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柯白莎把自己165 磅的肥躯从办公回转椅子上撑起,绕过巨大的办公桌,猛力拉开她的私人办公室门。 外面接待室里卜爱茜小姐的打字声,机关枪样,啦啦地响起。柯白莎站在门口,等候爱茜的工作告一段落。 卜爱茜用很快的速度打完在打的一封信,把打好的信纸自滚筒上抽下,低下半身自抽屉中拿出一个信封,正要把地址打上,她看到在门口站着的白莎。 “柯太太,有什么事吗?” “你在打什么?” “给律师们的信呀。” “你是说不发信了?” “不发了。” “但是——我想——我——” “我知道你会的。”柯白莎道:“我也这样想。其实我们错了。这些律师都是专打人体伤害官司出名的。我想我们可以发信给他们兜揽一些生意——一也许有找不到的证人或什么的。” 卜爱茜说:“就是如此呀,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概念。这可以使你先期联络到那些赚大钱的可能雇主,而且——” “就因为如此。”白莎打断她话道:“我已经讨厌赚大钱了。不是讨厌钱,”白莎赶紧加一句说:“而是讨厌跟了赚钱而来的紧张、兴奋、高血压那一类事。” “我事实上根本没有习惯来处理大案子。我一直就是开一个小小,赚小钱的侦探社。办理一些别的侦探社不要办的案子。离婚呀什么的。而后赖唐诺这小子来到这里,要我给他工作做,又硬把自己从伙计变成合伙人。他来这里工作不到30分钟,这里的工作性质都变了。我的收入当然加多了,我的血压也加高了。每到年底,政府要收去我收入的50%做所得税,但是没有人能把我血压减去一半……真是去他的。现在赖唐诺惬意地到欧洲去度假。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来管理这里的事业。” 卜爱茜不吭气,静静地打开一只抽屉,把白莎自法庭纪录里挑选出来律师的名单投进去。拿起约有2 寸厚的一堆信,问道:“已经打好字的信件怎么样?不寄了吗?” 白莎说:“撕掉它,抛到废纸篓……不,等一下,老天,这些信也是钱——信纸、信封、打字机折旧……好了,爱茜,我们用它。拿过来,我来签字——不过我们不需要再打了。” 白莎转身,迈进她私人办公室,把多肌肉的巨大肥躯坐进她的回转办公椅,用手臂清理出面前桌上一块空地,可以把爱茜拿过来的信放在上面签字。 卜爱茜把信件放在她面前桌上,站在柯太太身边,柯太太每签一封信,爱茜用半圆形的吸墨水纸把墨水吸干。她的身体不断一下一下弯下来,眼光扫过开着的门,半注视着外间的接待室。然后突然她说:“有个男人才进了接待室。” “什么样的男人?”白莎道:“可恶,这张签坏了,我就是一心不能二用。” 卜爱茜道:“我去看看他来做什么的。” “可以,把门关上。” 爱茜进入接待室,把白莎私人办公室的门自身后关上。柯白莎继续签她的名,自己用吸墨水纸印于墨迹,不时向通接待室的门瞅上一眼。 快要签完所有信的时候,卜爱茜再次进来,把门又小心地关上。 “是什么人?”白莎问。 “一个姓北的,叫北富德。” “他要什么?” “赖唐诺。” “告诉他唐诺去欧洲了吗?” “是的,我还告诉他,你是唐诺的合伙人。也告诉他,你可以马上接见他。但是,见不到唐诺他很失望。”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大概35岁,个子高,颧骨高,头发有点红。眼睛长得很好,只是很担心的样子。他是个推销工程师。” “有钱?” “应该是有一点的——看起来他混得很好。” “多不多?” “中等度——大衣料子很好。” “好吧。”白莎说:“弄他进来。我来看看他想要做什么。假如他是唐诺的烂朋友,一定是赌鬼。他也许——一你站在那里瞪着我干什么?” “我在等你讲完。” “少来礼貌这一套。当一个有钱又可能是雇主的人在等我们,不要让礼貌害了我们的效率。去把他带进来。” 卜爱茜快快地把门打开道:“我们社里的资深合伙人,柯太太,现在就可以给你几分钟时间,请先生里面来。” 白莎再次把精力集中在手上信纸的签名工作。签完最后一张信纸.把墨迹印干,她抬起头来。不过看的方向是对爱茜的。 “爱茜,把这些信投邮。” “是的,柯太太” “不要忘了,每个信封上要加盖‘机密’和‘亲启’。” “是的,柯太太。” 白莎把眼光扫过来,看向那高个子男人。“你姓北?” 他把嘴拉宽,露出笑容。“是的,柯太太。”他把手伸出来伸过桌子。“我姓北,叫北富德。” 白莎不很热心地伸一只手给他。“你要见的赖唐诺,他现在在欧洲,是在度假。” “你的秘书告诉我了,真是伤脑筋。” “你认识唐诺?” “只是久闻大名。一个曾经给过工作给唐诺去做的朋友,告诉过我。说他是他见过最最聪明的小个子。说他脑子灵,动作快,又有勇气。他用的是口述一般的形容方法,但是给我对赖先生的印象却是十分深刻的。” “他说些什么?” “他说的比较粗,女士在座,我不能重复。我—一” “你认为世界上还有粗话我没有听到过吗?”白莎激动地说。 “倒也不是,不过他大致说唐诺又有脑子,又有胆。” “嘿!”白莎说,过了一下又激动地加上一句:“怎么样,他目前不在美国,要不要把一切告诉我?” “你是他合伙人?” “是的。” 北富德仔细看她,好像她是一辆待卖的汽车。 白莎生气地道:“老兄,我们又不是在相亲,你有什么话就快讲——要是不想讲,就早点滚,我还可以继续做我的事。” “我以前从来不会考虑雇用女的私家侦探的。” “好,那就不必为我考虑。” 白莎伸手去拿电话。 “不过你给我的印象是只重效果,不重外表的。” “由你自己决定。” “柯太太,你做不做事成才付款的案子?” “不做。”白莎的回答非常简短。 北先生在椅子里不舒服地动了一下。 “柯太太,我是一个推销工程师,最近开销太大,而——” “推销工程师是干什么的?”白莎打断他说话问。 他说;“名字好听,其实是个推销设计人,吃不饱,饿不死,每月等发薪,还不准讨论加薪。” “原来如此,你有什么困难?” 北富德又一次不太自在。“柯太太,我碰到了非常尴尬的情况,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该去找什么人。我连……” “不必诉说你自己的困难。”白莎再次打断他的话题。“很多到这里来的人,浪费时间在诉说自己精神上的发展。不必了,有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柯太太,你做不做代客收帐的工作?” “收什么帐?” “呆帐——法院裁定赔款——等等。” “不干。” “为什么?” “没有钱好赚。” 北先生再次在椅子中移动一下。“假如我可以确定的告诉你,什么地方有一笔2 万元的赔款可以去收,保证你自参加日起可以支工作费,另加在收到后,可以拿奖金,又如何?” 白莎眼光显出动心的样子。“这2万元赔款是该由什么人来付呢?”她问。 北先生说。“我们这样说好了。甲有裁定赔款,应由己负担。但是乙,因某种原因,裁定对他不生影响。于是丙得到了……” 白莎举起右手。“不必来甲乙丙这一套。我对甲乙丙这些玩意儿没兴趣,自从在小学念书就怕甲乙丙。你要说什么就别兜圈子,要直说。” 北富德说:“柯太太,直说是非常困难的。” “那么你根本不是一个推销员。” 他神经质地笑道:“我要你去收一笔赔款,数目是2 万元。你不可能全部收到,但是收到多少,你就抽其中的百分之多少。” “赔款向什么人去收?”白莎打断地说。 “我。” “你的意思是你来聘请我,向你自己去收赔款?” “是的。” “我不懂。” “赔款赔不到我头上,法院裁定对我不生影响的。” 柯白莎用愤怒的语气说:“我懂了。你要我向你收一笔赔款,因为你根本不必付赔款的……没问题,这是一件普通工作,我们每天办好几件的。” 北先生抱歉地微笑一下。“柯太太,你不明白,1 年之前市场不景气,货品滞销,好的推销员有一次极好的赚钱机会。” “你赚钱了。” “少少的赚了一票。” “现在在哪里留到?” “通通在我太太名下。” 白莎把眼皮扇了两下,这是她真真对某件事有兴趣时的习惯动作。她用眼光盯向北富德, 好像收集昆虫的人, 用一只针针住一只昆虫一样。她加重语气地说:“我想,我现在真的懂了。不过你既然开了头,你就说下去,我要你讲的是本来不想告诉我的事。” 北富德道:“我有过一个合伙人,巧得很他姓南,叫做南乔其。我们处得不十分好。我认为他老占我便宜。其实即使是现在我仍相信当初他会占过我便宜,一直想占我便宜的。那时他主内,我管外务。不幸的是我捉不到他证据,所以我决定用自己的方法来整他。南是个聪明人,他请了律师,和我打官司。他确有证据对付我。我却没有证据对付他。法庭裁决赔款2万元。” “那个时候,背运来到,我推销工作赚不到一分钱。不是我不努力,而是怎么努力也做不成生意。因为没有收入,我把我所有财产转移给我太太。每一件都变成了她的名下。” “南先生有没有想办法不准你转移?” “当然。他申告这种转移是诈欺债权人的行为。” “你什么时候转移的财产?在裁定之后吗?” “喔,不是的,这一点我比他聪明多。不过,柯太太,假如—一即使现在他有证据捉住我这次的财产转移,目的是为了欺骗他这个债权人,我的立场还是非常—一我们对这一点不再讨论。反正,一句话,我的财产现在都在老婆名下,法律上说起来,都是她的。” “在法庭程序上,她也一定要宣誓,证明这些都是她独有,而且是夫妻分开的财产才行。”白莎说。 “是的。” “算是你送给她的?” “是的。” “你怎样宣誓作证呢?” “和她一样。” “法官怎样办?” “判决我从事的是收入不定的职业、有时收入多,有时长期无收入,所以我不但有权,而且应该对家庭负责,因此我这一次特别的转移,是保障我太太生活的。”北先生笑笑道:“判决得很不错。” 白莎没有笑,她问:“有多少钱?” “两万元加利息和—一” “不是问你判决赔款,问你财产?” “你说转够给太太名下的财产?” “是的。” “是——一笔相当大的数目。” “我查法庭记录还不是可以查到的。” “大概超过6万元。” “你和她处得如何?” 白莎的问题显然戳到了痒处。北富德把自己改变了一个坐姿。“现在这也是我的困扰之一。” “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丈母娘管得太多吧。” “丈母娘住哪里?” “旧金山。” “是什么太太呢?” “谷太太,谷泰丽太太。” “有其他子女吗?” “一个女儿,佳露——是个宠坏了的小鬼。她住在这里,洛杉矶。她做秘书工作,经常换老板。过去几个月她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 “和你太太是同胞姐妹吗?” “老实说,柯太太,佳露和我太太一点亲戚关系也没有。” 白莎等他解释这种关系。 “她在年幼的时候就被收养。她自己一直不知道。直到最近的一两个月,才明白了。” “比你太太小吗?” “比我太太年轻很多。” “她知道自己是领养的,又如何?” “她想找到她自己的亲生父母。” “从哪里去找?” “从谷太太和从我太太那里去找。” “她们知道吗?” “我想是知道的。” “但是她们不肯告诉她?” “不肯。” “为什么?” “她们认为会——她们认为保持原状比较好一点。” “佳露几岁了?” “23岁。” “你太太呢?” “30岁。不过柯太太,我要和你讨论的是那裁定。其他的这些事,只是——”北先生抱歉地说:“柯太太,只是偶发又无关的。” “管他是不是偶发的,是我故意问的。” “是的,是你把这些牵进来的。” “你想和南先生把这件案子妥协?” “是的。” “为什么?” “可以把这件事整个抛开。” “也是想重新控制家里的经济大权?” “这——这一点倒不是原因。主要还是为丈母娘。” “跟她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多。” “丈母娘不肯让你拿回去?” 北富德不安地扭动着。“柯太太,你真是不管我窘不窘,有话就说。我本来没有准备把这些都告诉你的。” “你准备告诉我什么呢?” “简单点说。南乔其出了纰漏了。他在另外一个机构卷了点钞票,这一次他不够聪明,也许是以前我太笨,反正这次他被人逮个正着。” “这跟你又有什么相关?” “南先生一定要有2500元,否则他要进监狱。他还必须要在二三天之内有这笔钱。” “你要我去找他?”白莎问。 “是的。” “把一笔现钞在他鼻子前幌来幌去?” “是的。” “迫他把赔款的事妥协了?” “是的。” “你想他会为了2500元,把一笔2万元,法院裁定的赔款妥协掉?” “我确定他会的。”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打个电话过去找他谈一谈?” “柯太太,这就是我自己做起来有困难的地方。” “什么困难?” “理论上,我是不该有钞票的人。你懂吗?假如我出面去谈妥协,等于我自己承认我有钞票。我的律师警告过我这一点。我是一个破产的人。” “你是吗?” “是的。” “为什么不叫你太太出面办妥协呢?” 北先生用手指猛摸下巴两侧的皮肉。“柯太太,你要知道,还有些私人的关系。” “我不知道。”白莎干脆地说:“不过对我没用处的事,我从不追究。你想要我怎么进行?” “要你办的事,我已经拟妥剧本了。” “你不必为我拟什么剧本,”白莎说:“你告诉我的事,我都已经忘记了。法院裁定赔款最讨厌的是债务人很容易就脱钩了。由我来告诉他,我可以给他2500元——一条件是他放弃向你追那 2万元的话,怎么说他也会感到让你跑掉得太容易了。不过,假如我去告诉他,我要逼你拿出5000元来,其中2500元我留到,2500元给他解决当前难题,这样他感觉上像话一点,好像会容易接受。至少他想你付了1/4的赔款。” 北先生眼睛发亮。“真是个好主意。柯太太,好主意。我现在知道你有经验,有洞察力。” 白莎对他的赞扬话根本没有什么反应。她移动一下位置,她坐下的椅子也吱咯地响着。她把眼光直射坐在他客户椅上的男人。 “现在,”她说:“我们应该讨论一下,这里面有多少我的好处?” 第二章 南乔其的秘书,用一种新出道人员所独有的不能作主怕会弄错的态度,看向白莎。 她问道:“你和南先生约好要来的吗?” 白莎老练地怒目看她,目的只是把她退到守势的地位。然后对她说:“你去告诉南先生。有一位柯太太要见他,为的是替他把收不到的呆帐变成有用的现钞。把我的名片给他。告诉他我不是白工作的,但是没有成效我也不收钱的。你懂了吗?” 女孩看看名片,问道:“你是柯太太吗?” “正是。” “私家侦探?” “正是。” “等一下。” 女秘书几秒钟就自后面办公室出来。“南先生现在可以见你。”她说。 白莎迈过女秘书替她开着的门。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并没有把头抬起来。他在一封信上签字,用吸墨水纸把墨水迹印干,打开一只抽屉,把信抛进抽屉去,拿出一本日帐簿,打开簿子,拿起在桌上的笔,记起帐来。他每一个动作有板有眼,不慌不忙,动作与动作间没有急促的感觉。有如行水流云,一气呵成。 白莎好奇地看着他。 一分钟之后,他用吸墨水纸把所有他记的帐吸干,把帐簿关上,小心地把日帐簿放进抽屉,用自白莎进入办公室后一贯的速度关上抽屉,把头抬起来,看向白莎,脸色一点也没有改变,心情平静得如止水。“早安,柯太太。你对我秘书说要求见我的理由新鲜得很。我可以要求加以解释吗?” 在他冷静,没有表情,苍蓝色的眼睛注视下,柯白莎突然感到无力于原先想好的攻击性对策。她自己生自己气地把上身摇了一下,好像是要把这男人的影响力自身上摇掉。她说:“我有情报,你急须钞票。” “你不需要吗?” “我知道你特别需要。” “我可以问你情报来源吗?” “小鸟告诉我的。” “我应该发生兴趣,还是生气呢?” 柯白莎受不住他的冷静处理方式,先天的个性一下冲破外壳。她说:“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只知道我自己要做什么。我是个天眼通,生意不好的时候,我跑出来自己找生意做。” “很有兴趣。” “我把我的牌都放在桌上。你得到法院裁定,裁定一个叫做北富德的男人应该赔你一笔钱。你还没有拿到,你也拿不到。你还要不断付律师资。那律师一点用也没有,根本上不了一垒。我个人就决不会辛辛苦苦去赚钱,还要放个百分之多少在银盘子上送给臭律师。我也没钱给他们。你和我交易就不需要律师,你可以开除你的律师。开除之后,你和我的交易没有第三者来插手,于是我可以给你弄点钱。” “你有什么建议?” “我知道你的裁定是两万元,但是你永远也得不到一分钱。” “那倒不见得。” “不见得在哪里,你和你的律师叫要钱,他和他和律师叫没有钱。你不断付你的律师资,他不断付他的律师费。他付的不能自两万里扣除,你付的等于把钱冲进水沟,你以为你有两万外债在外,其实你有的只是一个付律师费的机会。” “倒是一个很新的看法,柯太太。但是你还没告诉我,你有什么特别的建议。” “你不可能两万元全要回来的。但是你可以要回一部分。你开除律师,我就有全权来交涉。你要牺牲一点是必然的。” “牺牲多少?” “牺牲很多。而且还要加给我的一份。” “我想不必了,柯太太。” “再想想,目前言来你正在不断消耗钞票。而我有本领叫北富德付出一笔钱,你又拿钱,又可以把这件事全解决了。” “你能向他弄到多少?” “5000元。” 南先生的眼光始终盯着白莎。但是他把眼皮垂下一点,又立即把眼皮抬起,除了这个之外,脸上一点也没有感情的改变。“5000元是我的一份吗,”他问。 “我们两个人的。” “你要多少?” “50%。” “这样我只有2500元?” “是的。” “没什么兴趣。” 白莎把自己自椅子中举起。“你反正有我名片。”她说:“你改变主意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好了。” 南乔其道:“等一下,我还想和你谈谈。” 白莎费力地从豪华长毛办公室地毯上跋涉到门口,在通过房间时转身发表她的临别辞言:“我要说的已一次说明白。你只有两种回答法。你说不行,我们根本不必再谈。你说行,可以由你来看我。” “我只向你一个问题,柯太太。是不是北先生派你来的?你是不是代表他?” “这是个2500元现钞的有奖问题。”白莎说、自身后把门碰上。 她通过外办公室,一下拉开通走廊的门,想把它自身后大声碰上,愤怒地发现门上装有自动关门器,她猛拉门球也没有用。 第三章 卜爱茜对柯白莎道;。你的男人又来了。” “姓北的。” “是的。” “他又来干什么?。把这里当他自己的办公室呀。我昨天才去游说姓南的。要给他点时间呀。姓北的昨天才来拿过一份报告。今天又来——去他的。我自己出去告诉他该适可而止。” 白莎把座椅退后,起立,绕过桌子,一下拉开房门进入接待室,说:“早安。” 北富德一下跳起来。“早安,柯太太。我急着见你。我……” “你听着。”白莎打断他话题道:“我们生了一个蛋。我现在正坐上面在孵这个蛋。你再怎样叫我坐重一点,孵蛋还是需要那许多时间。” “我知道。”北富德说:“但是——” “我也知道,”白莎生气地打断他的话说:“你和一般十分之九的客户没有分别。你到我这里来主要是为了你担心了。你认为我可以帮助你,于是你回家,东想西想又担忧了,所以你阴魂不散回来这里,要一直讨论案子,安安心。” “其实,这和看病找医生一样。你有病找医生,医生给你开处方,你总不能吃了药回到医生那里等病痊愈吧。我的时间很值钱。我总不能整天的——” “这次是另外一件事。”这次轮到北富德打断她地说。 “什么另外一件事?” “我来见你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你的意思是另外一件新案子?” “是的。” “什么?” “麻烦。” “新的麻烦?” “可以这样说。” 白莎站过一边。“那就另当别论了,请进来。” 在白莎还没有把门关上前,北富德就急着在外套口袋掏呀掏的了。他拿出一张折叠的信纸,交给白莎。“先看一下这个。”他说。 “这是什么?” “一封信。” “给你的?” “给我太太。” 白莎没有把信打开。她用她短粗的手指拿着信纸,双目炯炯地看向北先生。 “是从哪里来的?” “我在饭厅地板上捡到的。” “什么时候?” “半个小时之前。” “为什么要那么激动?” “看了你就知道了。” “你看过了?” “当然。” “是,寄给你太太的?” “别吹毛求疵了,除了在电影里,你几时见过一个先生在这种情况之下找到一封信,还有不先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的。也许有人不承认,但是一样要看。” “是邮差送来的?” “是的。” “信封呢?” “我不知道,本来就没有在一起。” “那么你又怎么知道是邮差送来的?” “看了信内容,你就知道了。” 白莎犹豫了一下,把信纸自折叠处打开。 信是由打字打成的—一直截了当,一下中的: 我亲爱的北太太: 可能我不会把这封信付邮,但是我还是要写,我出去吃饭的时候,也许投入邮筒,也许投入垃圾箱。目前我写这封信,只是为了把搁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你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我如此关心你的理由。北太太,你只好暂时相信我,视我为你一个不知名的朋友。 我要对你说的,你不会喜欢听,但是你最好听过去,免得将来人家都说你被蒙在鼓里生活。 你有没有自己庆幸过,或是怀疑过,现在社会上帮忙做家事的人那么难请,但是你恰有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女佣。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自己想过,你的莎莉为什么那么愿意在你家工作,要知道比你高薪的地方多的是。再说,她为什么一来就愿意为你工作还是一个谜。你从未知道她做秘书的效率也很高手吧?你当然更不知道,五年之前她在大学里,打字和速记是得比赛第一名的。毕业后她做食品示范:工作,薪水比秘书高出多多—一这样一位美丽、动人、能干的小姐。现在在你家—一做女佣人! 为什么? 会不会除了女佣这种低下的工作之外,尚有更吸引她在你家工作的原因呢? 也许这些问题最好你自己去问莎莉——一当你问她的时候,最好好像你已经一切都知道,胸有成竹的。不要用犹豫、怀疑的态度问她。只是叫她实话实说。 你会大吃一惊的。 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要告诉你的。我其实有不少可以告诉你的消息。 我甚至准备在星期三上午11点钟打电话给你。目的只是想知道你和莎莉谈过之后有什么结果。假如你和莎莉谈过后,又对我有了信心,你最好把你的车,加满油,停在屋前,随时准备出车。 你也许奇怪一位完全陌生的人会对你如此关心。但是,虽然你从未见过我,我倒是一直关心你的一切的。 我要告诉你我和这件事的关系,你会大吃一惊。也许有这么一天我真会告诉你的。要知道,我关心你,当然是有原因的。 白莎自眼镜的上面看向北先生。“怎么样?”她问。 “柯太太,我发誓这些个—一” “把这些留给你太太。”白莎说:“我要的是真相。发誓有——什么用?” “柯太太,我告诉你,这是一个满口谎言,卑鄙的影射,是……” “影射什么?”白莎问。 “影射那个女佣在爱我,或者我是在爱她,甚或两个是互相有爱的。而她要这个工作为的是和我厮守。” “漂亮吗?”白莎问。 “漂亮。” “你有没有和她讨论过这封信?” “没有,找不到她。” “怎么会?” “她不在房子里。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她昨晚在的,现在不在了。” “你太太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我没有问她。我们分两个房睡,她又好睡懒觉。我认为我和她说话之前,最好先和你谈谈。” “女佣什么名字?” “莎莉。” “姓什么?” “考倒我了,柯太太,我说不上来。曹或赵,我拉到这封信后自己也想过,想不出来。” “跟你们多久了?” “两个月。” “来帮你们之前,你认识她吗?” “当然不认识。” “你捡到信后又如何?” “我念了一遍,然后蹑手蹑脚走出饭厅,直接到女佣房去找她。” “敲门了?” “是的” “开门了?” “是的。” “没有人在里面?” “没人,床倒是睡过的。” “又如何?” “于是我去厨房,又在房子里找。都不在。” “她休假?” “不是。” “你想她也知道信里的内容吗?” “我不知道,我怕我太太拿到这封信后直接去看她了。莎莉盛怒之下走了。女佣人目前得意得很,不吃你那一套。” “谁说不是。”白莎有感地说。 “你说怎么办?”北先生说:“我们总该做些什么吧。” “为什么?” “把真相找出来。” “也许莎莉已经把真相找出来了。”白莎说:“也许莎莉使“你太太相信没这回事,她受骗了。” “我想你不了解我太太,”北先生说:“一旦她脑子里对什么东西发生了怀疑,绝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消除得了的。有很长一段时间,越解释就越坏事。不知要重复多少次她才开始相信。她是个疑心重的女人。这样一件事会把她逼疯的。她至少几个礼拜不和我说话。” “即使莎莉离开了也不行?” “当然,在我想来莎莉是离开了。” 白莎看看自己的表。“10点钟已经过了。你想她会接到那电话吗?” “也许,她昨天告诉我,我可以用车用到11点。我必须把汽车加满油,11点以前回到家去。” “你说你要我为你这件新事情工作。” “是的。” “什么工作?” “我要找出什么人写这封信。” 白莎的眼睛变窄了。“你要我动粗?” “是的。” “你研究一下这封信。”白莎道:“想想看什么人可能会写这样一封信给她?” “想不出来。” 白莎在座椅中动了一下,回旋椅吱咯地叫了两下。“你的这位岳母大人有可能吗?” “你什么意思?” “照信看来,她也有这个可能呀。” 北富德脸上变了几个表情。“当然!是谷泰丽干的好事。我怎么笨到没有在捡到这封信时,立即想到是她干的呢?她一直恨我。她是选定了这次要打击我的。你可以看得出,在这个节骨眼上,假如梅宝和我发生感情冲突的话,会有什么结果。” 白莎皱着额头仔细研究这封信。 北富德继续道:“假如,她能使梅宝的脑子中她的毒,泰丽自己又可以扮演一个好妈妈的角色—一柯太太,要知道我的地位多窘。我把所有财产转给太太名下了。我在法院宣誓这是送给她个人的。是她独有的,分开的财产了。她也宣誓证明这一点,法官也确认无误了。她对我不好,可以全部拿走,我一分钱也拿不回来的。” “但是她不会拿出来交给你丈母娘吧。不会吧?”白莎问。 “这倒不会。但是—一” “你的太太和佳露处得如何?”白莎问,把信纸折好,拿在手里。 “喔!她俩处得不错,除了最近佳露不断地唠叨她们不告诉她父母的真相。她说她已成年,有应该怎么做的决策权了。她怕的当然是她完全失去知道真相的可能性。她想知道父亲是什么人。她想找到她妈妈。她是个完全宠坏了的懒孩子。那就是佳露。” “她亲生的妈妈还活着?” “我想是的,难处就在这里。就我所知,那母亲也在到东到西找她女儿。泰丽不太聪明,但绝不犯错,而且是个无情,死缠到底的女人。她不会中途而废。她会使出各种手段来阻止那女人的。” “哪个女人?” “那个母亲。” “好么谷泰丽始终在注意着那个母亲的,是吗?” “我知道是如此的。” “用什么方法?” “我也不知道,也许经过私家侦探。泰丽是很小心的人。” “她有钱吗?” “有一点。不过她是钱不嫌多的。贪得无厌的。” “她的钱哪里来的?” “丈夫死的时候的保险费。” “多少?” “大概两万元。本来应该找个好的投资,靠利息过日子,但是相反地她拿来大大地炫耀,见什么买什么,一直保持自己服装好和漂亮。她自己以为男人仍会对她发生兴趣。她——” “多少年纪了?” “48岁。” “不少女人过了40才真正有男人喜欢的个性。” 北先生快快地解释。“柯太太,是的,不过她们是自然的,她们不是故意装出来的。她们是内心发出来的,里外一致的。而且一定是了解人,体谅人。喔……你一定要见到泰丽才能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她是48岁,但是她自己麻醉自己,认为还可以看成32岁。她仍有极好的身材—一那一点没有错。她保持体重。但是——别再提了,只是说到她,我就会生气。” 白莎道:“生不生气,我们反正还是要谈她。我们要找出她和这封信有没有关系。再说她一定另外有帮手。” “何以见得?” “假如11点钟有人打电话给你太太,对方说话的声音一定要是一个陌生人。那帮手会对你太太说:‘梅宝,你别和我争。你的丈夫目前又在鬼混。’而她的母亲当然不可能给她电话说:‘梅宝,我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我……’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北先生说。 “所以,你的丈母娘有一个同党。这个人你太太是完全不认识的。她会打电话给你太太说:‘北太太,我是写那封信给你的人。你愿意不愿意和我谈谈——可惜我不能到你家去,但是你可以来看我——’等等,等等。你懂吗?” “我懂。”