有草场,还有人们收来的干草,全都是田园般的喜悦!……和宁静!……我们是多么地幸福呀!” “我在怀疑。”她勉强地笑着说。 “请问,您怀疑什么?” “您的不专一!人们都知道您是很容易另求新欢的!” “自从我认识您——无与伦比的帕特里希娅——之后,您的头发无论是金黄色的还是栗色的,都将是我艳羡不已的!并且,即便您的头发变成了白色,这一切也都不会改变……一个戴了银色桂冠的帕特里希哑!多么美的梦呀!” “谢谢!您无论如何要保持高度的警惕。”年轻女人笑着回敬道,“我是疑心很重而且是排他的和专一的人。我是不允许有一点蛛丝马迹的。如果您见异思迁,那就请站开!” 他们对刚刚出现的敌人再次在他们面前出现很是担心,为了将这种心情掩藏起来,他们愉快地交谈着,并走进了堆满肥料的用水泥石块垒起的有许多粪水池的大院子里。在大院子的中央,竖着一间呈缺角的塔楼形的鸽子棚。正在施工中的被常春藤覆盖的哥特式小祭坛的拱扶垛窗以及显得威严、壮观的门拱构成了这个鸽子棚,但它上面的引水槽却早已是破烂不堪了。 帕特里希娅在韦尔蒙的帮助下从小车上下来了。她在这夜幕降临之时,朝红房子走去。此时,奥拉斯则跟随农民走进了马厩,后者想让主人看一看马。几分钟后,奥拉斯穿过小树林和花园,也准备回去了。突然,他加快了步伐。他看到所有的人都集中在台阶下,他们指手画脚地,激动异常。 “怎么回事?”他惴惴不安地问道。 “是年轻夫人!”大伙回答说。 “帕特里希娅·约翰斯顿?” “是的。我们看到她从远处走来。突然,从暗处窜出来三个男人,把她围了起来。她想逃跑。她大声喊叫着。可是,在我们赶到之前,三个男人已经抓住了她,而且把她扛到了肩上。随后,我们还听到了她的喊叫声,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奥拉斯脸色惨白,紧张得要命。 “确实,”他说,“我是听到了喊声。可是我还以为是小孩子呢……这些人是从哪个方向走的?” “他们是从新车库和旧储藏室之间走的。” “那么是朝花园尽头,朝农场院子走的?” “是的……” 奥拉斯没有片刻怀疑,他知道这是玛菲亚诺和他的同党所为。他们直接从塞纳河过来,在他和帕特里希娅之前来到了红房子,准备好了这次伏击,而且是在他本人和农民都在马厩里的时候下手干的。 他匆匆地去找到了农民。 “您知道,或者您听人说起过从农场或是从花园有路通到塞纳河吗?”韦尔蒙直截了当地问道。 农民没有迟疑。 “有,我知道的!好像过去还有一条路通往高乃依城堡。是的,漂亮的昂热利克,您的女用人,来到这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以带您去那里。她很熟悉这条路。昂热利克!昂热利克!” 但是漂亮的昂热利克没有回答。于是农民本人带着奥拉斯朝鸽子棚走去了。在破旧不堪的引水渠的一个拱廊下面,紧挨着它,有一堵墙指示了一个用大石块堆砌起来的出口。 有一条秘密通道是无疑的了。农民对发现了这条全新的通道大为吃惊。 “他们刚从这里走过。”他说,“请看,先生。他们甚至都没把石块放回原处。他们就这么胡乱地弄了一下。” 奥拉斯和农民用肩一推,就把障碍物推倒了。倒到下面黑暗的楼梯里的石头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回声久久不散。 “通得很远。”农民说,“而且在半路上,有一个栅栏门挡住了。” 农民点燃了一盏风灯。奥拉斯也打开了自己的手电筒。他们走了有两百步左右,一道栅栏门把他们拦住了。所幸的是,钥匙留在了另一侧的锁头上,这群暴徒忘记把它抽下去了。 他们继续奔跑起来。很快,地下的空气变得凉爽起来了,这就说明快到河边了。突然,通过一个既没有玻璃,又没有了窗棂的窗框——这是一栋不知道靠什么奇迹竖立在那里的破房子的一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在那些使这块菜地凹凸不平的光滑的石头中间,河流宽阔的水面,在月光若隐若现的照射下,泛着光。在左边三百米远处,矗立着一块大的岩岬。它的后面,是满院子的高大的杨柳树。在这个院子里燃烧着一大堆火。一个树木茂盛的小丘的巨大黑影显现了出来。 奥拉斯小心谨慎地前行着。在火边,有一顶坯布帐篷支在那里。在这个帐篷的门口的布帘子的下面,三个看上去像是烧炭工的男人坐在马扎上。一张矮桌紧靠他们身边,上面摆着瓶子和盘子。在一个女人的服侍下,男人们正在吃着、喝着。 奥拉斯迟疑了一下,这三个男人很可能是玛菲亚诺和他的同伙。他们怎么敢如此大胆地在他身边安营扎寨!但是他知道玛菲亚诺的疯狂的胆量和草莽精神。而且他差不多立即,借着火光,认出了他们,而那个女人有可能是帕特里希娅……奥拉斯辨认不出她的面孔,但是他认出了她的身影……所以他为受辱而气得发狂。一条绳子连接着年轻女人的手臂和玛菲亚诺坐着的马扎……绳子一下子拉紧了,玛菲亚诺在他的座位上摇晃了起来。最后他还是在同伙们的大笑声中摔倒了。 奥拉斯把农民留在了地下,自己一动不动地躲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干后面,他的敌人是绝对看不到他的。 他们这伙人结束了饭局,点起烟斗之后,便点燃火把,走进了帐篷。奥拉斯借着他们的火把之光,发现还有一顶更小一点的帐篷,在第一顶帐篷的后面。那个女人在完成了任务后,走进了这顶帐篷。 几分钟过后,火把熄灭了。说笑声也随即停了下来。 此时,韦尔蒙趴在地上,在杂草和树木之间匍匐前进着。他不时地选择着树叶和小灌木挡住的某些地形。 他就这样来到了挂绳子的桩柱前,绕着大帐篷转了一圈。突然,第二顶帐篷的篷布被掀了起来。他毫不犹豫地溜了进去。 “是您吧,奥拉斯?”一个稍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着。 “帕特里希娅?” “是的,帕特里希娅。快,进来!” 就在他要碰她的时候,她又开口说道: “我在黑暗中看到了您的到来,我在静寂中听到了您的声音。” 他激动地把她搂在了怀里。她的嘴唇紧贴着他的耳朵,悄声地说: “快逃……贝舒探长和警署的人在找您。玛菲亚诺已经通知了他们您就在红房子里。” 奥拉斯·韦尔蒙蔑视地冷笑起来。 “哈!”他说,“我明白为什么他们敢在我身边安营扎寨了。因为警署的保护使他们有恃无恐了。” “快逃,我求您啦。”年轻女人又说。 “您愿意这样吗,帕特里希娅?” 她嗫嚅着: “我害怕……我为您担心……我已经没有力量了。”她最后补充道。 他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把嘴唇贴了上去…… 她没有反抗……本e书由老羊皮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书作者所有第七章 沉睡中的林中美人 满月把它那纯洁的银光洒在了这温柔之夜。在沉睡的乡间的宁静中,混杂着千百种细微的声音:有地上升腾起来的生命的簌簌声,还有夜鸟不时地、自由自在地从一个树枝飞向另一个树枝的声音。远处欢畅的流水把它水晶般的和谐洒落下来。宁静的夜晚为并肩躺在帐篷里的这对恋人提供了休息的温床。有时,奥拉斯在半睡眠状态中伸出手来抚摸他的一动不动的同伴的肩膀,以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她就在身旁。因为形势是如此地不可思议,以致他都在怀疑这是否是真的。 清晨时分,曙光的第一束光从顶篷的缝隙处射了进来。奥拉斯坐起身来,他再一次地把手放到了就在他身旁的那只手臂上……但是,他大吃一惊,颤抖了,害怕了……他摸到的手是冰冷的,很凉……像冰一样…… 奥拉斯恐慌地俯下身去看那躺在床上的一动不动的人……射进帐篷里的光线太昏暗了,他看到的是一张罩着薄薄面纱的脸。在半袒露的胸部,在左边乳房的下面,插着一把匕首……他怕得要死,把身子再次俯下去,耳朵贴在冰凉的皮上……再也听不到心脏跳动的声音了。 就这样,像人们睡觉一样,她安然地死去了……如此恐怖的死亡,致命的伤只是让她在情人的怀中抖动了一下,所以他也就没有察觉出来。 奥拉斯跑到了隔壁的帐篷。玛菲亚诺和他的人都不在了。他一分钟也不敢耽搁,马上一口气跑到了红房子,去找帮手。 在红房子的前门厅,他碰上了出来准备进行早晨巡查的维克图瓦尔。 “他们把她杀了。”他对她说着,眼里已经合满了泪水。 维克图瓦尔天真地问道: “那么她死啦?” 他怔怔地望着她。 “是的,她死了。” 老保姆耸了耸肩。 “不可能!” “可是我告诉你,一把匕首就插在她的心脏上。” “可是我对你说:不可能。” “为什么?怎么会呢?这是什么意思?你有证据吗?” “这表明我的判断,她没有死……一个女人的直觉,这就是所有的证据。” “那么你以女人的直觉给我什么建议呢?” “赶紧回到那边去,医治伤者,别离开一步。保护她,以防再发生新的袭击。” 她止住话茬。一阵急促的哨声在花园的某个地方响了起来。 奥拉斯·韦尔蒙跳了起来,他惊呆了。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帕特里希娅发出的信号。” “那么,一切都好。”胜利的维克图瓦尔叫了起来,“你看,她还没有死吧。她已经逃出了玛菲亚诺和他的同谋者的手心。” 奥拉斯满脸喜悦地靠到了敞开的窗户前,伸长耳朵在听着。 几乎是同时,一阵野兽的巨大又沙哑的怒吼声也传了过来,它在空旷的大地上滚动着、延伸着,最后静了下来。 老保姆就像听到了雷声似的,马上就发表意见了。 “这是一只母虎。”她说,“是的,昨天有人告诉我,有一只母虎逃脱了,已经有好几天了。这是在办流动动物展览时的事了,而且说是已经逃进了他们称之为原始森林的高乃依城堡这里来了。人们千方百计地搜捕它,它也因此受了伤。所以就变得更加凶猛、更加危险了。如果它碰上了帕特里希娅……” 奥拉斯从窗口跳出去,朝地下入口的那个老祭台跑去。他跑得飞快。当他赶到入口处时,听到了岬角那一侧的女人的喊叫声和混杂在野兽的怒吼声中的、不停的哨声。 又一阵怒吼,只是更近了一些。野兽朝红房子这边来了。韦尔蒙迅速穿过岬角邻近的草地,朝帐篷冲过去。他看到帐篷已经散了架,他惊呆了。剩下的只是一堆碎布、桩柱和小马扎子,好像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灾难似的。 可是在附近的河面上,奥拉斯发现一艘小艇无声无息地向远方划去。他一眼就认出了呆在上面的三个男人。 “喂!玛菲亚诺!”他大声喊着,“你把帕特里希娅怎么啦?你杀了她,你这个杀人犯!说!她是否已经死了?她在哪儿?” 呆在艇上的男人耸了耸肩。 “我什么也不知道!去找她吧!她还活着,只是母老虎把她从我们手里掳走了,还毁了我们的设施。我想帕特里希娅肯定被它带跑了。去找她吧,这可是你的事。” 小艇在河面上消失了。 奥拉斯控制住自己的焦躁不安,他在听着、看着。他什么也看不到,也听不到哨声了,也没有吼叫声了……四周的一片宁静让他觉得瘆得慌。 于是,他按照强盗们说的,开始搜寻起来。在不远处,树木的浓重的阴影环绕着高乃依城堡的四周。他从墙的一个缺口处进去了。他先见到的是稀疏的树木,人们告诉他的原始森林,只是在距城堡很远的地方才开始的。 一阵新的吼叫声在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又响了起来。韦尔蒙停了下来,尽管他很勇敢,但还是很不安。肯定是野兽嗅到了他的气味,朝他跑过来了。他迅速地思考着。他能干什么呢?出于自卫,他只有一把小口径的手枪。此外,如果母老虎突然从矮树丛中一下子窜出来的话,他又怎么瞄准呢? 动物踩树叶的声音,折断树枝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野兽走近了。他听到了深沉的虎啸声,老虎的粗笨的喘息声,但就是看不到它。 但是它肯定看到了他,而且随时准备扑向这一猎物。 奥拉斯以杂技演员般的技巧跳了起来。他一下子抓住一根高高的树枝,又用双手用力撑了起来。他感到,他的大腿上遭到了不是獠牙,而是热吻般的冲击。他舒展开身子,又成功地抓到另外一根更高的树枝,轻松地爬到了野兽难以接近的高度。 母虎在第一跳没有得到任何好处的情况下,不想再做新的进攻了。奥拉斯很快就知道它跑进了树林中,他听到了它的咆哮。随后,它又发出了一阵怒吼,接下来是啃咬碎骨头的吱嘎声。 奥拉斯吓得发抖。野兽确实袭击了在帐篷里的帕特里希娅,它是否又回到了被它撕碎的尸体旁去了呢?如果真的如此,他便白冒着生命危险……也无法再救活死者了。 他此时软弱无力、心绪不宁、焦虑不安。他又等了两个小时才从树上下来。这没完没了的等待如此地残忍,一下子令他无力承受了。他不顾危险,手里握着手枪,在树林中穿来穿去。最后他钻进了矮树丛中。 他甚至大着胆子走到了他探测的森林的更浓密的边缘地带。尽管他仔细地搜索了一遍,但他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乌鸦在森林的上空拍打着翅膀飞来飞去,林中的小动物在他的面前窜来窜去。但是再也没有母虎的踪影了。 他长时间地搜寻着,只是没有丝毫的结果。他疲乏、失望。他被蚊子纠缠着,被闷热搞得疲惫不堪。此外,傍晚的暴风雨也在威胁着他。 最后,失魂落魄的他回到了红房子,因为第一道闪电已经划破了夜空,接踵而至的是那沉闷的雷声。 他没有吃晚饭。他的神经在汩汩的雨声中安静了一些。他躺到了床上。可是无论他怎样试着睡觉,却久久无法入睡。他那兴奋的大脑又回忆起夜里怀中抱着心爱的帕特里希娅的每一个时刻。他想象着睡觉时发生的事情。凶手们在黑暗中悄悄地溜了进来,他们蹑手蹑脚地,手中握着匕首,凶残地刺向了帕特里希娅。他们没有推想他当时也在场。他,奥拉斯·韦尔蒙……也许帕特里希娅具有超常的勇气,没去做把危险转移到他这一边来的任何动作……她用自己的死救活了他……她多么爱他呀! 但是还有呢……形势动荡不安,无法说得明白。这小哨声说明了什么呢?这一呼救信号显然是帕特里希娅发出的。为了发出求救信号,那就需要她活着……奥拉斯希望……是的,确实有很多难以理解的东西,它们还让人产生某种希望…… 暴风雨越来越猛了。突然,在震撼空间的隆隆雷声中,三条狗开始疯狂地猛吠起来。它们肯定挣脱了链子,因为奥拉斯听到al4ds了它们极度兴奋地猛奔起来的声音。它们穿过花园,相互追逐着,好像去追赶在树林和灌木丛中游荡的鬼魂,而且一直追到了农场的院子中。这是令人厌恶的嘈杂声,疯狂的喧哗声既神奇又恐怖。 人们会说,这块地方形成的有堡垒保护的营垒遭到了野蛮的骑士们的不成章法的攻击,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手持长剑冲入了守卫者的防线。奥拉斯·韦尔蒙在茫茫夜色中幻想着,他揣测着他们,幻想着他们挥舞着大刀和火把在杀在烧……还是这些狂吠声,这些疯狂的喊叫声,其间还夹杂着被追赶的猎物的惊慌失措的叫声……然后,那边又响起了母虎的愤怒的咆哮声。 奥拉斯叫来了护卫班的头头们。他们在注意地观察着,但是他们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试图到外面去看一看,但是在茫茫黑夜里,在瓢泼大雨中,他们没能走远,再说什么东西也没有看到……狂风继续猛烈地扫荡着花园,它那不同寻常的暴烈,使人想起了古老传说中受苦难的猎人的不吉利的行程。 拂晓时分,暴风雨渐渐地平息下来了……狗群仍在不听话地狂奔着,好像得了冲动性精神病似的。暴风雨停息了,倾盆大雨也减弱了势头,变成了靡靡细雨,它好像负有浇洒战场的使命似的。天亮了,可怕的幻觉消散了,人和牲畜也安静下来了。狗群仍在呜呜着,只是没有那么张狂了,好像还有了些节制,时刻担心着那不可避免的鞭打,这是由它们夜间的发狂引起的……这将由主人本人来完成,他要把自己的精神紧张发泄到它们身上去。 “而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道,“为了什么古老传说中的妖怪?为了什么飞龙?为了什么离奇古怪的东西?……真是的,我看见什么啦?” 这是一只卷毛狗,一只快要死了的卷毛狗。它的头被轧碎了,肚子被豁开了,爪子还在不停地抖动着,就像是狂风中的一根树枝。由于它的内脏被全部掏了出来,所以它没有了血色,样子非常难看。 罗平抓住小尸体的耳朵,摇晃着,就像是摇晃战利品一样。他把它提给他的主人们看,同时还大声喊着: “看吧,仔细看看,这就是它拼命追逐的野兽。” 人群中的一个人仔细审视着死动物,然后说道: “哎呀,这是森林中睡美人的狗!” “什么?林中的睡美人?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啦,是一位在一座荒芜的城堡里睡了一个世纪的夫人。” “哪个城堡?” “高乃依城堡,就在那边,在岬角的后面。” “那里有位夫人睡了一个世纪了?你在瞎扯!这是童话。” “我是不知道。好像是有个夫人睡在……” “你认识她吗?” “没有人认识她。但是我问过村里人,他们这么告诉我……而且这一带的人对此谈论得很多。” “他们都说些什么?” “说她的祖父,在大革命时期,参加了对路易十六和皇室的宣判。于是,为了赎罪,她跪在高乃依家族受难的地方生活了十年,此后她就一直睡下去了。” “她独身一人在城堡里?” “是独自一人。” “可是她还是要吃、要喝的呀!……” “这就无从知道了。” “她也散散步吗?” “她偶尔到村子里来,不过所有遇见过她的人都知道她并没有清醒过来,而且是边睡边走路的。他们看到她睁着那双像梦游者的,只是看,却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我,我是没有遇见过,但此事肯定是有的……” 奥拉斯·韦尔蒙沉思起来。他总结道: “我总该为她的卷毛狗的死去向她道个歉吧。这个城堡的准确方位在哪儿?” “噢!这个城堡是临时搭建的小木棚。它完全颓废了,又用些木板翻修过,四周环绕着叫‘原始森林’的树林子。” “那么她既然睡着,就不会接待客人啦?” “很少接待过。不过好像有一天,一个驯狮者和一个信差来通知说,一只母虎从巡回动物展览会中逃脱了。人们到处找不到它。当地的猎人们在千方百计地搜捕它。最后人们得知它呆在了高乃依的林中,不过睡着的夫人回答信差说:‘是的,我接待了它,它受了伤而且变得凶猛异常,它现在在我的林子中,已经痊愈了,但是却依然凶猛。你们去捉它吧。” “信差拔腿跑了回来……” 下午,韦尔蒙让人把小卷毛狗的尸体放进一个草筐里,然后带上它,朝岬角处走去。随后,他们沿着高坡的茂密树林走去。一条泥泞的艰难的路通向已经被填平的护城河。被矮树林和橡树覆盖了的外堡基座突出其上。在一块绿草坪的尽头,竖立着已被岁月剥蚀得很厉害的受难地。上面覆满了藤类,在藤类植物下面,人们还能辨认出一座四分之三已经倒塌的建筑物的不规则的轮廓。它那些大石块都已经滚成了一堆,上面长满了青藤和苔藓。 一个充满敌意的告示在提醒着来访者。四周竖着黑底白字的油漆告示牌: 私人家产 禁止入内 恶狗凶猛 捕狼陷阱 见不到一扇门,也没有入口处。在荆棘丛中,有几级残留的长满苔藓的台阶直通到一扇窗口。里面,是没有了天花板的空荡荡的大厅,地下长满了杂草和多年生的植物,还有、些泥坑。一条小路,如果能这么称呼的话,在废墟中蜿蜒着。就是通过这条路,奥拉斯才得以来到一间竖在大厅中央的涂了柏油的长木棚前,他觉得它是唯一可以住人的地方。 他推开门,同时喊道: “有人吗?” 在小木棚的后面,响起了嘎吱一下的关门声。 他朝这个方向走过去。穿过一间狭窄的小室,小室里有一张行军床。他走进了厨房,里面的木桌上摆着一个酒精炉,土豆在锅里煮着,边上还有一碗牛奶。 林中的睡美人被闯入的人吓着了,逃跑了。但是她把饭留在了原地。 奥拉斯想去追赶,但还是站住了脚。在他面前,只有两步远的地方,一只野兽拦住了他的去路。本e书由老羊皮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书作者所有第八章 新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